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与中国政治思想史研究兼论“三纲”概念

2016-04-13 13:07
关键词:三纲思想史研究者

魏 朝 利

(南开大学 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天津 300071)

“思想是有意义的命题”[1]30,也可以说,思想是由概念、命题及相关推论组成的理论体系。然而长期以来,中国政治思想史研究中缺乏对于概念的关注,概念研究始终没有成为政治思想史研究的主线,中国政治思想史研究中的核心概念,比如政道、三纲、礼、心,学界仍然缺乏权威、严格精当的定义,对于概念间关系以及政治思想史研究中的重要命题、推论的判断,学界仍然人言人殊,难有概念共识,由此而引起的不必要的、无意义的争论则不胜枚举。

一、概念研究现状:中国政治思想史研究中的薄弱环节

一般而言,学者们对于概念有不同的理解和界定,但是学界为了正常的学术交流与沟通,通常会对某一概念的内涵与外延进行一般的界定,形成一定范围的共识。据界说以思想,就是要我们思想中所用的概念,都是有确定意义的和明晰的范围”[2]177。然而中国政治思想史学界对某些概念的界定是缺乏共识的,甚至不同的学者用同一概念描述了完全不同的内容。以“三纲五纪八端”为例,《春秋繁露·深察名号》载“循三纲五纪,通八端之理,忠信而博爱,敦厚而好礼,乃可谓善”,《春秋繁露·基义》载“王道之三纲,可求于天”,但是董仲舒两处使用“三纲”,并没有解释三纲、五纪、八端,后世研究者只能依赖于上下文理解甚至猜度其含义。比如,班固《白虎通·三纲六纪》以《春秋繁露·基义》文中已经出现过的“君臣、父子、夫妇”定义三纲,即“三纲者,何谓也?谓君臣、父子、夫妇也”,并引文纬书《礼纬·含文嘉》“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界定三纲的内容。但“五纪”是《庄子·盗跖》中的五纪,还是《白虎通》中的六纪,学界则存有争论,“八端”的内容则无从考证,晚至清末,苏舆撰著《春秋繁露义证》,仍不知“八端”为何,注解为“未详”。[3]304

另外一些概念,即便其内涵可以确定,但与其他概念间关系以及相关命题、推论的判定仍然缺乏逻辑的标准。如三纲的内容,即便如《礼纬·含文嘉》所言是确定的,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然而当前学界对于三纲性质的认识仍莫衷一是,有学者认为三纲的本义不是为专制政治张本,而是指从大局出发、尽自己位分所要求的责任;[4]128有学者认为三纲是古代专制君主统治王朝的工具。至于三纲是否具备平等、民主的因素等命题,相关学者给出的答案同样不尽一致。与三纲概念具有类似遭遇的还有专制、封建等政治思想史研究的核心概念,比如,判断中国传统政治是否是专制政体这一命题,政治学术界众说纷纭,张君劢与钱穆二先生各抒己见,至今学界无所适从。

马克思主义学者、大陆新儒家学者与自由主义学者之间在概念研究方面存在较大的认知鸿沟,难以弥合,与之相关的结果使当前中国政治思想史学界沟通困难、学术对话难以为继,严重影响了学界的发展与进步。以政治思想史相关学术会议为例,各家对概念与理念的认知存在较大差异,为了避免学术会议中尴尬的气氛,会议的组织者在学术会议主题的选定、相关人员的邀请、会议分组讨论、会议成果的发表等方面多存有顾虑,各家学说难以展开正常的学术交流与沟通。

学界对于核心概念缺乏必要的关注,对基础概念缺乏必要的认知共识,小则影响研究者个人的立论成立与否,大则影响学术界的正常交流与沟通,误导后学者亦不乏其例。概而言之,当前阶段,概念研究既不是思想史学者分析史实的便利工具,也不是他们判断政治思想史命题真伪、推理政治思想史结论、建构政治思想体系的必要工具,概念研究是中国思想史研究中的薄弱环节。

二、概念研究窘境之缘由:材料与方法的局限

概念研究是当前中国政治思想史研究中的薄弱环节,其原因是多方面的,研究者既可能受制于研究材料的限制,又可能缺少对形式逻辑等研究方法的有效借鉴。

研究者受制于研究材料主要表现在中国政治思想史研究者可资利用的材料鲜有对概念的论述。中国政治思想史研究的材料多是表述观点的感性材料,而不是经过严格逻辑论证的思想体系,如萧公权先生所言:“(中国政治思想)以实行为目的,故每不措意于抽象之理论、思想之方法、议论之从违、概念之同异。意有所得,著之于言,不必有论证,不求成系统。”[5]588以先秦诸子为例,除去“述而不作”无可考证之材料外,先秦诸子仍为后世留存了丰富的可考材料,《易经》《尚书》《礼记》以及《论语》《孟子》等诸子经典奠定了中国政治思想发展的基础。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先秦诸子留存的经书、子书多缺乏学理逻辑论证,先秦诸子多借助于具体事例而不是抽象概念与逻辑演绎阐释主张。以“心”的概念为例,《孟子》中将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界定为仁义礼智之四端,但《孟子》对于“心”的内涵与外延没有说明。后世政治思想家注经解经的任务是注疏《孟子》的观点,而不是从抽象理论层面证实或者证伪孟子所表达的观点。千余年后,心学集大成者王阳明在文本中对于“心”的概念仍然没有精当的界定,诸如《传习录》中“至善是心之本体”、“性是心之体”、“知是心之本体”、“定者心之本体”、“诚是心之本体”、“心即理”、“心即道”的论断并不能解释“心是什么”的问题。同样,诸子对“仁”、“义”、“礼”等概念的界定同样是模糊的。中国政治思想史上的概念在源头时期没有被清晰地界定,这种模糊化处理概念的方式是中国政治思想理论建构的特点之一,同样概念的模糊性不仅限制了学者思维水平的提升,而且为后世学者的相关研究埋下了隐患。

中国政治思想史的研究者多使用历史的研究方法,而缺乏对政治学等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的关注。20世纪20年代是中国政治思想史学科的开创时期,梁启超先生注意到研究方法对于思想史研究的重要性,“凡欲一种学术之发达,其第一要件,在先有精良之研究法”[6]43,他在《先秦政治思想史》《清代学术概论》等著作中有着明确的方法自觉,并归纳治先秦政治思想史可以采用问题的研究法、时代的研究法和宗派的研究法等。然限于体例,梁启超、胡适等主要采用历史的研究方法。历史的方法对于学术传承、认知中国政治思想史的发展历程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并且以“历史的眼光”展开学术讨论可以引导学者认识到政治思想演进过程中的多面性和复杂性,故而,至今这种历史的方法仍是多数研究者使用的方法。与此相应的结果是中国政治思想史研究者较少借鉴政治学研究方法和哲学研究的方法,重视思想观念的整体性而疏于概念的辨析,重视史例枚举对于思想演进的论证而疏于概念理论的逻辑论证。以“三纲”概念为例,历史的研究法注重梳理三纲观念与历史进程、社会生活的互动关系,并通过史例认识历史中的三纲,学界鲜有运用理性规范的政治学方法与哲学方法对三纲与平等、专制、民主关系作学理辨析,个别学者声称“仅限于对‘三纲’的理论的探讨”实则掺杂了过多的史例论证,而不是通过严格的形式逻辑分析三纲的内涵、三纲与其他概念之关系等学理问题。

此外,研究者个人的偏好与能力同样会影响到概念研究的水平,比如部分研究者为了“合理论证”结论或者创造创新点,违背学术规范,无视甚至曲解学界对某概念的一般界定,对学界提升概念认知水平产生了消极影响。

三、概念研究的必要性

毫无疑问,概念研究对于中国政治思想史的学科发展是必要的,这种必要性不仅体现为概念研究对判断中国政治思想史上的命题真伪是必要的,还体现在概念研究是推理中国思想史结论、建构中国现代政治思想体系的基础工作。

(一)认知概念是判断思想史命题真假的前提

概念是判断的逻辑前提,认知政治思想史中的概念是研究者判断思想史命题真假的逻辑前提。历史的方法对政治思想史研究助益良多,可以引导研究者认识概念与社会互动的复杂性,提醒研究者慎重对待历史结论,但是在对概念没有清晰的认知时,对历史多面性的认识并不能帮助、甚至阻碍研究者对史例的判断。以“三纲”概念为例,上述争论双方均能从史料中找到大量的案例佐证观点,并且声称己方体现了“回归历史真相”的历史眼光。其他研究者如何从中判定孰真孰假,历史研究方法如果不足以提供更多的资料或者其他研究方法能够提供研究便利时,引入其他研究方法不仅是可取的,而且也是必要的。按照形式逻辑同一律的规定,研究者如果遵循严格的方法过程,争论的双方均以同一的概念、同一严格的历史方法认知中国传统政治,二者的判断结果必定一致;按照形式逻辑矛盾律的规定,二者基于同一概念对同一对象的认知和判断相反,则必有一真一假。双方研究的同样是中国传统政治,除去研究者对于史料掌握程度的差异,如果形式逻辑不假且适用于中国政治思想史研究,则双方对三纲判断结果一真一假的原因在于研究者具备不同程度的政治学概念基础,也即双方使用了不同定义的概念。

进一步分析,可以发现三纲的研究者往往在不同层面使用同一概念。以《春秋繁露·基义》“贵阳而贱阴也”句中“贱”为例,方朝晖教授举例孔子“吾少也贱”例,认为此处阴阳之间有“分工、位置、身份之不同”,“贵贱指身份有高低、职能有分工、待遇有区别,而不是价值判断”。这与众多批评者的理解显然不一致,批评者认为暂不论是否可以以春秋时代孔子的例子证实或者证伪西汉时期的《春秋繁露》,即便是可以的,《论语·子罕》此节“夫子圣者与”言明圣与贱相对,此处“贱”不带有价值属性的论断是错误的。再者,遍观董仲舒同时代的其他著作,可以了解“贱”同样带有价值属性,如《新书·服疑》言:“贵贱有级,服位有等,等级既设,各处其检,人循其度,擅退则让,上僭则诛。”类似地,对于“君不名恶,臣不名善,善皆归于君,恶皆归于臣”(《春秋繁露·阳尊阴卑》),一方研究者理解为道德层面的“君臣同心同德”,进而判断君为臣纲为“理想的上下级关系”,另一方研究者理解为政治学层面的君臣权责不对等,进而判断君为臣纲为专制政治张目时,双方对三纲的性质判断迥异。可见,对三纲、专制等概念的认知关系到对中国传统政治的认识和评价,清晰界定这些概念的内涵是中国政治思想史研究中判断命题的必要条件。

(二)认知概念是推论思想史结论的基础

概念是推理的基础,认知中国政治思想史中的概念是推理中国政治思想史结论的基础工作。所谓推理即根据已知的概念和命题,通过演绎或者归纳等逻辑形式,得出结论的过程。界定精当的概念与确定已知真命题是逻辑推理的前提;否则,纵使推论形式正确,推论结论也必然为假。以夫为妻纲为例,不能确定“三纲”规定的夫妻间关系具备平等因素,不能确定古代一夫多妾制与现代一夫一妻制之间的接洽关系,则无从推论传统“夫为妻纲”可以安顿现代女性的结论。

(三)认知概念是构建现代政治思想的基础

概念是构建政治思想的基础,认知中国政治思想史中的概念是构建现代政治思想的必要基础。研究思想史的目的不限于认知古代思想家的思想学说,不限于判断中国政治思想史中的命题,更为重要的是借古鉴今,建构起能够昭示政治发展的政治思想。现代学者认知三纲并不是简单地复建或者推倒三纲,而是思考三纲能否为现代政治生活提供有益的帮助,思考三纲如果能够助益于现代政治生活,那么这一理念如何与其他政治价值接洽。所谓“六经责我开生面”,思想史研究者需要从“已然”中发现“未然”。而新的思想学说建立离不开新被创造性地提出的学术概念,这主要因为旧有的概念与思想并不足以解释转型期中国纷繁复杂的政治问题与社会问题。比如,传统熟人社会中的“乡约”并不足以纠治现代陌生人社会中的道德滑坡,如何提升现代社会成员的道德水平显然需要新的概念和思想作理论支持。

现代政治学传入中国以来,中国政治思想史研究者逐步地借鉴西方政治思想史的研究方法分析中国政治思想史,在认识政治思想史方面取得了成就,但是以中国政治思想史为研究方向的学者至今仍未能够创造性地提出具有重大影响力的本土化政治学概念,这不能不说是学界的遗憾。比如,面对如何维系政治和社会秩序的问题,学界之所以对“三纲”念兹在兹,部分原因在于学者没有找到“三纲”的替代概念,只将已有的“三纲”概念拿来作概念支撑,既缺乏认知常识,又缺乏创新。新的概念的提出既需要回应社会与政治的现实需求,更需要认知已有概念的种种益处与弊端,也可说认知已有概念是提出新概念、创新政治思想的基础。

四、认知中国政治思想史中的概念

概念生成、演变、消亡于历史过程中,概念是社会环境变化发展的产物;概念一旦生成,便被赋予特定的内涵与外延,成为历史中稳定的客观存在和历史学的研究对象。比如,“三纲”概念一旦被定义,它的内涵保持了近两千年的持续稳定,至今“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仍被视为三纲概念的核心内容。(概念内涵的稳定性不排除特殊情境下概念被重新定义,比如,20世纪,“汤武革命”中的“革命”、“封建亲戚”中的“封建”等概念的内涵发生了改变)概念内涵具有历史性,因而研究者既不可以也不可能摆脱概念的历史背景,凭借个人的主观臆断再次界定概念内涵。另一方面,概念属于人类抽象认知范畴。政治思想史中的概念一旦被提出,便成为形式逻辑学的研究对象,政治思想史中的概念遵循形式逻辑的一般规律。

首先,中国政治思想史中的概念内涵是应当而且可以确定的。之所以应当是因为历史中的概念不仅反映了当时思想家认知思维对象的特有属性,还成为后世研究者的研究对象。只有明确历史中的概念,当今的研究者方能明确研究对象。学界如果不欲徒增无谓的争论,则对研究对象、研究范围和研究方法,应当形成一定程度的共识。比如,梁启超先生在《先秦政治思想史》中介绍儒家政治思想时,开篇便讲“不先将仁字意义说明,则儒家思想末由理解也”[7]82。也即明确先秦时期“仁”的概念是研究者的基础工作。之所以可以,一方面在于思想家在使用概念时,概念的指代对象是确定的,另一方面在于研究者认知思想家使用的概念时,研究者可以通过文本及相关资料分析,确定思想家的指代对象进而确定概念内涵。比如,先秦儒家使用“仁”的概念时,其指代对象是确定的,梁启超先生通过分析可以以“最粗浅之今语”明确儒家“仁”的概念。再如,研究者可以确定三纲的内涵是无疑的,以“夫为妻纲”为例,《白虎通·六纪之义》言:“妇者,服也,以礼屈服也。”根据《白虎通》文本,研究者可以唯一确定的是“夫为妻纲”即妻服从于夫,而且《白虎通·纲纪》没有指明三纲的适用条件,也就意味着对班固等人而言,妻服从于夫是无条件的。故而辜鸿铭在《春秋大义》中将“夫为妻纲”翻译为absolute submission of wife to the husband,也即妻子对丈夫绝对服从。对于“夫为妻纲”的引申分析必须基于此,否定妻服从夫,也即意味着研究者没有明确研究对象。当然,当前某些概念现无资料可以考证,对这部分概念,研究者可以根据已知的确定内容展开研究,其余部分存疑。如上文所提“八端”一例,当前已知《孟子·公孙丑》仁、义、礼、智四端,其余可存疑以待来者。

其次,中国政治思想史中的概念间关系是可以确定的。确定概念内涵是思想史研究的基础工作,研究者更为重要的工作是明确思想体系中概念间的逻辑关系。第一,概念在思想家思想体系中的作用与地位是可以确定的,这意味着思想家所使用的概念间关系是可以确定的。比如,梁启超先生明确了相关概念后,分析了先秦儒家“仁”与“恕”的概念关系,“确定(人)爱类观念,以消极的形式发动者则谓之恕,以积极的形式发动者则谓之仁”。根据类概念关系的划分,研究者可以确认“仁”与“恕”两个类概念互斥,并且是互斥关系中的矛盾关系。再如,“秩序”与“三纲”两个类概念集合显然是一种包含与被包含关系,“三纲”概念的抽象程度较低,真包含于“秩序”概念,是“秩序”的下位概念;与“秩序”相似关系的是“理”、“抽象理想”等概念,陈寅恪、贺麟、辜鸿铭等学者主张三纲是“抽象理想”,其实指的是三纲真包含于“抽象理想”。再如,“三纲”与“劝谏”两个类概念集合是交叉关系,劝谏与服从有劝谏服从、劝谏不服从、不劝谏不服从、不劝谏服从四种关系组合,劝谏并不能否定“三纲”的服从内涵,“谏不从,不得去之者,本娶妻非为谏正也”(《白虎通·妻谏夫》),说明“谏”的存在不影响“不得去”的服从。第二,概念的演变历程是确定的历史存在,这意味着后有概念与前有概念的关系是可以确定的。当前时代背景下,认识传统政治理念与现代政治理念之间的关系是学界关注的重点问题,那么讨论前有概念与后有概念之间的关系、原生概念与外来概念之间的关系是必要的。比如,天下与民族国家之间的关系,三纲与民主、平等的概念间关系。以平等与夫为妻纲两个概念为例,研究者需要明确两个概念的内涵,如上文所说,夫为妻纲作为前有概念意味着妻以礼屈服于夫,“平等观念或许是现代政治思想的一个确切特征”[8]159,无论作为形式的、机会的还是结果的平等,平等意味着得到同等的待遇,显然“屈服”与平等两个概念并无交集。以民主和君为臣纲两个概念为例,民主主要指政治领导人的产生需要经过公民选票的明示同意,君为臣纲则显然没有君主的产生需要臣民同意这一必要条件,两个概念的内涵并无一致。

最后,中国政治思想史中的判断和推理是可以确定真伪的。根据确定的概念内涵以及概念间关系,政治思想史研究中的命题是可以做出明确真伪判断的。以三纲与秩序等概念为例,历史中的秩序、理、抽象理想只能证明三纲在历史中的合理性,当秩序、理、抽象理想等上位概念的内涵发生转变时,作为下位概念的三纲的合法性便会受到质疑,当下社会环境下,“‘三纲’对于社会秩序重建的重要”显然是假命题。再如,以三纲与人格独立两个概念为例,人格独立可以定义为个人具有独立自主的判断能力与行动能力。三纲与人格独立在逻辑关系上相斥,进而可以判断“三纲……保证人格独立性”为假命题。再如,根据上文劝谏与服从两个类概念关系的论述,可知根据臣子的谏诤行为,进而推论“《白虎通义》绝不认为子女必须无条件地服从父亲”,“《白虎通义》相信君父不当享有绝对的权力和权威”[9]21,其逻辑形式是有瑕疵的,其结论是难以为真的。

可见,“作为思想的细胞”[10]6——“概念”值得学界重视,概念研究能够为研究者提供一定程度的概念共识,为研究者提供认识论与方法论助益,从而有助于中国政治思想史研究水平的提升。

[1] (奥)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M].韩林合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

[2] 贺麟.文化与人生[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

[3] 苏舆.春秋繁露义证[M].北京:中华书局,1992.

[4] 方朝晖.为“三纲”正名[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5] 萧公权.中国政治思想史[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0.

[6] 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M].北京:中华书局,2011.

[7] 梁启超.先秦政治思想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

[8] (英)安德鲁·海伍德.政治学核心概念[M].吴勇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8.

[9] 姚中秋.重新发现儒家[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2.

[10] 金岳霖.形式逻辑简明读本[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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