董国宾
小时候,每逢春节母亲都要动手给我做一身新衣服。先是纳鞋底,做一双暖脚的新鞋,那密密麻麻的走针,要耗费大部分做工,母亲常常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直忙到深夜。
做好了新鞋,是不急于让我穿的,只让我试试脚,然后母亲开始做衣裤。我依偎在母亲身边,拿一条裁剪下来的长布条,饶有兴致地玩耍,跑到院子里又蹦又跳。等全套的服装都做齐了,母亲把我叫过来,一件件套在我身上。瞅瞅衣袖,拽一下衣领,把量了再把量,接下来便是母亲满意的微笑。我只管伸出手脚,顺势把衣服穿上,享受贴心的温暖,是我唯一要做的事。当然,心灵手巧的母亲总是把活计做得无可挑剔,从纳鞋底那天起,我心里就乐开了花,在新年的期待中,一种甜蜜和幸福,水一样漫上来浸润着我,虽然那只是一身简朴的手工粗布衣。
尽管繁琐,春节前母亲为我们做麦芽糖,仍是不厌其烦。母亲先将小麦浸泡,待发芽三四厘米长,把麦芽切碎,然后将糯米洗净倒进锅里焖熟,与切碎的麦芽搅拌均匀,发酵几个小时,直至冒出汁液,再将汁液滤出,用大火煎熬成糊状,冷却后即成湖泊状糖块,麦芽糖便做好了。乍一说,好像简单,真正操作起来要复杂得多,况且不是谁都能做得好吃。做好了麦芽糖,母亲指定要送一些给邻家的孩子一起分享的。我忍不住嘴里直流口水,母亲就切出一块,将其加热,再用木棒搅出,如拉面般将融化的糖块拉至银白色,鲜亮亮的。我迫不及待地接过来,一点点含进嘴里。我咀嚼出了节日的味道,感觉年味是那样浓稠绵香。
正月十五,母亲照例会给我做一盏萝卜灯。小朋友聚在一块,各自挑着自制的萝卜灯,快乐就从抖动的点点星火里洋溢开来。这简易的萝卜灯,做起来实在简单。取一个白萝卜,切出下面的一截,在两边找出两个对应的点系上绳子,栓上一根柴棒。在切出的萝卜中间再挖一个洞,往里面倒上适量豆油,放上一根棉花绳作捻,萝卜灯就做成了。但母亲总是想方设法做得精致一些,在外皮上用小刀刻出两个对称的福字来,萝卜灯自然也就注入了节日的气氛。
看到母亲采来苇叶,摊开一片晾晒在院子里,我就闻到了端午节的味道。期待着端午节那天,母亲包好粽子,我一边咀嚼,一边听母亲讲屈原的故事。
依稀的时光里,母亲总是用那双灵巧的手,细致入微地把每一件事做得生动真切。记忆中的母亲,为我们做每一件节日新衣,每一种节日吃食、习俗什物,都不厌其烦,投入无限的真诚和爱心。那时生活虽简朴,却暖意融融。日子虽清淡,却充满温馨。
如今,商店里摆满了丰富多彩的商品,只要拿着钱包,出门逛一下街,就能买到合身的衣服、各种节日食品以及各式各样的灯笼。繁琐的手工劳动被现代化设备所取代,一些事情,只需拿出手机,轻轻拨一个电话就能搞定,真是什么都方便。然而,正是在这种方便之中,一些更为可贵的东西丢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