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视野下《喜福会》中“母语”的文化表征

2016-05-09 15:17都庭芳
青年文学家 2015年27期
关键词:喜福会母语

都庭芳

摘 要:亚裔美国文学是亚裔作家以美国人的身份借由美国身份和族裔根源的双重视角审视自身的经历和身处的世界。探讨亚裔美国文学可以给我们提供思考语言、主体和身份的另类视角。本文提出的语言杂合性作为一种概念,旨在帮助我们诠释作者为创造美国华裔文化背景使用的“母语”,通过比较华裔作家庄华的《跨越》,主要分析谭恩美《喜福会》通过另类语言的文化书写。

关键词:美国华裔文学;母语;文化书写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27--02

亚裔美国文学是亚裔作家以美国人的身份和族裔根源的双重视角审视自身的经历和身处的世界。华裔美国文学直到20世纪70年代才以“新传统”书写方式成为亚裔美国文学的重要分支。探讨亚裔美国文学的价值在于它可以提供思考语言和身份关系的另类视角。文化身份既是“存在”也是“形成”,即属于未来也属于过去,文化身份不断经受历史、文化和权力之间的较量。亚裔美国文化产生的纵向发展显然比横向发展更具不稳定性,兼具继承和创造的特点,这为我们研究美国华裔文学《喜福会的》语言的杂合性和其所体现的文化身份提供了独特视角。

一.《喜福会》及其语言特征

1989年谭恩美创作的《喜福会》在美国获得巨大成功。小说主要描述四个移民家庭围绕“喜福会”俱乐部,以“讲故事”的形式体现移民母亲和美国出生的女儿之间的关系。作者将过去与现在并置,展现出母亲在中国和美国社会经历的冲突。谭恩美利用中国母亲语言的杂合性,包括中文、罗马拼音、非标准英文以及自由发明或组合。这种语言特征与其说是亚裔对主流社会的融合还不如说生产出一种生存历史。作者认为的“母语”不仅展现出紧张的母女关系,更体现了文本中进行文化间协调面临的窘境。[1](p196)本文提出的语言杂合性作为一种概念,旨在帮助我们诠释作者为创造美国华裔文化背景而使用的“母语”。对美国主流文化不同程度的同化和异化使华裔美国作家创作呈现出复杂的连贯。为展现他们在书写方式上体现出的多变性和不稳定性,本文通过比较华裔作家庄华的《跨越》,主要分析谭恩美《喜福会》另类的语言特征的文化书写方式。

二.《跨越》中的文化书写及语言特征

比较庄华的《跨越》更能突出谭恩美《喜福会》的语言特征,这不仅因为庄华与谭恩美有相似的背景,而且他们探讨共同的主题。从心理角度来看,谭恩美描述母女关系而庄华则描述父女关系。两位作家都来自中国移民家庭,父母对其均有极高的期待,都曾移居欧洲,接受西方高等教育并定居美国。虽然作品形式不一,但其作品体现相同的主题,描述在族裔文化和美国主流文化熏陶下的身份冲突和协调。《跨越》是华裔作家庄华1968年发表的半自传性小说。庄华运用意识流手法描绘了主人公简的梦境、见闻和关于家的记忆。讲述了来自中国上流家庭的简从小跟随父母移居美国,面临在美国教育下的主流文化与中国家庭父权下的传统文化之间产生的冲突,从而使自己在两种文化间跨越,并最终认同自己杂糅身份的漫长过程。然而,这比汤亭亭《女勇士》出版早8年的作品,直到著名华裔学者林英敏女士为第二次出版作序才引起学界关注,林英敏称这部作品为“亚裔美国文学的第一部作品”,[2](p1)认为汤亭亭《女勇士》的风格和形式也受到该作品启发。虽然小说主要围绕主人公对家庭生活的个人记忆,但作者并未采用“讲故事”的叙述手法。

《跨越》的主要语言特征表现在支离破碎的叙述方式,如省略人物对话引号和人称,而脉络情节极为清晰。小说讲述简四和法国情人的爱情如何受到中国父亲的拒绝,以及她如何在法国和美国之间时间和空间上错位和回归中遭受精神和思维的混乱。她努力在家庭中寻求的安定,因弟弟与白人的婚姻而遭受威胁,于是她和母亲站在同一立场,共同反对这场婚姻。然而,父亲最终同意接纳外国媳妇和孙子,这使她感到自己处于孤立。作品碎片式的叙述不仅表现她所依赖的父母之间的冲突,也体现出她对独立的向往和家庭给予的安全之间的矛盾,以及讨好父亲做个乖女儿和遵从自己内心意愿之间的冲突。[3](p110)在叙事策略方面,庄华采用碎片式叙事。[3]在语言方面,也没有采用谭恩美创造的“母语”,即非标准英语和杂合语言,而是标准的英语表述。《跨越》中移民父亲的讲话内容和语言类型均以作者以叙述者的英语来转述,语言并没有从任何视觉上产生人物关系的冲突。下面这段是在简去法国之前与父亲的一段对话:

她想离开房间,因为担心父亲提起此事

爹爹,你还需要我拿给你别的什么吗?

你什么时动身?

她用英语回答,带有一丝为自己的辩护的用意。

明天走,父亲。[4](p74)

小说情节清晰,语言体现出父亲和女儿之间微妙的交流方式,但读者无法感受到像谭恩美“母语”创造的视觉氛围。简用英语作答体现其在父权体制对自己的保护,父亲的话语通过简的翻译被“消音”,留给读者广泛的空间去思考父亲的英语能力。在表现文化和语言冲突时,庄华主要通过句子的破碎性强调叙述层面的主题特征,而谭恩美则通过语言的杂合体现视觉层面的主体特征。

三.《喜福会》语言的文化表征.

谭恩美跟其他美国华裔作家一样探讨美国华裔文化身份、移民父母与美国出生后代间的文化对话以及双方在语言方面产生的代沟等问题。她借鉴了前辈作家对美国散居文化的叙述结构。早在她之前,华裔作家汤亭亭已经应用了讲故事的叙事风格。但谭恩美的小说体现了自传性、历史、神话、民间传说、讲故事以及个人回忆的多味杂陈,形成一种独一无二散文体叙事方式。谭恩美的叙事来源正是她在《喜福会》里努力展现的“母语”。母亲和父亲在家里跟子女的交流混杂着英语和普通话,即便在谭恩美上学后,母亲仍然用中文对话而她则用英文回应,母亲的中式英语还曾引来同学的嘲弄。她认为自己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经历的语言冲突,以及父母亲不流利的英语对她的学习成绩有所影响,其英文水平虽不是班上最差,但在当时绝不是她的强项。“数学比较精准,只有一个正确答案。然而,英语至少在形式上通过判断力作出决定,与个人意见或个人经历有关……庆幸的是,我刚好有些反叛,喜欢面对不赞同我的一些假想的挑战。”[5]

在谭恩美看来,从母亲哪里听到的“破碎”英语,对她则是“一种亲密的语言,属于家庭会话的别样语言,也是陪伴她成长的语言”。[7]同时,谭恩美指出母亲的英语给了她双重文化的视角和某种力量。“母亲的英语,听起来很生动,很直接,充满观察力和想象力”。[8]然而,身处双重声音总不免伴随着一种自我挣扎。在这种意义上,书写移民母亲被忽略的过去和她们在美国的当下变成创造华裔美国身份和应对美国社会中双重文化生活带来的尴尬的有效方式,母女之间无法共享语言的文化逻辑贯穿于《喜福会》小说的始终。

作为主体的媒介,语言是展开文化差异的基础。“正如Gloria Anzalduas的观点,能讲‘介乎两种边缘地带语言的说话人有着随意转换语码的自由,他们说的这种‘混杂语言定位于语言进行异化授粉并得到新生的文化结合处”。[9](p604)《喜福会》开篇就摆出语言问题,女儿对美国英语的掌握以牺牲普通话为代价,令人失望的是,这并没有保证幸福,反而成为母女之间误解的源头。文本展现了主要人物之间语言的角逐,女儿试图澄清人物意图表达中同音异义词的意义,却发生意义的变异。“口头传统体现的亲密性不仅与美国社会官方传统形成鲜明对照,而且从很多方面对后者产生颠覆,这种亲密性的价值被强行引用在文本”。[10](p402)

小说开头场景中,女儿描写与母亲的对话,“她说这两种汤‘chabuduo,就是几乎相同的意思,或者她说的是‘butong,意思是根本不相同。我总是记不住一开始就不理解的事情。[11]显然,语言的差异造成母女之间交流的困难,正如精美描述,“我和我的母亲从来没有真正的理解彼此,我们都通过翻译来理解彼此”。[12]在很多时候,母亲即不符合英语语言习惯却体现中文句法结构的话语被直接引用。小说中类似语音与英语之间的挣扎常常表现出诙谐、讽刺或者对美国文化的生动表述。比如,“so-so security”(social secutriy社保) “psyche-atrickes”(psychiatrist心理医生)。除此,小说很多地方使用斜体的罗马拼音汉字或语句,形成视觉上的凸显。谭恩美精雕细琢的句子使读者完全感受不到文化翻译的翻译,语言的杂合功能恰恰创造出文化重叠的情景体验。[13](p404)更重要的是,该文本中诸如此类的文化负载词对中文译者的阐释和翻译带来了巨大的挑战,译者是要考略要保留原作的语言杂合,还是纠正谭恩美的“文化误译”。《喜福会》语言杂合所呈现的不是亚裔对美国主流社会的同化,而是展现美国华裔生存的历史的全新方式,为读者提供了广泛的解读空间。而庄华在《跨越》中通过标准的英文翻译父亲的语言形式,模糊了父亲的英语表达能力,通过碎片式情节结构来展现人物关系和主题。而谭恩美在《喜福会》里充分利用母亲不标准的中式英语,以显明的手法展现母女之间的冲突。正如Marina Heung指出,谭恩美的母女文本其特别之处在于它将母亲的声音做了前景化处理。小说自始至终由四个女儿和三位母亲的声音交织,突出的是母系话语。[14]

结语

谭恩美的“母语”在小说中具有文化象征性。首先,由于语言和文化的差异,母女交流上的障碍不仅引发了代沟,而且也划分出移民母亲和美国出生的女儿之间两个不同的世界,展现了协调不同文化的窘境。其次,谭恩美利用母亲所讲的故事和她与母亲之间的“误解”来桥接母女之间存在的文化分歧和代沟。如Chen所言,“说私人语言是将自己区别于主流文化的尝试”。[15](p15)谭恩美的“母语”作为身份的标示,打破了中国移民母亲的“消音”状态。《喜福会》中的“母语”具有显明的文化表征性,成为从母亲到女儿的传送工具,是将自我纳入异质文化的形式,也是在美国现实中表征自我的“声音”。

参考文献:

[2][3]Ling, Amy. Between Worlds: Women Writers of Chinese Ancestry. New York: Pergammon, 1990. Print.

[4]Chuang, Hua. Crossings. Boston: Northeastern UP, 1986. Print.

[1][5][6][7][10][11]Tan, Amy. “Mother Tongue.” The Threepenny Review.43(1990):

7-8. JSTOR. Web. 18Dec.2009.

[8][12][13]Heung, Marina. “Daughter-Text/Mother-Text: Matrilineage in Amy Tan's ‘Joy Luck Club. Feminist Studies 19(3)1993:597-616. Print.

[9]Sondrup, Steven P. “Hanyu at the Joy Luck Club”. Cultural Dialogue and Misreading. Wild Peony PtyLtd,1997. Print.

[14]Chen,Vistoria. “Chinese American Women, Language, and Moving Subjectivity.” Women and Language.18(1)1995:3-7. 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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