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西湖上的桥

吕云祥

漫游于仲夏之日，徜徉于湖桥之畔，纵情于山水之间，驰神于扬州之地，我情思绵绵，心绪悠悠。虽是炎炎夏日，但愉悦之情，不逊“烟花三月下扬州”。

扬州之美，在我想来都集于诗情画意的瘦西湖。瘦西湖位于江苏扬州市西北，原名炮山河，亦名保障河、保障湖，又名长春湖。为唐罗城、宋大城的护城河，亦是蜀冈山水流向运河的泄洪渠道。沿河两岸，经历代造园家的擘画，逐步形成精美独特的湖上园林。尤其是清康熙、乾隆相继数次江南巡游，扬州官员与盐商为助皇帝游兴，不惜动用重金沿湖筑园，并多次疏浚湖道，环湖打造二十四景，盛极一时。那春风十里、姿态百媚、秋波千顷、迷人万分的风光景象，可与杭州西湖抗衡颉颃。清朝杭州诗人汪沆因作《瘦西湖》云：“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红桥俨画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湖因狭长清秀，被称为“瘦”。如果把杭州西湖比作丰腴妩媚的少妇，那么，扬州瘦西湖就是清秀婀娜的少女了。站在湖畔，望着蜿蜒曲瘦的湖岸、狭窄修长的湖面、林木葱郁的远山、建筑精美的园林……心底油然而生一个“美”字。假如泛舟湖上，人随舟游，舟向景移，景随水映，那更加是怎一个“美”字了得！

瘦西湖最美最好的是什么呢？不用说，那就是湖上的桥了。瘦西湖上横亘的桥，形状名称各不相同，似虹似亭各有千秋，站在桥上看到的湖景之美，与湖畔大不相同。正如清朝诗人费轩在《扬州梦香词》中所说：“扬州好，第一是虹桥。杨柳绿齐三尺雨，樱桃红破一声箫。处处驻兰桡！”虹桥建于明代崇祯年间，原为木质结构，桥栏饰以红漆，故始称“红桥”。清初王士祯在扬州做推官时作诗云：“红桥飞跨水当中，一字栏杆九曲红。日午画船桥下过，衣香人影太匆匆。”清乾隆初年改建为石桥，桥身高隆，似彩虹卧湖，从此改称虹桥。站在虹桥上，向南望去，但见依依杨柳枝拂粼粼波光，莫非这便是瘦西湖旧景“柳湖春泛”的出处；朝北而视，荷叶田田，荷花亭亭，哦，那一定是“荷浦熏风”之景了；面东、面西而望呢，看那花木扶疏多姿、庭院错落有致的景象，仿佛 “红桥修禊”“冶春诗社”的盛景依稀还有痕迹。山容水意，赏心悦目，人文意蕴，美不胜收，虹桥“第一”，当之无愧。

当然，其他的桥也是令人十分神往的。“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唐朝诗人杜牧诗说瘦西湖上的“二十四桥”，令多少文人雅士心醉神往！如北宋欧阳修做扬州知州时说：“都将二十四桥月，换取西湖十顷秋。”南宋姜夔《扬州慢》云：“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其实，二十四桥的含义并非是二十四座桥，而是一座桥，名唤“二十四”。这与《扬州画舫录》里说的是一致的：“二十四桥即吴家砖桥，一名红药桥，在熙春台后。”相传，当年隋炀帝带了二十四个美女在桥上吹箫作乐，听得桥还没有名字，便说“那就叫二十四桥吧”。原来，二十四桥，谐音及意蕴“二十四娇”啊！

“请看，前面那座桥便是二十四桥。”随着导游的指点，我步入二十四桥。在桥上边走边想，杜牧是一个“老扬州”，在“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期间，虽然对扬州的那个“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女孩倍加赞美，说什么“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朱帘总不如”，但我觉得，他更赞美的可能还是“二十四娇”，故作那首“玉人何处教吹箫”的诗，想那二十四个玉人，韵味百媚、姿态千娇、风情万种，在桥上吹箫，真是美丽得无法用语言形容哟！

而据宋朝科学家沈括考证，二十四桥，意谓湖上最有名的确有二十四座桥，他出任扬州司理参军时，在《梦溪补笔谈》里将这二十四座桥，一一考订出名字。我国桥梁专家茅以升经考证，也认为二十四桥并非指的是一座桥。几种说法虽都有道理，然“二十四娇”说，更为浪漫，更富诗意。

其实，要细数起来，瘦西湖上的桥也远远不止二十四座。一般的桥如叶公桥、凤凰桥、问月桥、大东门桥、小东门桥、天宁门桥、响水桥、便益门桥、高桥、迎熏桥、二道沟桥、天星桥、龙头关二桥，等等，不查资料是不会知道的。人们耳熟能详的即是“四桥烟雨”中的四桥而已。四桥，即是虹桥、五亭桥、长春桥、春波桥。四桥之中，与虹桥齐名的为五亭桥。

若把瘦西湖比作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女，那么五亭桥就是少女身上的华美腰带了。清人黄庵赞道：“扬州好，高跨五亭桥，面面清波涵月影，头头空洞过云桡，夜听玉人箫。”五亭桥静卧湖上已有200多年了，它造型秀美，黄瓦朱柱，白色栏杆，是仿北京北海的五龙亭和十七孔桥而建的。跨上此桥，但见“上建五亭、下列四翼，桥洞正侧凡十有五”的建筑风格既有南方之秀，也有北方之雄。无论春夜，还是秋晚，在这桥上，想来都可感受到“面面清波涵月影，头头空洞过云桡，夜听玉人箫”的绝妙意境。怎奈此时是白天，不能亲身感受，稍稍成为憾事。

游完五亭桥，要告别瘦西湖了，这时远处传来悠扬的歌声：“牵着你的手，相别在黄鹤楼，波涛万里长江水，送你下扬州……二十四桥明月夜，牵挂在扬州。”但我此时牵挂的是瘦西湖，竟不忍离去。

瘦西湖是天生丽质的湖，瘦西湖的水是多情浪漫的水，而瘦西湖的桥更是诗情画意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