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有一段多弯的道

2016-05-04 15:56蒋子龙
同舟共进 2016年5期
关键词:车间编辑部文学

虽已时隔40年,提起1976年,我脑子里反应的首先不是时间概念,而是各种奇怪的意象:疯牛、惊马、搅拌机、过山车、山崩地裂……总之,一言难尽。

“先进村”里丢棉袄

凡事都有因,有因才有果。谈及我的1976年,先得对上一年说几句。经过十年折腾,工业生产已近崩溃,1975年秋全国工业战线以“工业学大庆”为由,掀起了一股抓生产的潮流——几个月后被称做“资本主义复辟和右倾翻案风”,沾这股潮流的“光”,我的日子开始好过一点了。在一吨蒸汽锤上被“监督劳动”近10年,虽然没有明确宣布“监督”结束,却让我代理工段长,负责甲班整个车间的生产——车间共有三个工段,分早(甲)、中(乙)、夜(丙)三个班。其实,当初把我由厂部送到车间生产第一线“监督劳动”,并不是组织下文,不过是“造反派”头头的一句话,现在能当个小工头,也是他们的一句话。由于“天津工业学大庆会议”上涉及大型发电机转子,将由我们车间锻造,便让我列席了这个大会。

鬼使神差地,从北京来了位温和的老大姐,在会场上找到我,自报家门是原《人民文学》的老编辑部主任许以,说领袖亲自下令,停刊多年的《人民文学》要在1976年初复刊,约我为复刊的第1期写篇小说。不知是大气候有转暖的趋向,敏感的文学先复苏,还是国将大变,由文学发端?抑或藏了什么玄机?《人民文学》是“国刊”,是业余作者梦寐以求的文学圣殿,可我当时没有受宠若惊,甚至不敢太过兴奋,心里没底,只是谨慎地答应试试看。

当时住在宾馆里的条件太好了,两人一个房间,有写字台、台灯,那时开会要不断地写材料,发言前必先准备好稿子,我就以写材料和发言稿为名,不分白天黑夜地干起来了。就这样鼓捣出了短篇小说《机电局长的一天》,发表在1976年复刊的第1期《人民文学》的头条。那时流行出简报,编辑部寄给我的第1期简报上,选编了读者对我这篇小说的反应,几乎是一片赞扬声,其中还有叶圣陶、张光年等文学大家的肯定。

与此同时,国家发生了另一件大事:周恩来总理去世了。由此我想到《人民文学》生不逢时,很可能会遭遇再次停刊,连同我的小说一起被“国丧”淹没。但《人民文学》继续出刊,简报也照出不误,《机电局长的一天》的影响也随之继续发酵。不知是不是受这篇小说的影响,天津市“宣教组”奉市委文教书记指示,让工厂给了我一周的假期,到天津人民艺术剧院“掺沙子”,帮忙写个话剧,遂成立“三结合创作组”,组长是《歌唱祖国》的作曲家王辛,还有天津人民艺术剧院的导演方沉等名家。我报到后,即随创作组到全国著名的农村先进典型小靳庄深入生活。

时值隆冬,不难想象北方的农村有多冷。第二天清晨,我冻得难受,就起身到村外的河堤上跑步,跑热了,便把棉袄脱下挂在河堤的小柴禾垛上。等跑完一圈再回到柴禾垛跟前,棉袄却不见了——这哪是先进典型,简直就是贼窝嘛!

我将此事报告了王辛,在屋里裹着棉被等消息。村里可能也觉得这事不光彩,大喇叭一遍又一遍地广播,村干部挨家挨户地去问,如果找不到这件棉袄,那就是给全国的“先进村”抹黑,是“阶级斗争新动向”。到傍晚,村头才把棉袄送来,说有个农民早晨去赶集,看见柴禾垛上有件棉袄,四周又没有人,怕丢失就先给收起来了。我觉得奇怪,去赶集的大道在河堤下面,真有赶集的人,一定能看到河堤上有人只穿着绒衣跑步,不用问就知道那棉袄是谁的,再说我跑步时并没看到有赶集的人……王辛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不让我多说,反而感谢村头和那位拿了我棉袄的人。因为这个“棉袄事件”,我在村里没待几天就回厂了。

“有人写了坏小说”

到了3月,编辑部寄给我的简报上,读者来信中有一半认为《机电局长的一天》犯了严重错误。当月文化部要召开一个文艺座谈会,编辑部想保我,试探“上面”对我的态度,便把我的名字也报了上去。文化部居然没有把我的名字砍去,看来事情还有救。

第一天开会,文化部部长于会泳在报告中就给了我当头一棒,他说:“有人写了坏小说,影响很大,倾向危险。一些老家伙们看了这篇小说激动得掉泪,难道还不足以引起我们深思、说明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吗?当然,如果作者勇于承认错误,站到正确路线上来,我们还是欢迎的。”我注意到,他给《机电局长的一天》的定性是“坏小说”,心里愈加忐忑,“坏小说”等于“毒草”,还是比“毒草”略好一点?最终会上作出决定,让我在《人民文学》上公开作检查。

在那个年月,虽然明知一公开检查,就等同于政治上被枪毙,无奈《人民文学》编辑部多次派副主编一级的人物到天津劝说,苦口婆心。他们许诺在发表检查的同时,再配发一篇我的小说,以示我虽然写了“坏小说”,却并没有“倒”。于是,我很认真地写了检查,自以为已狠狠地触及了灵魂,但出来后,却不能令他们满意。检查一改再改,还是过不了关。后来我从来津帮我“提高认识”的另一副主编刘剑青口中,知道了“上面”要求我上纲上线到什么程度。我拒不服从,且一时压不住火,说了句以后在京津文化圈流传甚广、并被批判我的人反复引用的粗话:“真是哑巴叫狗×了有苦说不出来,我一不再写检查,二从此不写小说,顶大还回生产一线被监督劳动,还能不让我干活!”这话一传开,从编辑部到天津宣教组都知道了我“态度不好”。

5月初,我接到了最后一期简报,上面清一色地批判我“炮制了大毒草”,并被定性为“宣扬阶级斗争熄灭论和唯生产力论”“替走资派翻案”……《人民文学》编辑部不再找我,而是由天津市“宣教组”向我传达市委文教书记王曼恬的指示:“你必须公开作检查,你写不好由编辑部替你写,如果不作检查你以为还能在车间干活吗?”我心里一激灵,反问他:“你什么意思?还要抓我?”那位姓孙的头儿不吭声,旁边站着个跟他一起来的人插话:“这个不好说,你自己琢磨吧。”

5月9日晚,怀孕的妻子有临盆的感觉,我将7岁的儿子反锁在家里,骑自行车把妻子送到医院。待她顺利产下女儿后,我即回家熬好小米粥,灌在暖水瓶里,让儿子睡下,继续锁好门,将暖水瓶挂在车把上往医院赶。不料,到了医院门口却被一人拦下,让我立刻去市委,说王书记在等我,《人民文学》的副主编已替我写好检查等我签字,还说他的一个同事已在产房做我妻子的工作,叫她帮着劝说我……我不禁怒火攻心,骂道:我妻子刚生产,经得住你们这么吓唬吗?今晚除非你带警察来抓我……越说越气,竟抡起那一暖瓶小米粥向他砸去,那人估计早有提防,躲闪及时,只伤到了一点腿脚。

我跑到产房,一个女人正在跟妻子絮絮叨叨,产妇最怕惊吓,一受惊吓奶水就下不来了,那个年月物质极度匮乏,没有奶水,孩子大人都遭罪了。我大喊了一声“滚”,那女人哧溜一下就出了产房。我劝慰了几句妻子,她则让我别跟上边闹得太僵,得考虑他们娘仨……我冷静下来直心疼那个暖水瓶和一瓶小米粥,在那时侍候月子,这就是好东西了!

以后的状况确如我所担心的一样,能想到的办法全试了,妻子的奶水就是下不来。我每天耳朵都支楞着,听到哪儿卖牛奶或来青菜了,骑车就奔过去。幸好我在工厂还是三班倒,当时也确实觉得天津市很小,全市几个主要的副食店,我几乎每天都能骑着自行车转一圈,但十有八九都会空手而归,真苦了我的女儿。尽管如此,我仍然给她取名叫“一巍”,寓意《机电局长的一天》巍然不动。其实怎么可能岿然不动?第二天市里派来一辆吉普车,把我拉到一个门口没有悬挂任何牌子的地方,宣教组的头和北京来的两个人在等我,经介绍,其中一位竟是《人民文学》副主编、因挑战大人物批评俞平伯而受到毛泽东表扬的李希凡。他代我写了检查,并亲自读给我听。读后,宣教组的头问我同意不同意?我说,同意不同意不都得签字吗?签上自己的名字后,我二话不说就离开了。

工厂在最困难时保护了我

很快《人民文学》发表了这个检查,同时还有我的一篇短篇小说《铁锨传》。我和编辑部都认为这件事到此就该画句号了,孰料大麻烦才刚开始,且不断升级。首先是上面对我和我的小说的态度变了,从天津市宣教组传出的风声是“要在全国范围内批倒批臭”。据说李希凡冲着《人民文学》主编袁水拍拍了桌子:“人家写了检查还要批,你们说话不算话,叫我怎么向天津市委交待?怎么向蒋子龙解释?”袁主编大概从文化部得到了什么指示,口气更硬:“现在形势变了,蒋子龙是毒草小说的作者,对他也要跟对俞平伯一样,该批就得批!”

当时国内的文化类刊物不是很多,凡是我在报刊门市部能见到的,都展开了对《一天》的围剿,甚至连远在广西的一家社会学类刊物和一个大学的校刊,都发表了批判《一天》的长文。1976年6月25日新华社的《国内动态清样》上,转载了辽宁分社的电稿:“辽宁文艺界就批判《一天》的事请示省委,省委一领导说中央有布置,你们不要抢在中央的前边,蒋子龙是反革命分子,《一天》作为大毒草批判,编辑部敌我不分……”这一切都说明“上边”的确下了指令,乃至有过统一的部署。我仍在车间里三班倒地抓生产,也不敢去主动打听消息,只在歇班的日子到处踅摸牛奶和青菜时路过报刊门市部,进去匆匆翻翻各地报刊,获得一些各地批我的信息。

最令我想不到的,竟然还有人打上门来,他们穿着绿军装,胳膊上戴着红袖章,拿着内蒙建设兵团的介绍信,自称是一个排长带着两个战士,声言:“天津阶级斗争的盖子没有揭开,要彻底查清蒋子龙的背景,不把他彻底揪出来我们不走!”后来市宣教组一个劲儿将他们往工厂推,他们也就真找到了我的工厂,却被大门口的工人造反派一拦,没说几句话就拨头向后转了。工厂的“掌权派”理由很简单,我们厂的人我们自己会解决,用不着外人来多管闲事——这实际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保了我,若被那三个内蒙造反派带走,我就生死难料了。所以我对工厂一直有很深的感情,至今感念不忘。

后来,那三个内蒙“造反派”又进京找到《人民文学》编辑部,声色俱厉地宣布:“不彻底揭开文艺界阶级斗争的盖子,不揪出蒋子龙批倒批臭,就不撤离编辑部!”我是在《文艺战线动态》第31期上见到了这个消息,当时《人民文学》主编袁水拍写的“交代材料”上还有这样一段话:“1976年3月18日,于会泳在西苑旅社召开创作会,于说,蒋子龙的错误主要责任在邓小平,作品受邓的流毒影响,胡说什么在天津开工业学大庆会,刮风就是这个会……小说配合了右倾翻案风,把走资派当一号人物来写,影射美化邓小平,把主人公霍大道写成平头,个儿不高,老战友姓刘,老婆叫庄林,还有小万的名字也影射,霍大道就是豁出去不怕被打倒……”我真佩服那个年代的政治想象力,让你有口难辩,越描越黑。

我为什么让一号人物姓霍记不清了,八成是姓这个姓的人少一些,显得新鲜。“大道”则是根据我当兵时副大队长的名字演化来的,他自小给地主放牛,有小名无大号,丢了牛为避祸就拦住部队当了兵。当了兵就得有个名字,接收他的营长当场说:你在大路上参军,就叫王大路吧。如果非要找一个霍大道的模特出来,应该是我们厂的第一任厂长冯文斌,他原是团中央书记,曾是胡耀邦的上级,偏巧也是“个儿不高”,我给他当过秘书。冯头讲话极富鼓动性,每逢他作报告,大礼堂里比看电影人还多。我有个非常尊敬的老大姐叫庄欣,就改个字搬来做了他的妻子。至于为什么要把“走资派当一号人物”,非常好理解,那时的文艺作品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用“小将”“年轻的造反派”做主角,我只是想出点新。至于什么老刘就是影射刘伯承,小万就是万里等等,简直匪夷所思。

先在天津最堂皇的剧院——“中国大戏院”召开对我的全市批判大会,随后是工厂的批判会,召集上早班和正常班的人参加,共计7500人。听起来声势很大,但真正在会场坐到底的,我看连一半都没有,许多人到会场打个晃就回家了,等于放了半天假——工厂对这一套似乎有些疲塌。连朱德委员长去世这么大的消息,身边都无声无息,他可是曾经威震天下的“朱总司令”,后来给人的印象也是个忠厚长者,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走了,谁还对批判一个“烂秀才”有多大兴趣?顶多是其它车间的工人对我的“臭名”有所耳闻,却未见过我本人,借着批判会想看看我长什么样。

我差点“死”了一回

祸不单行,几天后唐山大地震。我被震醒后,下意识地将两个孩子从床上抓起来掖到床底下,见震动越来越强烈,已感到我住的老楼喀吧喀吧地摇摇欲倒,又从床下夹起两个孩子向楼下跑。慌不择路之间,将右脚的大拇指指甲踢掉,竟全然不知。随后在路边胡乱搭起一个抗震棚,一家人总算有了遮风避雨的栖身之处。由于饥饿,刚出生两个月的女儿彻夜啼哭,我抱着她整夜在马路边上蹓跶。

地震后别人都可以不上班了,我自知身份脆弱不能不去,可第二天到工厂一看,全面瘫痪,厂里见不到几个人。交换台的电话员正在找我,总机接到军队的紧急电话,让我寻找一位老首长的女儿甄影颖。影颖在唐山当兵,本来休假到7月底,因为刚提干非要提前归队,27号下午我刚送走她,28号凌晨地震,父母就联系不上她了。幸好我们厂里就有火车,我通过火车司机的关系,搭乘往地震灾区送食品的火车,在震后的第4天好歹到了名义上的唐山。眼前一片废墟,原来的唐山已不复存在了。没有了建筑便失去坐标,好不容易找到影颖所在的部队,我心中的一线希望也彻底破灭,找到埋葬她的地点,在坟前立了一块木板做记号,匆匆搭车回津,向她的父母报信。

谁料一周后,我自己也差点“死”了一回。工厂要恢复生产,先得检修被震坏的设备,我回家没能休息,上班还得带头苦干。在检修24米热处理炉时,一脚踩空从上面摔了下来,瞬间只觉得暖风擦过我的脸,火光在身边一闪而过,跟着就失去了知觉。如果就那样死了,也很惬意,无痛苦也没什么可怕的。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正往医院急驰的救护车上,守在旁边的厂医说我福大命大,正好掉在几个装炉件的稻草袋子上,若稍偏一点摔在铸钢的炉件上,很难想象是什么后果。医生的话让我一腔苦涩,“福大命大”是不敢指望了,若能扛过《机电局长的一天》这一关,或许能算得上“命硬”。不久,毛主席去世,有那么一个短暂的时刻,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不知这个国家没有了“伟大领袖”今后将怎么办?但很快我就惊醒过来,国家是无须我这样的人为她操心的。

那段时间各单位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集体站在四边加了黑纱的毛主席遗像前默哀,放哀乐。哀乐一响就会有人落泪、哽咽,甚至哭出声,我很想随大流也能掉几滴眼泪,但内心惊虑不安,怎么也挤不出眼泪,只好低头静默。全厂的追悼大会就更隆重,明确宣布全厂停产,生产第一线三个班的工人全部参加,但牛鬼蛇神除外。我眼下虽然实际上干的是工段长的活,却还不敢说自己就不是牛鬼蛇神了,因为刚开完对我的全厂批判大会,那些“地富反坏右”以及“走资派”等反而好长时间没有挨批判了,“牛棚”也早就拆了。车间的头头对我不错,不能让他们为难,在召开追悼会的时候车间要留值班的,我便主动要求留下值班。事后《人民文学》的编辑来信告诉我,追悼会那天,编辑部先开批判会,承认《机电局长的一天》是大毒草并作了批判发言的,才可以去参加追悼会。

国家向来被叫做“国家机器”,当“机器”失控时容易酿成大事故,我那时是惊弓之鸟,遇事先往坏里想,却忽略了另一句经典“物极必反”。随着“四人帮”的覆灭,工厂恢复党委领导,老干部落实政策,重回领导岗位,全厂各车间开始起用老的生产骨干。各级造反组织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大大小小的造反头头该抓的抓、该管的管,其他的作鸟兽散,不等人下令便纷纷离开各个“总部”,从哪儿来的又回到哪儿去,原来干什么还干什么,迅速隐身于群众之中。

我却没有重回厂部,而是被任命为锻压车间主任。记得刚上任没几天就险些出事,一次是柬埔寨的西哈努克亲王来车间参观,赶上那天刮大风,车间顶部的天窗被打碎,一块大玻璃斜着从高空劈下,只差一点儿就砸中亲王随从的脑袋。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事后爬上30多米高的车间顶部,一块一块地亲手检查玻璃。另一次是国务院副总理纪登奎来厂视察,六千吨水压机正在锻造一个170吨的钢锭,干得正紧张时,锻造天车的兜链断了,通红的大钢锭就晾在砧子上。幸好当班的工人技术不错,只用了几分钟就换上了新链子,正围着看热闹的领导们都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妥。想不到当过洛阳矿山机械厂厂长的纪登奎倒很内行,当场问了一句让厂部头头下不来台的话:“你们的设备有定期检修制度吗?”厂部领导满脸怒气地看着我,我知道这是转嫁责任,索性实话实说:“检修制度是有,三年一大修,一年一中修,有故障随时修,但有许多年被当做修正主义的东西丢掉了。”纪登奎摇了摇头:“这么大的厂子,这么好的设备,管理制度一定要跟上,该建立的建立,该恢复的恢复。”

只是,管理制度也好,人也好,社会也好,若想痊愈,就需要一定的时间了。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原副主席,天津市作家协会主席、天津文联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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