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 洋
(吉林大学 文学院中国史系,吉林 长春 130012)
五四前后赵世炎工读互助思想与李大钊的关系试析
武洋
(吉林大学 文学院中国史系,吉林 长春 130012)
[摘要]在赵世炎早期的思想上,工读互助主义曾经作为其深信不疑的社会改造理论而存在。五四时期,赵世炎与李大钊结识,并且李大钊在其工读互助思想形成和发展的过程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首先,李大钊引导了其工读互助思想的产生;其次,李大钊组织的各种社团活动为其工读互助理想的实践提供了平台;此外,李大钊工读互助思想中的马克思主义倾向也为赵世炎日后向马克思主义者转变提供了思想条件。
[关键词]社会改造;工读互助;少年中国学会;留法勤工俭学
赵世炎是中国共产党早期历史上杰出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和活动家,是著名工人运动领袖。早年在北京读书期间,赵世炎与著名的社会活动家李大钊结识,在李大钊的影响下将工读互助主义视为改造社会的根本途径,并与李大钊一同投入到了工读互助的实践当中。本文试将这一时期二人的活动放在五四前后工读互助思潮的大背景中进行梳理,从中得出赵世炎工读互助思想的发展与李大钊的关系,以及以他们二人为代表的一部分中国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者在信仰马克思主义之前曾热心于工读互助主义这一历史现象的内在原因。
一
赵世炎,字琴荪,1901年出生于四川省酉阳县龙潭镇,1915年考入国立北京高等师范学校附属中学读书。这一时期,受到北京新文化运动和各种外来思潮的冲击,赵世炎的思想开始急剧发生变化。1917年,赵世炎结识了信奉工读主义的王光祈。王光祈宣传半工半读,提倡青年学生应打破“读书不可分心的传说和以工作为贱业的习惯”,进行“一面工作,一面读书,终身工作,终身读书”的新生活[1]7。赵世炎深受其主张的影响,初步萌生了工读互助的思想。同年,赵世炎通过王光祈结识了著名的社会活动家李大钊,从此开始有了与李大钊接触和交往的机会。
李大钊是最早将马克思主义引入中国的学者之一,在这一时期他已经对马克思主义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他们(布尔什维克)的主义,就是革命的社会主义;他们的党,就是革命的社会党;他们是奉德国社会主义经济学家马客士为宗主的;他们的目的,在把现在为社会主义的障碍的国家界限打破,把资本家独占利益的生产制度打破”[2]。此时的李大钊已经对马克思主义有了一定的认识,但由于早年受到托尔斯泰泛劳动主义和克鲁泡特金互助论的影响较深,在宣扬马克思主义的同时仍然将劳动与互助作为改造中国社会的重要手段。他宣传劳动,将人人参加生产劳动作为消灭社会不平等和社会阶级差异的根本途径。他赞美托尔斯泰“身为贵族,而甘于菲食敝衣,与农民为伍,自挥额上之汗,以从事劳作”的行为[3]186,认为“一切乐境,都可由劳动得来,一切苦境,都可由劳动解脱”[3]665。同时他又崇尚互助主义,对克鲁泡特金的互助进化论十分推崇,认为“协和与友谊是人类社会生活的普遍法则”,“人类应该相爱互助,可能依互助而生存,而进化;不可依战争而生存,不能依战争而进化”。他还将互助论与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竞争学说相互补充作为改造社会的理论基础,认为当下的社会已经黑暗到了极点,需要有一个“最后的阶级竞争”,使阶级社会毁灭,最后达到人人互助、友爱的生活。“这最后的阶级竞争,是改造社会组织的手段。这互助的原理,是改造人类精神的信条”[4]16。李大钊的这种思想既包含了以尊劳主义和互助主义为特征的工读互助倾向,又带有朦胧的马克思主义倾向。由于此时的李大钊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还不够深刻,其对以阶级竞争的暴力手段改造社会还不能完全认同,所以未能将马克思主义应用于中国的改造运动,而是仍然将通过劳动改造个人、通过互助改造社会视为实现社会进步的主要途径。
这一时期,知识分子对现时政治感到不满,对过往种种政治改良、政治革命感到失望,对照搬照抄国外各种政体主义感到不以为然,在无政府主义、泛劳动主义、互助论、新村主义等思潮传入的背景下,对前人改造社会的方法进行了反思,逐渐开始倡导反对政治改良,关注从政治以外的途经进行社会改造。工读互助主义主张本互助的精神,通过半工半读的形式来改造社会,使人人作工,人人读书,通过劳心与劳力相结合来消除劳动阶级与智识阶级的差别,进而实现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社会理想。
在社会改造思潮的影响下,李大钊与王光祈、周太玄等一批学者开始酝酿组织一个试图从中国的实际出发,不拘于某种主义信仰,旨在通过青年做力所能及的活动来“为中国创造新生命”[5]219-220的青年活动团体,即后来的少年中国学会。赵世炎的坚毅性格和出色的工作能力很受李大钊等人的看重。据周太玄回忆,“我们那时对于我们相熟的人都一一加以讨论品评,作为以后吸收和发展的时候的依据。我们对于世炎同志都有相同的看法,认为是一把好手,值得特别注意。只是那时他中学还未毕业,将来吸收他为会员总应在他毕业之后”[6]54-55。赵世炎在与李大钊等人交往的过程中,受到他们的影响,对于工读互助主义已经形成了一些初步的认识。他在学校的作文中写道,“社会集众人而成,则所以保持之者,亦秉于众,然或谋焉而私,则社会之力又散矣”[7]4。说明其这一时期的团结互助思想已经开始形成,认识到了人人只谋私利对社会的恶劣影响和众人皆存公心对社会进步的促进作用。
在这一阶段,赵世炎与李大钊初识。李大钊的思想尚处于一种带马克思主义倾向的工读互助思想的形成期,赵世炎则初步认识到了团结互助对于社会进步的重要意义并接受了工读互助主义。赵世炎在认同李大钊的思想主张后,在随后李大钊组织发起的各种社团活动中不断地探讨和实践工读互助主义,在思想上和行动上都得到了进一步的成长、成熟。
二
李大钊等人筹建的少年中国学会虽然不以工读互助为指导思想,但其兼容各种思想主张、试图通过改造个人以创造少年中国的宗旨还是使工读互助主义在其中得以存在,并为早期赵世炎等青年学生的工读互助理想提供了一个能够在理论上进行探讨和交流的平台。
1918年6月30日,少年中国学会正式开始筹备。在学会筹备期间,李大钊经常邀请赵世炎参加各种活动,使他成为少年中国学会的亲密会友之一。赵世炎也为少年中国学会的筹备积极活动联络,“不但在师大附中,就是北京大学以及其他几个中学也是他活动的范围。至于在四川同乡的青年中,他更成为一个联系的中心人物”[6]55。也是在这一期间,赵世炎时常到李大钊家中请教一些理论上的问题,得到李大钊的悉心讲解和指导,二人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赵世炎在之后的回忆中真诚地称李大钊为自己的导师[6]88。1919年5月五四运动爆发,李大钊带领学生发起大游行,直接参与和领导了这场群众运动。5月7日,赵世炎被全校同学推选为学生会总干事,组织和领导附中学生与北京各大学的学生一同参加了这场运动[8]95。赵世炎在运动中充分见识了工人阶级的巨大力量,见识到了群众大团结的巨大力量[9]43,也更加坚定了其劳工神圣的思想和对以团结互助为基础进行社会改造的信念。
1919年7月1日,少年中国学会在北京成立,赵世炎由李大钊等五人介绍加入,成为少年中国学会最早的会员之一。早期的少年中国学会偏重于保持思想自由、人格独立,从改造个人入手养成公民意识和社会意识,并以此为基础来进行对社会的改造。同时,它又是一个综合了各种主义信仰的学会,主要发起人及会员对各种主义的态度很不一致。但正如发起人之一王光祈所说,他们又有一个共同的趋向,就是认为中国人当下的思想行为没有应用各种主义的能力,若要使其具有应用各种主义之能力,必须先进行一番团体生活和劳动习惯等方面的训练,培养国人的劳动与学习相结合的能力,做各种主义都必须的预备功夫。少年中国学会的任务便是从事这各种主义所共同必须的预备功夫[1]73-80。王光祈对学会共同趋向的这一描述,强调团体生活,强调训练国人劳动与学习相结合的能力,带有明显的工读互助倾向,代表了学会同人中普遍存在的一种对将做工与读书相结合、通过小团体大联合的方式实现社会改造的愿望。
学会成立之后刊发了会刊《少年中国》,在上面刊登学会同人的文章以进行思想上的探讨和交流,从而引导青年从自身做起进行社会改造的实践。李大钊时常在刊物上发表文章,在其1919年9月15日发表的文章《少年中国的少年运动》中,称他理想中的少年中国该是物质与精神两面改造而成的少年中国。精神运动的改造就是宣扬互助、博爱的道理,使人人向善、友善;物质运动的改造就是本着勤工主义的精神,创造一种“劳工神圣”的组织,使人人做工,做工的人都有饭吃。并呼吁广大青年“应投身到山林村落里去,一锄一犁地做那些辛苦劳农的伴侣”,去传播新思想新文化新知识,以缩小智识阶层与劳动阶层的差别[10]。李大钊的这一少年运动的主张充分体现了其工读互助主义思想的精髓,对赵世炎工读互助思想的成熟和日后的工读互助实践都产生了重大影响。
正是在李大钊的影响下,这一时期的赵世炎在参与少年中国学会活动的过程中成长为一名工读互助主义的忠实信徒。他称自己是“信奉是说之一人”,认为“具此(半工半读,引者注)能力,惟吾青年毕业生一生之枢纽,欲改革吾国家庭制度,欲奋斗于此二十世纪之竞争世界,均不可不注意于此也”[7]12。他对自己的时间进行严格分配,除去上课、休息,每周分出百分之三十的时间进行“劳力的工作”[7]18-20。为了便利于半工半读,他甚至设想出一种理想的“私塾”式的教育场所,“教员还是有很多,学科还是分门类。学生于没有工作的时候来读书,自动的看,看不懂教员就讲”,这样就可以以最经济的时间获得较多的知识,使学生一方面做工,一方面来读书,认为这是“工读主义前途底无限光明”[7]46。1919年7月,赵世炎从高师附中毕业,为了实现其社会改造的理想,放弃了考大学的机会,在社团和青年学生中热心宣传工读互助主义。
本着团结更多的进步青年、为少年中国学会储备会员的目的,李大钊等学会组织者提议以建立友会的方式联系一些还不能立即成为少年中国学会会员的青年,于是赵世炎负起了这个组织进步青年的责任[6]55。1919年9月1日,赵世炎以毕业校友的身份,在高师附中的同学中发起“少年学会”作为少年中国学会的友会和后备组织。学会以“发展个性知能,研究真实学术,以进取精神,养成健全少年”为宗旨,以图振奋中国少年。会员相约生活要朴素,做力所能及的工作,力图做到自给求学,践行工读主义来进行社会改造。赵世炎是这个团体的具体倡议人和初期的组织、筹划以至文字编辑的主力,是少年学会的核心人物。通过他的讲解和引导,少年学会的会员们对共同关心的问题取得基本一致的认识。他经常鼓励会员们的活动,为学会增添了蓬勃的生气[8]91-92。学会成立一个月后,刊发了《少年》半月刊作为会刊,在刊物上经常讨论一些如怎样实行工读、如何分配自己时间等问题,在北京的中学生中起到了一些积极的影响。赵世炎还邀请王光祈、李大钊等少中学会负责人到会讲演,传授经验,交流思想,并将演讲词在《少年》上发表,供会员和学生读者们阅读思考[8]76。这样一来,李大钊等少中学会负责人的一些新的理论思想得以在友会青年学生中广泛传播。赵世炎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媒介的作用。
在这一阶段,李大钊热心于组织社团工作,不仅亲自参与发起了少年中国学会,还支持和指导了少年中国学会的友会少年学会的成立与日常工作。通过对这些社团活动的积极参与和组织以及在社团刊物中的思想理论的交流和探讨,赵世炎对工读互助主义的信仰也变得更加坚定,并将通过工读互助的途径实现社会改造作为了自己的最高理想。在李大钊的理论指导和模范带领下,赵世炎不仅参与到这场运动中,还起到了模范和带领的作用,引领更多的青年学生加入了这场社会改造的浪潮。
三
为实现工读互助的理想,光靠理论上的探讨和交流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要在实践中加深对它的认识。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的兴起和工读互助团的成立正是广大青年学生为实现工读互助理想所做出的实践层面上的尝试。
留法勤工俭学运动起源于1912年,由李石曾、吴稚晖、蔡元培等人发起,旨在“输世界文明于国内”[11]168,“勤于工作,俭以求学,以进劳动者之智识”[11]187,1914年一度陷于停顿。由于勤工俭学所宣传的一面工作、一面求学,使劳动与学习打成一片以促进社会进步的理念与工读互助主义十分相似,借着工读互助主义盛行的东风,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在五四运动前后再次兴起,国内青年纷纷报名赴法,以图实现其社会改造之理想。对此情形,周恩来曾在赴法后发回国内的一篇通讯中有所提及:“迨欧战既停,国内青年受新思潮之鼓荡,求智识之心大盛,复耳濡目染于‘工读’之名词,耸动于劳工神圣之思,奋起作海外勤工俭学之行者因以大增”[12]。正如周恩来所说,国内青年愿意赴法者为数极多,但又“因事实所限,势不能尽数来法”。于是,为了安置不能立时赴法之青年,又满足他们实践工读互助主义的愿望,1919年12月李大钊与陈独秀、王光祈、蔡元培等人联合发起了北京工读互助团,作为“解决国内同志实行工读主义之一种方法”[13]634。工读互助团约定团员共同生活,本互助之精神,实行半工半读,通过工作和读书养成劳动互助的习惯。“自发明这个组织以后,可以到外国去的,就用勤工俭学会办法;不能到外国去的,就用工学互助团办法”[13]628。由此可以看出,留法勤工俭学与工读互助团在本质精神上是完全相同的,只在实行方法上有所差异,表现为“工读互助团系由少数同志凑集资本,为一种小工业或小商业之组合,以共同工作所得之利,解决个人求学问题;而勤工俭学会则由多数同志在他人所办之工厂做工,以个人工作所得之利,解决个人求学问题”。“要之,‘一面工作,一面读书,终身工作,终身读书’十六字之主张,此则两团体诸君所共具者也。”[13]634
受到李大钊的影响,赵世炎对赴法勤工俭学一事积极响应。他在回忆中称“李先生可算是我的导师,也是我的引路人。我来巴黎参加勤工俭学运动完全是由于他的鼓励和赞助。”此时的李大钊仍然大力宣传工读互助并十分热心于工读互助的实践活动。同时,他于1919年下半年写成了《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一文,将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阶级竞争学说和经济论作了详尽的介绍,表明其马克思主义思想已经进一步成熟[14]。李大钊的这种思想变化对赵世炎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李大钊亲自为赵世炎赴法后的生活作出了规划,要求赵世炎把劳动和学习打成一片,“把法国工人当教师,向他们学习语言、技术和工艺,也研究他们的世界观、对生活的态度,理解他们的思想感情。通过同志的关系,在劳动中进一步学习马克思主义”[6]84。此外,赵世炎在李大钊的指导下作了明确的勤工俭学计划,包括到法国工厂去做艺徒或实习生;同法国工人多来往,观察他们的生活,学习他们的技术本领;联系法国工人中的觉悟分子,学习他们组织工人,领导斗争的方法和方式;联系勤工俭学生,举行读书会、座谈会、马克思主义研究会等等[6]85-86。这表明,在李大钊的引导下,赵世炎虽未放弃工读互助理想,但已经在其中掺杂了明显的马克思主义色彩,这也为其日后思想的转变奠定了基础。
1919年9月,赵世炎进入留法勤工俭学的预备班北京法文专修馆学习法语,为赴法作准备,同时积极参加北京工读互助团的活动,经常参加工读互助团召开的会议。根据陈公培的回忆,赵世炎由于身体原因并未加入工读互助团,但对团里的情况很关心,同北京的四个团都有人事关系,尤其与第四团的人关系密切①。陈公培还提到,在一次第四团邀集各团举行的茶会上,他遇见了赵世炎,才知道赵世炎已经连月生病,甚少外出,但仍然参加团里的集会,其热心程度可见一斑[15]49-50。为大力宣传工读互助主义,12月16日赵世炎和法文专修馆的同学创办并主编了《工读》半月刊传播工读互助思想。
1920年4月,赵世炎结束了在法文专修馆的学习,动身前往法国。赵世炎赴法时正值北京工读互助第一团的新生活试验失败之际,社会上的知识分子对其失败的原因看法很不一致。李大钊认为,由于都市上的地皮、房租太贵,所以都市上的工读团取共同生产的组织是根本的错误,还是要“采取纯粹的工读主义才是”[16]。李大钊认为团体生活共同生产的形式是工读互助团失败的原因,而勤工俭学的方法恰好省去了团体生活对实行工读互助的阻碍。赵世炎认同了李大钊对工读互助团失败原因的解释,坚持要用勤工俭学来践行工读互助主义。1920年5月9日,带着工读互助的理想和李大钊的鼓励与期望,赵世炎从上海搭乘阿尔芒勃西号客轮启程前往大洋彼岸的法兰西。
四
五四运动前后,工读互助思潮在中国思想界兴起,大批知识分子对其趋之若鹜,视其为改造社会的一剂良方,赵世炎积极投身于这场社会改造的潮流当中。这一时期李大钊的主张和行为对赵世炎工读互助思想形成和发展的影响是颇为明显的,大致可以总结为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李大钊的工读互助思想以及其思想中的马克思主义倾向,对赵世炎这一时期工读互助思想的形成、发展以及以后向马克思主义的转变都产生了很大影响。在早期,李大钊的工读互助主张是引导赵世炎信奉工读互助主义的重要因素,也是赵世炎进行工读互助实践的重要理论依据;随着李大钊对马克思主义认识的加深,赵世炎由于与之交往密切,受其影响,逐渐接受了一些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并在赴法勤工俭学的工读互助实践中增添了马克思主义的色彩,这为其以后接受并信仰马克思主义提供了思想上的条件。
其次,李大钊等人发起和组织的各种社团活动为赵世炎思想的成熟、理想的实践和能力的提高提供了一个平台。在参与筹备和加入少年中国学会的过程中,赵世炎确立了通过工读互助改造社会的理想并愿意通过身体力行来实现这一理想;在组织建立少年学会的过程中,他对会员的思想行为作出指导,发挥了联系少年中国学会与更多进步青年的纽带作用,同时也使自己对工读互助主义的理解进一步加深,使得工读互助思想得到更广泛的探讨和传播;在李大钊等发起的工读互助团运动中,赵世炎虽未加入,但经常参加团里的活动,未有丝毫懈怠,这也构成了赵世炎对工读互助主义进行实践的重要部分。
再次,李大钊对工读互助主义的理解和践行在一定程度上对赵世炎等青年学生起到了引领和模范的作用,而赵世炎在确立了工读互助的信仰之后,承担起引领和模范的责任,引导更多的青年学生加入这场工读互助的浪潮。随着自身对工读互助主义理解的加深,赵世炎转变着自己的角色,将李大钊等思想界领袖的工读互助主张传播开来,在广大青年学生和进步知识分子中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作为中国最早信仰马克思主义的知识分子,李大钊和赵世炎在这一时期都对工读互助主义投入了极大的热情。他们这一时期的思想经历在早期具有社会主义倾向的知识分子当中是具有一定代表性的,陈独秀、毛泽东、恽代英、邓中夏、张国焘等中国共产党早期党员在这一时期都不同程度地参与过这场工读互助的运动。他们的这一选择是有其时代背景的。近代以来,一次次的政治改革乃至革命无一例外地都以失败而告终,到了五四时期,一些进步知识分子开始对过去的政治改造的办法进行反思,形成了一种不谈政治、拒绝政治,而致力于教育文化改造、以人为根本进行社会改造的主流观念。在这一时期,社会主义思潮伴随着各种社会改造思潮大规模地涌入中国。在人们还不能够区分空想社会主义与科学社会主义的区别的情况下,人们不易接受马克思主义所宣扬的阶级斗争和暴力革命的社会改造手段,却接受了社会主义思潮中的空想成分,并杂糅了互助主义、泛劳动主义、无政府主义、新村主义等思想的内容,形成一场以空想为主要特征的工读互助思潮。工读互助主义既符合知识分子“反对政治变革”的时代要求,又暗合了他们自我约束、希图实现自我价值的心理,简单易于操作,使他们乐意以此来作为自己的人生方向并付诸实践。
但是,工读互助主义的兴盛是昙花一现的,其空想的本质以及逃避阶级斗争和社会革命的特点注定在中国无法得以实现。随着工读互助实践的失败,原来笃信工读互助主义的人们纷纷转向其他主义信仰。以李大钊和赵世炎为代表的一批具有社会主义倾向的知识分子在这一过程中完成了向马克思主义者的转变,而这种转变也是具有一定的合理因素的。在早期具有社会主义倾向的知识分子中,由信奉工读互助转向信奉以马克思主义阶级斗争学说作为改造社会根本手段的不在少数。其原因在于工读互助理论与马克思主义在消除阶级鸿沟、从根本上改造社会这一目标上是一致的,只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手段有所不同。工读互助主张以半工半读、改造个人、团结互助的方式进行社会改造,而马克思主义奉行的是暴力革命、阶级斗争的学说,本质上是带有改良性质的空想社会主义与带有革命性质的科学社会主义的区别。工读互助主义的实践与失败,证明空想社会主义在中国无法立足,其结果促使李大钊、赵世炎等一部分进步知识分子开始逐渐与形形色色的空想理论划清了界限,转向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学说并成长为中国最早的一批马克思主义者。
[注释]
①据夏康农在《回忆少年学会》中的记述,赵世炎曾加入北京工读互助团。而陈公培在《赵世炎在法国圣德建》一文中则称,赵世炎未参加工读互助团,但与第四团联系密切。对此两种说法,笔者查阅了当时北京工读互助团团员的名单,并未见到赵世炎的姓名。且根据相关史料可知,工读互助第四团由九名法文专修馆的川籍学生组成,赵世炎与他们为四川同乡且在这一时期与他们一同在法文专修馆学习法文,故笔者认为夏康农的回忆有误,陈公培的回忆是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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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K2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7602(2016)03-0088-05
[作者简介]武 洋(1993- ),女,硕士研究生,从事中国近现代史研究。
[收稿日期]2015-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