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之中,有很多单身女郎。她们学识高,遇不着或抓不紧一个可以和她们谈得来的男人,就干脆不嫁。不听父母的逼婚,也不怕周围的朋友笑她们是剩女,反正自己过得快乐就是。
最令她们烦恼的,不是寂寞(因为她们有多方面的兴趣)而是吃饭问题。
“反正是美女,很多男人请你们烛光晚餐。”时而有人这么向她们说。
“没有人敢追了。”她们叹了一口气,结果找到了我头上:“你说,一个人,要做些什么吃的好?”
“买尾野生的黄脚鱲,请鱼档替你劏好(粤语:宰杀)洗干净,回家放在碟上,用两枚汤匙垫底,铺了葱丝姜丝,蒸个四五分钟。等待的时候,另一锅煮滚油和酱油,蒸好了淋在鱼上面,就是一道很好的菜。”我回答。
她们的头摇了又摇:“不行,不行,永远学不会的。”
“煲一锅白饭,买我做的咸鱼酱,舀一匙捞了,也可当一餐呀。”
“我家里连电饭煲也没有。”她们说。
“那就饿死吧。”我已懒得回答。
“别这么刻薄了,教一教,从头来,但是愈简单愈好,求求你了。”
看她可怜,我说:“先到电器行去,买个一个人用的小电饭煲,记得把说明书留下来,按上面指示的米和水的分量去做。”
“我在妈妈那边做过,但一塌糊涂。”
“做饭不是什么高科技,一次失败,再次失败,第三四次一定学会,要有一点信心才行。”
“是,是。”对方拼命点头:“然后呢?”
“然后就要看你自己喜欢吃什么了。”
“我爱吃竹笋。”
“买新鲜的,或者洗好真空包装的,切成丁后,和白米捞在一起,放进电饭煲里,淋些酱油,就可以煲成一锅竹笋饭了。”
“照你这么说,如果我放番薯、白果、栗子进去煲也可以了?”
“你真聪明,举一反三。”
“没有肉,会不会太寡?”
“那就买些猪肉,切丝放进去呀。”
“我不想沾手嘛。”
“那么只要买一罐台湾肉臊罐头,放几匙羮就行。”
“好办法,还有什么可以加的?”
“要更香,买一包炸好的红葱头,香港人叫干葱的,撒些下去。或者切新鲜的葱花、韭黄等,还有一种现成的:天津冬菜。”
“你说得对,还有豆豉、榄角和仁稔。”
“对,让想象力飞。如果觉得没有胃口,下蒜茸、下辣椒酱、下咖喱粉,就刺激一点。”
“海鲜呢?”
“也不难,超级市场有片好的鱼,或者买冷冻的来解,切成丁后放进去就是。让自己好好享受,买罐车轮牌鲍鱼切丁也行,记得把鲍鱼汁也倒进米去煲。”
“哇,一定好味道。我也爱吃贝壳类,怎么做?”
“蚬的话,先放进水中,让它吐沙。”
“妈妈说把菜刀放在水里面。”
“不太行得通,还是用一两颗指天椒,拍碎后加在水中,马上吐得干干净净。”
“蚝呢?”
“菜市场中,有一箩箩剥好壳的卖,洗了放进去,但是你一个人,可以豪华一点,买几只法国铜蚝享受享受吧。”
“照你那么说的话,干货也行了?”
“最方便了,虾米、江瑶柱、香菰,可以用的食材多得不得了。先用热水冲一冲,再放入碗里,冷水浸一个晚上,煲饭时连水也放进去,有味饭不一定用白开水煲,有时用鸡汤更妙。”
“那么火腿、腊肠、腊肉、烟肉也可以照样做了。”
“最好不过,但要记得切丁,原块原条放在饭上蒸的话,你的电饭煲火力不够。”
“还有什么花样?”
“东方食材用过后,加西方食材呀。西班牙火腿不错,奢侈一点,用鹅肝酱,不然买罐黑松露或白松露酱加几匙下去,滴点最好的橄榄油,或者意大利陈年老醋。”
“唔,豪华,豪华。”
“最基本的,还是要最好的白米,你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再贵也买得起。选五常米、日本米或蓬莱米,不要贪便宜买普通的。早上上班之前做好,按一下电饭煲的掣,晚上就有一煲精美的饭等你回家。”
“有时,我真怀念上海人吃的菜饭。”
“你甭想了。”
“为什么?”
“没有猪油,做不成上海菜饭。”
“我去买呀。”
“谁卖给你?要自己炸才行,你一锅饭还没有学做好,还说什么炸猪油?”
女的生气了:“炸猪油罢了,有什么难?”
“根据友人郑宇晖提供的传统方法:先选出油率最高的猪背部的二层肥肉,洗净切块,在滚水中灼一灼,加水入锅,大火煮至水干,油方溢出。不加水的话猪油会发黄。油出一半时加入切丁的五花肉,炸出来的猪油渣才好吃。油出尽时再加生葱段,熄火,葱不再冒泡时把猪油滤净倒入容器中,加一匙白糖,即成。”
对方摇头摆脑:“算了,算了,不吃菜饭。”
(摘自“蔡澜新浪博客” 图/高加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