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龙 刘尽波
历史上,东北平原是大鸨的重要繁殖地。
清顺治皇帝1644年入关建都,百万满族随军入关达90万人,关外“荒城废堡,败瓦颓垣,沃野千里,有土无人,一片荒凉”。有关大鸨的情况虽未见文献记载,但逻辑上可以推知,此时期东北平原当为大鸨繁殖的乐园。
关东是清朝“龙兴之地”,为强疆固本,清廷屡颁诏令,命地方官“招徕流民”,开垦荒田。1653年开放辽东,移居东北者甚多,许多地区因移民而“地利大辟,户益繁息”。1668年,康熙下诏“辽东招民授官,永著停止”,清军在山海关设关阻流民外迁。此时即是“闯关东”概念的开始,许多闯关流民“担担提篮,扶老携幼,或东渡渤海,蜂拥蚁聚 ”,关东人口仍骤增。
1861年-1911年,为钳制沙俄侵蚀黑龙江边境,清政府正式开禁放垦,“东三省开放设治,遂如怒箭在弦,有不得不发之势矣。”到1911年,东北人口在不足300年间骤增至1841万人。据统计,民国后山东人闯关东移居东北者每年都在20万人以上。
闯关东留居东北者,谋生手段主要是开垦种植。最易于开垦的就是大鸨的繁殖地—肥沃的东北平原的草甸、草原。开垦的耕地多了,大鸨的繁殖地就缩小了,大鸨只有退居到更偏远、更荒凉的蒙古草原。再加上对大鸨的猎杀,关东的大鸨种群数量急剧下降。这就是近代人类侵占和改变野生动物繁殖生境,致使动物种群数量急剧下降乃至濒危的一个典型实例。
1949年之后,东北又建大型国营农场、军马场、育苇场等,都忽视了大鸨的保护,人们侵占大鸨的地盘,甚至把大鸨当成野味大量猎杀。关东的大鸨只有苟延残喘地维系着生息。
据老一辈鸟类学家讲,在上世纪60年代,黑龙江省的肇东市宋站乡草原还经常能见到大鸨,鸨亦在该地繁殖。至当今,仅在松嫩平原腹地的林甸还有零星的大鸨个体繁殖,数量不足20只。
在东北平原,一年中的大多数时间里,大鸨的主要食物是谷物或植物种子。繁殖季节,它们选择的动物性食物增多。到秋季,它们的主要食物是蝗虫。
1990年8月,已故的鸟类学家刘伯文先生在内蒙古土木吉得到一只死亡大鸨,剖胃分析,胃容物中约80%为蝗虫,且以一年生蝗虫居多。这说明,大鸨对控制蝗虫的大发生有一定作用。1991年4月初,我在同一地点也获得一只死亡大鸨,剖胃分析,胃容物中有大豆、禾本科植物叶,还有数枚整块的螳螂卵块,卵块占胃容物的30%。由此推断,在春季食物相对贫乏时,螳螂卵当是大鸨补充营养、保证其进入繁殖期能完成求偶交配的重要食物。然而,北方草原的螳螂都是一年生的昆虫,其上一年留下的卵块就是下一年众多的螳螂。食大量卵块,螳螂会大量减少。要知道,螳螂也是捕食蝗虫(特别是蝗蝻)的能手,食螳螂卵块不就是消灭了蝗虫的天敌了吗?对,自然界就是常存有这样的怪圈,我们刚说鸨是捕蝗虫的,对防止草原蝗害大发生有作用,接着就看到大鸨同时还食用大量的螳螂卵,又消灭了蝗虫的天敌。那么,大鸨食用螳螂卵不也是在消灭自己捕食蝗虫的竞争对手吗?如此看来,自然界任何物种的行为并不是以人类的喜恶为依归,只是为着自己种群的繁衍和壮大,这就是自私基因在每个物种上的展现。
尽管在生命演化中形成了强大的生存策略,东北平原的大鸨仍在短短百年内就经历了沧桑巨变,从繁盛到濒于灭绝,令人不禁感叹唏嘘。
大鸨濒危是因为它始终固守着本属于它的草甸草原。当人类需要开垦草甸草原种植粮食,大鸨就只能被动地痛失家园,避开人类。
大鸨濒危还因为它躯体上长着“尺胾”(大块肉),要是它能借助这硕大的尺胾飞得高远,或可逃过人类的捕杀。但它不能,它肥壮的躯体只能飞离地面10多米,只能间断飞行数千米,人们骑上快马持续几次追赶,就可接近并用弓箭射杀它们。而今,人们可驾着越野车在无边的草原上驰骋追赶,而且还有枪射杀,大鸨只能见人就躲,整日生活在惶恐中。
为了逃避人类的追杀、毒害,大鸨往往心惊胆颤,身体疲弱,卵的受精率很低,能见到的越冬群中幼体或亚成体的比例越来越低,它们的种群正日渐衰落。
大鸨岌岌可危的处境应当唤醒更多人的良知,激起人们的保护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