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迈耶的愚蠢》中妮娜的后殖民女性主义解读

2016-05-09 15:23梁羽
青年文学家 2015年27期
关键词:反抗妮娜

基金项目:广西教育厅高校人文社科研究立项项目,“北路壮剧与康拉德小说的女性人物形象比较研究”成果之一(KY2015LX398)。

摘 要:《阿尔迈耶的愚蠢》是二十世纪英国著名作家约瑟夫·康拉德的第一部小说,也是“马来三部曲”之一。本文将系统地针对小说中的主要非白人女性妮娜从后殖民女性主义角度进行剖析,不仅揭示其在殖民主义和父权制双重压迫下的悲惨境遇,更注重探究其在双重压迫下主体意识的逐渐觉醒与对悲惨命运的抗争过程,使读者对该小说中的有色女性形象有更深入的了解和认识,以引起读者对当今后殖民主义时期非白人女性的生存背景、生存状态以及挣扎反抗的思考。

关键词:妮娜;后殖民女性主义;压迫;反抗

作者简介:梁羽(1988-),女,汉族,广西容县人,百色学院外国语学院,硕士,助教,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与文化研究、比较文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27--03

一、引言

《阿尔迈耶的愚蠢》是二十世纪英国著名作家约瑟夫·康拉德的第一部小说,也是“马来三部曲”之一。正如小说题目所显示,该小说讲述的是西方白人阿尔迈耶不远万里来到西方殖民地之一的马来群岛积累财富以荣归故里,但最后幻想破灭、客死他乡的故事。跟康拉德其他作品一样,该小说里的女性人物非常少,而主要女性人物更是少之又少——阿尔迈耶之女妮娜及其无名妻子阿尔迈耶夫人。以往,学界主要是从女性形象、女性观和后殖民主义对该小说进行研究,以探究康拉德的女性观和帝国主义情结,但对小说中的女性形象系统着墨很少,深度不够,忽略了其内心的声音。为此,本文将系统地针对小说中的主要非白人女性妮娜进行剖析,不仅揭示其在殖民主义和父权制双重压迫下的悲惨境遇,更注重探究其在双重压迫下主体意识的逐渐觉醒与对悲惨命运的抗争过程,使读者对该小说中的有色女性形象有更深入的了解和认识。

二.后殖民女性主义

后殖民主义与女性主义同属西方学术界的“少数者话语”,前者主要关注被殖民的第三世界男性,后者则重在研究被压迫的白人女性。虽然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理论,但它们的出发点是一致的,都是致力于研究那些处于边缘、从属地位,被看作是异已的“他者”的受苦受难的人们。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学者们经过对二者之间关系的整合,逐渐形成了一个新理论模式和文本阐释策略——后殖民女性主义。这两种理论的成功结合是由于“在妇女与第三世界殖民地半殖民地民族之间,存在着一种内在的相似性。与白人男性所占据的中心和主宰的地位相比,他(她)们处于边缘的、从属的位置,都被看作是异已的‘他者。正是这一种相似性,使本世纪后半叶蓬勃兴起的女性主义与后殖民主义有了一种天然的亲和力”。正因为后殖民主义与女性主义之间的相似性和天然亲和力,后殖民女性主义应运而生。它着力研究和探讨了后殖民时期第三世界妇女的各种历史和现实问题,以揭露她们所遭受的残酷殖民剥削、种族歧视以及父权压迫,使人们重新认识和发现第三世界妇女所处的悲惨境地和她们的真实面貌。

三.殖民主义和父权制压迫下的妮娜

纵观东西方历史,男性在社会中的地位远非女性能及,后者在经济、政治、文化等各个方面都处于从属地位,受到不平等待遇,而对于殖民时期备受殖民主义和父权制压迫的第三世界妇女而言,这种从属地位和不平等待遇更为明显。殖民主义时期,作为欧洲帝国主义者拓展殖民主义和积累海外资本的工具,殖民地女性与殖民男性一起被欧洲殖民者当做奴隶一样残酷剥削和压榨。他们默默忍受,看不到希望,更不敢奢望境况有所改善,连满足最基本的温饱问题在他们眼中都成了痴心妄想。终其一生,生活的真谛对他们而言不外乎是没完没了的受苦受难,无他。在康拉德的小说《阿尔迈耶的愚蠢》中,妮娜作为该作品唯一两位主要女性人物之一,同样逃不过这等命运。

一)种族歧视

在父权起主导作用的殖民主义社会,女性还被定义为孝敬的女儿、顺从的妻子和无私奉献的母亲,她们决不能涉足男人的世界,否则,就会惹来大麻烦。在男人眼中,女人就是麻烦制造者,一个男人如果与女人有过多牵扯,将一事无成。与其他第三世界女性一样,妮娜就是生活在这么一个女性毫无发言权的环境中。妮娜是小说主人公阿尔迈耶的混血女儿,尽管阿尔迈耶非常喜爱妮娜,把她视为掌上明珠,但在内心里他对自己女儿是一个带有马来血统的混血儿耿耿于怀,因为在他一个西方白人眼里,一切非白人血统都是低贱的,是永远无法比拟欧洲纯在白人血统的。因此,妮娜在很小的时候就白人父亲安排送到新加坡接受西方白人教会教育,希望通过接触和学习西方的文化来让妮娜变成一位有教养的西方淑女。阿尔迈耶经常沉浸在他的发财梦中,希望有一天他的付出有所回报,带着女儿妮娜荣归故里,到那时候他就可以用大笔的钱以及妮娜的美貌来掩盖她有色的皮肤和是混血儿的事实。在妮娜在新加坡求学期间,阿尔迈耶从来没有去看过她,因为“He did not want to meet her with empty hands and with no words of hope on his lips” (康拉德,17)。他完全不敢想象如果妮娜跟当地马来人一样也过上野蛮的生活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他对这样的生活鄙视不已,他几乎快忍受不了满是马来人在身边转悠的日子,这个牢笼是他一生的噩梦,他决不能让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

当妮娜回到Sambir待在阿尔迈耶的身边后,阿尔迈耶把妮娜与外界隔离开来,以避免其受到过多乌烟瘴气的马来生活的影响。同时,他开始策划把妮娜嫁给在当地当军官的西方白人,认为只有白人从配得上自己的女儿,而妮娜只有与白人结合才能减轻她身上的有色人种特性,才会让他从心底上接受她是混血儿的事实。直到妮娜违背父愿与一个巴里王子私奔的时候,阿尔迈耶对东方非白人的鄙视从真正爆发出来。一见面,他劈头就质问妮娜: “tell, me, tell me, what have they done to you, your mother and that man? What made you give yourself up to that savage?” (ibid: 114 )话语里,他丝毫不在意那个男人到底叫什么名字,更不屑于提及。他继续追问,“have you forgotten the teaching of so many years?” (ibid: 114) 最后他发誓,如果妮娜不跟他回去,他将永远都不会原谅她。但事与愿违,妮娜还是执意离开,阿尔迈耶也坚守了自己的誓言,尽管痛彻心扉,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提及过妮娜,不再认这个女儿。一个优越白人的女儿居然与异族人种结合,这是何等有失颜面并十足荒谬的事,对阿尔迈耶来说,这是一个永远也跨不过的坎,也是他直到孤独终老也无法释怀的不堪往事。

二)父权制压迫

妮娜除了被专权的父亲拴在身边之外,还被有着非常强的男性主导意识的巴里爱人戴恩所左右。妮娜第一次见戴恩是在他与自己父亲在家中谈生意的时候。根据传统规矩,女性是被排除于男性种种事宜之外的,对于男人之间的事务更是如此,因此她只有在内屋偷偷地看他,为此还与马来母亲起了争执,被训斥说不守传统规矩。母女的争执引起了阿尔迈耶的不满,意外地,戴恩看到了妮娜。只是匆匆一瞥,戴恩被妮娜意想不到的出众美貌所倾倒,久久不能忘怀。尽管戴恩非常倾慕妮娜,然而,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因为他深知,在男权传统教化里,像他这么一个有名望的男人,若是把女人当做一回事,甚至还被女人干扰心思,那恐怕是会被上上下下的人取笑的。

从第一眼看到妮娜的那一刻开始,戴恩就坚信她迟早和会是他的。他是一个王子,一个勇士,女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的事。然而,纵使他俩在一起的时候非常愉快,但不可否认的是,戴恩喜欢的是妮娜的迷人外表和她身上特有的女性温柔,如果妮娜失去这样的特质,而戴恩的热情满满殆尽,这一么段关系可能戛然而止了。因此,妮娜作为一位女性爱人,在恋爱或者婚姻关系中始终处于被动的、从属的地位,她毫不犹豫地接受戴恩的宠爱,她丝毫不怀疑戴恩对她的爱,即使戴恩以专制、命令的口吻让她做事情的时候,她也是百般顺从,不求半句说明或者解释。

在婚姻中,马来女性被视为商品在买卖双方中出售,一旦价格合适,买卖就在双方相互满意的赞叹声中画上完满句号,女性在这个时候完全没有发言权,作为其中一员,妮娜自然也不例外。戴恩之所以能在阿尔迈耶的眼皮底下与妮娜约会而其却毫不知情,是因为俩人约会的时候有阿尔迈耶夫人掩护。阿尔迈耶夫人为了女儿的幸福自愿作二人的守护者?当然不是。受马来父权制影响,阿尔迈耶夫人自然不可能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允许自家女儿与一个不相干的人约会谈恋爱,事实上,戴恩已经给了她一大笔钱作为俩人约会的回报,而阿尔迈耶夫人也坚信她将从女儿的婚姻里获得源源不断的利益,因为她的女婿是一位巴里王子。她甚至兴奋地告诉妮娜:“That is all mine, and for you. It is not enough! He will have to give more before he takes you away to the southern island where his father is king. You hear me? You are worth more, granddaughter of Rajahs! More! More!” (ibid: 42) 也不在意关心女儿听了这话是否会受到伤害,亦或者是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是,应该高兴而不是伤心。毫无疑问,在阿尔迈耶夫人看来,把自家女儿嫁出去的前提是必须要有相应的利益作为回报,而最好的回报方式莫过于白花花的银子。

于是,从妮娜的身上可以看出,在欧洲殖民主义剥削和父权制压迫下的第三世界非白人女性充当的是伺候东西方男性的劳作奴隶,此外,她们还有担任好孝顺的女儿、温顺的妻子和默默付出的母亲的角色。她们被驱赶到地里没日没夜的劳作,回到家里还有没完没了的家务等着她们,但却被永远地排斥在男性事务之外,没有半句发言权。

四.妮娜的觉醒与反抗

在小说中,妮娜幼儿的时候就被白人父亲阿尔迈耶安排送去新加坡接受西方基督教会教育,让其学会如何作文明守规矩的淑女。但阿尔迈耶却不知道妮娜在新加坡求学时期受尽了白人老师、同学以及受托照顾她的维克一家的嘲笑与羞辱。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里,希望有一天等妮娜长大成为文明体面的淑女,他能赚到一大笔钱,然后和妮娜一起回到他魂牵梦绕的欧洲,逃离让他恶心厌恶的东方牢笼,重新过上正常的西方文明生活。然而,十年之后,当妮娜到了会判断对错、明辨是非的年纪,她下决心违背父愿,义无反顾地回到了Sambir。在新加坡十年所受到来自白人的蔑视与羞辱,让她明白,不管她怎么努力,西方白人永远都不可能接受她,因为她是一个有着深色皮肤的混种人,东西方之间有着一道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事实上,在妮娜心中,她从来不觉得西方文明有多好、西方白人有多高尚,所有像她老师和维克一家的白人不过是一些“dresses-up monkeys”,虚伪、矫揉造作并且势利。于是,她在没有父亲允许的情况下回到了Sambir,她甚至没有问他的意见,毫无征兆地就出现在他眼前。虽然对未来一无所知,虽然也担心害怕,但这是她的自由选择,并且她相信再怎么生活不如意,总比生活在一群穿着衣服的虚伪猴子中强。回到Sambir之后,出乎妮娜的意料,她并没有被失望和厌恶所淹没,相反,她渐渐习惯并且融入了在当地的新生活,这样的生活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从她异族母亲那里,她知道了马来人辉煌的历史,那些英勇善战的人们、那些振奋人心的事迹和热闹非凡的聚会,无一不让她兴奋和向往。

在小说中,妮娜对父权制和种族歧视最大的反抗是,她挣脱种种东西方传统观念束缚,选择跟一个巴里男性结婚生子。阿尔迈耶对女儿在Sambir的出现无可奈何,只好让她留了下来,同时还开始计划女儿的终身大事。关于女婿,他要求必须是有钱有势的白人,至于马来人或者任何一个非白人,那种厌恶感是他连想都不愿意想的。于是,他邀请当地的白人军官和生意人到家里与妮娜进行接触,希望从中挑选出一位合适的人选作为女婿,但却不知妮娜已经有了心上人,而这位未知女婿是他蔑视的异族人。妮娜瞒着父亲跟心上人巴里王子约会,知道父亲不可能接受两人结合之后,毅然选择私奔来捍卫自己对婚姻的自由选择。当追赶上来试图阻止两人私奔无果后,阿尔迈耶嘶吼:“I will never forgive you, Nina — never!” (ibid: 118) 他甚至还威胁说如果妮娜不跟他回去,他会亲自向荷兰当局告发戴恩,但妮娜最终还是不顾父亲的威胁与反对,忍痛与父亲诀别,誓死也绝不放弃自己的选择。

从阿尔迈耶把女儿送去教会学校,想把女儿培养成一个体面的淑女,可妮娜却从新加坡回到了Sambir, 到他处心积虑地让女儿嫁给白人,但妮娜却选择了一个土著男人戴恩,这个过程可以看出,妮娜在父权制的压迫下没有屈服,反而一直在反抗着,她坚强地面对着父亲的责难和来自西方白人的蔑视。妮娜向读者展示的是一个坚强有力的女性形象,她不仅选择了一个土著男人当丈夫,更是选择了继承马来血统而非西方白人血统。这是妮娜反抗西方种族歧视和父权制压迫的结果,她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顽强反抗结果是满意的,即使作为一个非白人女性,她认为自己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必要的时候,抗击也是情理之中的。

五.结语

当今世界,虽然所有前殖民国家都摆脱了帝国主义的殖民压迫,争取了各国的民主和主权独立,但曾经被殖民主义压迫的许多亚非国家在文化、经济、政治等各方面还深受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的影响,还处于发展挣扎的状态,国民生活水平远远落后于发展国家,而长久以来处于被殖民主义和父权制双重压迫、还未摆脱二者影响的非白人女性的生活境遇更加槽糕,引起了全球各界、特别是文学界许多学者的关注。当下,越来越多的学者运用后殖民女性主义理论去解读殖民主义时期背景下的作品,探究东方非白人女性处于双重压迫的历史背景和原因,揭示其悲惨境遇,以引起全球对现今发展中国家非白人女性的关注,并寻找出能帮助这些女性改变悲惨命运的途径,这也是本文的写作初衷。本文通过分析康拉德第一部小说《阿尔迈耶的愚蠢》中主要人物妮娜的女性形象,向读者展示其在殖民主义剥削与父权制压迫的双重压力下女性意识逐渐觉醒并进行抗争的过程,以引起读者对殖民主义时期和当今后殖民主义时期非白人女性的生存背景、生存状态以及挣扎反抗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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