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风华
虎口脱险后
◎ 魏风华
王敬久刚从南京的战场上退下来,但穿戴上不像别的将领那样狼狈,他里面穿着黄呢子军装,外面披着青毛哔叽披风。不过,他精神依旧沉郁,上了列车后仍一言不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这辆装甲列车沿途又接上了南京卫戍司令部副参谋长佘念慈、第74军军长俞济时和他的部下第51师师长王耀武、第58师师长冯圣法以及王耀武的爱将——身受重伤的邱维达。太阳落山前,列车驶入滁州车站,车上诸人看到了唐生智。
唐生智满眼血丝,身上披了件黄呢子军大衣,头上戴着红绿色相间的鸭绒帽,嘴里叼着烟猛吸。不一会儿,在长江中讨得一命的教导总队队长桂永清也赶到了车站。缄默不语的唐生智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但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军事生涯了。他带着司令部的人上了装甲列车,转赴武汉向蒋介石请罪去了。
1938年1月,武汉的珞珈山乌云密布,异常寒冷。南京陷落前,蒋介石飞往庐山,再从那里来到武汉,平时办公就在交通银行的大楼里,寓所则在东湖岸边的珞珈山下,紧挨着寓所的是一个不大的防空洞。因为离日军密集空袭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蒋介石必须做好随时钻防空洞的准备。
这一天在寓所里,蒋介石习惯性地踱着步。他喜欢突然转过身审视来者的那种感觉,只是此时站在他对面的不是黄埔军校的学生,而是垂头丧气的唐生智,但蒋介石依旧对唐生智很客气。
唐生智坐在一旁,与其说不安地喝着茶水,倒不如说沮丧地嚼着茶叶的苦味。南京沦陷后,南京大屠杀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所以唐生智见了蒋介石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委员长,我对不起首都的市民,对不起守城的部队,我是有罪之人。”
唐生智叫蒋介石发落自己,后者长久地缄默。当初守南京,没人愿意站出来,最后担子落在唐生智身上,对此蒋介石心里有数。南京城破是迟早的事,蒋介石也是照样清楚的,他只是低估了日军的残暴。至于南京保卫战撤退时的混乱,蒋介石此时只知一二。
蒋介石问唐生智以后有什么打算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弃用他了。唐生智说想回湖南老家打发以后的日子,蒋介石当即批准。一场南京保卫战,叫唐生智在国人面前体无完肤。
唐生智并非无识之人。当初“七七事变”(“卢沟桥事变”)骤发,蒋介石还在庐山,何应钦在南京主持对日决策会议,时任军委会办公厅主任的徐永昌认为战端不可轻开,如果日本真的想局部解决,那南京就可以给宋哲元(西北军将领)一个妥协标准。当时参谋总长程潜也持相同意见,但唐生智反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军事准备尤不可忽。”多少年后去看唐生智这个观点,仍是很有见地的,至少是在徐永昌和程潜之上的,但现在,对于唐生智来说一切都结束了。
就这样,唐生智带着五味杂陈的心情告别了蒋介石,踏上了回湖南东安的道路。一个人的背影就这样彻底消失在抗日战争的烽烟中,但中国的抗日战争才刚刚开始。
(摘自《抗日战争的细节2》人民日报出版社 图/陈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