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地区装备制造企业模块化演进机制研究——以广西玉柴集团为例

张　林，孟祥宁



西部地区装备制造企业模块化演进机制研究——以广西玉柴集团为例

张林，孟祥宁

[摘要]世界正迈入以智能制造为主导的第四次工业革命，如何推进装备制造业模块演化成为重要议题。文章基于主体与环境互动角度建立模块演化的主体能力与制度环境、市场环境与技术环境互动的一般演化模型，认为企业模块演化表现为模块的多样性和精细化，并以玉柴集团模块为案例，分析模块演进的制度动力、市场动力及其特征，从模块的知识关系角度研究企业知识协同动力及其途径。

[关键词]装备制造企业；模块化；演进；玉柴集团

在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下，主要依靠资源要素投入、规模扩张的粗放型发展模式的装备制造业面临新挑战。装备制造业是我国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如何在工业4.0背景下提升在世界制造产业链中的分工地位是亟须解决的问题。由于世界分工已经由产业分工-产品分工-工序分工-模块分工转变，作为一种新的产业组织形态，模块化理论有利于指导装备制造业的转型升级。“模块”是指半自律的子系统，按照一定的规则与其他同样的子系统相互联系而构成的更加复杂的系统或过程[1](P22-23)。将复杂的系统拆分成不同的模块，并使模块之间通过标准化接口进行信息沟通的动态整合的过程，叫做“模块化”[2]。学者们普遍认为，模块化是技术与产业组织创新、进入全球价值链的重要模式。但作为一个系统综合的过程，大部分学者注重模块本身的划分及其与影响因素之间关系的分析，忽略了模块化变化过程，揭示模块演进的动力机制及其途径将会有力促进模块化理论走入实践。演化理论以技术创新和制度变迁作为核心，采用达尔文主义的“变异-选择-遗传”的演化分析框架研究主体在变化的环境中不断创新和选择的非均衡、动态过程（PelikanPavel,2003）[3]。演化思想为理解知识、创新与模块的形成演化提供强有力的系统性思想。笔者将建立一般演化模型并以玉柴集团为案例研究模块动态演化现状、原因及其内在机理，以期为西部地区装备制造业平稳较快发展提供基础研究。

一、企业模块化演进的基本框架

（一）企业知识系统的模块化认识

企业内每个组织都具有一定的职能，围绕某一职能进行集聚并体现出控制外部环境的能力及产生价值，基于职能的组织单元是企业知识模块化的基础[4](P111)。企业内部知识模块是离散分布的，每个知识模块是基于关键知识“蜂窝”的独立组织单元，利用互补性知识与主体能力形成“蜘蛛网状”的模块结构[5][6]。B.J.Loasby（2000）认为，企业是一个知识阐释系统，通过劳动分工和进化两种方式创造知识，分工意味着只能够阐释知识系统中的某一部分，进化意味着能够产生新的知识和适应新的环境[7]。张林（2006）认为，知识创造是学习型企业生产的核心。作为投入要素的知识，只有转化为实在的经济价值和企业利润时，企业才会具有投资和生产知识的动力，企业核心知识是企业价值的源泉[7]。因此，知识分工不仅意味着知识多样性，也意味着知识精细化，是一个数量和质量都在演进的过程。

笔者认为，作为一个知识系统，企业模块的本质是生产网络中存在不同知识维度、不同知识质量的知识集群，是企业内专业化知识与价值网络功能结合的结果。企业演化，既体现出了在企业价值网络中的结构和地位，也体现出模块内的知识专业化程度与演进动力，是在知识模块的精细化和多样化的共同作用下持续地进行的。模块精细化是企业模块知识质量的表现，指的是随着企业的演化，模块内同一类型的知识主体认知领域的新拓展，新知识的出现，认知能力的提高，进而更优化地使用资源和提高效率，使得企业知识结构更加灵活和自由化，推动知识的创新。这种知识创新在认知与实践中都体现为精细化程度的提高，是“模块化效益”的根本来源。企业模块多样化是企业知识广度的表现，指的是随着企业的规模扩大，企业内知识类型越来越多，知识系统越来越全面，职能部门更加完善。

企业知识演化是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在企业与市场交互学习的演化过程中，企业本身具有的知识基因（技术、惯例）会变异，表现为技术进步、惯例科学化，经过市场环境、制度环境、全球产业动态技术环境、地方资源禀赋条件等约束条件选择知识基因，优胜劣汰，保留优秀知识基因并遗传、进化，知识、技术等基因会逐渐进化成为适应环境（市场）需求的优秀基因[8]。因此，模块演化的基本动力来自知识的异质性。虽然在环境选择过程中，异质性的基因选择会导致知识基因种类逐渐稳定，但是，变化的环境总是提供新的知识基因，企业需要通过选择与产品体系、市场需求相匹配的知识基因，延伸和拓展原有企业模块，推动企业模块向多样性发展，增加企业经济效益。

（二）模块演化是在知识协同环境下进行的

作为一个知识系统，各知识在企业演化中的地位与作用并不相同，高质量的知识引领着群体演化，而知识质量深化的过程是一个模块精细化的过程。在企业不同种类模块中，知识质量高的模块对其他模块有控制力，能够协同其他模块。企业利用现有高质量的知识创新知识种类、搜寻新知识或者通过联盟、联合研发等方式获取外部高质量知识，促进企业内外部知识协同，是提高技术专业化水平、与国际先进水平接轨的主要途径。

开放环境下，企业模块化演进是在市场需要、技术竞争和制度等条件约束下企业知识模块内外部知识关系调整与协同过程进行的。张琰（2012）认为，模块化网络下，知识创新方式出现了从独立创新到合作创新再到协同创新的演变[9]。由于企业模块的演进是在企业知识网络结构中进行的，知识协同是必须的，包括内部协同与外部协同两种方式。无论内部协同还是外部协同，模块协同演化都涉及到知识关系：包括知识质量关系、知识模块类型关系和协同的空间尺度关系。同一知识模块内部知识总是从知识质量高的地方流向知识质量低的地方，不同的知识模块之间，对外表现知识质量高的模块对其他模块的整合能力强，这也意味创新知识就是权力，具有控制力，是协同其他知识模块的序参量。知识协同的空间尺度关系表现为各知识模块协同的对象并不一样，存在着企业内、地方、区域、国内、国际等不同尺度的关系，协同的尺度既是知识模块质量高度的表现，也是知识模块竞争力的表现。

（三）企业模块化演进的影响因素

按照主体-环境互动的演化理论，企业演化是一个多维的、多尺度的系统变化过程，不仅受到市场和资源的影响，也受到经济主体知识累积与技术创新的影响。

影响装备制造企业模块化演进路径的因素有地理环境、市场环境、技术环境和制度环境。地理环境、制度环境、市场环境和技术环境变化都遵循着各自的规律。地理环境包含地方特征的资源禀赋。区位条件优越、资源禀赋丰富的地区，其企业演进基础好。市场需求和市场竞争能够较快地刺激生成或淘汰企业模块，符合市场需求的企业模块会被保留，并进一步精细化，但是不符合市场需求的模块将会被淘汰、消失。相对于资源禀赋变化和市场环境变化的持续性，地方产业制度的变化属于慢变量，往往存在“断续平衡”的现象，一旦制度变革成功就进入到相对稳定期。地方的制度建设受到国家制度的强烈影响。产业的动态技术环境能够通过产业集群网络，传递给企业，影响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当外部环境的动态技术高度高于产业内部技术时，有利于激发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推动地方产业模块向精细化和多样化演进。主体核心能力是推动企业模块向多样性和精细化演进的内部动力。在四个大环境背景下，企业核心能力推动模块的多样性和精细化相互作用，共同促进企业模块化成螺旋上升形态演进。

（四）广西玉柴集团案例研究的特殊性

广西玉柴集团（以下简称玉柴集团）成立于1951年，位于广西玉林市，是我国最大的内燃机生产基地、中小型工程机械生产出口基地，广西千亿元产业基地，位列中国企业500强，被誉为“中国绿色动力之都”。从2000年起，玉柴集团连续8年实现两位数的高增长，保持国内同行业产销量第一，创造了独树一帜的“玉柴现象”。笔者以广西玉柴集团作为研究案例，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西部地区多依赖于所拥有的资源优势，沿用20世纪90年代东部地区“资源换资金”的旧模式发展特色产业，很有可能会出现“高速成长、核心竞争力匮乏、后劲缺乏”[10]的现象。广西玉林市没有给玉柴集团发展带来丰富的要素资源禀赋，但玉柴集团的装备制造业演化依然具有优势，从劳改小作坊发展到国内最大的内燃机生产基地，主要依靠的是基于知识整合产业的主体核心能力，知识创新才是提升企业能力，推动产业演化的源动力。二是国内外文献对产业模块化的研究大都集中在经济发达地区，对西部地区或欠发达地区的产业模块化研究基本没有。

二、影响玉柴集团模块演化动力分析

（一）制度变革提供给玉柴集团由地方性企业向国际化演化的外部动力

改革开放前，计划经济体制束缚了玉柴集团的创新动力和自主成长能力，尚未形成清晰的企业模块。党的十四大明确提出要建立市场经济体制，确定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基础性作用。国家经济制度的变迁使玉柴集团内部制度改革有了突破性进展，逐步形成企业基本模块，即研发模块、生产模块、销售模块和售后服务模块。1978-1992年经济制度深化资源禀赋的市场配置，玉柴集团模块向精细化演进。随着国家对外开放政策力度加大，玉柴集团在响应外部制度的同时，创新企业内部制度，1993年 4月改制为中外合资股份有限公司。外国资本、先进管理经验和生产技术为玉柴集团注入新鲜血液。企业模块向多样性演化，生成了新模块（物流、能源化工、零部件），降低运输成本，扩大玉柴集团盈利渠道。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强调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作用。玉柴集团细分市场需求，寻找企业盈利新增长点，在生产模块中演化出了船舶动力子模块。

制度直接决定了市场的发育水平和开放程度，决定了市场资源禀赋的配置方式，直接影响到作为生产投入要素的知识资源的配置和有效利用，极大地左右了企业自主创新能力的培养和提高，也间接促进或制约了产业模块化的演进速度。对于企业个体而言，宏观经济体制的改革，往往赋予企业演化的外部基础动力。玉柴集团通过响应外部环境的制度变迁，将其转化为企业内部制度创新行为，不断进行资源配置创新、市场创新和管理创新，实现了国有企业、企业集团、股份制企业到国际化企业的竞争尺度的变化，全面提高自主创新能力，推动企业从地方性企业向国际化企业演进。

（二）模块的多样化与精细化是玉柴集团能力演进的核心表现

模块的精细化是企业核心价值的主要来源，是演化的主导变量，模块的多样化是支持企业核心价值实现最大化的重要基础，也是企业新知识生产的重要基地。表1是笔者总结的玉柴集团内部制度变迁推动模块向多样性和精细化演进的历史表现。

（三）满足市场需求并获得稳定利润是玉柴集团模块化演进的根本动力

1.国际标准、国内领先的市场主导战略引领关键模块演化路径

玉柴集团的主导产品是发动机，围绕发动机的研发模块是玉柴集团的关键模块。多变的市场需求和激烈的市场竞争推动玉柴集团不断创新发动机专业化知识，提升发动机技术高度，研发出与市场需求更匹配的产品功能，拓宽市场尺度。玉柴集团的发动机技术始终领先于国内内燃机行业技术标准和要求，与国际标准接轨（图1）。

图1　玉柴的技术高度与市场尺度

2.稳定的市场盈利率是持续演化的根本保障

衡量企业产品与市场的匹配程度，可以用企业产品的毛利率和销售量指标与同行业进行比较。若高于同行业，则说明企业产品满足市场需求，获得市场认可。笔者选取技术高度获得突破的三个主要年份：1998、2006、2013年，用玉柴集团发动机的毛利率和销售量与全国内燃机行业作比较来说明问题（见表2）。

表2　玉柴集团发动机盈利能力与同行业比较

玉柴集团关键模块技术领先国内行业，通过产学研、联合研发等方法与国际先进技术接轨，是模块演化的成功案例。1998年，玉柴与德国FEV合作研发的6108ZLQB增压中冷柴油机是我国首家达标欧Ⅱ产品，满足市场绿色环保、节能减排的需求。同年玉柴集团车用柴油机销量比全国车用柴油机平均销量多了一倍。2006年玉柴集团成功研制国内首台达标国4柴油发动机YC6L-4在排气后处理技术上是行业领先，该型机突破36万台，销售收入超140亿元，产销规模连续三年保持国内行业第一。2013年玉柴集团的发动机毛利率和销售量均大大超过国内行业平均水平，且玉柴客户满意度稳居行业前列。

为了应对工业4.0到来，未来玉柴集团需要进一步强化前瞻性基础研究，着力解决影响核心基础零部件等关键模块的产品性能和稳定性的关键共性技术，利用生产制造的智能化、信息化推进玉柴集团关键模块的精细化，提高模块精准制造、敏捷制造能力。

三、玉柴集团知识模块协同演化模式

（一）玉柴集团模块协同演化的知识质量关系

不同知识模块之间知识关系由各模块的知识质量差异决定，知识质量高的模块对其他模块具有控制力，能够协同价值链上的其他模块知识。研发模块知识质量最高，是玉柴集团模块化演进的主导力量。研发模块通过生产标准化知识，传递给生产、销售和售后模块，使之协同，推动模块向多样性和精细化演进。

知识模块协同尺度包括国际、国内、地方，各模块的知识质量高低决定了知识协同的区域尺度，即只有质量高的知识才能够进入大尺度的协同范围，在大尺度上的知识模块对小尺度的知识模块具有协同主导权力，是模块协同的序参量，也是引领企业模块演化的主导力量。

（二）玉柴集团知识模块协同模式

模式一，直接购买，二次创新。该模式主要针对技术空白、直接购买比委托研发成本更低的生产领域，例如生产工艺、产品部件设计及生产等。1992年玉柴买下美国福特（FORD）公司巴西柴油机厂价值1.2亿美元的全部生产设备和全套产品工艺技术。玉柴集团技术团队通过全方位密集学习，迅速提高自身的工艺技术能力，初步消化和吸收了先进国家成熟的技术知识，在发动机燃烧技术、电控技术、结构设计、燃油喷射技术、尾气排放控制技术等领域取得了丰硕成果和长足进步。

模式二，项目委托，联合创新。该模式主要针对已有技术成果基础、只需要对某项技术的一部分进行改进创新的技术领域。玉柴集团以项目为载体，与德国的AVL、FEV，美国福特等公司，英国Brunel大学以及国内的清华、上海交大等高校建立了战略合作关系，采用技术转让、委托设计、联合开发等灵活方式，将外部高质量知识“本地化”，生成企业内部新知识，增强自主创新能力。

模式三，共同生产，边干边学。玉柴集团与外地、本地模块供应商共同建设生产基地，学习地方差异化知识，利用比较优势创新模块技术，满足市场需求。2011年玉柴集团先后与瓦锡兰公司、中国南车集团在珠海、资阳建立了船舶发动机生产基地。玉柴集团重工在江苏常州、四川泸州建立生产基地。玉柴集团与区域外企业形成战略联盟，不断拓展生产基地和研发网络，提高内外部知识共享整合效率。

模式四，标准模块，内外兼容。玉柴集团通过将外部高质量知识“本地化”，生成标准化、编码程度高的模块联接知识并传输给区外和区内各模块供应商，与地方性知识兼容，形成新的具有地方性特征的模块知识，推动模块升级演进。例如玉柴集团的售后服务通过建立办事处和服务网点，与战略代理商合作建立配件物流中心和培训中心的方式，向外输出售后服务标准化知识，构建符合地方发展特点的售后服务网络，推进售后服务模块升级。

（三）玉柴集团知识模块质量关系与知识模块协同演化

知识模块质量的差异性使得各模块的知识协同方式并不相同（图2）。

图2　玉柴集团知识模块质量关系与知识模块协同演化

玉柴集团的研发模块的知识质量与国际先进水平接轨，生产模块、销售模块、售后模块知识质量均处于国内行业领先地位。玉柴集团根据区域内外部知识质量关系不同，采取不同的知识模块协同方式。知识是工业4.0时代生产力中具有决定性作用的要素。以信息化促进装备制造业智能化是玉柴集团未来的模块演化方向。未来玉柴集团可利用广西区位优势，借助“一带一路”、中国-东盟自贸区等平台，与国外先进装备制造企业、研究机构加强合作，提升模块知识质量，拓宽知识协同途径，有意识地向合作研发、联合设计、市场营销、品牌培育等高端环节延伸。

四、结　语

（一）企业模块化演进动力及演进路径

制度动力提供了外部宏观动力，市场是外部拉力，只有适应市场并获得利润才能持续演化。知识累积是企业演化的根本动力，这一过程内部表现为知识模块的精细化提高知识质量和多样化提高知识范围经济，外在表现为各模块与其他知识主体之间的购买、委托、学习、创新、输出等的知识关系，以获得协同动力，企业的模块化演进路径可以简化为如下路径（图3）。

图3　玉柴模块化演进动力及演进路径

（二）玉柴集团案例具有典型意义

玉柴集团自然资源不丰富，但其以精细化带动多样化，以协同实现知识模块演化的模式将有助于西部地区装备制造业根据企业的模块特征调整协同方式，利用工业4.0时代机会，提高市场的响应能力。

（三）进一步研究

本文对广西玉林市装备制造业的主导企业玉柴集团的模块化演进路径和动力机制是基于经验主义的判断的，未能全面地实证西部地区装备制造业模块化的演进机制，后续研究对知识关系进行定量研究，制订相应度量表，以综合分析企业模块化演进的路径和动力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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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烜显]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基金项目“知识异质性与地方特色产业演化机理研究”(41361028)

[中图分类号]F279.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 4434(2016)02- 0054 -06

[作者简介]张林，广西大学商学院教授，应用经济学博士生导师；孟祥宁，广西大学商学院博士研究生，广西区委党校经济学教研部讲师，广西南宁530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