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幸生/文
是地火,更是天火
陆幸生/文
编者按
法国著名作家儒勒·凡尔纳一生共创作科学幻想小说上百种,其中长篇小说达六十六部,总名为《在已知和未知世界中的奇异漫游》。作为世界上被翻译的作品第二多的名家,他的作品大胆新奇、神秘浪漫,从天上到地下,从海洋到陆地,引领读者探险未知世界。读罢,除了可以学到自然科学知识,悟出一些人生的哲理外,还能培养仁爱之心并激发想象力。
从本期开始,本刊“名著赏析”栏目将对儒勒·凡尔纳三部作品中的“火”展开三期品读,跟随他从地心(《地心游记》)到非洲内陆(《南非洲历险记》)再到印度内部(《蒸汽屋》),在一次次精彩纷呈的奇异旅行中,观赏前所未有的绚丽景致,放飞自己的智慧想象。
论到科学幻想小说,19世纪法国小说家儒勒·凡尔纳的作品,是榜上有名的,他也被称作“科幻小说之父”。他最著名的代表作,是以《在已知和未知的世界中的奇异旅行》为总名的三部曲,即《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海底两万里》和《神秘岛》;其他作品还有《气球上的五星期》、《地心游记》等等。据统计,儒勒·凡尔纳作品被翻译的数量,位于莎士比亚之上,仅次于阿加莎·克里斯蒂。《地心游记》写于1864年,进入中国的第一个译本,是鲁迅在1906年根据日语译本转译的。
儒勒·凡尔纳的写作,把一己想象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例如,为写从地球飞行到月球的故事,他仔细研究过空气动力、飞行速度、太空中的失重以及物体溅落等等科技问题。基于此,他的科学幻想在20世纪几乎全都成为了现实,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地心游记”。
艺高人胆大,这个“不靠谱”的地心游记小说,写于1864年,虚构的竟然是1863年的事情。小说中的黎登布洛克教授在古书里发现一张羊皮纸,从字里行间得到了启示:前人曾到地心旅行。他决定依样画葫芦地走一趟。他带上侄子,请了位冰岛向导,由冰岛的斯奈菲尔火山口“入地”,历经三个月的旅行,历尽缺水、迷路、暴风雨等艰难险阻,最后由于岩流的冲击,又从地中海西西里北部岛上的火山口返回地面。全书以紧凑的笔法记载了旅途上的艰险经历和地下的种种奇观。
作者在书中勾勒的地球内部构造,植根于当时勘探手段已经取得的科学结论和可能性猜测。儒勒·凡尔纳让书中的主人翁,始终在地心“空穹”中穿行。那些“非人生存”的环境,都是巨大或逼仄的岩洞,虽然遭遇“缺水、迷路、暴风雨”等灾害,但事情还是比较好办,作者合理地让书中人物安然“度过”。儒勒·凡尔纳对结尾的设计,非常科学,也是非常实际的:让探险者最后遭遇到人类无能为力的岩浆蒸汽,其将探险者乘坐的“容器”不断地抬升,越来越接近地表,直至重见蓝天。
“爆炸的声音越来越强烈了……摇撼的岩壁、火烫的热度、沸腾的水、一层一层的水汽、奇怪的罗盘针,这些全是地震的象征。”当这些毁灭性的灾难,向着探险者蜂拥挤压而来,探险者的主导人物中教授则回应道:我们将随着大批岩石,雨点般的灰土和火山灰烬,在火焰中被到处乱掷、摈弃、驱逐,并且被喷到空中!这就是我们所能遇到的最好的事情,这是我们回到地面的唯一机会!
握笔写作的作者,对地心之火动如烛照。那地火,是人类不可企及、不可深入、根本不可征服的;那是地火,更是宇宙得以形成的“最初”的天火,尽管迄今的人类依旧不知其当初从何而来,也不知其日后如何而去,然天意不可违,天地又同源,地火即天火,敬天必定畏地,这是我们必须遵循的生存铁律。
儒勒·凡尔纳的浪漫,始终自觉地在科学的“笼子”里飞翔。他绝不违背规律而盲动。在早于翻译《地心游记》的1903年,鲁迅就这样评论过科幻小说:“学术既覃,理想复富”,能“默揣世界将来之进步,独抒奇想,托之说部,经以科学,纬以人情,离合悲欢,谈故涉险,均综错其中,阃杂讥弹,亦复谭言微中……比事属词,必洽学理,非徒摭山川动植,侈为诡辩者比”。最后面的四个单句,简直就是针对儒勒·凡尔纳的作品而说的,真是何其精准。
是的,疯了!罗盘的针摇摆着,从一个方向急转到相对的方向,轮流指着罗盘上的每一点,仿佛它已经得了眼花缭乱的病症。
我从公认的定律知道地壳从来不处于完全静止的状态;化学分解、潮流、磁力等的影响,都能造成经常的震动,虽然地面上的生物可能觉察不到这些震动。因此,单是这种现象不会引起我满脑子恐怖的猜测。
然而别的特殊事实是不容忽视的,爆炸的声音越来越强烈了,我只能把这些爆炸声和疾驰过马路的大批车子的声音相比。
这是连续的雷声。
当时受了这种雷电现象影响的疯狂了的罗盘证实了我的看法;罅隙一定会合拢起来,因此我们这些可怜的小东西一定会在罅隙可怕地合拢的时候,被压得粉碎!
“叔叔!叔叔!”我喊道,“我们完了!”
“什么新的可怕的事情?”他惊奇然而镇静地回答,“怎么了?”
“怎么了?看看摇撼的岩壁、火烫的热度、沸腾的水、一层一层的水汽、奇怪的罗盘针——这些全都是地震的象征!”
叔父微微地摇了摇头。
“地震?”他说。
“对!”
“我的孩子,我想你是错了。”
“什么?你不了解这些预兆吗?”
“不是地震。比地震好些,我想!”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爆炸,阿克赛。”
“爆炸!我们现在是不是在活火山的喷口?”
“我想是的,”教授微笑着说,“这是我们所能遭到的最好的事情。”
叔父疯了吗?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镇静而微笑的?
“什么!”我喊道,“我们正处在爆炸的过程中!命运已经把我们赶到通向白热的熔岩、熔化的岩石、沸腾的水的路上!我们将随着大批岩石,雨般的灰土和火山岩烬,在火焰里被到处乱掷、摈弃、驱逐,并且被喷到空中!这就是我们所能遇到的最好的事情!”
“是的,”教授从眼镜顶部看着我,说,“因为这是我们回到地面的唯一机会!”
……
拂晓时分,我们上升得更快了;在接近地面的时候,温度并没有降低,而是在继续增加。这是火山的影响。至于是什么力量把我们往上推的,我也搞清楚了:这股有好几百个大气压的巨大力量是积聚在地底下的蒸气产生的。然而它使我们面临着难以估计的种种危险。不久喷道的岩壁上出现了火红的影子,喷道看来正在变阔;在每一边我都看到了深深的凹路,仿佛巨大的坑道,冒着浓烟,这时候火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并且舐着岩壁。
……
……
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多少次,我说不上来;我所能肯定的就是:每次重新上升的时候,我们都是被一股不断增加的力量推上去,仿佛我们已经成为真实的抛射体了。停下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几乎喘不过气来,上升的时候,那火烫的空气夺走了我们的呼吸。我想如果我忽然发现自己正处在温度是零下三十度的北极区域,那该多好啊!我以丰富的想象描绘了北极地区的雪地,我也盼望着能在北极的冰地毯上打滚!然而我的脑袋由于不停的震动而慢慢发晕了。如果没有汉恩斯伸出胳臂帮助我,我的头颅会不止一次地碰在岩壁上。
所以我对于接着来到的几小时内发生的事情,记忆得并不清楚,我只模糊地感觉到连续不断的爆炸、地的震动、以及传到木筏上的涡流的摇摆。在那如雨的岩烬里,木筏被咆哮的火焰包围着,随着熔岩浆的波浪而升降。来自大浪的一阵风吹起了这地下的火。汉恩斯的面孔最后一次在火光中出现,我这才理解到一个罪犯,当他被绑在炮口,而且一开炮就可以把他的肢体在空中打得四分五散时的心情。
(栏目编辑:谭 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