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山竹溪方言的撮口呼读音及其价值

盛银花

(湖北第二师范学院 湖北方言文化研究中心，武汉 430205)



竹山竹溪方言的撮口呼读音及其价值

盛银花

(湖北第二师范学院 湖北方言文化研究中心，武汉 430205)

摘要：竹山、竹溪方言的撮口呼古鱼虞韵今读类韵和i韵、ou韵，有各自的音韵条件。竹山、竹溪方言的撮口呼读音与江淮官话黄孝片及陕西南部的平利、白河等地方言相同，可以将撮口呼读音作为方言分区的标准之一，将竹山、竹溪方言划归江淮官话，使其成为鄂西北的江淮官话方言岛。

关键词：竹山竹溪方言；撮口呼；鱼虞韵；方言归属

一、 引言

竹山、竹溪紧邻，二者位于鄂、渝、陕交汇处，西北接陕西平利、镇坪、旬阳，南邻重庆的巫溪、湖北神农架林区，东邻湖北房县，东北与湖北郧县接壤。竹山、竹溪方言的撮口呼古鱼虞韵今读类韵和i韵、ou韵。撮口呼的读音对于竹山、竹溪方言而言具有重要的价值，因为竹山、竹溪方言到底归属哪一方言区，方言学界历来众说纷纭。赵元任、丁声树等(1948)将湖北省东部地区的17个县和西北角的竹山、竹溪共19县的方言都划在第二区，即现在所说的江淮官话区。中国社会科学院和澳大利亚人文社会科学院共同出版的《中国语言地图集》(1987)将竹山、竹溪方言划归江淮官话，它与鄂东南的黄孝片共同构成湖北境内的江淮官话区。周政(2002；2006)认为陕西平利方言与竹山、竹溪的方言比较接近，应划入江淮官话。刘兴策(2005)提出竹山、竹溪方言应该归西南官话成渝片。刘祥柏(2007)在《中国语言地图集》中，将竹山、竹溪方言和陕西南部商洛市的柞水、镇安、商南、丹凤和山阳，安康市辖区、旬阳、平利、白河等9个市县的方言作为一个特殊的区域，称为鄂西北陕南江淮官话区，叫“竹柞片”。李蓝(2009)认为，竹山、竹溪方言面貌比较独特，在《中国语言地图集》中，暂按语言地理分布的关系将竹山、竹溪方言与陕西的白河、平利合并为鄂西小片，放在西南官话湖广片内。朱丽师(2014)提出竹山方言为中原官话与江淮官话的过渡方言，在方言区的划分上应把竹山方言归到中原官话的南鲁片。总之，学者们已经注意到了竹山、竹溪方言相较于其周边方言而言，有其独特之处，得出的不同结论，正说明竹山、竹溪方言的复杂性。本文拟根据竹山、竹溪方言的撮口呼读音，通过与江淮官话黄孝片和陕南方言的比较，说明撮口呼古鱼虞韵的今读音类韵和i韵、ou韵在竹山、竹溪方言归属方面的重要价值。

二、 竹山、竹溪方言撮口呼的读音及其分布

(二) 竹山、竹溪方言撮口呼读i韵母

(三) 竹山、竹溪方言撮口呼读ou韵母

竹山、竹溪方言的撮口呼中古遇摄鱼虞韵还有一小部分读ou韵母，主要分布在端组来母、精组细音与鱼虞韵相拼的时候。如：绿=鹿、续=素。

三、 竹山、竹溪方言撮口呼读音与陕南、鄂东江淮官话的比较

其一，知系遇、蟹、止、山、臻、通摄合口字,以及少数江、效、宕摄开口字,平利话读tʂ等。如:书、缀、吹、软、准、叔、撞、抓、霜、水。

其二，遇合三、山合三四等见组、精组字和通三入(屋三烛)见组字声母,平利话读tʂ等。如:居、虚、区、渠、惧、曲、菊、局、卷、劝。

其三，遇摄、山摄知系合口三等字与见系合口三等字声母,平利话读音相混,读tʂ等,如:书=虚ʂ、篆=倦tʂan、注=句tʂ、串=劝tʂhan。

其四，平利话相邻的汉旬话、紫岚话有y韵和以y开头的撮口呼，平利话则对应为韵和以起头的合口呼。

点字竹山竹溪安陆云梦孝感英山罗田黄冈黄陂麻城蕲春著ʮʮʮʮʮʮʮʮʮʮ句ʮʮʮʮʮʮʮʮʮʮ菊ʮʮʮʮʮʮʮʮʮʮ区ʮʮʮʮʮʮʮʮʮʮ鱼ʮʮʮʮʮʮʮʮʮʮ许ʮʮʮʮʮʮʮʮʮʮ如ʮʮʮʮʮʮʮʮʮʮ月ʮeʮeʮeʮeʮeʮeʮeʮeʮeʮe船ʮanʮanʮanʮanʮanʮanʮanʮanʮanʮan权ʮanʮanʮanʮanʮanʮanʮanʮanʮanʮan顺ʮənʮənʮənʮənʮənʮənʮənʮənʮənʮən训ʮənʮənʮənʮənʮənʮənʮənʮənʮənʮən徐iiiiiiiiii聚iiiiiiiiii取iiiiiiiiii全ianianianienianianianienianian旬inininininininininin律iiiiiiiiii履iiiiiiiiii须iiiiiiiiii去i/ʮi/ʮi/ʮi/ʮiiii/ʮii序iiiiiiiiii续ououououiəuiəuououiəuiəu绿ouououououououououou

四、竹山、竹溪方言撮口呼读音的价值

竹山竹溪方言撮口呼古鱼虞韵的今读音有助于我们判定其方言分区的归属。

1987版地图集将竹山、竹溪方言归入江淮官话。2012版《中国语言地图集》中，对于竹山、竹溪方言分区的处理有两种不同的意见，刘祥柏根据竹山、竹溪方言与陕南平利、白河方言的同一特征，将竹山、竹溪方言归入江淮官话，称其为“竹柞片”。李蓝(2009)认为，竹山、竹溪、郧西3处的方言面貌比较独特，和周围的方言有明显的差别，与处于陕南的白河、平利比较接近，他着眼于语言分布的整体性原则，暂将这5处合并为一个鄂西小片，放在西南官话湖广片内。共5个县：郧西县、竹山县、竹溪县、白河县、平利县。

在同一文献《中国语言地图集》(2012版)中，对同一区域的方言却有不同的处理意见，说明这个区域的方言的确复杂，的确特殊。因为竹山、竹溪方言同陕南平利、白河有相同的语音特点：

其一，无入声调，古清入、次浊入今多读阴平；全浊入今多读阳平，与于江淮官话黄孝片和部分北部赣语类似。

其二，古今声调对应一致：(李蓝2009)

平上去入清浊清次浊全浊浊清清次浊全浊竹山阴平24阳平53上声44阳去阴去313阴平24阳去33白河阴平31阳平44上声35阳去阴去213阴平31阳去22商南阴平31阳平35上声55阳去阴去212阴平31阳去22

其三，去声分阴阳，古清去字读阴去，古浊去字读阳去。这和江淮官话黄孝片和部分北部赣语类似。

其五，古蟹止山臻摄端系合口字，今多读开口呼韵母。这个特点与江淮官话和部分北部赣语相近。例如：

对tei│罪tsei│醉tsei│乱lan│短tan│墩tn│孙sn。

正因为“竹柞片”有这五个共同特征而有别于周围的其他方言，与鄂东的江淮官话黄孝片有诸多类似之处，因而赵元任等(1948)、周政(2002；2006)、邢向东，郭沈清(2005)刘祥柏(2007)等学者将这一区域的方言划归江淮官话。赵元任等(1948)曾明确指出，湖北省东部地区的17个县和西北角的竹山、竹溪共19县的方言为第二区。第二区占东部跟东北部，约占全省四分之一的地方，但是西北角的竹溪、竹山两处像东部而不像西部，所以，也把他们归在第二区。这第二区可以算作典型的楚语，如果要独立一种楚语的名目的话。

当然，持不同意见者认为江淮官话方言的共同特征是有入声，而竹山、竹溪这个特殊的区域没有入声。竹山、竹溪的西北部接陕西平利(1987版地图集将其划归中原官话秦陇片、镇坪(西南官话成渝片)，南邻重庆的巫溪(西南官话成渝片)、湖北神农架林区(西南官话成渝片)，东邻湖北房县(西南官话鄂北片)，东北与湖北郧县(西南官话鄂北片)接壤。可以说，竹山、竹溪被其周边的西南官话和中原官话所包围，因而，根据语言地理关系将其划归西南官话。我们姑且不论这种处理方式是否科学，是否合理，单就“古入声字的今调类”(李荣1985)作为划分官话的标准而言，还有讨论的空间。李荣先生在《官话方言的分区》中明确提出以“古入声字的今调类”作为划分官话的标准。并按这一标准，将现代汉语官话分为东北官话、北京官话、冀鲁官话、胶辽官话、中原官话、兰银官话、西南官话和江淮官话八个区。这一标准基本上可以把官话方言区分开来。作为划分大方言区的标准，一次到位，标准统一，这样的划分是科学的，合理的。可是，汉语方言不止一两个、三四个，而是多达上十个，有的方言又分为若干个次方言，同一次方言中还可以分为不同的地方话。这样，划分方言、次方言时，除了“古入声字的今调类”这一主要标准外，还需要参考声母，或韵母，或词汇等方面的特点作为次要的补充标准。竹山、竹溪方言虽然没有入声，但是，该地区方言撮口呼古鱼虞韵今读类韵、i韵、ou韵这一典型的区别性语音特征完全可以作为江淮官话黄孝片的划片标准。如果这一标准不够的话，竹山、竹溪方言的声母还有另一个有别于其周边方言的特征，那就是tʂ组声母与ts组声母对立，这与江淮官话黄孝片完全一致，而湖北境内的西南官话里，tʂ组声母与ts组声母合流，大部分地区合流为ts组声母，其拼类韵母的tʂ组声母“著猪处书状”等字，西南官话读t组y类韵母。鉴于此，竹山、竹溪方言应归属江淮官话。

竹山、竹溪作为江淮官话的“竹柞片”虽然周围被西南官话和中原官话所包围，但是它的典型性语音特征撮口呼古鱼虞韵的读音及tʂ组声母与ts组声母对立明显区别于西南官话，不妨把竹山、竹溪看作是一个处在西南官话中的方言岛。这样处理，一方面显示竹山、竹溪方言的特殊性，另一方面显示湖北境内方言的丰富性，复杂性，从而引起我们对竹山、竹溪方言关注，重视研究竹山、竹溪方言的来源及其与周边方言接触后产生的变异性特点。就像客家话，大本营是广东梅县，但在福建省，客家话汀州片散见于闽语泉漳小片达5处之多。再看福建省方言地图，闽语泉漳小片散见于闽语大田小片1处，闽中片3处，候官小片3处，福宁小片3处，建瓯小片1处，就像一个个的方言岛，星罗棋布在闽语其他小片之中。闽语泉漳小片还散见于台湾省的23个县市，广西的16个县市。再说了，江淮官话黄孝片本来就跨省，甚至隔省隔县，并没有完全按地域连成一片，如江西的九江、瑞昌与黄孝片紧邻，而安徽的桐城、枞阳、安庆，则与黄孝片在地理上远隔，但这并不妨碍它们归属为江淮官话黄孝片。

注释：

①竹山读音调查自竹山人敖有志，安陆读音调查为笔者本人，安陆是笔者的母语，见《安陆方言研究》。云梦读音调查自云梦人陶小林，孝感读音调查自孝感人王求是，英山读音调查自英山人项菊，罗田读音调查自罗田人金殿中，黄冈读音调查自黄冈人汪化云，黄陂读音来自《湖北方言调查报告》，麻城读音来自《湖北方言调查报告》，蕲春读音调查自蕲春人高翔。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参考文献：

[1]崔荣昌.四川省西南官话以外的汉语方言[J].方言，1986，(3):186-187.

[2]杜玄图.论现代汉语方言中的[iu]类韵母的历史语音层次——以四川西充方言为例[J].现代语文，2014，(9):45-47.

[3]黄典诚.汉语语音史[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3：118.

[4]李 蓝.六十年来西南官话的调查与研究[J].方言，1997，(4):249-257.

[5]李 蓝. 西南官话的分区(稿)[J].方言，2009，(1):72-87.

[6]李 荣. 官话方言的分区[J].方言，1985，(1):2-5.

[7]刘祥柏. 江淮官话的分区(稿)[J].方言，2007，(4):353-362.

[8]刘兴策.刘兴策文集[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0：238.

[9]乔全生.晋方言语音史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08：244.

[10]盛银花.安陆方言研究[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54；60；83.

[11]王 力.汉语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2004：203.

[12]袁家骅.汉语方言概要[M].北京：文字改革出版社，1983：102.

[13]赵元任.湖北方言调查报告[M].北京：商务印书馆，1948:502；505；509；521；522；529.

[14]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中国语言地图集(第二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75；86；110.

[15]周 政.陕西平利话的归属[J].陕西教育学院学报，2002，(3)：43-46.

[16]周 政.关于安康方言分区的再调查[J].方言，2006，(2):177-183.

[17]朱丽师.从语音学角度看竹山方言的归属问题[J].郧阳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15，(2)：71-75.

责任编辑：陈君丹

Zhushan Zhuxi DialectalCuokouhuPronunciation and Its Value

SHENG Yin-hua

(Hubei University of Education/Research Center of Hubei Dialect Cultural Study，Wuhan 430205, China)

Abstract:The ancient Yu yu (鱼虞) rhyme of Zhushan Zhuxi dialectal cuokouhu now reads as class rhyme, i rhyme and ou rhyme, each with its own phonological conditions. Zhushan Zhuxi dialectal cuokouhu pronunciation is the same as that of Huang Xiao region of Jianghuai mandarin, as well as that of Pingli and Baihe dialects of southern Shaanxi. Cuokouhu pronunciation can serve as one of the standards of dialect division. Zhushan Zhuxi dialect can be classified as Jianghuai mandarin, and hence a Jianghuai mandarin dialect island in the northwest of Hubei.

Key words:Zhushan Zhuxi dialect; cuokouhu; Yu yu rhyme; dialectal affiliation

中图分类号：H17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344X(2016)01-0021-04

作者简介：盛银花(1964-)，女，湖北安陆人，教授,文学博士，湖北方言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研究方向为汉语方言、语法。

收稿日期：2015-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