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像

影像作品的虚假与真实

用一种极端的特殊技术来讨论所谓的摄影真实性。相对于我们的现实，拍摄下来的瞬间只是现象，实际上现象和现实之间仍然有很大的差距和不同。

我是孙略，大学是学工科的，后来从事的工作基本都是与工科有关，所以我在做作品的时候，可能跟其他的摄影师不一样。

《停顿的虚像》没有用照相机拍摄，全部都是由电脑制作而成，有点类似于电影里面做动画和特效。实际上我在2000年左右的时候就开始接触这种技术，它的初衷是模拟真实，但我一直在考虑有没有可能有另外一种方向，在抽象的范畴展现一个实验的空间，这是我最初的思考。这组作品耗时比也较长，也是一个很小的实验性作品，从2008年开始，用了4年的时间。里面的一些纹理，包括整个造型，实际上一半是电脑的功能，另一半是靠我规划而来的。这组作品的影调、光影、物质等，是我在理解摄影的过程，因为我们图形、图像技术本身就是模拟现实的摄影技术。那么，关于造像和摄影之间的关系，实际上是在影像获取过程中有区别，但对于受众来讲，这个区别真的是那么大吗？我并不觉得。我们现在看到的影像作品中许多是被造出来的，并不是拍下来的。目前国内活跃的影像艺术家里面，中央美院缪晓春老师的作品就完全是造像造出来的，实际上也有很多人专门从事这一方面的工作或者研究。我觉得，以摄影的眼光来看造像，会有摄影的真实性，但造像对现实的反映是否准确、是否能够反映现实，这也是争论的焦点。

《静止的电影》这组作品实际上是做得最轻松的一套，因为我只编了一个程序，然后让电脑去算就可以了。一部电影两小时时长，一般大概有20万帧左右的画面，我把这些画面叠加到一起，再用电脑算出来一个平均值。影像大致可以分为动态影像和静态影像，我是通过一个程序把动态影像转换成一个静态影像。这里面涉及到的问题非常关键，就是对于时间的思考，或者说是对时间的一种试验。

杉本博司是我最崇拜的一位摄影大师，他的电影院系列将“动态”和“静态”的转换做到了极致，而我的“静止电影”是向大师学习和致敬。杉本博司拍摄屏幕的方式是把机位和视角放广，可以把影院的环境拍摄下来。我在构图上面和他有很大的区别，我是把摄影机对着屏幕拍，没有拍摄影院的环境，也没有用到摄影机。杉本博司很多作品都是跟时间相关的，由于他的影响，让我对摄影的时间性有一定的思考：时间是非常重要的，其中还有空间可以去挖掘和探讨。它具有哲学概念，我们把所有其他的事物都剔除掉以后，留下的只是共性，而我觉得所有事物的共性则是时间。摄影这种媒介跟时间相关，所以我觉得用摄影和影像的手段来探讨时间是非常合适的。

我们传统意义当中的电影人物、情节、故事要表达的思想内涵一定要在时间线上进行展开，如果把这种东西打破掉，那个电影就不是电影了。所以我只是基于原来的时间线用一种技术做了另外一件事情。我的方法就是将一切跟时间相关的东西全都不要了，最终就留下一个痕迹。能够把他们的电影作品“销毁”，然后变成自己的东西，是特别有快感的事情。不过，要是对电影审视的话还得去看那个电影。

《扭曲的时间》是钟表的时针和分针一直在运动当中，我拍摄了20分钟左右，最终呈现在照片上时针和分钟是弯曲的，我直接把这张照片命名为《扭曲的时间》，也是我这组作品的总题目。一般的单反相机快门帘幕的工作原理，如1/200秒，实际上相机快门的前帘和后帘在胶片曝光的过程当是同时运动的，这种运动就形成了一个狭缝，才能对胶片进行扫描方式的曝光。而在帘幕快门进行扫描摄影的过程，能够造成运动物体的变形。这种技术有一个专业的名词，叫做狭缝扫描，英文叫“Slit scan”，这种技术是讨论时间，甚至是研究摄影真实性的一个特别好的工具。在上世纪的一些国外摄影师把照相机快门进行了一些改装，让帘幕快门运动速度和运动时间可以进行控制，这样的话，胶片上每一点的曝光时刻是不一样的，用这种照相机来拍就会形成运动的变形扭曲。

《燃烧的香》是拍整个香从点燃到最后烧光的过程，用摄影机这种设备来拍。后期制作我也写了一个程序，模拟狭缝扫描的效果。把摄影系统改装成了一个可控的狭缝扫描的照相机。用我的这种方法，香是没有掉落的，因为狭缝扫描一直压着燃烧的那一个局部（运动）。实际上这组作品我还没有做完，我全部做完以后大概是8-10张。长时间曝光摄影是无数个瞬间的叠加，它会使影像虚幻，狭缝扫描这种方法是把时间在一个静态的影片上较为清晰地展现出来。从整个系统来讲，在电脑里面做这件事情，还是在相机里面用机械快门来做，实际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沙漏这两张是同时拍摄的，只是扫描的方向不同，一个是从画面上面往下扫，一个是从下面往上扫，最后呈现完全不同。其中一张是沙漏上面和下面都没有沙子，我们只能看见中间流动的一条线。下面一张，沙漏上面部分全部是满的，中间那条线看不见。这个作品的核心思想，现实是无法表现的，现实只存在于我们的心里面，我比较核心的一个观念或者概念大概就是这样。作品除了经验视觉效果和冲击力之外，其实更多的是在阐释一种对于时间、对于生命、对于各种纬度的理解方式和角度。

实际上摄影或者影像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工具，我觉得人活着是两个层面，一个层面是世俗的层面，孩子、家庭、房、车等物质，所有人都逃不了，但是人又会有一种超脱于世俗层面以外的东西。我做这些东西只不过是用摄影的方式来追求一种超脱世俗的精神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