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中惠
弱水三千取一瓢
文/胡中惠
参观书法展览,一听说(别人说、自己说)这位书法家“诸体兼善”,心里就“咯噔”一下。不是嫉妒人家,而是可怜大家:中国书法,博大精深,唐法宋意,真草隶篆,哪有个个书体都能写得上好之人?诸体皆涉猎是肯定的,要说都“善”,不可以也不可能,古代没有,今天没有,估计以后也不会有。清人包世臣说邓石如的书法非神品即妙品(包世臣《艺舟双楫》),那是他说,如今有几人认可?齐白石诗、书、画、印四绝,老人家生前也引以为傲,可是我们设想一下,抛却书、画、印,仅仅靠诗,这位叶德辉眼中的“齐木匠”,在人才蜂起的民国时期怎么可能打下那么大的天下?
古人说“逐十兔不得一兔”,毛泽东说“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今人说“一着鲜,吃遍天”,我认为是实话实说——在泛览的基础上力求在某一领域上专精,应该是硬道理。人们在褒扬某人时常说,这个人是“通才”,是“杂家”,是“复合型人才”,且不说可不可以这样夸奖,现在看来,这种命题本身已经不科学了。就说“博览群书”吧,如果放在先秦两汉绝不是神话,那时候全国一共有多少书?即使放在晚清,也可以,《四库全书》不管“库”多大终究有个数目。放在今天开放的中国,敢说博览群书吗?杂家,你能有多“杂”?“通才”你能有多“通”?就说传统文化的学习吧,诗词歌赋那么些名篇,那么些规则,要想在短时间内全方位掌握,那得是什么脑袋啊。更何况今天是个高科技的信息时代,电脑都不够用,何况人脑了。
时间有限,精力有限,可以有包吐四方之志,但不能有穷极万物之心。年齿渐高,记忆力、创造力、写作激情都大不如前,因此更要在相对“博观”的基础上注重“约取”。孔夫子说“老年戒得”,就是说老年人不要太贪,用在传统诗词学习方面,就是要讲求正确的学习方法,集中精力,首先弄懂弄通一个至几个诗词方面的写作形式。
所以我认为还是把领地圈得越小越好,目标也是越小越好。从形式上说,是专学诗还是专学词?诗是着重律绝还是古风歌行?词是工小令还是长调?从内容上说则更繁杂了。学诗,学唐还是学宋?学唐是学中唐还是晚唐?杜甫、李商隐还是白居易?学宋,南宋还是北宋?黄庭坚、陆游还是杨万里?学词,从谁学起,是婉约还是豪放?是辛弃疾还是秦观、李清照、晏几道?……你可能会说,又不是练习书法,有那么多说道吗?我认为是有的,文学艺术没有捷径,只有直径,这样做看起来是笨的,但却是最容易成功的。你可能又会说,并非想把东西写得怎么好,只是玩玩而已。我还要告诉你,其实大家都是在玩,玩也要讲游戏规则,也要玩得像模像样。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生活应当这样,写诗也应当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