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卫华
[摘 要]哲学发展历来包含理性和非理性的矛盾,在理性主导下重视非理性也是哲学发展的应有之义,但如果以非理性完全否定与排除理性则是对传统哲学的矫枉过正。可将非理性划分为“一般非理性”和“极端非理性”两种类型。叔本华、克尔凯郭尔哲学作为一般非理性虽强调意志或信仰作用,但并不完全排除理性,因而并未构成对传统哲学的颠覆,而尼采哲学作为极端非理性则具有反理性特征,因而构成对传统哲学的颠覆与反叛。认清非理性与理性的辩证关系以及非理性主义思潮的两种类型,有助于深入认识哲学的演变规律以及现代哲学与传统哲学的区别。
[关键词]理性;非理性;一般非理性;极端非理性;有神论
[中图分类号]B5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426(2016)08-0012-05
在哲学发展中历来存在理性和非理性的矛盾,而在黑格尔以后的哲学发展中,非理性主义思潮的兴起成为一个重要现象,德国哲学家叔本华、尼采和丹麦哲学家克尔凯郭尔作为非理性主义的三位代表也对现代哲学的发展产生重要影响。一方面,我们需要深入认识哲学发展中理性和非理性的辩证关系,准确把握哲学演变的历史规律,另一方面也需要深入分析非理性思潮的内在矛盾与发展形式,以便深入认识现代哲学的演变趋势及其与传统哲学的区别。本文试图在这两方面做出探讨。
一、“非理性”与“理性”的关系
“非理性主义”(non--reasonism)是指19世纪下半期到20世纪初在西欧形成的一种力图排斥理性、提倡感性、欲望和意志等非理性因素,进而反对传统形而上学并力图破除一切传统价值的哲学思潮与哲学观念。一般认为,“非理性主义”的主要代表是德国哲学家叔本华(1788-1860)、尼采(1844-1900)和丹麦哲学家克尔凯郭尔(1813-1855)。
在传统哲学的发展中,原本也包含一定“非理性”因素或成分,如“信仰”“意志”“直觉”“想象”乃至“情感”“欲望”等,在一些传统哲学家的论著中也时常会出现这些因素。然而,这些“非理性”因素在传统哲学思想体系中却不占主导地位,而总是从属于“理性”。卢卡奇在《理性的毁灭》(1954)一书中曾指出,德国近代哲学家费希特在晚年的《知识学》(1804)中就使用过“非理性的”(irrational)这一术语,但对德国哲学并未产生实质性影响。后来,谢林也只是把“非理性的”理解为“非绝对的”(non-absoluteness)同义词,并且是在贬义上使用。文德尔班在《哲学史教程》(1892)中也曾分析“非理性的形而上学”,指出“‘历史辩证法要求理性体系必然转化成自身的对立面”,并把谢林列为第一个“被迫走上非理性主义的道路”的哲学家。[1]845-846
可以说,长期以来,在理性主义哲学发展的历史长河中,“非理性”思想也只是作为某种“暗流”涌动。然而,到19世纪末“非理性”已获得重大发展并明显呈现取代“理性”思想的趋势,在叔本华、尼采思想的推动下,“非理性”终于涌现成一股强大的“非理性主义”思潮。与发端于法国的“实证主义”思潮相对应,这一发端于德国的“非理性主义”思潮对近现代人类观念也产生了重大影响。一方面,“非理性主义”与“实证主义”“进化论”等“新思潮”互相呼应而与传统哲学分庭抗礼,从而最终形成对传统哲学的全面“反叛”,另一方面,这一思潮也对20世纪的哲学、文学、艺术以及科学研究产生了深远影响。
然而,如何准确认识“非理性主义”的含义或本质也是一个仍需做出深入思考与分析的问题。笔者认为,既然传统哲学也包含一定“非理性”因素,那么“非理性主义”思潮的失误就不在于承认或凸显某些“非理性”因素,而是在于它力图以“非理性”排斥或取代“理性”。事实上,所谓“非理性主义”,从本质上说,就是“反理性主义”。单纯承认“非理性”因素,并不构成对传统哲学的反叛或颠覆。我们知道,中世纪的基督教哲学在一定意义上也是“非理性”的,“信仰”本身就包含一定非理性的认识成分,但一般说来,基督教哲学并不具有“反理性”的性质,而总是力图把信仰和理性结合、统一起来,从奥古斯丁、安瑟伦到托马斯阿奎那都力图运用理性来论证“上帝”的存在。所以,总的来说,基督教哲学还是一种包含特定“信仰”和“非理性”因素的理性的哲学。
近代哲学自培根、笛卡尔以来凸显“理性”“思维”,哲学以高扬“理性主义”为显著特征。近代哲学确实具有夸大理性而忽视非理性认识的缺陷,一些“非理性”因素如“情感”“直觉”“意志”“想象”等因素的作用和意义也确实被其所忽视。因此,“非理性主义”思潮的出现就具有一定必然性或合理性。“非理性”思想可弥补、矫正哲学“理性主义”发展之偏差,而哲学作为人类理性思维的根本形式也理应实现理性和非理性的统一,也理应在理性占主导地位的前提下给予非理性因素应有的重视。
从本质上看,“理性”和“非理性”是人类认识或精神发展的两种重要形式,二者经过一定历史时期的矛盾发展而实现结合、统一,也是人类认识或精神发展的合理路径与必然趋势。就此而言,非理性思潮的出现是有其合理因素或历史理由的。但问题在于,这一思潮在发展中却走向极端,力图以“非理性”否定并取代“理性”,进而否定“哲学”本身。这种倾向,当然违反了人类精神发展的规律,违反了人类认识矛盾综合的辩证本性。因此,从本质上看,“非理性主义”思潮就不具有最终的合理性,如果人们还想保持或延续哲学的理性或形而上学的话,那就应该“扬弃”这一“否定”“颠覆”本身而再次回归或重建“理性”的哲学。这是一个否定的否定的过程。
二、“非理性主义”思潮的两种类型
叔本华、尼采和克尔凯郭尔都是“非理性主义”思潮的代表,特别是叔本华和尼采一向被认作是“非理性主义”的典型代表人物。有关研究论著认为,叔本华和尼采哲学都具有“悲观主义”或“虚无主义”特征,而叔本华属于“消极的悲观主义”,尼采属于“积极的悲观主义”。然而,从本质上看,叔本华和尼采哲学之间的区别却并非如此。
笔者认为,尼采和叔本华哲学的主要区别并不在于具有“悲观主义”的“消极”或“积极”特征,而“悲观”或“乐观”也并非哲学上区别不同形态或学说的重要标准。事实上,尼采哲学和叔本华哲学之间的区别具有更深刻的意义。这种区别的真正意义在于:他们对“理性”或“哲学”本身持有完全不同的态度,进而对“哲学”“道德”“宗教”等概念也持有完全不同的或截然相反的态度。
为明确这种区别,我们应该把包括叔本华、尼采及克尔凯郭尔哲学在内的所谓“非理性主义”划分为两种类型,即划分为一般非理性(或温和非理性)与极端非理性(或反理性)两种类型。叔本华、克尔凯郭尔哲学属于“一般非理性”(或温和非理性),而尼采哲学则属于“极端非理性”(或反理性)。这种区分也如中世纪经院哲学内部有“唯实论”与“唯名论”两大学派,而每一学派内部又都有“温和的”与“极端的”两种形式一样。
“一般非理性主义”的主要特征是:强调“意志”“信仰”等非理性因素的重要作用,但并不完全排除与否定“理性”的作用,甚或还承认“哲学”“道德”“宗教”的历史作用。叔本华和克尔凯郭尔哲学就具有这种特征。
“极端非理性主义”的主要特征是:不仅强调“意志”“激情”“欲望”乃至“本能”等非理性因素,而且完全排除与否定“理性”,进而也彻底否定“哲学”“道德”“宗教”乃至“传统文化”或“一切价值”。尼采哲学就具有这种特征。
“非理性主义”的这两大类型或形式的根本区别就在于对“理性”乃至对“哲学”“道德”“宗教”等采取完全不同的态度。可以说,“一般非理性主义”对“理性”“哲学”“道德”等尚能采取“肯定”态度,因而还不构成“反理性”;而“极端非理性主义”则对“理性”“哲学”“道德”等采取“否定”态度,因此,在本质上才是“反理性”的。也因此,在所谓“非理性主义”思潮中,叔本华和克尔恺郭尔的“一般非理性”还不构成对传统哲学或文化的“颠覆”,只有尼采的“极端非理性”才开始全面否定与颠覆传统哲学与文化,才构成对传统哲学的反叛。可以说,在这三位最重要的“非理性主义”思潮的代表人物中,只有尼采才真正是一位“反叛者”,才真正是一位全面而彻底地否定哲学、宗教、道德的激烈的反传统主义者,而叔本华和克尔凯郭尔都尚未完全离开传统哲学与文化的基地,他们的哲学在很大程度上还只是对传统形而上学“理性主义”的某种“矫正”。
笔者认为,只有对“非理性主义”做出两种类型的区分,才能真正揭示与理解叔本华和尼采哲学之间的区别,才能真正认识他们在思想观念上的差别。虽然尼采一向被人们视为叔本华哲学的继承人或后继者,然而,尼采与叔本华的思想观念却具有重大的本质差别。如果说叔本华哲学是“消极的悲观主义”,那也只在于他并未从根本上否定理性、哲学、道德、宗教等传统文化形式,而尼采所谓“积极的悲观主义”的真实含义也正在于他完全彻底地否定、抛弃了“理性”“哲学”“道德”“宗教”等传统文化形式,完全采取了一种“重估一切价值”的“叛逆者”的反传统立场。
三、尼采与叔本华哲学的主要区别
那么,具体说来,尼采哲学和叔本华哲学又具有哪些主要区别呢?
首先,二者具有“生命意志”与“权力意志”的区别。在叔本华哲学中,“意志”乃是“生命意志”(“will of live”),其特点在于具有完全的自足性,纯粹的“意志”本身即是类似康德“自在之物”的最高存在,也即是世界的本质与人的本质。叔本华曾说:“我的全部哲学可以表述为一句话:世界就是对意志的自我意识”。[2]5
然而,在尼采哲学中,“意志”或“生命意志”却被“权力意志”(“will to power”)所取代,生命或生存的本质就在于追求“权力意志”。尼采所谓“超善恶”的“未来哲学”、所谓“永恒轮回”的“狄奥尼索斯的神秘世界”或“酒神精神”,实际上都根源于“权力意志”或“权力意志的世界”。他宣称“这是权力意志的世界——此外一切皆无!”[4]2基于“权力意志”,尼采才建构起“反理性”的思想体系,才提出一系列“反道德”“反宗教”“反哲学”的极端非理性观点。
其次,二者具有“解脱之路”的区别。在叔本华那里,“意志”的本质是盲目的“欲求”,它本身就意味着“痛苦”,因而就要受到“抑制”,“和抑制意志本身一样,他也抑制意志的可见性,意志的客体性,也就是抑制他的肉身”[3]523,这即是实行“禁欲主义”。也因此,叔本华对“意志”的全部“肯定”最终导致对意志的“否定”,这一“意志之否定”在叔本华哲学中具有根本意义。叔本华说:“这里才是第一次抽象地,不带神话地把神圣性,自我否定,顽强意志的消灭,禁欲等等的本质说成是生命意志的否定;而否定生命意志是完全认识了意志的本质,这认识又成为意志的清静剂之后才出现的。”[3]525也就是说,意志本身已无力使自身得到解脱,只有意志的“否定”才能使意志得到解脱,才能实现意志的“本质”或“意志自由”。叔本华说:“没有彻底的意志之否定,真正的得救,解脱生命和痛苦,都是不能想象的。”[3]545同时,叔本华认为,这种“意志之否定”的“解脱”之路就在于回归“艺术”、回归“哲学”,特别是回归“宗教”。
就回归“宗教”而言,叔本华力图阐明基督教的本质或核心也在于对意志的“否定”。他说:“实际上原罪(意志的肯定)和解脱(意志的否定)之说就是构成基督教的内核的巨大真理”。[3]556同时,经由“意志的否定”也就达到对上帝的绝对“信仰”。因此,在经过对“意志”的“肯定”(“原罪”)及“否定”(“解脱”)之后的“信仰”,才表现出基督教的内在本质,也才构成一个对“意志的肯定”的“正题”以及“意志的否定”的“反题”的“扬弃”,即构成一个“否定的否定”的“合题”。因此,“信仰”的本质就在于“解脱”,就在于否定生命意志之后的“再生”。由此,“世界”才真正成为“意志”的表现,“世界”被消解了,“整个现象”、“时间和空间”、“主体和客体”也都被取消了,“没有意志,没有表象,没有世界”,“无是悬在一切美德和神圣性后面的最后鹄的”。[3]562、563
再次,对待传统哲学或宗教的态度不同。叔本华的这些论述诚然是“消极”的“悲观主义”或“虚无主义”,也诚然属于“非理性主义”,但从其学说的思想本质与总体框架来看,却并未完全超出传统哲学的思想领域。我们知道,像叔本华这样赞赏宗教或具有某些宗教情节或“悲观主义”“神秘主义”的哲学家在古今中外并不鲜见。叔本华在“意志”的“否定”或“解脱”中仍要回归或求助“宗教”“哲学”“艺术”并仍是把“理性”视为“意志”的工具,并且还把“理念”作为由“意志”转变为“世界”的“中介”。这些思想都体现出叔本华那种力图调和理性与非理性、哲学与宗教的意图,正如中世纪哲学家力图调和理性与信仰的矛盾一样。由此可见,叔本华哲学并不具有反理性、反宗教、反道德的明确意图与学术立场,相反,却具有倾向于传统哲学与宗教的显著特征。就此而言,叔本华哲学就具有对传统哲学的某种“矫正”“调和”性质而不具有“反叛”“颠覆”性质。
我们可以把叔本华哲学界定为“宗教前的意志论”,而把尼采哲学界定为“宗教后的意志论”。前者还保留着“上帝”、“神”或“佛”,因而还属于“有神论”范畴;而后者则完全舍弃“上帝”、“神”或“佛”,即否定了宗教信仰,因而属于“无神论”的范畴。
也正是在“无神论”的前提下,尼采提出“上帝死了”“超人来了”,才把“生命意志”演变为“权力意志”,进而才完全“肯定”意志,宣称“我达到‘肯定的新路”,“对生命抱狄俄倪索斯式的态度”[4]348、349,亦即“狄奥尼索斯”(Dionysus)精神即“酒神”精神。也正是在“无神论”的前提下,尼采才把“强者”“伟人”推到“超越善恶的彼岸”,才在那里进行“重估一切价值的尝试”,并反对与否定“一切价值”,即反对与否定“哲学”(“哲学”包括“形而上学”、“苏格拉底”、“柏拉图”、“康德”、“卢梭”以及“整个德国哲学”等)、“宗教”“道德”“艺术”等“一切价值”。
同时,尼采还提出,“用永恒轮回学说取代‘形而上学和宗教”,或用“意志来取代道德”[4]122。在他看来,“任何信仰,任何自以为真的行为一定是误谬”,“信仰就是一种厄运和劫数”,“道德是最大的贬值”,“基督教作为宗教是属于庸众的”。[4]119、143、144、158进而尼采提出这样的“进步”观念:“进步:种类的强化,行使伟大意志力的能力”,亦即创造“更高等级的人”。[4]304、349为此,他不惜借助“恐怖”,说“恐怖也属于伟大的特性”。[4]104与叔本华“无”的世界即“无企无求的境界”相比,尼采的“权力意志的世界”即使还“有”,即使“存在”,也已是一个“没有道德,没有信仰,没有理性”的世界了!
最后,还应看到,尼采具有明确的“反理性”“反传统”的思想意识,同时,他对自己思想与叔本华思想之间的本质区别也有自觉意识。也因此,尼采才多次明确地批判叔本华哲学。
在《权力意志》中,尼采写道:“我的本能想要达到的结果是叔本华的反面。为生命辩护,甚至在叔本华的最可怕的、模棱两可和最有欺骗性的现象中——对付它们,我已经掌握了‘狄俄倪索斯的公式了。”[4]120他还说:“叔本华则把‘自在解释为意志,这是决定性的一步。只是他不懂得意志的神性化。因为,他依然困在道德基督教理想的囹圄中。”[4]120尼采表示要站在叔本华的“反面”,这已清楚表明他对叔本华哲学的否定态度了。
通过上述比较分析,我们可以确认,尼采和叔本华哲学的主要区别是在“思想基础”方面。叔本华哲学还属于以“有神论”和“人性论”为思想基础的“传统哲学”,而尼采则完全舍弃了传统哲学的基地而进入一个“反信仰”“反人性”“反理性”与“反道德”的“非传统哲学”(或“反传统哲学”)的领域。可以说,真正开启“反传统哲学”意义上的“现代哲学”之先河的是尼采而不是叔本华。
四、非理性思潮中有神论和无神论的分野
非理性主义思潮的两种类型也体现了“有神论”和“无神论”的分野。歌德说过:“全部所谓世界历史不过是信仰与不信仰之间的冲突”。由于人们“信仰”不同,会导致对许多问题的看法大相径庭。尼采是“无神论者”,他对“有神论”“宗教”(基督教、犹太教以及叔本华所垂青的佛教等)都持激烈的批判态度。在尼采看来,人类的“信仰”本身就是生命的“原罪”,他说:“根本错误就在于:我们把意识设定为标准、生命的最高价值状态……哲学家本能地致力于把现时发生的一切现象的有意识的共生和同欲虚构为‘精神、‘上帝的原因”,“过去,我们对生命的最大非难就是上帝的存在”。[4]147-148
叔本华提倡“佛教”主张“解脱”,他还具有某种“有神论”的思想特征,至少,他没有明确否定过“上帝”或“神”“佛”。所以,尼采也说:“叔本华的虚无主义仍旧是创造了基督教有神论那种理性的结果”;“叔本华杜撰的所谓精神的顶点,就是叫人们去认识万物皆无意义……也许就是劝告人们皈依”。[4]144、152如果我们把叔本华哲学最终看作是一种具有意志论形式的“宗教哲学”,而把尼采哲学视为一种“反宗教”哲学,那大抵是不会错的。
丹麦哲学家克尔凯郭尔(Soren AabyKierkegaard)也被人们认作“非理性主义”的代表,但比起尼采和叔本华来,他更多地具有温和“非理性主义”色彩,同时也具有更显著的“有神论”特征。也因此,克尔凯郭尔才成为“有神论的存在主义”的开创者或思想先驱。
克尔凯郭尔完全肯定“信仰”乃至“理性”的作用,承认“哲学”“宗教”“道德”“艺术”的历史作用。他在《非此即彼》等著作中,把人的生存状态或精神发展分为三个阶段,即“美感的”“伦理的”和“宗教的”,并依次阐释了这三个阶段精神生活的不同特征。克尔凯郭尔高度赞赏“伦理的”与“宗教的”精神生活,认为“宗教”才为个体生活确立了永恒目标。在他看来,人的本质就是精神,而精神只有通向“上帝”才能获得真理,“真理”就是信仰的真理。他把“信仰”或“信念”置于“理性”之上,提出“唯一的证明只是一个信字。如果我信(诸君知道,这是灵魂的一种内在的决定),那么,我的信在我总比理性为强。事实上,信念是支撑理性的,而不是相反。”[5]165克尔凯郭尔的论述不禁使我们想起中世纪经院哲学家对“信仰”作用及其与“理性”关系的那些论述。
就“无神论”和“有神论”具有本质区别而言,叔本华、克尔凯郭尔的哲学都体现出与尼采哲学完全不同的思想本质或思想内涵。全面地看,即从对“道德”“宗教”“哲学”及“艺术”的根本态度上看,叔本华、克尔凯郭尔虽然都具有“非理性主义”思想,但都并不构成“反理性”“反宗教”,即不构成对传统哲学的“反叛”,其哲学思想理应视为是对传统哲学的一种重大“矫正”。
传统哲学在长期发展中逐渐带上了独尊理性而忽视非理性的特点,近代及现代非理性主义思潮对此做出矫正也在情理之中,但问题在于不能矫枉过正,尼采的悲剧即在于走向“反理性”的极端,最终使自身陷于无法解脱的矛盾困境与迷狂。哲学只有在理性的主导下才能发展,人类也只有继承传统哲学与文化的理性、信仰及仁爱精神,才能在精神上不断得到净化与平衡,才有希望克服日趋严重的精神与生存危机而回归与重建安身立命之本。
参考文献:
[1][德]文德尔班.哲学史教程(下)[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7.
[2][德]叔本华.叔本华选集[M].台湾:志文出版社,1974.
[3][德]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4][德]尼采.权力意志—重估一切价值的尝试[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5.
[5]克尔凯郭尔.克尔凯郭尔日记选[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6.
责任编辑 姚黎君 丛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