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的终结之处蔡乙荣的减肥计划

2016-04-27 01:56燕思雯
数码摄影 2016年4期
关键词:酸奶摄影身体

燕思雯

我们通过自己的身体感知和认识世界,它能使我们追逐快乐、感受痛苦。而自拍则是揭示内心感悟的方式之一。蔡乙荣通过对自己身体的关注,找到个人精神的终结之处,也找到了肉体与灵魂的缓和方式。

蔡乙荣

1987年出生于山东;

2008-2012年就读于西安美术学院摄影专业;

2012-2015年就读于西安美术学院摄影专业硕士研究生。参展:

2016年哈姆雷特之约综合影像展,天津;

2015年做景观天首届西安当代影像艺术文献展,西安;琨廷艺术实验计划,北京;

2015年丽水摄影节,评为“优秀展览”,丽水摄影博物馆收藏,丽水;

不陌生·跨界艺术·设计展,上海;

循·迹·摄影空间概念展,苏州;

首届长江国际影像双年展,重庆;

2015年亚洲大学生国际摄影展,日本;

2014年德国达姆施塔特摄影节,德国;

2013年真实世界·第三届国际年轻艺术家联合展,中法;

2012年第十二届平遥国际摄影大展,平遥。

去年参加长江国际影像双年展,我与之前并不相识的蔡乙荣安排同一个房间,由于当天我入住的时候已经很晚,她已经快休息了,我也没看清楚这个女孩。第二天在展厅时,一个身材略魁梧的北方女孩主动与我说话,我才认出来,这个人是与我同住一屋的蔡乙荣。与她交谈中,无论什么言语,从她的山东口音里说出来总是带着几分幽默。她爽朗外向,我们也很快熟络了起来。再看她的作品,一整面墙都是密密麻麻巴掌大的“小人儿”,这是她的自拍减肥计划,从一个看上去有些肥胖的女孩减肥到面颊消瘦、锁骨都清晰可见,也真是蛮拼的。但是她现在反而轻松调侃道:“当时失恋了嘛,太难受了,就减肥呗。”

可能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或许就是一场简单的自我表演,但每一个故事的背后,都有它的精神内涵所在。蔡乙荣天生是易胖体制,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小胖妞,经常被家人训斥怎么总是吃那么多东西,还被同学起了个“恐龙”的外号。处在青春期中她一直“扮演”男性的角色:短发、强势、倔强、与男孩子打成一片。绘画考前班的男同学总是给漂亮的女同学占座,而她,从来都没有受到这样的优待,总是被挤到最后一排。她也因此没有把自己当做女孩子看待。长久以来的不被异性和亲友们肯定,使得她缺少自信、把一切归结为一个原因——肥胖。她极度讨厌和痛恨自己的身体。从高中开始就疯狂地投入到减肥当中,七日瘦身汤、减肥偏方、运动、节食等等各种方法无不尝试,吃了减、减了吃、胖了瘦、瘦了胖……心理和生理的不成熟,导致了减肥痴念的恶性循环。她回忆起上学的时光,好像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此外,除了身体以外,情感原因也是这组创作重要的来源之一。儿时蔡乙荣或多或少受到了环境的影响,并不是很相信爱情,或许出于一种自我保护,她也一直没有谈过恋爱。大学期间,渐渐瘦下来的时候才留起长发,接受自己的女性“身份”。后来,初恋男友的出现,让她重新找到了“存在感”,他并不嫌弃她的肥胖,反而觉得胖点也蛮可爱的。于是蔡乙荣终于放开了对食物的禁锢,多年来的克制在没有得到正确的心理疏导下,身体一下子吃胖了起来。三年的无节制的饮食,直到分手的当头棒喝:初恋男友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看你胖的,该减减了。”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她。周边的朋友也都在劝解:“你要是瘦点就能找到更好的男朋友了。”这一切箭头又反过来指向了她的身体。

在痛不欲生的失恋过程中,蔡乙荣决心开始了减肥计划。并将这一过程纪录下来,展现给大家看。而摄影则是她最为熟悉的媒介和表达手段,蔡乙荣毅然决然地将自己的身体交付给照相机镜头,选择以自拍的方式,纪录减肥:早餐一片面包、一片火腿、一杯酸奶、一杯咖啡、一片维生素C;中餐两片面包、一片火腿、一杯酸奶、一杯咖啡;晚餐一片面包、一片火腿、一杯酸奶、一片维生素C,另加高强度的有氧运动。45天内,从74kg减到64kg。在减肥期间,每天坚持拍摄自己身体的正面、侧面、背面。这是第一次的尝试,可是瘦到这个程度她仍然觉得不够“泄恨”,于是一个月后她决定再进行一轮减肥计划。连续拍摄99天,每天正、侧、背各三张,共297张。最后一天拍摄时,她的体重为53.8kg。这前后共瘦了20公斤,可想而知,这整个过程是极其痛苦的,另外加上拍摄的难度,背景、光位、后期修图,连影棚的管理人员都不耐烦了,而她却依然每天坚持。或许只有身体上的疼痛和拍摄过程的繁琐,才能暂时缓解她精神上的痛苦。当然,最终的展览,也得到了大家的赞许。除了照片以外还有几个月以来吃的所有面包空塑料袋和几罐空酸奶瓶、超市购买食物的小票、她写的日记和减肥计划相关的声音。整个展览过程也不仅仅停留在摄影层面,而是用多种媒介手段诠释一个主题,更加丰富饱满了。因此也得到了许多的展览机会,有幸让我看到这个女孩的经历和坚毅。

哲人曾说:认识你自己。我们通过自己的身体感知和认识世界,它能使我们追逐快乐、感受痛苦。而自拍则是揭示内心感悟的方式之一。最早将自拍实践的是法国摄影家Hipplyte Bayard,他上半身半裸,扮演一个被淹死的男人,以表示摄影发明家从未受到世人的重视而悲哀。在后来的摄影史中采取自拍的手法也屡见不鲜。而蔡乙荣的这种“无表情”拍摄,有一种杜塞尔多夫式的冷静和客观,带着几分“贝歇学派”的意味。她将“类型学摄影”运用到“当代摄影”中的个人化主题中无可厚非。

将个人经历和个人感受通过身体这一媒介来表达,从上世纪的女性运动以来,关于身体的争论总的来说可归结为一个问题:该由谁来掌控一切?蔡乙荣的作品也恰恰反映了当代语境下的自拍——“从身份审视的变异到自我身份的重新定位。”她在面对只有50多公斤的自己,身体变得陌生,甚至已经不认识消瘦的自己。这种违背身体本来特性、迎合大众口味、迎合男性审美的极端行为是对身体问题的探讨。整个过程结束后,她觉得:“我的身体就应该由我掌控。”最终坦然面对自己、面对身体、面对过往。

蔡乙荣所持有的激进主义立场和行为,使得个人经验变得具有政治性。大众审美对理想女性的定义是年轻苗条、体态匀称。无论这个想法多么不切实际,女人们也要为之拼尽全力,因而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在蔡乙荣的作品中我们看到了她用艺术在向自己、向情感、向美的规范观念宣战。体现了对人类身体价值的反向思考,同样,让我们反观到了自己,提醒了我们,人的老化、残疾、痛苦、疾病和死亡,不该被遮遮掩掩。蔡乙荣通过对自己身体的关注,找到个人精神的终结之处,也找到肉体与灵魂的缓和方式。或许,这也是自拍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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