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电影对在地身份认同的呈现:1982年—2012年

2016-04-11 19:26朱蕾
视听 2016年10期
关键词:身份文化

□朱蕾

台湾电影对在地身份认同的呈现:1982年—2012年

□朱蕾

在全球化浪潮的影响下,台湾电影开始着笔在地文化的经验。台湾电影中用空间的观念呈现在地文化和价值观,更加注重表现当下台湾不同社会阶层的喜怒哀乐,在日常生活影像中融入在地文化,认同在地身份。同时电影也向观众展示了台湾居民的生存状态,将台湾的环境风光与形形色色的人物、殖民历史与现实当下相互融合,营造出一个全新的台湾景象。

台湾电影;在地文化;身份认同

台湾电影自20世纪80年代“新浪潮电影”后一度陷入低迷。经济全球化带来影响的同时也刺激了地方性反应。“对全球化的激烈反应之一就是重新肯定甚至强化地方性的文化。”①在经济全球化下,对抗日益明显的文化霸权主义与本土文化给台湾带来巨大影响,台湾开始了对在地文化盛行的书写。

1980年代以后,台湾社会拥有的共同意识是在地化转向的加强。在地身份认识并非“台独”分子口中所说的“台湾民族意识”,而是台湾同胞对于家乡、对于自身在地文化的认知,对台湾历史的反思以及对身份认同的思考。此后,一批根据台湾城市文化背景出品的电影作品依次亮相,叫座叫好。

一、“历史”与“当下”:外来殖民文化与在地身份认同的冲撞

“历史”与“当下”两个时间轴,在台湾电影中都有主题表现。前者在回看台湾被殖民的历史进程中,更多的是强调台湾的在地感,台湾当地文化特征的形成与被殖民历史的联系密不可分;后者着重体现关注当代,表现喜怒哀乐的人们和制造悲欢离合的城市。两者把台湾的过去和现在融合贯通,电影在“历史”和“当下”的矛盾中表现寻求台湾在地文化的主题旨意,强调对台湾在地身份的认同。

1.根植于殖民记忆中本土意识的觉醒

“历史”问题是台湾电影中表现在地身份不可避免的重要环节,“我们”从何而来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台湾电影必须阐述清楚,才能为自己表现在地身份提供一个坚实的基础。政治的变迁给予了台湾电影特殊的历史文化背景,充满了殖民历史的感伤与怀旧的情感。任何一个人在寻求身份认同时必不可少的环节是追本溯源,追溯曾经失去的记忆,以让人信服的在地身份塑造出身份认同感才能让观众接纳。

侯孝贤的电影不管是从题材的选择或是在表现主题方面,都显示出台湾电影非常难得的对历史的审视与反思,将对历史的审视与普通人的命运紧紧相连,以写实的镜头捕捉平常的生活场景以增强纪实的力量,以突出的特性来再现历史的进程。

《悲情城市》(1989年)的出现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标志着台湾新电影向本土的转化。电影中的林家长子林文雄在江湖械斗中死亡;老二林文龙到吕宋岛充当军医生生死未卜;导致老三林文良精神错乱的命运悲剧源于去上海参战;八岁跌伤致聋的老四林文清,在暗地里帮助地下组织,终于还是没能逃过被捕的命运,生死不明。《悲情城市》通过叙说林家四兄弟在不安年代中的不同身世,呈现出台湾当时的社会状况。一家四个儿子,终难逃家破人亡,普通人、大社会,四人各自不同的人生无不在体现着台湾当时人们的命运。在特殊的殖民历史下,被殖民者们敌我不明的混乱情绪和身处于那个时代对自我定位的混淆都归根于内心深处强烈的劣势感,这造成了无数台籍家庭的悲欢离合。身为被殖民、被奴役者的地位是卑微与屈辱的:学习和使用日语是必须的,但在二战之后,竟然还要像小学生一样学习普通话;剪掉辫子充实场面是为了能看戏;必须卑贱地表演逢迎日军胃口的布袋戏,这么做仅仅是为了生存……

作为一个特殊的地区,战乱和殖民统治的困扰使台湾饱受沧桑,历经了政治主体的多重改变,这种意义上的漂泊和未来的不可预知性为台湾电影人创造了一个复杂浓厚的寻根情结。侯孝贤自己表示:“我拍摄《悲情城市》并非要揭‘旧伤疤’,而是我认为如果我们要明白自己从何处来和往何处去,必须面对自己和自己的历史。”②对历史和传统文化的眷恋和表现,对社会人生真挚淳朴的关怀表达,是侯孝贤电影中不可忽视的理念。

2.对在地身份认同的情感表达

研究西方文化身份的一个重要概念,它的基本含义是指个人与特定社会和文化身份。简而言之就是我是谁?我从哪儿来?要到哪里去?“殖民地人”所遇到的普遍问题是身份认同的危机,而台湾就是一个特殊的例子。

有时文化通常不是出现在上层的道德准则,而是一点一滴巧妙地进入人们的生活的行为。《赛德克·巴莱》(2008年)所表现的是关乎信仰与选择,是一部被殖民者寻求灵魂的归属和对自身身份强烈认同的影片。赛德克族“野蛮的骄傲”是电影在非常清楚地向观众呈现图像性能,原始的野生动物和人类的本性深深扎根于土壤与现代文明的冲突是电影表达的主题特点。

对自我身份认同的矛盾与困惑以及在“文明”与“野蛮”的矛盾两种文化中的游离纠结最恰当不过的呈现就是两个深受日本文明同化的赛德克族人花冈一郎和花冈二郎。一郎的身体显示复杂矛盾的性格身份,并反映了当代台湾的形象。在日本军国主义侵略的统治下,从小学习日本文化、有日本名字,这对花冈兄弟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有日本的名字和身份,也有德克的名字和身份,双方身份并不认同,相反在这之间发挥了十分尴尬的作用。他们不想返回到原始落后的野蛮状态,可一张赛德克原住民的脸,使他们在日本社会几乎得不到认可。当花冈兄弟在面对族人的起义时,挣扎过矛盾过,却也抵不过不容许其反叛的血统中的懦弱,不得不被卷入其中。

当花冈兄弟面临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不能决定死后是否进入日本神社,或者是去祖先的牧场,自杀似乎是他们矛盾挣扎后合乎情理的结束方式。花冈一郎选择了使用原住民的弯刀用日本军人的方式切腹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他死前和弟弟的对话是赛德克语,用日语说“谢谢”却是当刀刺入腹部时发出的最后声音。

在花冈兄弟的人物塑造中,电影呈现了寻求文化归属与身份认同道路上的切肤之痛,当面对“文明”和“野蛮”之矛盾难以抉择时,无论做什么选择都不会得到认同,从花冈兄弟充满矛盾冲突的命运开始就注定了是一个悲剧。

二、城市的“浮光掠影”中在地身份的现代表达

斯图亚特·霍尔指出“不要把身份看作已经完成的,然后由心的文化事件加以再现的事实,而应该把身份视作一种生产,它永不完结,永远处于过程之中。”③80年代后在在地方面上台湾正处于一个身份和现实激烈的矛盾冲突中。

1.城市现实影像中的悲欢离合

无论是充满混凝土的大都市,或混合冲突和动荡的小城镇,均成为台湾导演观察世界感受生活的一个视角。用杨德昌自己的话来说,“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用电影替台北市画肖像。”④杨德昌对都市文化深厚的认知和感受造就了他电影中始终散发出浓郁的都市情怀,大多数时候他的镜头执着于对准现代化的台北,以个体感受到的人生际况和各种充满寓意的笔触映射台北的全部意义。

《一一》呈现出现代人在生活上的各种困境,大部分在台湾生活的底层群众都曾感受到,他们的困惑源自于他们对未来的迷茫与生存境遇的忧患,在台北这座城中找不到存在感与归属感。

影片开始于一场婚礼,却以一个丧礼结束,生命中跌宕起伏的心情也莫过于其中。故事通过经理人简南骏(N. J.)一家人的生存状态讲述了生活在台湾的都市人心目中的恐惧和迷茫。还是小学生的洋洋,青春期的婷婷,胖子的婚礼,N.J.与敏敏的婚姻,婆婆参加婚礼后的长眠不醒……这似乎在诉说着一个生命不同阶段的轮回与转换。N.J.曾在送婆婆回家后说:我回来要做什么?而N.J.的太太则直接哭诉:我每天在干什么?寻找各自生命的出口是每个角色在经受困境时试图去做的事。婆婆自阿弟的婚礼后就再也没有醒来,家人各自到婆婆床前告白自述,阿弟不断重复着自己最近很有钱,但他也突然意识到除了“钱”他几乎看不见其它的事;婷婷忏悔忘记倒垃圾而让婆婆晕倒,去婆婆的房间寻求青春期受挫的慰藉;敏敏把自己的困惑每天向婆婆倾诉,有一天突觉自我空虚便上山求助于法师;N.J.说出自己不知如何解决面对生活的无力。

“《一一》这部电影讲的单纯是生命,描述生命跨越的各个阶段,身为作者,我认为一切复杂的情节,说到底都是简单的。”⑤杨德昌用影像的形式间接记录了台北,用镜头记录了高度物质化的都市人生存状态,他以其独特的叙述,用自己的方式讲述着与这个从传统走向现代的城市的相关记忆。

2.城市人对自我身份归属认同的在地情怀

美国心理学家欧文·蔡尔德曾言:地域性习俗直接影响或制约着人们审美标准的构成。⑥多年来,台湾的地方文化一直受到外来文化的深远影响,在吸收了多种不同文化后也逐渐孕育出自身的文化特色。热闹的庙会呈现于《练习曲》中,棒球赛是《九降风》里的一种台湾特色,还有《海角七号》里的海边演出,这些带有浓郁台湾地方风味的民俗特征在电影画面中被表现出来。这些极具地方特色的生活段落,在符合当地文化特色的同时也恰当迎合了观众的审美标准。

台湾电影在呈现在地文化时,一方面想要呈现出台湾地方特色的美好与温暖,从而召唤出人们内心深处对台湾这片土地的热爱与眷恋,但另一方面,在美好风光的背后,台湾社会也充满着城市变迁、物质影响的困惑与无奈。戴立忍的《不能没有你》讲述的是台湾真实发生过的社会事件,影片讲述了一个无照的潜水夫武雄与女儿妹仔相依为命,为了替女儿报户口,武雄无数次地奔走协商,却仍然被拒之门外,武雄的无能为力导致最后社会局带走妹仔。电影透过表面的情感故事,让我们看到了一个高雄的在地人武雄依然没能解决身份归属问题。一个孤绝的个体与巨大强悍的社会体系进行斗争,呈现了他的悲哀甚至是城市边缘人在寻求城市身份认可的一种无奈和绝望。

一个社会的形成,一个城市的构建,都离不开最基本的人的存在,社会的主体是人,城市的动态是人,正是由一个个动态的人才让城市有了活力,让社会基于存在。不管是《蓝色大门》中的同性恋高中生,《海角七号》里落魄失意的歌手,还是《练习曲》里的环岛男孩,甚至是《不能没有你》中寻求身份认同的父亲,这些游离在城市边缘的人物,只是想得到一种身份的认同,甚至可以说他们在寻求一种叫做归属感的情怀。个体的人是微小的,但所有的人共同拥有的对在地身份认同的情感却是强大的,正是这种强大的情感让台湾电影在表达在地性的时候呈现出浓烈的台湾特色。

三、结语

台湾电影在呈现在地文化时,不管是回顾历史的重负,还是刻画当下城市的情感,都是在塑造一个全新的台湾景象。台湾电影中在地文化的表达与呈现都从不同的维度反映出台湾社会与大陆的文化有着千丝万缕、源远流长的关系。被殖民时代的历史回顾与反思,台湾城市个体的悲欢离合,台湾人对在地文化认同的情怀,历史与人生的结合,为观众勾画出一幅幅精彩的影像。

注释:

①周宪.中国文学与文化的认同[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28.

②蔡滢.从侯孝贤电影的声画关系谈画外音的功能和运用[J].浙江传媒学院学报,2005(01).

③罗钢,刘象愚主编.文化研究读本[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208.

④于丽娜.迷惘与冷酷的都市寓言:王家卫与杨德昌电影对比[J].电影艺术,2002(01).

⑤百度百科

⑥李强,周世群.台湾电影生态文化研究[J].电影文学,2008(20).

(作者系江苏师范大学传媒与影视学院硕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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