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盗攻略

薛田+朱信明+王莹莹

回忆起帮表姐追回被盗损失的那段过程，福建宁德市的尤女士依旧思路清晰。

那是2015年12月29日，她的表姐收到一条短信，称“您有一条违章被摄像头记录，请查看完整罚单……”短信中的姓名和车牌号都准确无误，表姐的孩子当时正拿着手机，没有多想，就点击了短信中的链接。转而出现的页面并非罚单，孩子随即退出页面，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过了3天，表姐用银行卡取钱，却发现被盗刷了2.1万余元。事后，尤女士与表姐复盘整个过程，才发现一丝端倪——在这3天内，表姐的手机没有收到过银行的任何通知短信。点击那个链接后，“或许黑客就已经侵入手机套取了银行卡信息，同时拦截了银行的短信。”尤女士对本刊记者回忆称。

尤女士表姐遇到的情况并非孤例。

据公安部的统计，2015年1月至8月，全国公安机关共立案电信诈骗案件31.7万起，群众损失已近百亿元。

“银行卡盗刷已是目前舆论与公众关注的热点话题之一。”国浩律师（天津）事务所曹会杰对本刊记者说。

刷卡留凭条

“一般来说，银行卡盗刷分两种情况，有卡交易和无卡交易（电子化交易）。有卡交易又分为真卡盗刷和伪卡盗刷。”曹会杰说。

简单来说，真卡盗刷就是持卡人把银行卡和密码丢了，有人直接利用原卡在 ATM 机上取现。而不法分子利用偷窥、监控、信息采集或买卖等方式获取持卡人的银行卡账号和密码，然后复制一张银行卡并进行盗刷，则为伪卡盗刷。

“传统的依靠外置摄录装置采集银行卡号及密码的做法仍然存在，但更多的是通过芯片记载、WiFi、木马窃取等方式（获取卡号、密码）。”曹会杰说。

发现银行卡被盗刷，第一步要做的是：立即打电话给银行客服挂失。“挂失之后，不法分子还能转账或者取款，还有损失，那肯定完全是银行的责任了。” 北京盈科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律师易胜华告诉本刊记者。

考虑到挂失手续比较复杂，速度慢，持卡人可以先带着被盗刷的银行卡到最近的发卡行网点或ATM机进行存取款、查询等交易。“要保存好凭条，它能够证明你取款的时间和地点，以证明‘卡未离身。”此外，由于网点和ATM机附近都有摄像头，监控也能成为证据之一。

“证明‘卡未离身意味着，异地盗刷不是持卡人的行为，原银行卡没有丢失或被盗。”易胜华解释称，若是持卡人此后起诉银行并要求其赔偿损失，“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关键、影响成败的证据”。

对于挂失后银行卡会被存取款机吞掉的情况，易胜华称这也可证明“卡未离身”，但吞卡还需要找银行取卡，工作量更大，因此最好的办法还是存取款等操作结束打印凭条。

北京市二中院在去年12月底的通报中，也称持卡人可以向银行询问盗刷的方式、时间、地点、交易另一方账户信息，以及离自己最近的ATM机位置。持卡人在必要时，还可记下客服人员的号码，以便将来在诉讼中核实情况。

曹会杰则补充道，可能取得相关录像资料的，还要积极向有关机构、部门申请调取。如上述证据不慎丢失，系跨行交易的还可以向中国银联调取凭证。

破案率低 也要报案

发现银行卡盗刷当天，尤女士和表姐就到宁德公安局刑侦支队报案。做完笔录之后，警察建议她们回去等消息。

一晃15天过去了，在这期间，尤女士给经侦支队打过一次电话，还与表姐到派出所，希望找到当时接待的警察询问进展，但他“要么就是出差了，要么就是不在”。时间越拖越久，尤女士猜测，可能是因为盗刷金额太小，加上时间恰逢跨年，警察有些忙，“除非你找什么人，要不然小案件人家不会理你”。

按照常规，若是银行卡遭遇盗刷，应致电银行进行挂失，打印流水账单，同时报警，至派出所录口供做笔录，由派出所转交刑侦部门立案侦查。

但多名被盗用户向本刊记者表示，被盗数额不大的话，派出所甚至不给做笔录，警察会说“不归我们管，去案发地报案”。

2015年9月，北京市西城法院在“涉银行卡案件”新闻发布会上通报，发生银行卡盗刷后，持卡人多数首先选择刑事报案，但是此类刑事案件的“侦破难度较大，侦破比率极低”，“只有极少数案件能够通过刑事程序得以解决。”

与之或可形成印证的是，曹会杰所在的律所经办的大量案件中，其刑事部分的侦查大多没有进展。

但报警依旧是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

若是持卡人此后需要进入诉讼程序，报警这一行为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曹会杰举了个例子：如果有受害者半夜12点收到短信，发现一笔异地的银行卡交易，而该银行卡就在受害者身边，那么马上出门报案，比如12点10分公安系统里面就已经有记录了，“比如交易发生在广州，从北京到广州10分钟以内不可能赶到”，法官对于这起交易是否为伪卡交易的推断会变得较为清 晰。

自助挽回损失一定要快

“首先得报警，然后才能有备案，到时候让警察出具一张让银行和其他机构配合的证明，他们才会搭理你。” 这是尤女士的经验之谈。

在这之后，尤女士和表姐找到银行交涉，但得到的答案是“不会赔偿（损失）”。她们只得咨询律师寻求帮助。

如果不是律师询问 “有没有开通手机银行、网上银行，还有支付宝”这个问题，也许追回损失的过程和数量远远达不到目前的水平。

拿着警察出具的要求银行配合的证明，尤女士再度来到银行打印流水单，发现被盗刷的2.1万元多通过财付通、支付宝、快钱、国美在线、同城转账等十多家第三方支付平台转出或消费。尤女士称，她当时决定尝试依靠自身力量追回损失，遂逐个打电话询问。

最先追回的，是被不法分子转到支付宝的9999元。

材料提交后，支付宝调查发现，骗子从银行转了9999元到支付宝，试图用支付宝进行消费。但仅尝试了一次消费（411元），便触发了系统的安全警报，支付宝随后将账户进行了冻结。三天后，支付宝通过保险公司将这笔钱如数退回。

除了被人通过快钱、国美在线这两家第三方平台消费的钱款外，其余钱款在分别致电后的7天内悉数讨回，共计1.7万余元。

在采访中，尤女士对于最终没能追回的部分损失还是有些后悔，如果她在第一时间就开启自主维权之路，或许能全数追回盗刷款。“国美在线说，盗刷款被不法分子用于网购。”尤女士联系上国美时，距离事发已有近20天，货品已签收，国美无法为其退款；而若能在发货到签收这3天到5天的时间内反映被盗刷情况，货款便可拦截。

虽然可以通过送货地址查到盗刷者的信息，但尤女士出于对警方的失望，没有再去就此寻求帮助。

支付宝蚂蚁金融服务集团安全品牌总监宋宠称，支付宝在和用户进行沟通后做了一系列核查，最终确定尤女士表姐遭遇的这起案例，是“由信息泄露结合木马劫持验证码而产生的盗取”。据其称，已经产生的资金损失，他们可以通过保险公司赔偿用户损失。

不过，理赔一次后，该账户的购物、转账及还款就不再支持支付宝快捷支付，只能通过网银支付。

最后的办法：法庭上见

如果穷尽了所有手段，仍然没能得到解决，很多人才会根据现实情况，决定是否提起诉讼。

在伪卡盗刷案中，曹会杰一般会建议原告在证据相对充分的情况下，以发卡行为被告起诉。原因在于涉及的主体、法律关系较为简单，程序无太多牵绊，胜诉把握较大。

但这条路依旧艰辛。

此前，一部分起诉银行的民事诉讼案件会因为“先刑后民”的原则被法院直接驳回。易胜华称，银行基本都会拿“先刑后民”作为抗辩、不承担责任的理由，他们会认为，持卡人的损失为不法分子造成的，要等待刑事案件结束之后再说。

不过，在2015年5月，立案登记制实施之后，只要到法院起诉，法院就必须受理，“立案已经不是问题了”。

到了庭审阶段，持卡人对于银行卡及密码保管不善，也一直是银行方面的另一个抗辩理由。易胜华曾在一个多月前到建设银行开了张新卡，当时他随手试了一下自己的生日能否设为密码，结果发现失败。“今后要是银行举证，这（类拦截）就可以作为比较有利的证据，（银行）可以说，我已经替你拦截了一些犯罪分子会试出来的密码了。”

因此，在易胜华看来，银行卡盗刷案件中，银行和持卡人是否需要承担责任，承担多少比例的责任，最关键的还在于证据。

他们曾代理了一个持卡人的银行卡在身边时，遭遇异地盗刷的案件，持卡人损失了几十万。这是一起伪卡盗刷案件，但因为持卡人实在拿不出“卡未离身“的证据，在之后的诉讼过程中，他对法院是否会判决银行承担大部分责任“有点拿不准”。最终，这名持卡人接受了调解，与银行各自承担50%的损失。

若是证据充分，持卡人获赔的几率还是比较高的。

易胜华解释道，伪造银行卡涉及更为高端的技术，比如信息的加密和存储等，银行有义务，有能力和技术防止银行卡“不被复制”。比如芯片卡的防伪能力要高于磁条卡，银行有责任加大推广力度。现在很多银行也确实一改此前收费较高的做法，降低工本费甚至免费为客户更换新卡。

而电信运营商是否需要承担责任，也同时成为舆论热议的话题。

“利用伪基站，以有公信力的平台比如10086发送木马信息等，如果运营商或者网络平台关注到，应该马上掐死，再发送一条信息提醒用户，刚才的信息为虚假的诈骗信息，可以采取这种方式去防范。”如果没有这么做，易胜华认为，还是可以追究其一部分责任的。

2015年11月，广东深圳的张女士遭遇电信诈骗被骗走44万元，她以没有提供真实的来电显示服务为由，将中国移动通信集团广东有限公司深圳分公司告上法庭，要求赔偿其损失。深圳市福田区人民法院一审裁定深圳移动提供服务不准确担责20%，赔偿张女士财产损失8.9万元。

当然，在律师看来，持卡人平时对于银行卡信息和个人信息的保管，也需要多加注意。如开通手机银行短信提醒，以便随时了解账户请款。不去点击短信中的链接，尽量将小金额的卡作为网上交易的常用卡，若是大额转账，就使用银行U盾等加密技术。此外，在平时使用POS机刷卡输入密码时，也需要注意周围环境，并适当进行遮盖。

易胜华认为，人们也不能无限加大银行需要承担的责任，“如果手机或者银行卡丢了就是银行的责任，就像把银行当做保险柜，我钥匙丢了无所谓。谁都不会认真去保管。”

六步攻略：

开通手机短信通知

发现银行卡被盗刷

打电话给银行客服挂失，同时报警，并留存盗刷证据

拿着银行的单据到派出所登记，再到刑侦部门立案

拿警局立案的回执单与银行交涉，与第三方支付平台交涉

咨询律师起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