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远离十万点击量的采访对象

2016-04-07 00:25钟瑜婷
南方人物周刊 2016年9期
关键词:琴童学琴练琴

钟瑜婷

孤独的琴声

这些年来,住所周边琴声不断,我知道,又多了一个琴童。但看报道,说人数多至5000万,还是吃惊不小。我也知道,最终能与钢琴相伴一生的,也许1%都不到。

我结婚那年,好友送了一份厚礼,作为未来宝宝的礼物。朋友从小习琴,“文革”之中,目睹过小将们的砸琴暴行,他相信,学过音乐的孩子,残暴不到哪里去。

十年之后,五岁的儿子敲响了琴键,开启了一段曲折之路。像多数孩子一样,学琴并不是他的主动选择,而是家长的引导;我也知道,他并没有音乐天赋,学琴只是提升修养。其间,他几次想要放弃,我们虽有无奈但也不强求,最终哭完之后,他还是坚持了下来。也许,他渐渐喜欢上了音乐,不愿割舍。

危机再次出现,是在初中之后。他是住校生,繁重的学业让他根本没有练琴时间。我们找班主任谈,能否不上政治课,留出时间让他练琴。班主任不敢相信,竟有这样“不负责任”的家长。“中考、高考政治都占100分,你们不想让他上大学了?而且翘课会拖班里后腿,我们可是重点班啊!”无奈,我们找到教导主任几番折腾。好在遇到通达之人,允许晚上自习时间推迟半小时,加上晚饭挤出的一刻钟,保证了每天的练琴时间。

从此,傍晚时分,偌大的校园里传来孤独的琴声。几百个孩子在埋头学业,那里面曾经有过三分之一的琴童,他们的琴声还会再次响起吗?

——徐列

虽然旅美近十年,侯莹还是有明显的东北口音。这个著名的现代舞舞蹈家,从头到脚给人一种旧旧的装扮感。

跳舞的人脖子弧度很美,从背后看侯莹,像静静浮在湖上的天鹅。她的五官秀气,却不至于柔弱,而是有骨头,有力量,甚至有些冷峻。

平日,她带着一群年轻人在黑桥村跳舞,从舞蹈室外射进来的光,和光所带来的影子一起晃动,这种流动感、生命力,又是很衬她的。有时她沉默看着舞者,眼神锐利如刀。总之,她身上有少见的动静相宜的气质。

我不是一个反主流的人,只是天天看着人们讨论涨上天的房价,难免心生浮躁,然后来到这样一个寂寞又不萧条的黑桥村,再见到这样的侯莹,心里很高兴。

尤其当她在炒菜,我们坐在圆圆的饭桌上等待。一切又回到了自然的状态。我不再是坐在咖啡馆里,听着一些客套话。而这里没有表演,只有一盘绿色的青菜以及乱七八糟的碟子。

这几天,侯莹去了大理,发了几张图在朋友圈:她还是裹着那条红色的头巾,一件素紫的长针织衫,还背着个圆形背篓。她说自己适合乡下。

现在看来,她卖了房子,办了舞蹈团,难得吗?的确难得。但这种行为让人难以理解吗?只是人们不愿意理解而已。

其实古今中外,多义才是最后的真实,所有人都是按照自己的三分情感七分理性(或者相反)做出最后的选择。人性,并没有那么多新鲜事。

对经济上的压力,侯莹也是会紧张的,但她最大的压力还是创作。如果有了好的创作,其他问题都是次要。

做了近两年的人物记者,我固执地认为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全然不同的生态园。在侯莹这个生态园里,她最看重的花朵,显然是舞蹈。舞蹈所带给她的光彩,也许称不上伟大,但她却是珍贵的,对,比很多人要珍贵。

我最近有个很平庸的感慨:一个人能找到一份让自己散发光彩的事,真是太好了。

近来接触的另一位看上去寂寞的采访对象是导演毕赣。显然他那横扫不少奖的作品《路边野餐》,跟大部分观众是有隔阂的。作品无清晰的叙事线索,题材也不具备任何容易流行的元素。但他好像并不在乎,前段时间,他发了最后一条朋友圈:这个手机内存不够,以后不用微信了。

毕赣不像其他蜂拥至北京的年轻创作者,他主动选择住在贵州一个四线城市,娶妻生子,在这个他有感情的地方拍片,他看上去也不大焦虑,因为想清楚了自己究竟要什么,又不要什么。

侯莹和毕赣有个共同点:梗着脖子做自己的事,但也不是傻干。他们在生活中毫无架子,都是挺可爱的人。

身在北京,且在一个被认为马上要死的纸媒行业,总能感觉到身边人极度的焦虑。时代变得太快了,一眨眼就有一个自媒体又估值过亿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有点理解老人的心情,好像自己过时了,不理解外面的世界了。

但有的人,真的不管外面翻天覆地,他们能轻松下来,凭借意志力(而不是懒惰)轻松下来,专注创造。他们也不会看不起那些跑得快的人,而是很明白所谓各有各的天地。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用朋友圈?叛逆的代价有那么大吗?如果你足够有力量,似乎也是举重若轻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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