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从《雷雨》文本出发,分析了繁漪这一人物形象,并着重从“可恨”和“可怜”两方面对其行为进行阐释,解释了其内心矛盾的根源。
关键词:雷雨;繁漪;矛盾
作者简介:高著原,男,山东大学文学院2013级本科生。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09-0-01
繁漪作为《雷雨》中一个独具特色的人物,在作家和读者心中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印象。作家曹禺曾说:“我写着写着,不知不觉便迷上了她。”但是在读者心目中,喜欢繁漪的却很少,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她戴着一顶不光彩的帽子——乱伦,因为这个原因,大家甚至讨厌她,认为这是一个可恨之人。确实如此,不论是传统伦理还是现代法律,都认为乱伦可耻,所以说繁漪是一个可恨之人无可辩驳,我们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么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也正是因为这些可怜,所以人性的复杂才更令我们思考,因为这些可怜,可恨与可爱的矛盾才回环往复,成就了让人“悲悯”的悲剧。
繁漪的婚姻里是没有爱情的,这似乎是一个定论,而周朴园对侍萍是不是真爱却经常被我们讨论。在剧中,周朴园保留着从前的家具,也保持着跟侍萍在一起的习惯。在《雷雨》的改编版《满城尽带黄金甲》里,喝药的情节直接被改为了给王后喝得是慢性毒药,这与原著在一定意义上说是不谋而合的,那就是周朴园的专制、无情,对于繁漪来说就像是慢性自杀。
繁漪与周萍的乱伦,从动机来看,周萍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处于性意识觉醒时期,与繁漪属于“性尝试”,另一方面可能是俄狄浦斯情结的一个表达与释放。处在青春期的周萍,性意识刚刚觉醒,雄性激素的高效分泌会对这个时期的人产生特定的影响,比如在校园暴力中常见的冲动暴力,常产生过激行为,在周萍那里也是这样,因为周萍事后是后悔的,他说:“年青人一时糊涂,做错了的事,你就不肯原谅么。”由此可见,周萍当时是性冲动大于理性的,但是等平静下来后思考的结果却是认为不应该那样做。
从繁漪那里来看,首先繁漪的性格给她的行为作了准备,“可是人家说一句,我就要听一句,那是违背我的本性的”,可见繁漪是向往自由的,再加上受过良好的教育,思想开放。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从周朴园那里得不到爱,从周朴园对她的态度来看,周朴园更多地是为了“门当户对”的考虑,没有感情基础,所以繁漪不幸福;没有爱就也没有性,即便拥有没有感情的性,那也是更大的悲哀,我们经常受传统文化羞于谈及性的习惯而不去直面性,但在繁漪那里,或许性才是乱伦的更直接的原因,如果说繁漪感受不到爱,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没有周朴园的爱,那也有她与周冲的母子之爱,也不至于过度抑郁。繁漪说“是你把我引到一条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路上去”,可见她对这样的境地也是感到尴尬的,然而她却“绝不后悔”,意思是我虽然做了乱伦之事,但是这么做我认为值得,至于为什么值得,要么是得到了爱,要么是得到了性的满足,然而在繁漪明知周萍不是像恋人一爱她,亲口听他说出“年青人一时糊涂”这样的话后仍然表示不后悔,并说“是你引诱我”,用了“引诱”这样的字眼,爱与被爱是不能引诱的,这说明在乱伦这件事上,繁漪的动机在很大程度上是性。
我们说繁漪可恨是因为她乱伦,现在我们把道德解构一下,先把道德层面隐藏,那么这个故事就是繁漪与周萍相恋,后来周萍基于各方面的考虑和压力,不再爱繁漪,而是移情别恋到了四凤那里。如果在这样一个故事里的话,繁漪是无比可怜的,不仅仅爱得死心塌地,而且卑微:“甚至于你要把四凤接来一块住,我都可以”。甚至可以接受自己和另外一个女人一起与周萍生活,而伦理层面之外的周萍会被人称作“渣男”。现在我们重新加入道德的坐标轴,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究竟要何等绝望才会与丈夫的儿子产生不伦之恋呢?无论怎样,乱伦就意味着遭人唾骂,无论实在现实里还是在剧本中,这些全都是繁漪能够想到的,她却说:“我把我的性命,名誉,交给你,我什么都不顾了”,与其说是繁漪抛弃了名誉,不如说是她所处的环境消解了“道德”。她生活在一个专制丈夫的阴影下,不能自由外出活动,每日面对的无非是儿子和仆人,在这样的环境里,道德于繁漪来说慢慢变得不重要。人们经常说繁漪在追求自由和幸福,可是试想一下,繁漪生活在一个笼子一样的大院里,在哭泣的泪水里沉溺,这时出现了一根稻草,她为什么不会去抓一下呢?她面前根本没有幸福的选项,与其说是繁漪选择了无所忌惮的乱伦之爱,不如说是没得选择。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是行尸走肉般遵循道德地活着,还是违背道德享受爱与性的机会?这也是个问题。这样的矛盾往往是无解的,选择任何一个都意味着巨大的牺牲,繁漪如果没有选择接受周萍,那么她将继续忍受周朴园的残暴,而她选择了接受,那么就意味着需要接受道德审判和指责。这也正是悲剧的中心。道德对人们的约束是为了让社会,让大家更好,道德对繁漪的约束是为了让周家更好,这样的约束事实上是以个人本性的牺牲为前提的。在繁漪那里,只有两种选择,道德束缚着自己的快乐,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可她已经觉得尊严毫无意义了,于是奋不顾身地抛弃了道德。
繁漪是可恨的,无论评论家如何为她辩白;她当然也是可怜的,没有爱而去接受爱,在性与依赖里寻找希望,囿于道德又舍弃道德,是悲剧的一个中心也是悲剧的一个祭品,在没有人爱的时候活着也在没有人爱的时候死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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