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志峰
“每个调皮的孩子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题记
第一次见到杨烁,是在烈日炎炎的操场上。李春娟老师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在教育他,孩子挺直脖子昂着头,任凭倔强的眼神和汗水一起流淌。
再次见到杨烁,是在一节队会课上。“下面有请我的搭档XXX陪我一起主持……”自信的眼神下遮不住熠熠生辉的瞳仁。
命运是如此神奇,当我又一次遇见杨烁,他成了我的学生。
聪慧+叛逆,这是我开的第一道诊断书。“杰出的人,大抵都是这样。”我在心底这样安慰自己。怎么转化他的个性呢?
“老师,杨烁中午不好好写作业,我说了他两句,他就打我。”班长眼泪汪汪地跑来向我告状。“老师,今天杨烁的作业没写完。”课代表也来凑了一脚。
十指插入乱糟糟的头发,我用力地用指甲划着自己的头皮,真是一天都不让人省心啊!!
喊来他,聊了半小时。面部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一如《灌篮高手》中的福田吉兆,说实话,这死鱼眼真心让人不爽。按捺着心底的火气,我和他约法三章:以后要遵守纪律,并且认真完成作业;允许时有反复,但不能天天发作。终于,他瞥了我一眼,或许,这非主流的谈话泛起了一丝涟漪。
一夜噩梦。梦中,杨烁居然化身恶魔,向我扑了过来……
第二天,习作课。
“好了,今天放学回家别忘了家庭作业:对爸爸妈妈说‘我爱你。”话音刚落,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狼嚎的、抱怨的、询问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我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毫无表情,只是手中专心把玩的尺子始终没有放下。
第三天,早上。
“老师,杨烁作文没有写完。”
“什么叫没写完?”
“他在学校写了一半,然后……没有然后了。”
该死,课代表居然学会了我的说话风格。
语文课。
“昨天的习作,同学们都完成得不错,但是还有三个同学没有及时完成。杨烁、袁其亮、刘水,站起来告诉老师为什么没有写完?”
“老师,昨天我晚上不舒服,还去医院挂水了。”
“生病情有可原。”
“老师,我爸爸妈妈不在家,所以没法和他们说,作文也写不了。”
“你也真是死脑筋,爸爸妈妈不在家,可以对爷爷奶奶说呀!今天回去把任务完成,然后写好作文明天交给我。”
我示意他们俩坐下,眼神望向了杨烁。沉默了两分钟后,我爆发了:“给你机会解释,就浪费全班同学的时间,给我滚到最后去!!”
依旧是招牌式的抵抗,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个表情,他慢悠悠站到了教室最后。
嘴里讲着课,可我越想越不对劲。于是趁着全班朗读的机会,走到他身旁,轻轻地问:“杨烁,现在没有同学听见,你告诉我,为什么作文没有写完,好吗?”
耐着性子等了三分钟后,他终于开口了:“我昨天回家说了,可是妈妈骂了我一顿。”霎时间我豁然开朗,仿佛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的黑暗。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教育机会,也意识到让他罚站真的不对。
我俯下身凑在他耳旁,轻轻地说:“还记得‘狼来了的故事吗?也许是你平时经常捣蛋犯错,所以当你终于一本正经地对妈妈说‘我爱你时,她才会反应那么激烈。她肯定会在心里猜,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错事,想提前找个机会封住她的口,所以才会骂你呀!”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诧异。
“是不是被老师猜对了?其实你换个角度想想,大家都在写父子情深、母女情深,你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实际体验,另辟蹊径呀!把昨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写下来,加上自己的反思,这就是一篇好作文。回座位上去吧,老师错怪你了,不应该让你罚站,对不起。”
当我终于从他眼神中读出那一丝伯牙绝弦之意时,我知道,闭塞的心扉已被我凿出一条小缝。
于是,接下去发生的事是那么顺理成章:
他主动交了作文。
我在课上范读了他的习作,并大肆表扬。
他的眼神不再生硬,课间活动时也收敛了许多。
……
似乎写到这里,大家都猜出了皆大欢喜的结局:我成功转化了一个问题学生,他也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但是——
我知道,转化一个孩子,远没有这么简单,我只是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或许明天,或许后天,他依然会漏写作业,依然会欺负同学,肆意捣乱……如何让他真正成为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男子汉,我依然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