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蕊
一开门,和隔壁的邻居碰了个对面,他们也恰好要出门。是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妻。
老太太手里牵着两条狗,泰迪犬,一条巧克力色,一条乳白色。
一见我,这两条狗立马跟打了鸡血似地撇下主人冲我来了,一边欢快地汪汪叫着,一边用前爪卖力地往我身上扒扯,小鼻子使劲翕动着嗅着。
这俩货每次见到我都跟见到亲妈似的,特腻歪。唉,什么时候多出俩狗儿子来。我嫡亲的儿子最近青春期狂躁症闹得厉害,对我要么冷漠,要么蛮横,已经要我血命了。
故作高兴地笑笑,摸摸这个,拍拍那个:“呵,比前阵胖多了,这身肉膘可够肥实的。”
“哎呀,它俩可能吃啦,一盆狗粮一会儿就造光。你叔隔三差五还得买点肉熬了增加营养。”老太太自豪地说。
那俩家伙似乎也听懂了,往我身上扑得更凶猛了。
老头笑笑,摆着手呵斥它俩:“快下来,下来。”
这俩家伙还是很听话,立即停止了对我的骚扰,意犹未尽地哼哼着,耷拉着狗眼,撅着狗嘴,很不情愿的样子。
三人俩狗,乘坐一趟电梯下去。彼时,电梯里有了片刻的安宁,狗狗们也很享受电梯的便利惬意,人模狗样地晃动着尾巴。
话题还是围绕着狗。
“等过两年儿子考上大学,没准我也养条狗玩玩。”我认真地揣测兼憧憬未来的日子。
这回老头先发话了:“可别养这个,太操心费事。”老太太也说:“养了就丢不下了,麻烦事很多。”
原以为,养狗是件乐事。原来就跟贴狗皮膏药似的,粘上不好拿下来了。
出单元门时,我刚把门开出一条缝儿,这俩货就把我硬生生挤到一边,争先恐后发疯似地撒欢往外冲。这俩玩意,真不是啥好鸟,跟无良司机一样抢道先行。
离家前,刚和儿子拌嘴。自打进入青春期,儿子就变得不可理喻,孤僻古怪。经常把自己反锁屋里不出来,美其名曰:宅男。
最近常回忆起儿子小时候,对我依恋的模样。儿子胆小、怕黑,晚上总要搂着我睡。等上初中,非要自己一个屋睡。有次我摸黑混进他的房间,爬上床,想搂搂他稀罕稀罕。却不妨被他一脚蹬下床,跟踹癞皮狗似的,还大声嚷嚷:“谁这么大了还跟妈一起睡。”
伤心呦。养儿子有啥用,还不如条狗。泪奔。
晚上回家时,意外迎见了儿子的笑脸,真是久违了。
儿子主动上前把果菜接过,甜甜地喊了声妈。这狗东西肯定心怀叵测,欲行不轨。
“又有啥事?”我冷着脸问。
“嗯,妈,没啥大事。就是得给我些零花钱了。”儿子一脸谄笑。
“不是刚给过嘛。”我正色驳斥。
儿子搓着手,腆着脸凑了过来分辩,笑眯眯地活像犬科:“那哪够啊,你知道物价涨得厉害,零花钱也要多给些的。我们班同学当中我的零花钱最少了。我朋友每天他妈最少给他二十,你三天才给我五块。”儿子提出抗议。
没等我说话,儿子旋即摆出一副可怜相,痛揭不幸遭遇:“下课了,我同桌就在我旁边喝奶茶,香味飘过来,我这个难受啊。我也想买一杯,可我兜里就两块钱,奶茶要三块五一杯呢。”
再苦也不能苦孩子不是。一杯奶茶钱,老妈还能掏得起。原本想历数儿子最近补课费花了多少,添置过冬衣物花了多少,平时开洋荤花了多少,再述说自己每天给他带饭多辛苦,经常接送补课多辛苦,经常替他操心多辛苦,却突然间没了说辞,看着儿子水汪汪的泰迪犬一样的眼睛,心,已经软了下来。
拿到十元钱,儿子立刻笑得像花儿一样绽放。
见他心情大好,回到自己屋里,我企图尾随进去,却吃了个闭门羹。
我拍门叫嚷要进去,他死活不开门。
这小子,翻脸就不认人啊,忘了刚才巴结讨好的嘴脸了。
我恨恨地骂了句:“狗东西。”
从他屋里飘出来一句:“你骂啥呢?”
“我骂邻居的狗呢。”我没好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