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期刊撤销论文分布特征以及对我国期刊出版的启示

■付中静

1）新乡医学院期刊社《眼科新进展》编辑部，河南省新乡市金穗大道601号 453003

2）河南省科技期刊研究中心，河南省新乡市金穗大道601号 453003

1981年，随着美国发生的4起科研不端行为被披露，科研不端行为第一次受到公众的关注[1]。随后不断有不端行为被发现，这一趋势和期刊自身加大对稿件不端行为的审查力度有关。各国政府和科学界试图纠正科研不端行为，及时对有科研不端行为或错误的学术成果进行撤销或者发布撤销声明，尽量消除负面影响，科学家们继续依赖自我调整，最主要的还是靠编辑和同行评审期刊[2-3]。一旦通过不端行为获取的或者有错误内容的科研论文发表，危害可想而知，学术界应及时通过对其进行撤销并发布撤销声明，来净化学术氛围[4-5]；早在1987年，国际医学期刊编辑委员会（International Committee of Medical Journal Editors， ICMJE）就提出对于不宜在文献资源中继续保存的，或有错误的学术论文进行撤稿[6]。科技期刊论文错误包括勘误、更正、修订、增补、撤销等，有可能是编辑、作者、审稿人失误和主观行为所致。出版道德委员会（Committee on Publication Ethics，COPE）明确规定了撤销准则[7]。大型文献数据库不断加强对撤销论文的管理，Pubmed数据库最早实现了对撤销论文及其撤销声明的标注，Web of Science（WoS）、Google scholar、Springer等多个数据库均已实现了对撤销论文及其声明的标注。在美国，机构有义务向美国科研诚信办公室（Office of Scientific Research Integrity，ORI）报告那些受到政府基金支持，却被证实有不当行为的科研案例，设有发现科研不端行为专栏和联邦登记，对发现的或接受举报的论文中的不端行为发布官方正式声明[8]。

撤销论文是指已经发表的论文由于存在错误或者科研不端行为，在作者申请或者是科学共同体成员举报后，经过调查属实的、同时论文所刊发期刊对其发布正式撤销声明以告知公众的论文[9]。WoS数据库的科技期刊论文涉及到多个学科领域、国家、机构和作者，论文一旦被撤销，会严重影响该论文所在领域的科研工作。国内学者对撤销论文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撤销论文分布期刊、国家、学科、机构等[13-14]。我国学者对造成论文撤销的科研不端行为理论层面研究较多，也有学者对撤销发生的原因、程序、撤销论文学术影响等方面展开分析[15-16]；国内已有学者陆续开展了有关撤销论文的定量研究，姚长青等[6]分析了WoS数据库近十年的撤销论文及其学术影响，主要从撤销论文分布的国家、期刊、学科方面分析，还分析了不同引用模式的撤销时滞；张晴等[13]分析了中国知网数据库中83条撤稿声明，共涉及92篇撤销论文，并分析了撤稿原因、撤稿时滞、分布期刊；姜天华等[14]分析了Pubmed数据库中撤消论文，对比国内数据库对撤销声明和撤销论文的处理情况，发现国内净化氛围缺失。基于撤销论文数据的定量研究以简单的规律统计分析为主，缺乏指标及方法上的创新[17]。

那么这些撤销论文的分布是否具有一定的规律呢？本研究基于此分析WoS数据库近十年来撤销论文总体分布特征，以期为我国学者WoS投稿以及我国的科技期刊出版政策提供参考。

1 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1.1 数据获取

WoS数据库对撤销论文声明的标注有修订、增补（Correction、Addition，1998 年以前）和（Correction，1998年以后）两种方式[6]，且对撤销论文的标注不统一，主要标注形式有Retracted article、Withdrawn paper，有些撤销论文有撤销声明却无原文记录（可能当时还未被数据库收录），有些有撤销论文却无撤销声明。因此为了检索数据的全面和可靠，首先进入WoS数据库检索撤销声明：标题ti=retract or ti=withdiaw paper and文献类型 DT=（correction），检索2004—2013年的撤销论文声明。通过撤销声明检索撤销论文，统计撤销论文的发表时间、撤销时间并计算撤销时滞[6，18]，将撤销论文所在国家、期刊、学科等数据导入自建数据库中。根据2013年《期刊引证报告》（Journal Citation Reports，JCR）查找期刊IF，通过SCImago排行查找撤销论文所在国家的H指数。

1.2 方法

将2013年JCR收录的撤销论文所在期刊的IF、SCImago国家排行中国家的H指数录入EXCEL 2007，使用统计学软件SPSS22.0，采用Spearman双变量相关检验方法检验撤销论文数量和期刊IF、撤销论文所在国家H指数的相关性，分析撤销时滞的分布特征，对我国作者发表的国际撤销论文进行分析。

2 结果与分析

2004—2013年WoS发布的撤销论文声明2962条，按照声明标题逐一查找原文，筛选出有原文记录、国家、学科信息齐全的论文2417篇，分布于1144种期刊（有撤销时滞的论文2217篇，分布于1020种期刊），撤销论文数为1篇、2篇、3篇、4篇的期刊分别有740种、198种、78种、39种，≥5篇者89种期刊（其中ACTA CRYSTALLOGRAPHICA SECTION E-STRUCTURE REPORTSONLINE被剔除出WoS数据库）。

2.1 2004—2013年撤销论文的撤销时间分布特征

2417篇撤销论文撤销时间分布情况见图1。由图1可知，自2004至2013年撤销论文数量逐年上升，2006年、2007年持平，2013年达到顶峰（撤销论文480篇），约为2004年的9倍多。撤销论文数量的急剧增长一方面可能和WoS收录论文数量增加有关，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人们对论文撤销的关注加大了期刊的审查力度，有效地减少了有错误或者有科研不端行为的论文的出现。

图1 2004—2013年WoS数据库撤销论文数量

2.2 撤销论文发表时间分布

WoS数据库每年撤销的论文发表于不同时间，有些甚至于发表后几十年才被撤销。图2描绘了2004—2013年撤销的论文刊发时间分布情况，发表最早的撤销论文刊于1974年，时间跨度较长。自1974年至1997年这一时段撤销论文变化趋势不大，撤销论文数量在20篇之内（1997年最多为14篇），这一时段人们对撤销论文的关注度不高。1998年至2009年撤销论文逐年急速上升（在2009年达到高峰，为288篇），可能是由于随着检测软件的使用增加了有科研不端行为的论文的检出率，2010年至2013年撤销论文呈下降趋势，可能和出版时间较短、存在一定的撤销时滞有关，这也是我们下面要分析的内容。

2.3 撤销论文所在期刊的IF与撤销论文数量相关性

本研究中我们对撤销论文数量≥3篇的期刊统计IF，采用Spearman统计学方法检验IF和撤销论文数量的相关性，结果发现两者正相关（r=0.244，P=0.036）。说明高IF期刊撤销论文数量相对较多，低IF低期刊撤销论文数量相对较少。

表1 期刊IF和撤销论文数量的Spearman相关性分析

2.4 IF和撤销时滞不相关

有撤销时滞的论文2217篇分布于1020种期刊，我们收集2013年 JCR中1020种期刊的 IF，用Spearman双变量相关检验方法检测期刊的IF和撤销时滞的相关性，结果发现两者不相关（P=0.709）。说明IF高的期刊撤销时滞不一定长，反之，IF低的期刊撤销时滞不一定短。为了分析为何和预期相反，接下来又对撤销时滞进行了分组分析。

表2 期刊IF和撤销时滞的Spearman相关性分析

2.5 2004—2008年、2009—2013年撤销时滞差异显著

撤销论文撤销时滞自2004年至2013年呈不断增长趋势，对2004—2008、2009—2013年的撤销时滞进行分组分析，发现2004—2008年撤销的526篇论文撤销时滞为（26.30±27.28）个月，2009—2013年撤销的1691篇论文的撤销时滞为（42.61±47.38）个月，对两组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进行方差齐性检验发现方差不齐，参照第二行检验结果），发现两组撤销时滞差异显著（t=-9.850，P=0.000，表3）。

表3 2004—2008年、2009—2013年撤销时滞的独立样本t检验

2.6 国家H指数和撤销论文数量

通过SCImago Journal&Country Rank可以查到国 家 排 行 （http：//www.scimagojr.com/index.php），此网站上有根据国家排行的H指数（即某国有H篇论文的被引频次为H），国家H指数兼顾了发表论文的数量与质量，用它来评价国家科技水平相对可靠[21]。通过该网站查找撤销论文所在国家和地区的H指数。各国撤销论文中美国撤销论文数量516篇，美国撤销论文数量和H指数均排在第一位，说明美国发表了大量高影响力的论文，同时也撤销了大量的论文。分析撤销论文数量≥10篇的国家和地区撤销论文数量和H指数的相关性散点图（图3），发现国家H指数和撤销论文数量正相关（r=0.534，P=0.002）。

2.7 我国撤销论文分布特点

截至2014年12月1日，WoS数据库中中国2004—2013年撤销论文361篇，占全部撤销论文总数的14.9%，361篇撤销论文自2004年至2013年撤销数量呈上升趋势，2010年达到高峰，之后逐渐下降（图4）。2004—2013年撤销的论文中最早刊发于1997年，2006—2013年刊发的撤销论文较多，2009年最多，2013年最少。

图3 撤销论文数量和撤销论文所在国家H指数的相关性散点图

图4 2004—2013年WoS撤销的中国论文数量及发表时间分布情况

中国撤销论文分布于250余种期刊上，撤销数量最多的学科是结晶学（Crystallography）107篇，其次是药理学与药剂学、神经科学、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肿瘤学、化学、免疫学、细胞生物学、材料科学、遗传学与遗传，前10位中除结晶学和材料科学外其余均属于生物医学领域。被撤销的中国论文分布在141个机构，其中排行第一位的机构为井冈山大学，撤销论文80余篇（22.4%），其余机构撤销比例在0.3%之内。高校科技工作者是我国的科研主力，高校科技工作者在科研工作中倾向于学术研究功利化、出现了自身判断泛价值化的情况，也是导致这些高校科技工作者产生科研不端行为的重要原因之一。

3 结论和讨论

3.1 撤销论文的时间分布特征

2004—2013年间撤销的论文数量逐年上升，2013年达到顶峰。自1974年至1997年发表的撤销论文数量变化趋势不大，1998年至2009年撤销论文逐年急速上升，可能和WoS收录论文数量增加有关，也可能是由于人们对论文撤销的关注加大了期刊的审查力度，加上检测软件的使用增加了有科研不端行为的论文的检出率，有效地减少了有错误或者有科研不端行为的论文出现。Wager等[11]研究也发现，撤销原因虽然不尽相同，但是撤销论文数量不断增长。2010年至2013年撤销论文呈下降趋势，可能和出版时间较短、存在一定的撤销时滞有关。

3.2 撤销论文所在期刊的IF

期刊的IF定量化代表了期刊的学术地位[18]，范少萍等[19]通过检索主要科学数据库也发现撤销论文往往发表在IF较高的期刊上。Franzen等[20]认为，出版在高影响力期刊上的论文所产生的错误更容易被读者和科学共同体发现。Fang等[21]也认为高IF期刊上发表的论文比低IF期刊撤销的概率高。本研究发现期刊IF和撤销论文数量正相关，可能由于IF较高的期刊对论文质量的审查严格、制度更加规范，或是和期刊所受到的关注度高有关，从而使有问题的论文更容易被发现，导致撤销现象的发生[21-22]。 如 Science、Nature、Cell等高影响力期刊撤销论文数分别为28篇、21篇、18篇，位居前十位，这些期刊对有缺陷的论文及时撤销，且有严格的撤销流程，以维护期刊的学术地位和学术声誉；学术传播效率和其具有正相关性，如果有论文被撤销说明期刊具有一定的传播效率；还说明期刊具有一定的自我净化能力，以保证期刊长期健康稳定发展。当然IF较低的期刊撤销论文数量少并不能说明所发表的论文就完全没有问题、符合规范，可能由于受关注程度低或者由于主客观原因而导致有问题的论文未被及时发现。

3.3 关于撤销时滞

当已发表的论文确实存在严重的缺陷或者科研不端行为时，需要尽快撤销以便消除其带来的负影响，Singh等[23]发现 Bezouska等于1994年发表于Nature杂志的1篇论文，于2013年被撤销，撤销时滞达19年之久，发现IF（＞15）和撤销时滞不相关（r=-0.301，P=0.092），Pubmed 因学术不端和造假而撤销的论文所在期刊IF和撤销时滞负相关（r=-0.12，P＜0.01；r=-0.134，P＜0.05），但是相关性较弱。本研究发现期刊IF和撤销时滞不相关（P=0.709），可能和数据库来源不同有关，也可能和本研究没有区分撤销原因有关。姚长青等[6]发现撤销时滞平均 2.76年，Singh等[23]发现Pubmed数据库2343篇撤销论文2004—2008年撤销时滞和2009—2013年撤销时滞差异显著（P=0.013）。 本研究发现 2004—2008年、2009—2013年的撤销时滞差异显著（t=-9.850，P=0.000）。最早的撤销论文发表于1974年，这篇论文在2009年才被撤销，期刊撤销时滞长短不一，相差显著，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何期刊的IF和撤销时滞不相关，撤销时滞延长客观上增加了期刊的负影响。尽管已有严格的同行评审程序和制度，各种各样的科研不端行为尤其是具有欺诈行为的论文，仅依靠同行评审和编辑把关尚且存在一定难度[24-25]，特别是由于目前对科研不端行为的论文在举报、调查、取证的过程中仍存在较大难度，致使近年来撤销时滞不断增长。科学共同体自我纠错和净化时间成本高，误导了科学家对研究现状的判断。

3.4 撤销论文的国家分布特征

通过SCImago Journal&Country Rank查找国家的H指数，H指数越高说明该国发表了大量的高质量论文，对于撤销论文数量≥10篇的国家（或地区）H指数和撤销论文数量进行相关性，发现两者正相关（r=0.534，P=0.002），Gasparyan 等[26]发现Pubmed数据库中因重复出版而撤销的论文数量和国家H指数正相关（r=0.74，P＜0.001）。美国撤销论文数量和H指数均排在第一位，说明美国发表了大量高影响力的论文，同时也撤销了大量的论文。当然本研究也有局限之处，比如未对撤销论文数量＜10篇的国家H指数进行分析。我国的ACTA CRYSTALLOGRAPHICA SECTION E-STRUCTURE REPORTSONLINE期刊撤销论文最多，为47篇，已经剔出WoS数据库，由于近年来职称晋升等原因的需要，不断有学者铤而走险，造成不端行为事件频发。

3.5 对我国期刊出版工作的启示

我国撤销论文逐年上升，2009年达高峰，撤销数量前10位中除结晶学和材料科学外其余均属于生物医学领域，生物医学领域和人们的生活紧密相关，可见对生物医学领域论文的撤销意义重大。2009年12月，国际刊物《晶体学报》发布社论通告了70篇发表在C或E分卷上的晶体结构报告有造假行为，并进行了撤销，在国内引起学者们广泛关注；而2015年可谓中国学术界的反省年——3月，43篇论文遭撤稿凸显同行评议制度漏洞，发表于BioMed Central，41篇作者来自中国；8月 Springer撤回64篇论文，10月Elsevier撤回9篇学术论文，全部来自中国。随着学术不端事件逐渐在国际上的披露，国内学术界逐渐重视论文撤销现象，但是还缺乏相应的制度，目前COPE会员包括6412余家，中国会员已达38家；2009年我国出版了《高等学校科学技术学术规范指南》，2010年6月又出版了《高等学校科学技术学术规范指南》，中国科协等7个部门联合印发《学术论文“五不准”》，督促相关单位对撤稿事件调查处理，这对科研诚信管理起重要的推动作用。中国图书馆学会编译出版委员会、图书馆学期刊编辑出版专业委员会于2013年11月8日发布《图书馆学期刊关于恪守学术道德、净化学术环境的联合声明》，2015年11月《图书情报工作》《情报理论与实践》等图情期刊再次联合发布《中国图书馆学情报学期刊抵制学术不端联合行动计划倡议》，都显示了国人净化学术界的决心，但是总体来看国内学术环境净化氛围有待加强，缺乏相应的制度建设，出版社或者编辑部制订的论文撤销制度要和学术团体的学术规范相互支持。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建议：（1）国内外数据库有必要建立撤销论文的处理标准规范，对撤销论文应该有特别标识，撤销声明标题和原文标题要一致，撤销原因尽量完善，撤销论文和撤销声明最好能够交互链接，PubMed数据库在这方面比较规范，WoS数据库尤其是中国知网、万方等数据库需要继续完善。 （2）ICMJE、COPE出版的《撤销指南》、ORI等对撤销政策的实施，净化了学术文献信息和学术氛围，但是我国仍然存在许多问题，需要进一步加强科研诚信教育，制定和完善相关科研诚信政策和撤销论文准则。（3）相比国际期刊自我净化不断加强，国内期刊撤销论文较少，有学者报道中国知网数据库仅检索到80篇撤销论文[13]，国内期刊自我净化氛围缺失，需要广大期刊编辑和同行评审专家以及读者加强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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