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彬
摘 要:1928—1930年,以斯大林为首的联共(布)中央,以极“左”的方式大规模地消灭富农阶级,使得苏联富农在短时期内被人为消灭。中国共产党尚处于年幼时期,在对待富农问题上,虽从自身实际出发,但仍受到苏联很大的影响。
关键词:1928—1930年;苏联;中国共产党;富农
中图分类号:D2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6)09-0042-03
1928—1930年,苏联改变了新经济政策中对待富农的态度,斯大林以极“左”的方式对待富农。当时的中国共产党还处于年幼时期,对如何建党还没有明确的路线,许多方面都依靠共产国际的指导,特别是来自苏联的革命经验。这一时期,中共在对待富农问题上,在很大程度上受到苏联的影响。
论述富农政策,我们首先要了解什么是富农,对富农这一概念的定义是怎么样的。列宁在战时共产主义政策时期,把富农看作“是资产阶级大农”,“是靠别人的劳动过活、掠夺别人的劳动、损人利己的农民”[1]234,是要坚决打击的对象。在新经济政策时期,把富农看作是一个可以联合的、对发展苏俄农村经济有帮助的阶级。斯大林时期,全盘否定新经济政策,片面引用列宁在战时共产主义政策时期对于富农的看法,把富农看作是资产阶级性质的,是农村的资本家。并在苏联进行社会主义农业全盘集体化的过程中,对“富农”是资产阶级性质进行定性,开始大规模打击富农、消灭富农。毛泽东对于富农的认识是一个逐渐清晰、逐渐深入的过程。没有对其进行严格的定义,在不同时期,对富农有不同的论述,在对待富农的政策上也根据当时的国内、国际的社会实际形势不断改变看法。
一
1918年,在列宁领导下的苏俄实行战时共产主义政策。列宁指出富农是“最残忍、最粗暴、最野蛮的剥削者”,“要无情地向富农开火,消灭他们”[2]584。1921年实行新经济政策时,列宁对富农态度不再像战时共产主义政策时期“左”的态度,而是变得相对缓和,指出在新经济政策的条件下,要与资产阶级竞争,用国家资本主义来发展社会主义经济,同意富农加入合作社,指出“在我们苏维埃共和国内,社会制度是以工人和农民这两个阶级的合作为基础的,而现在也容许‘耐普曼即资产阶级,在一定的条件下参加这个合作”[3]440。从这里可以看出来列宁对待富农问题的转变是根据当时国内国外的客观条件的变化而变化的。
斯大林在对待富农问题上就不仅不同于列宁,同时也不认同列宁在新经济政策中关于富农问题的解决方案,而是回到战时共产主义政策时期的敌视富农的态度,认为富农是“吸血者、蜘蛛和恶魔”,“是苏维埃的敌人”[4]196。使斯大林对富农产生这样的看法的原因,主要有两方面。
首先是列宁先前对待富农问题的看法被斯大林加以歪曲利用。1918年,列宁在《工人同志们,大家都来进行最后的决战》一文中,坚决表示富农是苏维埃的敌人,要对他们进行开火、消灭,此论述上文已经提及。1920年,列宁对富农又有了新的表述,认为富农“经常地、每日每时地、自发地和大批地产生着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5]181。利用新经济政策前列宁对富农
摘 要:1928—1930年,以斯大林为首的联共(布)中央,以极“左”的方式大规模地消灭富农阶级,使得苏联富农在短时期内被人为消灭。中国共产党尚处于年幼时期,在对待富农问题上,虽从自身实际出发,但仍受到苏联很大的影响。
关键词:1928—1930年;苏联;中国共产党;富农
中图分类号:D2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6)09-0042-03
反对富农的目的。
其次是一个最直接的原因,可以解释斯大林反富农的动机。1927年,粮食完成收割以后,粮食的收购量远远低于1926年的收购量。“1926年最后三个月的谷物收购量460.5万吨,1927年同期只有246.6万吨,即46%以上。其中小麦和黑麦的收购量减少48%以上”[6]74。粮食收购量的降低,斯大林认为这是富农们在捣乱,是富农想要扰乱苏维埃的粮食市场,是富农在阻挠苏维埃的社会主义建设。1928年1月,斯大林在视察西伯利亚时说,“请看看富农吧,他们的谷仓和木棚堆满了粮食,由于保存的地方不够,连草棚下也堆了粮食,每户富农还有五六万普特的余粮”[6]4。并认为“收购危机反映着农村资本主义分子在新经济政策的条件下,在我国建设的最重要的问题之一即粮食问题上对苏维埃政权发动的第一次严重进攻”[6]38。而对待富农问题的态度,斯大林十分坚决。虽然他认为富农的大农场在农业中起着非常大的作用,但是在农村中是绝对不能鼓励私人的资本主义大农场的。1928年5月28日,斯大林在《粮食战线上》的讲话中又提到,当前的粮食困难“被资本主义分子,首先是富农,利用来破坏苏维埃经济政策”[6]73。当时支持鼓励农民发展生产的布哈林被批为右倾富农路线,斯大林认为“既依靠以剥削工人阶级为经济原则的富农阶级,又依靠以消灭一切剥削为经济原则的工人阶级,这真是反动派才玩得出的把戏”[6]76。并坚决认为要在农村加快社会主义改造,实现农业集体化。把贫农看作是工人阶级的支柱,中农是工人阶级的同盟,而富农则是工人阶级的敌人,是要批判的对象。
1929年4月举行的联共(布)第十六次代表会议上,代表们对待富农加入集体农庄的问题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但是只有极少数代表反对富农加入集体农庄,而绝大多数的代表认为吸引富农加入集体农庄可以把富农的生产资料和工具聚在集体农庄,有利于集体农庄的发展,所以主张富农有条件地加入。但是有群众指控富农对于集体农庄的破坏和对贫农、雇农的迫害,在同年11月召开的专门研究全盘集体化问题的联共(布)中央全会上,先前认为富农可以有条件加入集体农庄的代表们开始改变态度,认为富农是不允许加入集体农庄的一部分。
真正提出要对富农进行消灭,是到1929年12月27日,斯大林在《论苏联土地政策的几个问题》一文中指出,要“把富农作为一个阶级来消灭的政策”,“要对富农发起真正的进攻,要从限制富农剥削趋向的政策过渡到消灭富农的政策,绝对不能让富农加入集体农庄之所以不能,是因为他们是集体农庄运动的死敌。党由限制富农剥削倾向的政策向消灭富农的政策过渡,是因为现在我们已经有了用集体农庄和国有农场的生产代替富农生产的物质基础”[4]146-150。
1930年,斯大林开始使用行政手段来解决富农问题。1月30日,联共(布)中央政治局通过了迁移被没收财产的富农的决议。后又在联共(布)的一系列会议中通过了关于对富农的分类、流放、迁徙等相关的十个决议,旨在彻底解决富农问题。
二
毛泽东在早期的著作中,对“富农”极少提及。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中,毛泽东将中国社会分为五个部分:地主阶级和买办阶级、中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半无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其中小资产阶级中有一个部分是属于自耕农,属于中农,没有提及富农。且也没有对于自耕农要求打压,而是认为“一切半无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是我们最接近的朋友”[7]9。1927年3月,毛泽东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才出现“富农”一词,认为“农民中有富农、中农、贫农三种”[7]19。富农虽然有自己的劳动资料,具有一定的剥削成分,但仍旧属于农民阶级。既然富农是农民的一部分,所以“富农”在这一阶段,毛泽东认为还是可以进行联合的对象。
1927年大革命失败以后,中国共产党在清算了以陈独秀为代表的右倾机会主义路线的错误后,党开始探索革命的新出路。八七会议接受共产国际执委会八次全会决议,确定了“坚决取消富家之田租”“取消贫农所欠重利盘剥者的债务,坚决的要求减税,而使富人多负捐税的责任”等对待富农的办法。在这次大会上,确定了土地革命的方针。总结在土地斗争过程中的经验,1928年6月,中国共产党在苏联召开了中共第六次代表大会,会上集中讨论、分析了关于中国的富农问题。大会认为富农是在农村中具有资产阶级性质的一支力量,具有两面性,在革命的现阶段,对于富农不应该过于打压,使得富农不成为反革命力量,至少也要使其在土地革命中保持中立,但是对于一部分反革命富农要坚决打压。中共六大通过总结在实际工作中的经验,加之以科学分析,认为要采取“吸引富农”“中立富农”“反对富农”并举的策略。中共六大对于富农问题的决议案是符合当时中国国情的,这也是在苏联经济专家布哈林根据中国的实际情况做出的论断。
1928年11月25日,毛泽东在《井冈山的斗争》再次提及了中国农村社会阶级的分类,即大、中地主阶级,小地主、富农的中间阶级,中农贫农阶级。对富农开始进行属性分析。一般分为三个部分。属于右翼的一支是对革命持反对的态度,并对革命发展有破坏的作用。中间态度的是随时可能导向反革命方向的,但仍旧是可以联合的对象。左翼是对革命的发展,对革命队伍的壮大有积极作用。
随着联共(布)对于布哈林的反右倾机会主义路线批判的开展,认为布哈林走的是富农路线,所以要求中共对于富农问题也应该转变立场,改变在中共六大上对待富农问题的政策。1929年2月8日,共产国际执委会给中共中央的来信指出,中共在农民问题上犯了严重错误。但是中共中央认为,中共六大的决定是正确的,认为富农的两面性,其中一部分仍旧是可以联合的对象。所以对于共产国际的二月来信,中共中央并没有执行。
1929年4月,土地革命发展到一个新阶段。毛泽东主持制定了《兴国土地法》,改变了先前《土地法》中的一些不合理的地方,把“没收一切土地”改为“没收一切公共土地及地主阶级的土地”,并规定“自耕农的田地不没收”,分得的田地由他私有,别人不得侵犯,土地的租借买卖都由土地所得者自主决定,而且农民得到了土地的所有权。其中“自耕农的田地不没收”就是在法的高度上保护了富农的利益。
共产国际对于中共的态度非常不满,批判中共六大在富农问题上的错误决定。6月7日,共产国际关于农民问题的信中,认为中共在“联合富农”问题上实则是一种机会主义路线的错误,而以此来代替联合中农、依靠贫农的正确路线。六月来信的主要目的就是共产国际希望中共方面马上纠正中共六大的富农政策,“实行限制、反对甚至消灭富农的政策”[8]29。迫于共产国际的压力,中共承认了自己在富农问题上所犯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认为“富农领导以及成为各地阻碍斗争之极严重的危险,必须坚决执行反富农的斗争,肃清富农在斗争中的影响,把富农从农民组织中,特别是党的组织中与苏维埃政权内驱逐出去”[9]506。中共中央并不认为共产国际对于中国富农问题的批判是正确的。但共产国际始终坚持他们自己的看法,要求改变中共六大以来对待富农的政策。
1930年5月,毛泽东在《寻乌调查》中,对农村的人口成分进行过分类,分别为:大地主、中地主、小地主、富农、中农、贫农、手工工人、游民和雇农。这一次的分类就更加细致。在对农村旧有田地分配中的分类为三类:公田、地主和农民。并把富农作为专门的一节进行说明,认为富农是“另一种比较富裕的农民,在普通说法叫他们作自耕农或中农的,实际仍是一种富农”[7]198。并与小地主做了区别,但是“富农”仍被看作是农民这一阶级。
随着国内外环境的变化,中共的富农政策并没有很好坚持贯彻。反右倾的过程中,又出现了以王明为代表的“左”倾错误路线,夸大中国在现阶段革命中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反对富农斗争的意义。这样的方针得到了共产国际的支持,中共党内开始了以王明为代表的“左”倾错误路线对党的错误领导,同时中共的富农政策也受到错误的指导。
三
苏联进行农业集体化运动时,过分强调公有制,排挤私有制,不注重经济规律,片面强调政治层面的建设,这是有失偏颇的。特别是在对待富农问题上,没有多加分析,也没有进行实际考察,单纯从教条出发,对富农进行打压。另外在打压富农的过程中,同样追求片面的数量论证,导致了反右倾扩大化,出现了错划、乱划的情况,许多中农也被归入富农队伍。其次,在打击富农的同时,对富农的农业生产工具也进行了极大破坏,这对苏联的农业发展带来了极大损失,片面认为农业生产工具也带有阶级属性。再次,运用行政手段对富农进行迁移,把富农转移到西伯利亚等不仅不适合农业生产,也不适合生存的地方,并且使用残酷的手段对待富农,使得这一时期大约有六百万的苏联人民死于这场运动,对富农进行了肉体上的消灭。相比中国共产党在制定富农政策时,并没有单纯、片面地从主观意志出发,而是做了相当的实践分析。特别是毛泽东,对富农的研究都是建立在一定的调查实践基础之上,对中国农村各阶级都有一定的分析。虽然在共产国际的干预下,“左”倾错误的发生,中国的富农政策没有得到很好贯彻与执行,但是在党内认真清理错误之后,重新认识中国农村的现实状况,又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另外,在中国“左”的错误发生的情况下,反富农政策只是在经济上、政治上对富农进行打击,没有对富农进行类似苏联那样的对其进行肉体消灭的情况。
历史证明,斯大林时期进行的反富农的政策、方式肯定是错误的,但是由于个人权力的集中,特别是在政治斗争中的胜利,这些错误都没有得到纠正。同时,还以共产国际的身份来要求中共在土地革命的过程中执行苏联的路线,这也是具有严重错误的做法。虽然在前期中共一直坚持自己的方式、态度对待富农,但是由于党在当时还不够成熟,在许多问题上还需要共产国际的帮助,所以,中国富农政策也出现过偏差,不过后来很快就被纠正过来,对中国革命的胜利产生了一定的积极意义。事实证明,任何问题都要在一定的实践基础上才能够得出正确的结论。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历史、经济、文化状况,一切从实际出发,这是我们制定各项正确的方针政策的依据。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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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列宁全集:第3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4]斯大林全集:第1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
[5]列宁全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6]斯大林全集:第1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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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肖志伟,李永春.共产国际与中共六大的富农策略[J].上饶师范学院学报,20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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