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树

文/余雪萍



樟树

文/余雪萍

作者单位/宁夏医科大学

阳光斑驳，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向大地投下了点点光晕，树叶也已经变得浓绿。树上的蝉不停地叫着，似乎是想为夏的离去唱一曲挽歌，叫个不停，让人心情烦躁，精神集中不了。马路上的车来来去去，排出尾气，行人打着遮阳伞或是冷漠，或是焦躁，或是平淡地走着，仿佛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

在安康医院急救室的走廊里，气氛好像凝固了一样，昏暗的楼道里只有护士在走来走去，而家属区只有一名穿着护士服的小护士在那里站着。戴着的护士帽遮住了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纤细的手指绞着袖口。“啪”医院的急救室绿灯熄灭，小护士站了起来，里面走出几个白大褂，面容平静，小护士迎面走了过去，什么话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白大褂轻轻地拍了一下小护士的肩膀，说：“节哀”，白大褂走过，雪白的颜色看上去是如此的刺眼。小护士的嘴巴蠕动了一下，几次张开，又闭住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了下来，将她雪白的衣服打湿，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

三年前，虽然小优高考分数超出了当地一本线50分，她可以选择更好的大学，但是因为患病的奶奶，她不顾父母的劝告毅然地选择了当地的医学院，但是因为距离临床分数还差5分，于是选择了学院的护理专业。当录取通知书送到的时候，奶奶亲手从邮递员手中取下录取通知书，小优正式成为2030级护理新生。

大一时的认真读书，努力泡图书馆，大二时的认真上的实验课，大三时的为临床做的准备等等，当然还有每周末去医院看的奶奶。转眼三年过去了，小优迎来了医学生最重要的实习期，而病重的奶奶也转到了这家医院。随着日子的流逝，奶奶身体仿佛好了些许，能在阳光明媚的日子去草坪晒晒太阳了。

大四才刚刚开学，小优和她的同学便被学校分到安康医院，当时小优的心情轻舞飞扬。医院的护士和医生对小优不陌生，对于一个有孝心的孩子而且不久还会当他们的同事的孩子，年长的医生和护士不会吝惜他们的笑容和恰到好处的关心。也许只是大学和社会的不同，但是对于小优来说奶奶才是工作闲暇的中心和她所需要关心的。

阳光温热，小优推着奶奶的轮椅在树下吹着迎面而来的初夏的风。在小公园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看着年龄不到十岁的孩子，当小优推着轮椅走过长椅时，小女孩抬头看了一下小优和奶奶，天哪，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那样的清澈，里面透出朦朦胧胧的光，像一口深深的井，里面又是一片虚无。小优的眼神引起了奶奶的关注，当走过长椅后，奶奶对小优说：“她是隔壁病房刚刚进来的小病人，因为和父母出门旅游发生车祸眼睛受损，听说最近她的父母找到了一副新的眼角膜，她马上就能看见了。这个小姑娘还是一个小画家呢，听说画画还拿过奖。真是可惜！”

摄影/韩 勇

小优只是笑笑，推着奶奶回了病房。

又过了一周，小优抱着病历夹走过小公园时又看见了那个小姑娘，她呆呆地坐着，琉璃石一样的眼睛反射着阳光，眼波流转晶莹剔透。小优心里对这个小女孩充满着惋惜，当小优从小女孩身边走过时，小女孩突然伸手拉住了小优的衣服，“你好，请问你是护士姐姐吗？”“是的，我是一名护士，你好小朋友，有什么可以帮你吗？”女孩仰起笑脸说：“姐姐可以带我去院子里的那颗最大的樟树下面吗？”小优扬起在护理礼仪课上学到的最美好的笑容想要回答好时，才猛然想起小女孩的眼睛，笑容不自觉地放下了，又过了几秒钟，小女孩轻轻地摇起了小优的衣角，小优才反应过来。

小优笑容满满地对小女孩说：“当然可以。”她轻轻地牵着小女孩的手带着她走到那棵巨大的樟树下面，小女孩伸手抱住那棵树，对小优的方向说：“谢谢护士姐姐！”声音里充满着喜悦。小优笑了笑，摸摸小女孩的头说：“不用谢！”

一次简单的邂逅，让小女孩在小优的心中一下变得丰满而充满血肉。

每一次小优从小花园经过时都能看见小女孩的身影，每一次小女孩都是笑容满满的，小优也是微笑地打招呼。

日子慢慢地过着，到了冬天，奶奶的身体愈加不好了，经常咳嗽，整夜睡不着觉，一到这时，隔壁病房的小女孩就会偷偷溜到奶奶的房间，不一会，病房会传来天使搬的歌声，在寒冷的风吹过的冬天里，奶奶在温暖的歌声中睡着了。我对小女孩的感激却越发地深了，她也从对我微笑变成偶尔会和我聊聊最近的八卦新闻。时间的车轮悄无声息滑走，留下的只是人们深深的叹息。

又一年的春暖花开，小女孩的眼睛却还是依旧。病房的老人却为她着急起来了。树叶慢慢地变绿，奶奶的身体仿佛到了极限，每天睡觉，总是懒懒的，美好的春日，温暖的阳光都引不起奶奶的兴趣，但是到小优值班的时候，奶奶拉住了一个巡房的医生，长久地谈天之后，奶奶做出了一个决定……

树叶又变得深绿，奶奶的身体终究还是撑不住了。在最后的时间里，奶奶对小优说：“上次你不在，我签了一封死后器官捐献书，我想让那个小姑娘重新画画。小优，你一定理解奶奶对吗？”小优拉着奶奶的手眼睛里饱着泪，点点头。

……

在闷热夏日，成为正式护士的小优收到一封来自远方的信，信中只有一幅画：在长长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小姑娘，有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小护士推着轮椅，轮椅上看不清样子的老人在微笑。一株高大的樟树矗立在画面中，亭亭如盖。

阳光微热，岁月静好，珍惜眼前的岁月，珍惜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