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和扎克伯格的合与不合

谢丽容

3月19日，在主题为“新五年规划时期的中国”的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上，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马云和Facebook创始人、CEO扎克伯格上演一场巅峰对话，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钱颖一教授受邀主持。

一场长达一小时的对话中，二人分别从文化、创新、创业等角度诠释双方的合与不合，一个代表东方，一个代表西方，马云说，东西方一直在竞争，那么到底东方会赢，还是西方会赢？

钱颖一：十三五计划在上周通过，这里面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创新，我首先问马克·扎克伯格一个问题，到底在你看来什么是创新？

马克·扎克伯格：其实你要看五到十年的时间跨度，你看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用更长期来解决这个问题，这就是创新。对公司而言，他们应该关注的是长期的一些问题。这就是创新的本质。目前有三个最根本的问题需要解决。

第一个问题，就是把互联网推广到世界的各个角落，现在我们全球一共有七十亿的人口，大概四十亿人口是不能上网的。我觉得这个在十年内，我们可以解决。

第二个问题是人工智能，人工智能是我们需要花很多的时间去研究的。最近AlphaGo和世界的围棋大师的比赛凸显了围棋智能的里程碑，我们怎么样处理世界，怎么样理解感觉。五到十年的时候，我们可以取得很大的进步，不是说人工智能可以取代人，但在十年内他们可以取得巨大的进步。

第三，要建立一个巨大的计算平台，这个计算平台可能是基于视觉和虚拟现实的，现在我们有手提电脑和智能手机，这是人人都有的。每隔几年，就会有一个新的计算平台，那么在未来的五年，可能会是一种更加自然，更加浸入式的环境和计算的平台，我觉得这就是虚拟现实辅助的计算机。

钱颖一：上周，AlphaGo战胜了人类的棋手，围棋起源于中国，在中国非常流行。我不知道马云先生对人工智能有什么样的评价？

马云：我同意扎克伯格说的，创新就是使用独特，高效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我自己不是工程师，也不是搞技术的，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对技术有一点点害怕。但是，我相信我们需要用技术来解决问题。

就在上周，很多的人都感到非常担忧，机器已经打败了人类，那么人类到底未来怎么办？我认为，电脑发明出来的第一天，人类就应该意识到，如果人们想跟电脑来竞争谁会更聪明，人类就该放弃了。机器会比人类更强大，机器会比人类更聪明，但是机器永远不会像人类那样有智慧。

比如下棋，我下围棋下得不好，但是我喜欢下，下棋好玩的地方，在于能看到你的对手犯错误，当你看到对手犯错时，就算你输了，你也觉得很开心。但是你和机器下的话，那个机器从来不会犯错误，一点都不好玩。

马克·扎克伯格：我大部分是同意的。最近我刚刚参加了一个人工智能的会议，那就是说有一些人工智能可以拍一些我们皮肤上的伤疤，电脑可以像世界上最好的皮肤学家一样，判别这个人是不是得了癌症。

但是，他最基本的都是来源于一种基础的技术，也就是说他能够看到一些数据，然后能够识别出一些类型或者是说模式。这仅仅是一种学习方法，比如说我们教一个孩子读书，比如说我告诉他这是鸟，这是鸭子，这是什么动物，你如果给他很多的例子，他会逐渐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是现在计算机处于的阶段。

你造一个电脑，他可以下围棋，但是不能解决其他领域的问题，所以现在我们离真正的说机器已经超过人类的那天还比较远。

钱颖一：你们两个人都是跨文化——熟悉中美文化。所以我们想从你们这里饶有兴趣地听取一下，从商业和创新的角度来讲，你们对文化怎么看。

马云：西方文化和东方的文化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两者有很大的不同，过去一百年，中西方一直在讨论或者是辩论。

我有一个美国好朋友，很担心中国，我说你为什么担心呢？他说因为二十年以后，中国的GDP会超过美国，你们会比美国更强大，到时候就像美国人一样要控制世界。我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他说，我们就是这么想的。

这就是文化上的差异，我们看西方的宗教，西方世界的宗教是竞争性的，总是需要一个竞争对手。但中国是不一样的，中国的宗教说的都是和谐。所以在东方的文化里边，我们并不是特别热爱竞争。另外，我认为西方更多代表知识，而东方更多代表智慧。所以东西方文化到底谁会赢呢？我认为，应该是能够结合东西方文化的人才会赢。

所以我真的非常尊敬、喜爱西方的文化，对于东方人来说，我们有很多的人生经验和阅历，可以分享。但是我们表达的方式，是非常不一样的。就是说两种文化都是好的。我们需要从中找到价值，互相尊重，不要总是在想怎么竞争，而是想着怎么样合作。

马克·扎克伯格：我可以说我对中国特别乐观的一点是，中国非常地关注理工技术，未来可能在全球，更多地就业，无论是中国还是其他的国家，可能都是需要技术的工作。

全球技术人才是有限的。但是我觉得在中国，我们一直非常强调理工科。所以你看中国的政府，很多的政府官员都是工程师，都是学理工科的，他们在解决问题的时候，都是用理工科的思维，他们有非常严格的学术训练。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世界上所有的国家，都希望能够培养工程师。中国尤其强调了理工科的教育。这会成为中国的一个优势，我也希望世界其他的国家也能够学习中国重视理工科的思路。也许我自己是搞技术的，可能我比较关注技术。

马云：美国人对中国了解很少，但是中国人一直在学习美国。你到街上随便去找一百个年轻人，至少有八十个人还是会多少讲一点英语的，你到美国去，随便街上抓一百个人，可能最多也就五个人，甚至是两个人会讲一点中文。

我们非常想向另一边学习，为的是改变我们自己。这是我们中国人非常独特，非常有意思的地方，用欣赏和尊重观察不同，然后从中学习，这会让世界更好。

钱颖一：二位之间有许多不同，但你们有一点相同，都是创业者，扎克伯格从辍学创业，马云先是当老师后创业的，你们对创业的年轻人有没有什么建议呢？

马克·扎克伯格：创业者应该关注解决问题，而不是想着怎么样去开办一家公司。我觉得这是在硅谷非常奇怪的一种文化——你开一个公司是非常酷的一件事。很多人都说我想开一个公司，甚至是他们都不知道他想要解决什么问题之前就成立一间公司，我觉得这是非常疯狂的，怎么可能这样来建立一个好公司呢？

我觉得，最终能够实现长期使命的公司，他们或者是解决了一个具体的问题，或者是服务一小撮的客户，然后才是改变世界。

马云：我也经常碰到很多人想成立公司，我也同意马克·扎克伯格说的，你首先要相信，你得有一个使命，想去解决问题，你不是说看到别人也在做，你也去做，你做这个，不是说这个能赚钱，你想做这个，是就算把我的房子卖掉，放弃一切，你也想做，如果你有这样的信念，那就去做。

我原来是老师，我并没有接受过任何关于技术方面的训练，也不懂怎么样编程，也不懂会计，我现在还不是知道怎么样编程。但是我是一名老师，总是希望你的学生比你更好，学生会超越你的，你的产品是你的学生，你希望你的学生的成就要超过你，我现在就是首席教育官，我还是希望公司的员工未来比我做得更好。

这就是我怎么样来管理公司的方法。我觉得互联网是可以改善人的生活的，而不是说，只是为自己赚钱的工具，这就是我的想法，我认为要有去解决问题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