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奕辰
(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四川成都 610000)
■文化传媒研究
基督教音乐的社会文化启示及其互动
段奕辰
(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四川成都610000)
摘要:音乐深奥微妙、可感不可见,通过听觉给人纯净的美感和想象。音乐和绘画是基督教文化的常设要素,基督教音乐抒发情感,赞美神圣,给人既崇高又优美的艺术享受,充满宗教意味又不止于宗教领域。基督教音乐无法脱离自身的社会文化背景,是在与“环境”的互动中发展变化的。本文论及基督教音乐的两个方面:(1)基督教音乐的社会文化启示。(2)基督教音乐与社会文化之间多样化的交集。
关键词:基督教音乐;社会文化;启示与互动
一、引言
音乐是一种抽象而动情的艺术,有着微妙的触感和感性的语言,在不同的时代与相关的整体社会文化环境发生着双向交流,构成独特的历史文化状态,从而影响了人类文明。音乐的愉悦感和丰富的想象性,使其在表演过程中自然而然地与听众的个体生命体验产生同构,引起共鸣,触发对现实的拷问、对人生的理解。基督教是世界性的三大宗教之一,基督教音乐源远流长,在《旧约》的第19卷《诗篇》(Psalms,希伯来文圣经中名为“赞美之诗歌”),就收录共150篇诗歌,曲调和伴奏均有记载。基督教音乐涵盖范围广阔,包括早期基督教教仪中的单声部、多声部素歌,中世纪的教会歌曲、戏剧音乐、声乐套曲,以及文艺复兴以来至今各位音乐家创作的表现宗教情感的基督教音乐作品,包括圣咏、弥撒曲、经文曲、启应对唱曲,清唱剧、众赞歌、康塔塔等。基督教是音乐的宗教,作品众多,艺术水准高,在其发展变化的一千多年时间里,不乏具有音乐修养和品味的人不断地为基督教音乐的繁荣贡献力量:公元4世纪时,米兰主教圣安布罗斯,编成了平咏调在教堂中应用。到中世纪,教皇圣·格里高利一世收集了东西方教会中原有的各种曲调,加以修改创新,编成《启应对唱歌集》;17世纪初,马丁·路德则改革了教会音乐制度,确立了“众赞歌(Choral)”的教会音乐形式。巴洛克时期,约翰·塞马斯蒂安·巴赫进一步发展了音乐技法,完善圣诗班在合唱与管弦乐队中对于赋格的运用,至此,基督教音乐发展到了高峰时期。“艺术到了最高阶段,是与宗教直接相联系的”[1],的确是这样,宗教与艺术在起源阶段就是相伴共生的,更何况基督教音乐的原初意义是借由其审美体验来阐述神学、强化信仰。教会音乐具有清晰可辨的仪式感,如优雅纯洁的经文歌(Motet)、畅快明亮的福音音乐(Gospel song),既严肃又幽默的圣歌(Votive Antiphons),它们融合了宗教性和艺术性,或礼敬、或赞美,皆澄明圣洁,细腻流畅,通过音乐来明喻、象征神学,凝望哲学,播散美和希望。
二、基督教音乐的社会文化启示
艺术最突出的功能是提供审美体验,而宗教则使人获得精神上的归宿,经济和社会是其基石,文化是其背景。音乐艺术的使命在于以感性的形式传达丰富的精神内涵,基督教音乐是一种特殊的社会音乐现象,优雅深刻,从侧面反映出一个民族、一个时代整体上的宏观社会文化,启示意义良多。
(一)平等
英属哥伦比亚大学(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UBC)发表在Canadian Review of Sociology上的一项研究发现,社会阶层依旧能够透露出人们的文化态度和音乐喜好,尽管财富和教育不影响一个人品味音乐的广度,而社会阶层却与个体的文化品味相关。比如收入不高且低学历的人往往喜欢乡村音乐、迪斯科、重金属和说唱,而较富裕、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更偏爱如古典、爵士、歌剧、音乐剧等。这就涉及到了文化社会学的研究范围:社会阶层是否伴随着特定的文化艺术品味?阶级和其他因素塑造人们的音乐爱好,或者反过来说音乐品味体现了阶级?结合这项研究的结论来思索基督教音乐——在某种意义上,它体现了平等。教会音乐文化拥有跨界的能力,为教会人员和广大信众一同聆听、参与,尤其是信众,来自各个社会阶层,都可以接触、欣赏它,单凭宗教信仰甚至只是为了听听音乐去教堂这都是被允许的,无论贫富,没有进门的限定,基督教音乐的这个特点使其比其它艺术更贴近艺术根本的社会功能——传播的大众化,与为数众多的人相遇,抒发情感,传递“善”与“美”。
(二)理性
新人文主义批评家艾尔默.莫尔在《绝对即魔鬼》一书中主张艺术是人文主义的,表现的是人性中“高贵的理性”,决定作品意义和价值的是它所表现的“平衡”、“温和”、“内心克制”等美学标准。
基督教音乐一方面通过音乐语言表达出自己的宗教情感,另一方面外延出关于理性的启示。这表现在两个方面:首先,“音乐是以数字为基础的科学”[2],它是极端理性主义的,音乐艺术的美学法则以数为开端,以理性为介质,以情感为依托。基督教音乐也是如此,不同之处在于它使艺术服从于宗教生活,因而它注重崇高甚于注重优美,注重理性美甚于注重感性美,更节制更庄重。其结构精妙,形式优美,节奏、节拍、旋律、和声、对位法、调式、配器、曲式、修辞等,皆规范于“数的和谐”,“音乐是对立因素的和谐的统一,把杂多导致统一,把不协调导致协调”[3],这在弥撒、经文曲、赞美诗的构成原则和组织规律上更显突出。如15世纪杜费(Guillaume Dufay)所作的法布尔东圣咏,由三度音程过渡到稳定的五度、八度音程,模式化的三声部结构不是功能和声,却在欧洲最早发展起来的几乎只用八度、四度、五度和声的多声部圣咏基础上增加了变化,具有了和声美感,层次鲜明,运动性突出,在艺术效果上更和谐、丰满,给人纯净、神圣的心理体验。其次,现代社会处在一个焦虑时代,尽管每个人的生活形态不同,但无处不在的孤独感和荒诞感,以及其它来自更广泛层面的精神压力,增添了现代人的疏离、空虚,基督教音乐的纯净与圣洁带来心灵的平静,引导人们用知性和理性内观中心的困惑,使人树立起直面内心困境的勇气,克制焦虑、走出困扰。以最具宗教性的格里戈里音乐为例,歌词完全取自赞美诗,不采用伴奏,仅靠人声演唱,歌唱者仅限教会人员,没有听众,它严格遵循为之确定的准则,不容许任何偏离,简单纯粹、庄严朴素,对感官的满足降到了最低程度,反到超然于现实生活之上,产生出崇高的精神境界,使心灵处于一种近乎超凡的纯净与自持的状态。
(三)美好人性
宗教在当今社会虽然不再有曾经的权势,但宗教精神仍然感召着人们,宗教文化艺术早已融入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对社会心理的形成影响巨大。“艺术的功用,是陶冶人的性情,影响人的观念和态度的形成”[4],基督教音乐充满宗教意味,旋律、调式大量运用“符号对应”手法,刺激听众内心世界的同态反应,表达对神圣的颂赞与虔敬,诠释基督教的理念——敬畏、救赎、感恩、爱与慈悲心。以巴赫形式完整、庄严宏伟的《B小调弥撒》为例:其中的《光荣颂》一段表达对上帝的敬畏;《我们向你感恩》抒发感恩;《羔羊经》中用“请赐予我们和平”为结尾祈祷垂赐平安;《十字架》一段以追随十字架,分担基督所受的苦难为主题,赞扬基督宽广的爱与慈悲心,告白信仰的坚定。基督教音乐通过乐曲的流动、象征、同构联觉,体现着神圣的恩典,结合经文故事,为听众提供精神资源,影响听众的道德判断,使人从中吸取面对苦痛和磨难的积极心态、保持善良的心灵、坚持虔信,进而固守美好人性和高尚人格。
(四)开放与包容
基督教音乐拥有开放与包容的气质,这一点体现在基督教音乐的发展史上。无论基督教的发展是鼎盛或者是平缓,基督教音乐都在继承传统中拥抱时代、与时共进,自信到可以在一个僵硬的框架下拥抱无穷无尽的多样化。在早期几个世纪中,声乐是基督教音乐的唯一形式,器乐在当时被认为没有灵魂而被排斥在外。公元4世纪,米兰主教圣安布罗斯编成了平咏调;欧洲中世纪,教皇圣·格里高利一世收集修改了教会原有的各种曲调,编成《启应对唱歌集》,并对演唱作出了相应的规定,形成了格里高利圣咏模式,以纯人声演唱,没有乐器伴奏,不用变化和装饰音。它也没有节线和拍子记号,完全是自由节拍,歌词只用拉丁文,只供教士吟唱,信众不参加唱诗,在场的所有神职人员都参加演唱,演唱者也就是欣赏者,没有观众;到了17世纪初,马丁·路德则改革了教会音乐制度,确立了“众赞歌(Choral)”的教会音乐形式,吸收信徒加入表演队伍。再到巴洛克时期,路德众赞歌被引进康塔塔,作为敷衍处理的基础,对新教教会礼拜仪式上朗读的经文和布道的内容起释义的作用。它的内容适应各种宗教节日,构成了宗教仪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巴洛克时期,约翰·塞马斯蒂安·巴赫进一步发展了音乐技法,完善了圣诗班在合唱与管弦乐队中对于赋格的运用,推动基督教音乐发展到高峰时期。现代以来,教堂音乐变得更加多元化,如黑人的福音音乐,与传统西方和声伴奏截然不同,加入了礼拜者的“叹息”与“呼号”,更自由、更具张力。
三、基督教音乐与社会文化之间多样化的交集
卡冈认为艺术是一种社会文化现象,艺术欣赏都不能脱离社会文化大系统所限定的总体文化氛围和文化环境。基督教音乐以宣传基督教教义、为基督教崇拜服务为至上目的,同时又与时代、社会交叠互渗,对社会文化的形成产生影响,而社会文化又反作用于基督教音乐,促成其变革和发展,两者之间的这种双向交流,是一种显著的文化现象。
(一)基督教音乐对艺术的影响
基督教是欧洲音乐的起源地,基督教赋予音乐以神圣和崇高,基督教音乐滋养了后世诸多大音乐家的音乐创作,甚至不乏特意写作教会音乐之人。格里高利圣咏在音乐创作中的影响一直不灭,它最富特征的旋律长久地保存在中世纪作曲家的创作中,14世纪兴起的复音音乐也是在它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它也对后来许多世纪的作曲家创作有所启发,如莫扎特的《朱庇特交响曲》的结尾动机,柏辽兹《幻想交响曲》终曲的中心、李斯特的《死之舞》、柏辽兹的《幻想交响曲》第5乐章、圣·桑的附有管风琴和钢琴的《C小调第三交响曲》、拉赫玛尼诺夫的作品钢琴和管弦乐曲《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还有流传至今的许多乐曲,如小步舞曲、军队进行曲,以及奏鸣曲第一乐章等,都有引用格列高利圣咏或由其扩展而成。和基督教教会音乐关系最密切的当属巴赫,他创作了5首弥撒曲、6首经文歌、144首圣咏调、还为教会创作了5年内每周礼仪所用的近200首康塔塔,又创作了与贝多芬《庄严弥撒》、莫扎特的《C小调弥撒》并称为“三大弥撒”的《B小调弥撒曲》,巴赫的音乐作品洋溢着基督教的宗教热情,还渗透着路德新教的改革精神和人道主义思想。更有许多音乐家们从基督教音乐中汲取灵感和创作激情,写出了不少优秀作品,如亨德尔的清唱剧经典之作《弥赛亚》、海顿的清唱剧《创世记》、舒伯特的《圣母颂》曲等。现当代有斯特拉文斯基的《弥撒曲》、法国作曲家普朗克的声乐作品杰作——无伴奏合唱《G小调弥撒曲》、英国作曲家威廉斯的《圣诞颂歌幻想曲》、布里顿的《圣诞颂歌仪式》也都属于优秀的基督教圣乐。基督教音乐也影响到了其它艺术种类,如西班牙画家米罗(Jean Miro)在其画论中写到“每天吃了午饭后,我都要到大教堂去听管风琴的排练,我坐在空寂的哥特式教室里,幻想着无穷的形式。金黄色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浸入黑暗的内室……管风琴音乐和经过彩色玻璃过滤而进入雷音内室的阳光,使我联想出许多形象”[5]。
(二)社会文化对基督教音乐的影响
欧洲中世纪,在皇帝与教皇统治的各个区域里存在着各式语言和地方音乐,出于统一的考虑,统治者广泛推行拉丁语,拉丁语从而在各地广为使用,受此影响,基督教音乐圣歌、圣诗和赞美诗都用拉丁文写作,政治目的的延伸,影响到了艺术领域,它造就了一种广泛而持久的艺术准则,现今音乐的名称、标记等依然能找到拉丁语的影子。另外,巴洛克时期教堂建筑更加宽广、宏大,使得神职人员的声音无法传播教堂,而唱歌则可以使声音更加响亮,这间接推动了教会音乐的发展;同时,建筑艺术的高度发展——宏大的规模与精雕细制的工艺,开阔了人们的视野,促使基督教音乐在创作风格上开始寻求更加磅礴的气势与愈加精致的结构。
到了现代社会,多元化的音乐类型和无穷的变
化,推动了全新的基督教音乐发展趋势,国外的现代赞美诗亦囊括了几乎所有的现代音乐风格,爵士、摇滚、说唱等元素都进入到赞美诗作品之中,这种模式使得基督教音乐更广泛地融入世俗社会,一些流行曲目传播至全球,甚至在大型音乐会上取得商业上的成功。
四、结语
阿诺德·豪泽尔提出了艺术与社会的互动说,他强调艺术发展的相对独立性,也强调艺术与社会关系的复杂性。音乐是至高无上的语言形式,基督教音乐优美流畅、庄重圣洁,是宗教理想的寄托。它影响着社会文化的变化,具有深厚的文化启示意义,它使听者顺服乃至敬畏,宣扬了人性中“善”的因子,它博大而悲悯,在人生苦痛中安慰情绪,抚平创伤,增加个体生命力的积极体验,引导人走出困境,重建清晰稳定的心境。另一方面,尽管艺术中没有任何东西具有直接的社会性,但是艺术表现情感、反映社会风尚,基督教音乐同样离不开特定的时代背景,社会文化决定着它的创作实践、个性特点、审美准则,基督教音乐与社会文化两者在不同的时空里不断产生交集,互动发展。
[参考文献]
[1]黑格尔.美学(第一卷).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2]何乾三.西方音乐美学史稿[M].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2003.
[3]马新国.西方文化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4]宋建林.现代艺术社会学导论[M].北京:知识出版社,2003.
[5]杨身源.西方画论辑要[M].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10.
[责任编辑李兆平]
The Culture Enlightenment and Interaction of Christian Music
DUANYi-chen
(SichuanNormalUniversity,Chengdu610000,China)
Abstract:Music is profound and subtle forever.Music gives pure beauty and imagination.Music and painting are permanent elements of Christian culture.With full of religious meaning, Christian music can express emotion, giving both sublime and beautiful art to enjoy.“Art can tell the truth”, “Art is salvation”.Christian music has a close relationship with their own social and cultural background, and are evolving in interaction with the "environment".This paper deals with two aspects of Christian music: (1) Social Cultural Revelation Christian music.(2) diversification between Christian music and socio-cultural intersection.
Key words:christian Music; sociql cultare; revelation and interaction
中图分类号:J608.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770X(2016)03-0013-04
作者简介:段奕辰,女,陕西汉中人,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5-10-13
PDF获取: http://sxxqsfxy.ijournal.cn/ch/index.aspxdoi: 10.11995/j.issn.2095-770X.2016.03.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