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园园
(广西外国语学院,广西 南宁 530222)
人类学角度下的《伤逝》婚姻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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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逝》是鲁迅作品中罕见的探讨婚姻问题的小说,在这部小说中他通过对涓生和子君婚后日常生活的描写,揭示出了中国五四社会转变时期中年轻人的婚姻状态:涓生和子君这一对年轻人试图逃离传统却逃离不了,试图模仿西方却也模仿不像。这样的婚姻只能走向悲剧,在这悲剧之中,鲁迅带着沉重的思考,试图给人们以警醒。从人类学角度解读涓生和子君的婚姻,可以分析中国社会转型期婚姻的缺失面和重走西方婚姻模式老路所必然要面临的悲剧,这与鲁迅的思考是相契合的。
伤逝;涓生和子君;婚姻;人类学
《伤逝》是鲁迅唯一一篇以婚姻为主题的小说,其中的涓生和子君是一对具有四五新思想的青年人,他们自由恋爱,冲破重重阻碍,结合在一起,组成新式的婚姻。对于涓生来说,婚后的生活是从一种理想空间堕落到了一种日常空间,他渐渐无法忍受子君的“不思进取”,沉溺于日常生活之中;相对于子君,她被迫用日常生活来弥补日渐消逝的情感,企图让两人的婚姻能够稳固,坚守爱情的果实。涓生和子君的婚姻是“成也萧何败萧何”——因爱情而缔结,也因爱情而破裂。在涓生依旧回归到苦苦追逐生活、子君悲痛而死的结局中,有着鲁迅最沉痛的警示:请人们清醒,因自由恋爱而缔结的婚姻并不一定就能够幸福,对那些打着新思想新观念的旗号实则是“拿来主义”的文化要有警醒的态度,从国外拿来的婚姻观念并不如五四主潮流所推崇的那般可行。鲁迅是具有长远目光的,涓生和子君的悲剧是现代婚姻悲剧中的预言和预演。
鲁迅写下涓生和子君的故事是在1925年10月21日,此时五四运动已经覆盖到了中国的众多领域,在这一场最初以青年学生为主的运动中,他们对五四精神极具热情,把自己的整个生命燃烧用以践行新思想。涓生和子君就是生活在这样一个社会氛围之中,作为青年人,他们也与同时期的其他青年一样,将自己的激情挥洒在新生活的探索中。虽然二者都是具有新思想的青年,但程度是不同的,子君相较于涓生,她更多的是对新思想的向往,被涓生带动进入新领域;而涓生则是主动学习新思想,同时也具备一定的学习能力。在小说中,子君的衣着是新式的:高底尖的皮鞋、布的条纹衫子、玄色的裙,这是五四时期青年女性,尤其是女学生的经典衣着。在新思想的学习中,她是处于倾听者的角色:“她总是微笑点头,两眼里弥漫着稚气的好奇的光泽。”[1]P118子君虽然接受新式衣着,向往新思想,但在她骨子里还是有传统女性的一面,当涓生让她看雪莱的半身像时,她“只草草一看,便低了头,似乎不好意思了”[1]P120,涓生自己也认为她“还未脱尽旧思想的束缚”[1]P120。涓生作为一个独自出来闯荡、毫无根基的青年人,能够读一点外语,在当时氛围中,很容易接受新思想,在与子君的相处中,他大谈新思想:“谈家庭专制,谈打破旧习惯,谈男女平等,谈伊孛生,谈泰戈尔,谈雪莱……”[1]P119两人的爱情之火就是在学习新思想中越烧越旺的,最后子君宣布了自己的独立宣言:“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1]P120恋爱达到了高潮,他们寻求婚姻作为归宿。在当时的社会情况下,涓生和子君的婚姻模式不属于传统的婚姻——这是他们努力逃离的,也不全是西方模式的婚姻——他们婚姻只是西方婚姻的模仿,且这种模仿是片面的,受到当时社会氛围的影响。
1.1对传统婚姻模式的逃离
在中国传统婚姻中,一直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原则,没有实践这一原则的婚姻是不被承认的,属于“私奔”,在这样的婚姻中,女性被社会所不容,地位是极其低下的:“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涓生和子君的婚姻没有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程序,子君是住在她的叔子家,为了和涓生结婚,她和叔子“闹开了”,“至于使他气愤到不在认她做侄女”;[1]P122涓生则与朋友断绝了关系,小说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他的父母,作为一个具有新思想的青年人,他为自己求来了婚姻。
中国传统婚姻讲求“门当户对”,这里的“门户”“相对”不仅仅是社会地位相当,还有经济实力相似。中国传统的婚姻从来都不是个人的事情,而是一个家族的事情,所以除了社会地位,经济实力也是考虑的重要方面。家族在为一个新的婚姻建立经济基础是通过聘礼和嫁妆的方式。
涓生和子君的婚姻是在“门当户对”之外。通过小说的描写,明显可以看出子君的门户要高于涓生。子君在城里是有根基的,她可以依靠她的叔子;而涓生则是毫无根基的年轻人,他住在破旧的会馆。二人的结合也没有聘礼和嫁妆,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经济基础。他们只是在一个胡同里找了两间屋子,置办了简单的家具,使得婚姻终于有一个现实的暂时容身之处。但这个容身之处花掉了涓生筹来的大半款子,子君卖掉了她唯一的金戒指和耳环。涓生和子君接受新思想,认同新式的婚姻,主动逃离传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的婚姻模式。
1.2对西方婚姻模式的模仿
五四时期的新思想来源是西方,中国在学习西方文化时,根据自身的需求有所取舍。在婚姻方面,具有新思想的人们崇尚自由恋爱和爱情至上的婚姻。
即便是子君的叔子不同意她与涓生来往,她也义无反顾地与涓生在一起;哪怕是子君的叔子当面骂过涓生,他也没有产生退惧之心;家里的反对,更让涓生和子君坚信“家庭的专制”、子君追求“男女平等”,更加坚定两人对自由爱情和婚姻的向往。这种向往最终化为了行动,子君发表了“独立宣言”,涓生向子君求婚,两人组成了一个新式家庭。
涓生在求婚“前的十几天”,“曾经很仔细地研究过表示的态度,排列过措辞的先后,以及倘或遭到拒绝以后的情形。”[1]P121这里说明涓生是想用自己的方式进行求婚——这种方式应该是对西方文化进行过消化和融合,但事实证明,属于他自己的方式“临时似乎都无用”,最终还是“身不由己地竞用了在电影上见过的方法了”,[1]P121西方的新思想在这里是以“电影”作为代表方式影响着中国的青年人,涓生的“身不由己”说明西方思想对他影响之深刻,影响深刻并不代表涓生能够智慧地运用这些新思想,他对于新思想的接受和理解只是停留在表层。结婚时,二人没有经济基础,有的只是爱情,但他们认为爱情是婚姻的全部,只要有爱情就可以自由结婚,秉着这种“爱情至上”的婚姻观念,他们不顾种种反对,毅然成婚。婚后初期,二人并没有重视经济问题,子君一心希望保留婚前热恋时期的美好回忆,夜夜拉着涓生温习情话;涓生除每日去办公,依旧大谈新思想,把二人在旧会馆时“安宁和幸福”的相处模式当做理想的方式。
为了逃离传统婚姻,实现新思想下的理想生活,涓生和子君模仿西方模式缔结婚姻,这种模仿是一种实验性的探索,是当时具有新思想的人士所倡导的一种生活方式,这种倡导本身的设想和祈愿是好的,对于抵抗封建社会中禁锢人性的部分有着积极的作用,同时也是历史的潮流走向;可实践在具体的个人身上,却并不一定能达到满意的效果。
1.3逃不掉也仿不了
涓生和子君的婚姻中幸福是短暂的,而痛苦则被无限地延长。二人的婚姻是在努力逃离传统婚姻而模仿西方婚姻的路上,他们本身没有任何经验,只能凭借一己之力在努力,这样的努力在中国当时的大环境下是弱不禁风的。二人幸福时光的顶点停留在求婚时刻,在这之后,他们构想的理想婚姻进入到现实的实施阶段,痛苦开始在不知不觉中滋长、蔓延,在二人还没有思考明白的时候,他们的婚姻已经步入了死亡的辖区。
涓生和子君都是认同新思想的人,在骨子里他们还是受着传统思想的影响。子君在婚前不敢看雪莱的半身像,这一点说明还有有着中国传统“男女之大防”的思想;在婚后,她也是一个传统的女性角色:照顾家庭,依赖丈夫,她并没有独立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涓生是一个主动接受和学习新思想的进步青年,他能够大谈新思想,但在现实生活中,他还有着传统书生的性格成分,时常会体现出软弱。在他向子君求婚成功,二人公开出入时,“觉得在路上时时遇到探索,讥笑,猥亵和轻蔑的眼光,一不小心,便使我的全身有些瑟缩,只得时刻提醒起我的骄傲和反抗来支撑。”[2]P122面对外界强大的压力,涓生的意志没有子君坚定。
除了个人性格方面的原因,当时的社会氛围导致了他们逃不出传统婚姻模式的牵制。五四之后西方婚姻模式成为了一股抵抗传统婚姻模式的新生力量,这股力量来势凶猛,可在民间层面上,传统婚姻模式的力量还是根深蒂固、盘根错节。没有走传统婚姻模式程序的婚姻得不到家族和社会的认可与帮助,兼之他们的婚姻是在没有经济基础的情况下建立,这无异于雪上加霜。所有这些矛盾集中爆发是在涓生被局里辞退了工作,二人的婚姻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之后涓生求职到处碰壁,直至忍饥挨饿的地步。他们被家族和社会排斥在外,犹如大海中一叶脆弱的孤舟,经受不了一点风雨。
五四时期正是中国社会发生巨变时,新思想犹如春雨后的笋芽纷纷破土而出,这些笋芽的根连接着西方,这一时期对于西方有一种“乌托邦”的想象,特别是在爱情和婚姻方面,只看到了自由恋爱和婚姻的好处,而忽略了这种文化发展的历史和背景,以及现状和弊端。中国为了反抗封建文化,故意高扬西方的“先进文化”,使得这一时期的青年人都充满着激情的热血,缺少冷静的反思,他们接受的所谓“先进文化”是有所偏颇和具有片面性的,或者说是经过理想化了的西方文化。在这样的氛围局限之下,涓生和子君所模仿的西方婚姻模式并不是真实的西方婚姻模式,而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且这一部分还经过了理想化。
二人的婚姻表面上是属于新式婚姻,但实际上他们婚姻的实质还是被牢牢地套在了传统婚姻之中。他们处于传统和现代夹缝之中的婚姻探索,意味着前路必然所要经历的艰辛和痛苦。
涓生和子君的婚姻坚守的是爱情至上的原则,在实际的婚姻之中,爱情只是婚姻的一个层面;随着时空的推移,“婚姻”也在不断地改变以适应社会需要。人类学中对婚姻有较客观地考察。哈维兰在《文化人类学》中对于婚姻的是这样定义的:婚姻是指一个或多个男人(男性或女性)与一个或多个女人(女性或男性)的关系,社会承认他们相互具有持续的性接触权利。[2]P234从这个定义中,我们可以看出,人类学中对于婚姻的观点是重视性控制。作为一门社会科学,人类学对“婚姻”的定义主要关注其社会功能,而不特别关注婚姻中的情感问题。这是对人类婚姻一个普遍的定义,而在中国传统婚姻中,有着其特殊性。
费孝通曾在《乡土中国生育制度》中系统考察过中国传统的婚姻。他认为婚姻主要意义是为了抚育后代,“男女相约共同负担抚育他们所生的孩子的责任就是婚姻”,“婚姻是社会为了孩子们确定父母的手段”,[3]P125为了使抚育得以正常进行,就要维持婚姻关系,于是社会就会用各种手段来防止婚姻关系的破裂,比如感情、法律等,但这些都是不够稳定的手段,尤其是感情是瞬间的、变幻无常的,于是就把经济关系渗入到婚姻关系中,这样就扩大了婚姻关系负责的团体,婚姻中夫妇的联系加强。这时候婚姻即使没有感情,也会因为牵涉太多而减少离异的可能。
从哈维兰和费孝通的观点中我们可以总结出,人类学中婚姻包括三方面的重要内容:一是对性的控制,二是抚育后代,三是组成经济共同体。刘应杰在《婚姻的要素及中西婚姻文化的差异》中将婚姻包含的要素总结为四个方面:(1)自然要素——性;(2)物质要素——经济生活条件;(3)精神要素——感情;(4)社会因素——文化传统习惯。[4]P37刘应杰的观点将感情也纳入到了讨论的范畴之内,是比较全面的。哈维兰、费孝通、刘应杰的观点都重视性和经济,这是人类婚姻根本的基础。而情感要素和文化传统习惯是社会文化发展之后才渐渐被纳入到婚姻之中。
中国传统文化在公开场合常常对性是避而不谈,虽然在女儿出嫁前会有性教育,在嫁妆之中有“压箱底”,但对于性话题一直都很避讳,《金瓶梅》在很长时间里都被列为禁书。除了不谈性,中国传统婚姻中对感情也不重视。在政治化了的儒家思想影响下,推崇“发乎情,止乎礼义”的两性关系,三纲五常制约着人的感情,封建社会有众多清规戒律,男女的交往受到阻碍,大胆外露的情感往往被扼杀在摇篮之中。中国传统婚姻忠实的是经济和文化传统,而最重要的文化传统体现在传宗接代上,也就是费孝通所说的抚育后代。
刘应杰在他的文章中说婚姻的四个要素缺一不可,反观涓生和子君的婚姻,他们试图逃离传统的婚姻模式,也即是希望能够摆脱经济和文化传统,只追求感情,这无异于将一张桌子的四条腿去其二,两条腿的桌子是立不稳的;且涓生对子君的感情和对性的新鲜感在三个星期后就产生了倦怠:“我也渐渐清醒的读遍了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不过三个星期,我似乎于她已经更加了解,揭去许多先前以为了解而现在看来却是隔膜,即所谓真的隔膜了。”[1]P123仅剩的两条腿也被去掉。从涓生和子君相识,还不到一年的时间,用以组成婚姻的要素已经全部消失,二人的婚姻必然会走向悲剧。
涓生和子君的婚姻具有现代婚姻的雏形,可以说是现代婚姻的彩排,只是这是一次不成功的彩排。西方婚姻模式相较中国传统封建的婚姻具有一定的先进性,对于这种模式的学习是一种历史前进的必然,如何学习才能找到适合中国土壤的模式却是一个需要探索的问题。
西方婚姻模式与中国传统婚姻模式是有着明显差异的。康德曾对婚姻作过论述,他认为婚姻是男女双方性的相互利用的法律协定。这一论述将婚姻定义为一种性关系,这是一种重视夫妻关系的婚姻模式,两性是一种较平等的伙伴关系,追求的是个人的权利和幸福;这与中国婚姻中重视父子关系不同。早在12世纪时,西方教会法就确立了“同意原则”作为婚姻成立的有效条件,赋予了当事人在婚姻中的自主权,在婚姻关系中本人的意愿高于一切。在西方文化发展中,向来重视个人,尤其是文艺复兴以来,资产阶级人文主义者提出“一切以人为中心”的口号,解放人性、人权、人欲;封建思想受到冲击,男女在婚姻上可以得到更多的自由和平等。西方有基督教信仰,推崇圣母玛利亚,进而推广成对女性的尊重;后来骑士文学风行,宣扬骑士以贵妇作为精神偶像,骑士们以保护妇女为荣耀,提高了妇女的地位;基督教有一夫一妻制,使得妇女的权利得以保障。西方女性能够接受上好的教育,也拥有支配自己财产的自由,他们与男性一样拥有财产继承权利。西方婚姻虽然强调爱情在婚姻中的重要作用,但他们同样重视经济在婚姻中的地位,与中国一样讲求门当户对。
中国五四时期在引进西方自由恋爱和婚姻思想时,为了抗争封建社会的包办婚姻,夸大了自由恋爱和婚姻的优势,并片面的强调爱情至上的婚姻,希望能够达到解放人性、人权、人欲的目的。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一大批青年人纷纷加入到新式婚姻的队伍之中,一头扎进这为了达到社会目的而修造的道路,而却没有被告知这条路上有深洞和河流。
西方重视爱情的婚姻本身是具有缺陷的,这样的婚姻缺乏稳定性,婚姻成了与他人无直接关联而只是个人的事,在这样的状况下,做决定和行动没有什么牵制和阻碍;人的情感也是易变的,本性有喜新厌旧的心理,爱情更是让人摸不透的情感,因此以性爱为基础建立的婚姻时刻都潜在着危机。西方进入现代之后离婚率上升,这就是西方婚姻模式出现的弊端。费孝通认为:“若是把恋爱训作两性无条件的吸引,把一切社会安排置之不顾的一往情深,(这是一种艺术,而不是社会事业)婚姻也必然是这种恋爱的坟墓了。”[3]P158面对婚姻问题,西方开始重新思考婚姻意义,在20世纪80年代,西方一些国家掀起“重新认识家庭”运动,企图将婚姻拉回正常的轨道。
爱情至上的婚姻弊端在涓生和子君的婚姻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婚后才三个月,涓生已经发现自己情感的变化:以前以为了解的,现在看来成了隔膜。本就不够深厚的感情经不起日常生活的消磨:死去的小花草,子君的变胖,因小油鸡与官太太的暗斗,饲养叭儿狗,汗流满面的脸,催吃饭……所有这些都在一点一滴地啃噬着涓生的爱情,或者说这些都成为他爱情消失的借口。最后涓生终于说出了不爱子君的话,他希望将婚姻从西方模式转变成传统模式,然而却不可能,他们没有传统模式中重要的经济基础。最后子君是被父亲接回去,莫名死去。子君的死是现代婚姻中无数被误导的守持西方婚姻思想的人们的缩影,这也是鲁迅的沉重思考:爱情至上的婚姻真的可行吗?在子君的死中我们看到了鲁迅给予的答案,这在当时对爱情至上婚姻一片歌颂的氛围之中是具有先见性的。
涓生和子君的婚姻是一出悲剧,二人从充满希望和理想中开始,以惨淡悲伤的结局收尾,不管结局如何,他们却是真的勇士。虽然爱情被日常生活所消磨,婚姻被种种因素所解构,他们还是为了理想而前进,为了获得幸福婚姻而努力。
在费孝通的观点中,人们为了应付婚姻中因不契洽而产生的矛盾,常将夫妇关系进行片面化,在片面化中有两种主要的途径,一种是把事务上的合作减少,使夫妇偏重感情协调,趣味和兴会相投;一种是把感情方面的要求撇开一下,偏重于经济上、事业上的合作。[3]P146这种片面化,用中国的说法就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西方的说法就是爱情和面包只能二选其一。在涓生和子君的婚姻中,当他们发现婚姻中感情的变化、生活的不和谐,两人都为解决这些矛盾做了努力,但他们并没有什么可供借鉴的经验,因此选了背道而驰的方式,涓生偏向于第一种途径,子君偏向于第二种途径,他们的道路不同,当然不可能达到同一个目标,因此他们的婚姻分歧只能在生活之中越来越大,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哈夫洛克·霭理士曾说:“在一个真正‘理想的’婚姻里,我们所能发现的,不只是一个性爱的和谐,更多是一个多方面的而且与年剧增的感情协调,一个趣味与兴会的结合。一个共同生活协调发展,一个生育子女的可能的合作场合,并且往往也是一个经济的单位集团。”[3]P137霭理士的理想婚姻已经囊括了婚姻的四要素:性、经济、情感、社会文化,这四方面是相互协作的。现代社会,不仅是西方国家,在中国,婚姻离婚率上升亦是社会的一个重要问题。中国在这一问题里,很多原因是因为没有明白西方婚姻模式的弊端,一味的沉溺在爱情至上的泥潭之中;中国传统的婚姻也并非一无是处。不管是西方模式还是中国传统的婚姻都有利弊,这需要客观地看待。而对于现代婚姻的思考,鲁迅在八十年前已经给出了见解和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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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周哲良
I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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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2094(2016)04-0074-05
2016-04-15
岑园园(1988-),女,壮族,广西桂林人,广西外国语学院文学院助教,硕士。研究方向:比较文学,文学人类学,东南亚文学及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