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普鲁弗洛克的情歌》中的“重大的问题”

2016-04-13 10:42:41
关键词:生存状况艾略特互文性

王 琪

(内江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四川 内江 641100)



论《普鲁弗洛克的情歌》中的“重大的问题”

王琪

(内江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四川 内江 641100)

摘要:理解普鲁弗洛克的“重大的问题”是理解《J·阿尔弗瑞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主题的关键。在《J·阿尔弗瑞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中,艾略特通过对普鲁弗洛克心路历程的描写、互文性和“非个性化”理论的运用,将一个表面看来滑稽可笑的个人情爱问题转化为对现代人类生存状况——“生存还是毁灭”这一“重大的问题”的严肃思考。在一首貌似无情的“情歌”里,体现出诗人对人类命运的深切关怀。

关键词:艾略特;《普鲁弗洛克的情歌》;心路历程;互文性;“非个性化”;生存状况

《阿尔弗瑞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被认为是艾略特成为具有影响力的诗人的重要开端。对于这首闻名于世的《情歌》,学者们从不同的角度,做出了许许多多不同的解读。例如,“几年前,美国有学者考证了近一个世纪的《情歌》讨论,归纳出学界曾从婚姻主题、人物性格、意识流手法、宗教内涵等四个方面进行解读和争论,但均未达成共识”[1]。在国内,《情歌》通常被解读为有欲无爱的呻吟,一曲“有心无胆”的“爱无能”的中年男人的悲歌[2-5];也有论者认为“情歌”是普鲁弗洛克的一夜情之歌[6]。从20世纪末至21世纪,许多学者从不同角度对诗歌进行了持续不断的、积极而有益的研究和探讨。就主题而言,论者主要探讨了诗歌的荒原意识[7-11]。就人物形象而言,评论者集中研究了诗歌主人公的人物形象及其性格特征,指出普鲁弗洛克的反英雄形象和哈姆雷特般的怯懦、犹疑的性格生动地刻划了现代人的精神空虚和信仰缺乏[12-15]。有的评论者从精神分析和心理学的角度对普鲁弗洛克这一人物形象及其性格特征进行分析,认为《情歌》是对现代“焦虑”的生活状态的表述,作者借此揭示了现代社会人们具有的一种普遍的心理状态,焦虑的根源在于精神家园与生态家园的废弛[16-20]。也有学者在艾略特诗学思想观照下,对诗歌中的去个性化、“客观对应物”、与欧洲文学传统的互文性等进行探讨[21-23]。还有学者对诗歌的象征、意象等进行深入剖析[24-26]。但是,对诗歌中普鲁弗洛克欲向女士们提出的“重大的问题”(overwhelming question)本身,学者们却很少深入探究,大多认为那只是普鲁弗洛克一时心血来潮的求爱冲动,似乎他的问题只是关乎他有没有勇气求爱的问题,因而将《情歌》中这一至关重要的“问题”轻易忽视或一笔带过。

实际上,理解普鲁弗洛克的“重大的问题”是理解全诗主题的关键。本文拟从普鲁弗洛克的心路历程、互文性以及“非个性化”理论的运用等三个方面,对诗歌中普鲁弗洛克试图提出的“重大的问题”进行分析,进而论证在一首貌似滑稽、无情的“情歌”的表象下,《阿尔弗瑞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实际蕴藏的是艾略特对现代人类生存状况的严肃思考,普鲁弗洛克的“重大的问题”就是人类“生存还是毁灭”的问题。

一普鲁弗洛克的心路历程

有的论者认为,“情歌”用意识流的写作手法写成,缺乏明显的逻辑性[23]。但实际上,《情歌》以戏剧独白的形式写成,围绕“重大的问题”的提出,采用渐降法(anti-climax或bathos),线性展开。面对那个“重大的问题”,普鲁弗洛克经历了一系列复杂的思想矛盾和焦虑,同时采用了一系列的心理防御机制,从而最终解除现实的焦虑。这种矛盾、焦虑和一系列的心理防御机制衬托出提出该“问题”的艰难与“问题”的非同小可。

除去开头的题词,诗歌正文大致分为五个部分。每个部分展现普鲁弗洛克心路历程的一个片段,层层递进。普鲁弗洛克的心路历程与诗歌的互文性紧密结合,展现普鲁弗洛克的心理逻辑。

诗歌开头的题词来自但丁的《神曲》“地狱篇”(Inferno)第二十七章①。吉多·蒙泰菲尔德罗伯爵因帮助阴险的教皇博尼法斯三世而被打入地狱第八层。身处烈火中的吉多在回答但丁关于作伪证而被谴责的询问时说到:

假如我认为,我是回答

一个能转回阳世间的人,

那么,这火焰就不会再摇闪。

但既然,如我听到的果真,

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深渊。

我回答你就不必害怕流言。[27]538-539

吉多认为但丁也是被打入地狱的阴魂,也不能“活着离开这深渊”,所以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开始对但丁讲述自己卑劣的过去。题词暗示普鲁弗洛克无所顾忌,对倾听者完全敞开了自己的心扉,强化了《情歌》的真实感和客观性,同时也引入了生与死的“重大的问题”。

诗歌第一部分(1—22行)“重大的问题”登场,其出场背景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艾略特曾在一次采访中说,普鲁弗罗克是一位大约40岁的人,通过这位灰暗的人物表现了他自己的某种心情”[28]。普鲁弗洛克(Prufrock)原文意义为“a ‘prude’ in a ‘frock’”,即“裙子中的正人君子”或者“裙子中的谨小慎微的人”。J.是Junior的缩写,意为年轻人的、地位较低的、晚辈的等。当父子俩的名相同时,该词用于表示儿子的名字,以区别于父亲。诗歌最早有一个副标题《女人中的普鲁弗洛克》(Prufrock among the Women)[29]。现在的题目和最早加上的副标题两者均暗示普鲁弗洛克的欲望,同时暗示其柔弱或阴柔的小男人气质。在一个温柔的十月的黄昏,普鲁弗洛克邀请“你”——沉默的听众(the silent listener)、读者抑或诗人的另一个自我——与他一道穿过现代都市破旧的街区或贫民窟,前去参加一个社交聚会。普鲁弗洛克的行程通过想象在其头脑中展开。

普鲁弗洛克首先描述了沿途“要把你引向一个重大的问题”的街景以及聚会场所外黄色的雾和烟。他以鸟瞰的方式描述沿途的景像:黄昏的天际“好似病人麻醉在手术桌上”,地上的街道有些冷清:

那儿休憩的场所正人声喋喋;

有夜夜不宁的下等歇夜旅店

和满地蚌壳的铺锯末的饭馆;

街连着街,好像一场讨厌的争议

带有阴险的意图

要把你引向一个重大的问题……[27]539

他以降格(debasement)的手法,由高及低、由远及近、由大到小地将倾听者的视线从天际拉向街道,再从街道拉向旅店、“满地蚌壳的铺锯末的饭馆”以及客厅里来回地走着,谈论着米开朗基罗的女士们。“好似病人麻醉在手术桌上”的黄昏的天际,暗示世界的病态和了无生气,它或许还暗示普鲁弗洛克精神的瘫痪与行动的无能。接下来,普鲁弗洛克描述了聚会场所外黄色的、睡猫似的雾和烟。黄色的烟雾是现代工业城市的典型特征。睡猫的形象影射普鲁弗洛克世界的慵懒、暧昧和漫无目的。笼罩在黄色烟雾中的都市是一个难以言喻的半明半暗的世界,一个介于生与死之间的模糊不清的世界。这样的世界使普鲁弗洛克的内心充满厌恶,迫使他不得不去认真面对和思考那个“重大的问题”。

在第二部分(23—36行)中,普鲁弗洛克反复强调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做许许多多的事情,包括提出那个“重大的问题”,这使得他有了拖延的理由:

总会有时间,总会有时间

装一副面容去会见你去见的脸;

总会有时间去暗杀和创新,

去一天天从事于手的巨大业绩,

在你的茶盘上拿起或放下一个问题;

有的是时间,无论你,无论我,

还有的是时间犹豫一百遍,

或看到一百种幻景再完全改过,

在吃一片烤面包和饮茶以前。[27]540

“装一副面容去会见你去见的脸”,暗示着社交场合中各式各样人物的虚假面具和伪装。普鲁弗洛克的叠句“总会有时间”取自《圣经》:“对每一件事情都有一个季节,天底下每个日都有一个时间:有时间去生、有时间去死。有时间去挖掘……”(《新约·传道书》3:1-8)。此句也暗指玄学派诗人安德鲁·马维尔(Andrew Marvell, 1621-1678)的《致娇羞的情人》(To His Coy Mistress)(“只要我们有足够的余地和时光”):诗中青年催促恋人加快恋爱的步伐,尽快与其交合,以期与无情的岁月和死亡抗衡。与此相反,普鲁弗洛克却在为自己寻找借口,告诉自己总会有时间采取行动,而他反复、迟疑的性格却令人不得不对此产生怀疑。“让举起问题又丢进你盘里”,暗指施洗者约翰和莎乐美的故事。先知约翰的头颅被希律王托在盘中交给莎乐美,作为对其优美舞姿的奖励。《致娇羞的情人》和莎乐美的故事具有明显的爱欲的暗示。“双手完成劳作与度过时日”中的“劳作与时日”(works and days)暗指古希腊训谕诗之父赫西奥德(Hesiod,公元前8-公元前7世纪)所写的“Works and Days”(《工作与时日》):这是一部以现实生活为题材的长诗,鼓励人们热忱地工作和生活,反对闲散和不公正。长诗的主张与普鲁弗洛克碌碌无为的生活状况形成对照。这一部分也令读者联想到哈姆雷特的父亲的被暗杀与哈姆雷特复仇行动的拖延与犹豫。如果说父亲尸骨未寒,母亲即改嫁杀父仇人,女友奥菲利娅为仇敌充当眼线对付自己,令哈姆雷特不再相信女人,那么,莎乐美则暗示着女人情欲的可怕和普鲁弗洛克认为女人不可信任。这种对女人的了悟和爱恋女人的欲望纠缠在一起,使他痛苦,手足无措。

在第三部分(37—86行),普鲁弗洛克急于知道自己是否敢于提出那个“重大的问题”,但他不得不遗憾地承认自己没有胆量。

普鲁弗洛克问自己:“可有勇气/搅乱这个宇宙”[2]540?可“有魄力把这一刻推到紧要的关头”[2]542?他对社交活动,尤其是与女人交往,感到恐惧和焦虑,担心她们会怎么看自己。他想到那些“带着镯子,又袒露又白净/(可是在灯光下,显得淡褐色毛茸茸!)”[2]541的胳膊,女士们衣裙散发的香气可能使他话离本题。他穿过街道,看见孤独的男子倚在窗口,抽着烟,而他自己是那些孤独者中的一份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他却不能鼓起勇气采取行动,他承认自己“有点害怕”。

普鲁弗洛克的社交无能,尤其是与异性交往的无能,在此部分得到凸显。他“用咖啡匙子量走了[他]的生命”以及其他琐碎生活片段的描写,暗示其生命的单调乏味和毫无意义。他的“秃顶”具有特殊的意味。性的压抑会减缓头发的生长,性机能障碍常常引起头发稀疏。“秃顶”是男性性能力下降的体征之一。他“已经熟悉了她们,熟悉了她们所有的人——”,他感受到女士们的目光死盯着他,深入骨髓:

那些眼睛能用一句成语的公式把你盯住,

当我被公式化了,在别针下趴伏,

当我被钉着在墙壁上挣扎,

那我怎么能开始吐出

我的生活和习惯的全部剩烟头?

我又怎么敢开口?[27]541

像昆虫标本一样,普鲁弗洛克被钉在墙上进行研究。此处采用的正是玄学派诗人惯常使用的奇喻(metaphysical conceit),与黄昏“好似病人麻醉在手术桌上”的比喻有异曲同工之妙。艾略特对玄学派诗人颇有研究,他于1921年发表的论文《玄学派诗人》,使玄学派在20世纪成为热门的追捧对象。“用一句成语的公式把你盯住”和“我被公式化”,揭示社会和他人对普鲁弗洛克的定义和认知,同时反映出社会对个体的压抑。“存在主义者加缪认为,有一个看来完全合乎情理的明显事实,那就是一个人永远处在已定现实的控制之下。而一旦认识到这点,他就无法从中脱离出来。就要为之付出一些代价。”[11]尽管他曾“哭泣和斋戒,哭泣和祈祷”,但神圣的宗教仪式并未给他带来行动的勇气和胆量。“哭泣和斋戒”“暗示了最伟大斋戒者耶稣基督。耶稣接受约翰的洗礼仪式后,曾到荒野斋戒四十日,战胜了魔王撒旦的三大诱惑。在圣经诠释传统中,耶稣通常被认为是新律法时代的摩西”[30]。普鲁弗洛克认定自己不是施洗者约翰一样的先知。“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我曾看到我伟大的时刻一晃”[27]542,暗示他曾经有过的雄心壮志如今正渐渐熄灭。普鲁弗洛克的“害怕”反映出弗洛伊德所谓的神经性焦虑(neurotic anxiety)——因担心自己因为表达本能欲望而受到惩罚时产生的焦虑。

在第四部分(87—110行),普鲁弗洛克思忖着提出该问题可能将导致女士们的拒绝,那样是否值得。他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提出想要提出的问题。

普鲁弗洛克犹豫着。在一系列的社交仪式之后,“把整个宇宙压缩成一个球,/使它滚向某个重大的问题”[2]542,他想象着一位女士“把枕垫放在头下一倚,/说道:‘唉,我意思不是要谈这些;/不,我不是要谈这些。’”[2]542如果那样,是否值得?“‘我是拉撒路,从死人那里/来报一个信,我要告诉你们一切。’——”[27]542拉撒路的故事源自《圣经·新约》,象征着普鲁弗洛克“从死里复活”,从浑浑噩噩、毫无意义的生存状态中觉醒。但即使“从死里复活”的普鲁弗洛克提出那“重大的问题”,告诉女士们可怕的真相,他的告诫也只会招来断然拒绝,受到女士们的厌恶和鄙弃。在此,普鲁弗洛克采用弗洛伊德所谓的“投射”的心理防御机制,把自己内心的不为社会所接受的欲望冲动和行为归咎于他人。

在第五部分(111—131行),亦即最后一个部分,普鲁弗洛克为自己免除了提出那个“重大的问题”的责任,在本能冲动和欲望不能在现实的女性身上得到满足的情况下,采用弗洛伊德所谓的“移置”的心理防御机制,开始沉溺于海妖的美妙幻想之中。正如艾略特的朋友评论艾略特那样,普鲁弗洛克“用梦幻之药医治现实之痛”,想要提出的“重大的问题”终归不了了之。

普鲁弗洛克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并非哈姆雷特王子,当也当不成”,自己

……无非是顺手的工具,

服服帖帖,巴不得有点用途,

细致,周详,处处小心翼翼;

满口高谈阔论,但有点愚鲁;

有时候,老实说,显得近乎可笑,

有时候,几乎是个丑角。[27]543

很大程度上,这正是女士们,抑或整个社会,对普鲁弗洛克一类知识分子的定义和认知。如此一来,自己也就没有悲天悯人,提出那个“重大的问题”的责任与担当的必要了。在此,普鲁弗洛克采用了另外一种心理防御机制,即弗洛伊德所谓的“合理化”,用一种自己能接受的理由代替原来的理由。他为自己正在走向衰老而深感沮丧。他问自己:“我可敢吃桃子?”“桃子”的意象非常重要:

艾略特的主要目的在于使普鲁弗洛克的焦虑琐碎化,只一片小小的水果就让他感到张惶。……桃子就其形状和质地而言,一直是女性生殖器的象征。普鲁弗洛克吃桃子的焦虑与他的性机能障碍(sexual inadequacy),与他担心自己的秃头和单薄的体格使得女性对他不屑一顾有着密切关系。[31]

弗洛伊德认为:人由两种主要的、相互冲突的欲望驱动,即生命本能(libido,力比多或性欲)和死亡本能(mortido/destrudo),也称生命驱动力(the life drive)和死亡驱动力(the death drive)。生命本能指向生命的生长和增进,它用于自我保存;死亡本能则是毁灭和侵略的本能,是衰退和促使人类返回生命前非生命状态的力量,引导生命趋向死亡[32]31。荣格认为,“在极端情况下,又好象在某些精神病状态当中,力比多完全不能够找到一条出路,于是生命的退缩便由此产生;这是一种病理学意义上的后退,与作为生命的一种必然性的后退不是一回事。……力比多是一种天生的能量,为生命服务是它先于一切的目的”[33]5。普鲁弗洛克的性机能障碍和敢否“吃桃子”的担忧暗示着他心灵能量的不足及其精神和欲望的压抑。在普鲁弗洛克身上,读者不仅见不到多少进取的力量,也见不到任何毁灭和侵略的本能冲动,所能见到的只是“生命的退缩”。在黄昏般半明半暗的世界里,他半生不死地游荡着。

普鲁弗洛克幻想着自己漫步在海滩,欣赏水妖(美人鱼)歌唱和游泳,“停留于大海的宫室,/被海妖以红的和棕的海草装饰”[27]544。在此,他的情欲再次得到展现,但他清楚地知道,她们不会为他而歌唱。在希腊神话中,美人鱼是坐在岩石上用歌声诱惑船员,使其船只触礁沉没的海妖。她们一身兼具诱惑、虚荣、美丽、残忍和绝望的爱情等多种特性,通常被描绘为虚华和妖艳的象征。美人鱼本无性别,她们的美艳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戮。人一旦听见海妖的歌声,必死无疑,唯一生还者是奥德修斯(Odysseus)。诗中的女士们正是海妖般充满危险的诱惑,是欲望的象征。对普鲁弗洛克而言,她们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美人鱼。美人鱼的活泼、青春活力和妖艳与正在走向衰老的普鲁弗洛克的疲软无力和性无能形成鲜明的对比,也暗示着他的求爱企图或提出那个“重大的问题”的企图终将归于失败。他意识到,一旦梦幻被人声唤醒,他将被迫回到现实,被大海淹死,走向毁灭。

普鲁弗洛克的心路历程展现了理智与情感的矛盾冲突。他的心路历程再次印证了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在第三幕第一场中的著名论断:

重重的顾虑使我们全变成了懦夫,决心的赤热的光彩,被审慎的思维盖上了一层灰色,伟大的事业在这一种考虑之下也会逆流而退,失去了行动的意义。[34]341-342

对诗歌表层的解读很有可能引向《情歌》是一曲“有心无胆”的“爱无能”的中年男人的悲歌的结论。将诗歌的表层设计为一位中年男子的求爱之举,为诗人在同一空间同时展现男人和女人提供了可能,独具匠心。正如李丽程指出的那样:“在这首无爱的情歌里,男人自卑、怯懦、优柔寡断,女人虚荣、冷漠、装腔作势,男人和女人都处于异化的状态,甜美和谐的两性关系在现实中无处可寻,只剩下空虚和孤独。”[9]

艾略特在《哈姆雷特和他的问题》(1919)一文中提出:“用艺术形式表现情感的唯一方法是寻找一个‘客观对应物’。换句话说,是用一系列实物、场景,一连串事件来表现某种特定的情感,要做到最终形式必然是感觉经验的外部事实一旦出现,便能立刻唤起那种情感。”[35]13艾略特的“客观对应物”可以理解为一定的场景、事件、意象、掌故、引语,一种通过意象表达情感、思想的方法或手段。“客观对应物”具有普遍的共性,当“客观对应物”一旦出现,便能立刻唤起同样或相似的情感。“客观对应物”的功能是为诗人的情感提供载体,并将其转化为一种象征,把个人情绪转化为普遍情感。当然,这种象征的具体意义受到上下文,亦即环境的规定和制约。在普鲁弗洛克求爱心路历程描写的表层之下,一系列“客观对应物”——普鲁弗洛克世界中的一系列貌似不相关的实物、场景、事件、意象、阴郁的气氛——得以呈现,其思想情感得以感性化和具象化,其个体经验得以普遍化。借助一系列“客观对应物”,艾略特生动地刻画了混乱的、碎片化的、死气沉沉的现代世界中人的生存状况。在这样的世界里,人们沉溺于物质和情欲的享乐,醉生梦死。

二互文性

诗歌的题目《情歌》以及最先加上的副标题《女人中的普鲁弗洛克》、闲聊着米开朗基罗的性感的女士、《致娇羞的情人》、莎乐美、普鲁弗洛克的性焦虑、结尾处海妖的幻想等可能指向性,指向他将向那些女士当中的一位求爱,这个问题无论对普鲁弗洛克还是对那位女士都十分重大(overwhelming,原意为“压倒一切的”),如此强烈,令人不知所措。但普鲁弗洛克担心自己的问题可能“搅乱这个宇宙”,暗示他的问题的分量和重要性远远超越了个人情爱问题。“对普鲁弗洛克来说,那不仅是涉及个人关系的问题,而且是涉及世界及生活的意义”[36]547,甚至整个宇宙。

普鲁弗洛克拟提“问题”的重大性和震撼性通过诗歌的互文性(intertextuality)进一步得到强化。互文性“指一个特定文本与其他文本之间可能存在的各种关系。这些互文性关系包括易位构词、用典、改写、翻译、戏谑模仿、混杂拼贴、模拟以及其他种类的变形”[37]112。互文性的运用表明普鲁弗洛克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学识渊博的知识分子。更为重要的是,互文性与艾略特所倡导的诗人的“历史意识”紧密结合,使得普鲁弗洛克的“重大的问题”和整首诗歌超越了个人情爱的狭小范畴,呈示出极其丰富而又复杂的文化内蕴和深广的社会历史内涵。

《情歌》的互文性最为突出地表现为用典。艾略特所引用的典故代表着他在《传统与个人才能》(Tradition and Individual Talent,1917)中所谓的“传统”或“欧洲的心灵”。诗中最为重要的用典是女士们谈论着的文艺复兴后三杰之一,被罗曼·罗兰誉为“文艺复兴时期崇高的山峰”[38]109-110的米开朗基罗(Michelangelo di Lodovico Buonarroti Simoni,1475-1564)。米开朗基罗的艺术含有英雄主义的崇高美,其创作以人物健美著称。他最著名的绘画作品是梵蒂冈西斯廷大教堂的天顶画《创世记》和壁画《最后的审判》;其最重要的雕塑作品有以《圣经》中古代以色列最智慧的国王、勇士、音乐家和诗人大卫为题材的《大卫》,以《圣经》中率领被奴役的以色列人逃离埃及的宗教领袖、先知摩西为题材的《摩西》等。《大卫》、《摩西》和《创世记》中的世界第一个男人亚当均具有强健有力的体魄。《大卫》充满青春的活力和健美,《摩西》有着先知的智慧,亚当正处于“觉醒”状态,即将获得造物主赋予的生命、力量和解放[38]95-110。《大卫》、《摩西》和亚当的雄健和男性力量与普鲁弗洛克其貌不扬、中年秃顶、细胳膊细腿,衣着简朴而别扭的柔弱和猥琐形成鲜明的对照。“女人们谈论米开朗琪罗并不是出于宗教情感,而是一种打发无聊时间的消遣方式。诗中多次叙述‘有的是时间’,表明时间构成了生存之重,如何消磨时间成为了这群人的生存方式……消磨时间的聚会场合自然消解了米开朗琪罗作品的严肃宗教主题”[30],暗示着普鲁弗洛克所生活的现代世界中尼采所谓的“上帝之死”,即宗教信仰及其神圣性的消亡。

拉撒路(Lazarus)是《圣经·新约》中的两个人物的名字。“拉撒路”的意思是“耶和华是我的帮助者”。第一个拉撒路因病亡故,入土四天后耶酥使其复生(《约翰福音》11:28-44),证明了耶稣的神迹。另一个拉撒路是耶稣所讲述的一个寓言中的乞丐(《路加福音》16:19-31)。拉撒路在世时浑身长疮,被人放在财主门口,靠捡拾财主筵席掉下的零碎充饥。拉撒路死后进了天堂,而财主死后则下了地狱。财主见拉撒路在享福,就请求亚伯拉罕让拉撒路用指尖蘸点水,凉凉他的舌头,因其正在烈焰中饱受煎熬,痛苦不堪。亚伯拉罕不肯这样做,说到:“儿啊,你该回想你生前享过福,拉撒路也受过苦;如今他在这里得安慰,你倒受痛苦。”(《路加福音》16:25)财主又请求至少让拉撒路去告诫他的五个兄弟多行善事,以免日后遭受地狱之苦。“亚伯拉罕说:‘他们有摩西和先知的话可以听从。’他[财主]说:‘我祖亚伯拉罕哪,不是的,若有一个从死里复活的,到他们那里去的,他们必要悔改。’亚伯拉罕说:‘若不听从摩西和先知的话,就是有一个从死里复活的,他们也是不听劝。’”(《路加福音》16:27-31)对普鲁弗洛克而言,“从死里复活”象征着他从浑浑噩噩、毫无意义的生存状态中觉醒。但即使普鲁弗洛克提出那“重大的问题”,告诉女士们可怕的真相,他的告诫也将有如乞丐拉撒路之于财主的兄弟,不会为女士们所重视,她们也不会理解。提出那个“重大的问题”无异于对牛弹琴,只会招来鄙视和嘲笑,想要说出自己想说的话绝不可能,因为那个“重大的问题”已经超越了女士们日常关注和思考的范围。拉撒路的故事暗示普鲁弗洛克所代表的理性的声音不会为社会所理解和接受,甚至沦为笑柄。

根据《路加福音》第1章的记载,施洗约翰是耶稣基督的表兄。“约翰”的原意为“耶和华所喜爱的”。施洗约翰在耶稣基督开始传播福音之前在旷野劝勉犹太人悔改,并为耶稣基督施洗,是耶稣的开路先锋,同样他也是犹太教的先知(《马太福音》3:1-17)。施洗约翰与莎乐美的典故源自《圣经·马太福音》,但在《圣经》中莎乐美这个人物并没有名字,其名字来源于犹太历史学家的著作。施洗约翰因指责以色列希律王娶他兄弟的妻子希罗底违背摩西律法而被关进了监狱。希律想要杀了他,但是害怕百姓,因为百姓以约翰为先知。到了希律王生日那天,希罗底的女儿(希律王的继女)在众人面前跳舞,其优美的舞姿使希律王大为欢喜。希律因此起誓给她任何想要的东西。女子受其母亲唆使,就说:“请把施洗约翰的头放在盘子里,拿来给我。”这使希律王犯了愁,但因为自己发过誓,又碍于同席的人,只好命人去监狱将约翰斩首,将其头颅放在盘子里,拿来给了继女,女子拿去给她母亲(《马太福音》14:3-11)。这个故事后被英国戏剧家、唯美主义的代表人物奥斯卡·王尔德(Oscar Wilde,1854-1900)改编成戏剧《莎乐美》(Salomé,1893)。王尔德戏剧中的莎乐美是朱迪亚的领主希律·安提帕的继女。希律领主十分迷恋继女的丽质,对其宠爱无度。为让莎乐美为其跳舞,希律以先知乔卡南的头为许诺。莎乐美由于先前向乔卡南求爱被拒,由爱生恨,便让希律杀了乔卡南。莎乐美把先知的头颅捧在手中亲吻,以残忍而血腥的方式拥有了先知,莎乐美也因此被视为爱欲的象征。施洗约翰与莎乐美的典故暗示在一个邪恶、黑暗的世界中情欲极度扩张的危险;同时也暗示在这样的世界上作为先知和劝勉者的可能的悲剧结局。这部分地解释了普鲁弗洛克为何不愿或者不敢提出那个“重大的问题”,担当先知的角色,劝诫人们放弃和改变目前醉生梦死的生活状态。

诗中其他许多重要的用典和暗指,如耶稣基督、摩西、赫西奥德(除《工作与时日》外,赫西奥德另一部重要著作为描写宇宙和神的诞生的《神谱》,Theogony)、但丁的《神曲》和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都关涉到人类的生存与命运这一重大问题,此处无需赘述。尽管普鲁弗洛克坚称自己不是哈姆雷特,但他的顾虑重重、踌躇迟疑、缺乏冲动行事的能力,尤其是他对人类生存状态的关注都表明他是一个哈姆雷特式的人物,一个先知先觉者。恰如哈姆雷特之于莎士比亚,普鲁弗洛克无疑是艾略特的传声筒。普鲁弗洛克和他的问题就是“哈姆雷特和他的问题”,即“生存还是毁灭”的问题,亦即“默然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34]341的选择问题。与其前辈哈姆雷特相比,普鲁弗洛克更为空虚,更耽于幻想,更为怯懦,更为压抑。从某种意义上说,普鲁弗洛克是一个现代悲剧英雄,换句话说,他是一个戏拟英雄(mock-hero)或者反英雄。他的关切如此的笨拙可怜,却又如此的真实。正如哈姆雷特最后手刃仇敌,但自己也归于毁灭,无力拯救丹麦,普鲁弗洛克更无力拯救整个世界。

《情歌》的互文性也表现在对但丁的《神曲》、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勃朗宁的《我已故的公爵夫人》等作品形式上的模拟和对多恩的《歌》以及马韦尔的《致娇羞的情人》等作品的巧妙化用上[23]。

在《传统与个人才能》中,艾略特提出:诗人必须具有一种融会过去和现在的历史感,既“历史意识”。“历史的意识又含有一种领悟,不但要理解过去的过去性,而且还要理解过去的现存性,历史的意识不但使人写作时有他自己那一代的背景,而且还要感到从荷马以来欧洲整个的文学及其本国整个的文学有一个同时的存在,组成一个同时的局面。这个历史的意识是对于永久的意识,也是对于暂时的意识,也是对于永久和暂时的合起来的意识”[35]2,“他必须明了欧洲的心灵,本国的心灵……”[35]3。互文性的运用将普鲁弗洛克和他的“重大的问题”与历史联系起来,使现实和传统、历时性与共时性、个体的经验与“欧洲的心灵,本国的心灵”有机整合,融为一体。普鲁弗洛克的世界成为现代世界的缩影,现代世界又构成整个人类历史的一部分。藉此,普鲁弗洛克的个人经历和情感体验获得一种普遍的现存性意义和历史的永久性意义,他的“重大的问题”也就成为对现实和历史的诘问。

三“非个性化”

诗歌遵循了诗人倡导的“非个性化”(depersonalization)理论原则。在《传统与个人才能》中,艾略特写到:“艺术的感情是非个人的”[35]8;“诗人没有什么个性可以表现,只是一个特殊的工具,只是工具,不是个性,使种种印象和经验在这个工具里用种种特别的意想不到的方式来相互结合”[35]6。他提出:“诗不是放纵感情,而是逃避感情;不是表现个性,而是逃避个性。”[35]8艾略特的“非个性化”理论并不是要诗人放弃感情和个性。实际上,现实中的个体都承继了历史和文化的传统与既往的经验而存在于当下的语境之中。“非个性化”即是要求诗人将个人经验融化在整个文学传统之中,把个性熔铸为超越个性之上的共性,将一己的情感提升到普遍的、全人类的共同感受的高度,即关注人性中普遍的个性。

在艾略特看来,要实现诗学创作上的非个性化,诗人就要首先牺牲自我或放弃自己,从而将自己纳入更为宽阔的历史语境中,使个人成为历史的、传统的当下载体,但同时个人又不是被动消极的,而是以“活的历史”而存在,去实现与传统的沟通与对话。诗人自身既是现实的,又是历史的,也是通向未来的桥梁。[39]

事实上,在创作中实现历史与现实的统一,架构起融合历史与现实的桥梁,关注人类的生活方式,这是艾略特一生不懈追求的目标。无论是《情歌》,还是更具代表性的《荒原》以及艾略特以后的其他作品,都反映出诗人对人类历史的深刻反思、对人类生存状况的强烈关注、对人类命运的深切忧虑。在《情歌》中,艾略特“非个性化”理论原则主要通过三种方式得以实现。

一是“客观对应物”。如前所述,通过普鲁弗洛克心路历程的描写,一系列“客观对应物”——普鲁弗洛克世界中的一系列貌似不相关的实物、场景、事件、意象、阴郁的气氛——得以呈现,其思想情感得以感性化和具象化,其个体经验得以普遍化。

二是互文性。在《阿尔弗瑞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中,诗人大量用典。典故本身通常具有很强的文化承载性。通过用典及其它互文性手段,避免了感情的直接抒发,同时又将诗人自己的个人情感隐匿、融汇于一个共同的文化传统之中,使其“归附更有价值的东西”。

三是复数人称代词的使用。复数人称代词“us”(“我们”)、“you”(“你们”)(“‘我是拉撒路,从冥界/来报一个信,我要告诉你们一切。’——”)、“they”(“她们”)(因为我已经熟悉了她们,熟悉了她们所有的人——)以及“we”(“我们”)(“我们是停留于大海的宫室,/……一旦被人声唤醒,我们就淹死。”)的使用表明:普鲁弗洛克作为诗人的传声筒,他欲向女士们提出的“重大的问题”,已远远超越个人的情感,他在替整个人类反思和忧虑。

《阿尔弗瑞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成功地塑造了以普鲁弗洛克为代表的软弱的人文主义思想者的形象。未老先衰的普鲁弗洛克是具有人文主义思想情怀的现代西方知识分子的代表。他内心敏感,悲天悯人,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对日益冷漠的现代工业社会感到不满,但又无力挣脱。在愤怒和痛苦的同时,最终只能选择自我瘫痪,怯懦地忍受现实。在这个几近疯狂、荒诞的世界里,少数如普鲁弗洛克般具有理性良知的知识分子被彻底地边缘化、矮化和丑角化,理性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最后被彻底压抑。《阿尔弗瑞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正是现代西方知识分子生存状况的真实写照,《情歌》无疑是一曲软弱的人文主义思想者的悲歌。作为社会良心的知识分子的精神和生存状况折射出整个社会的精神和生存状况,《情歌》生动地揭示了人文主义理想的失落,反映了现代西方社会的精神危机。

在《阿尔弗瑞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中,通过对普鲁弗洛克心路历程的描写、互文性和“非个性化”理论的运用,艾略特将一个表面看来滑稽可笑的个人情爱问题转化为对现代人类“生存还是毁灭”这一“重大的问题”的严肃思考。在一首貌似无情的“情歌”里,体现出诗人对人类命运的深切关怀。诗歌给人以深刻的启示:在物质财富相对富足的现代世界,如果人类继续醉生梦死,理性的声音被彻底压抑,人类终将走向毁灭。

注释:

①参见:艾略特《阿尔弗瑞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查良铮译本注释:“此段引文原为意大利文,为但丁《神曲·地狱篇》第27章61-66行。”《阿尔弗瑞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查良铮译,载王佐良主编《英国诗选》,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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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唐普]

On the Significant Issues in “The Love Song of J. Alfred Prufrock”

WANG Q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Neijiang Normal University, Neijiang, Sichuan 641100, China)

Abstract:The key to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Love Song of J. Alfred Prufrock” lies in the understanding of significant issues of J. Alfred Prufrock. In “The Love Song of J. Alfred Prufrock”, by the description of J. Alfred Prufrock’ idea course and the employment of intertextuality and impersonal theory, T. S. Eliot turns the funny personal love affair to the serious pondering on the significant question in modern human condition, namely, “to be or not to be”. Thus, the poet’s deep concern towards human destiny is thus conveyed by this ruthless love poem.

Key words:T. S. Eliot; “The Love Song of J. Alfred Prufrock”; idea course; intertextuality; impersonal; human condition

作者简介:王琪(1963—),男,四川内江人,文学硕士,内江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和比较文学。

收稿日期:2015-07-18

中图分类号:I712.07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16)01-01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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