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文献中标准著录格式的新规定及其影响——以 GB/T 7714—2015为例

■黄城烟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成都市望江路29号 610064

HUANG Chengyan

The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of Sichuan University，29Wangjiang Road，Chengdu 610064，China

科技论文引用标准时格式通常为“标准号标准名”，参 考 文 献 著 录 时 也 是 如 此［1-2］。 但GB/T 7714—2015《信息与文献 参考文献著录规则》［3］（下称“新国标”）将标准的著录格式改为“标准名:标准号”（下称“新规定”）。这一修订与习惯相反，可能带来很多不利影响，学界还未引起重视。目前注意到新规定的只有文献［4-5］，宿晓静［6］曾简要提及标准著录问题，陈浩元［7］、姜红贵［8］、黄永场［9］、韩云波等［10］讨论了新国标修订特色和相关问题，其他的则是介绍性文章［11-12］，都没有谈及新规定可能造成的影响。新规定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总体而言弊大于利。

1 新规定的内容和意义

GB/T 7714—2015规定:

“题名包括书名、刊名、报纸名、专利题名、报告名、标准名、学位论文名、档案名、舆图名、析出的文献名等。题名按著录信息源所载的内容著录”［3］。

“其他题名信息根据信息资源外部特征的具体情况决定取舍。其他题名信息包括副题名，说明题名文字，多卷书的分卷书名、卷次、册次，专利号，报告号，标准号等”［3］。

根据新规定，“标准名”著录为“题名”，“标准号”著录为“其他题名信息”，著录格式相应改为“标准名:标准号”。例如:

旧格式:

GB/T 2659—1986世界各国和地区名称代码［S］［2］

新格式:

世界各国和地区名称代码:GB/T 2659—1986［S］［3］

这一修订的意义是:

（1）明确了标准号、专利号、报告号等文献重要附属信息的地位和著录格式。

（2）将标准号统一后置于标准名，是标准著录格式规范化的一种尝试。

（3）将标准号与结构相似的专利号、报告号等著录为同一格式，体现了系统性原则。

新规定虽然初衷良好，但合理性不足。标准的题名应该是“标准号标准名”这一整体，特定语境下，可以只使用其中一项代表题名。以下将“标准号标准名”定义为“标准题名”，以区别于“标准名”。

2 “标准号”的性质和地位

2.1 “其他题名信息”的特点

我们用“信息资源名称”指代宏观意义上的文献名称，包括“题名”和“其他题名信息”。“其他题名信息”成员实际包括2类:第一类是信息资源名称的直接成分，第二类是信息资源名称的附属成分。以下比较2类成分的特点，并讨论“标准号”的性质和地位。

2.1.1 信息资源名称的直接成分

“其他题名信息”中的副题名，说明题名文字，多卷书的分卷书名、卷次、册次等文字类信息，是信息资源名称的直接成分，典型特点是:

（1）处于信息资源名称的显著位置，与题名一起指称信息资源。

（2）通常不具有唯一性。“副题名”“说明题名文字”“多卷书的分卷书名”存在重名的可能，“卷次”“册次”等只是一般序次。

（3）不是必备项目，而是“根据信息资源外部特征的具体情况决定取舍”［3］。（注:新国标将“其他题名信息”标注为必备项目并不合理，应为任选项目）。

从上述特点看，第1类是“其他题名信息”的典型成员。

2.1.2 信息资源名称的附属成分

“其他题名信息”中的专利号、报告号、标准号等代码类信息，是信息资源名称的附属成分，特点是:

（1）处于信息资源名称的从属位置，较少直接用来指称信息资源（标准号除外）。

（2）通常具有唯一性。专利号、标准号都是法定代号，具有唯一性，报告号虽然不是法定代号，但重号的可能性较低。

（3）通常是必备项目（报告号除外，例如新国标附录 A.3示例［1］［5］就没有报告号）。

对比发现，第2类的特点不同于第1类，是“其他题名信息”的非典型成员，列为“其他题名信息”可能是出于系统性考虑。

2.2 “标准号”性质不同于“其他题名信息”

2.2.1 “标准号”的性质

首先，标准号属于第2类，不具有“其他题名信息”的典型特点。

其次，标准号与第2类中的专利号、报告号也不完全相同。标准号是“字母+数字”混合型代码，字母前缀具有语言符号的表义功能，例如“GB/T”是“推荐性国家标准”的拼音缩写，公众熟知度高。标准号可以用来指代标准，是标准的等价符号。 检索中国知网［13］，篇名中包含“GB/T 7714”的论文就有100多篇。而专利号、报告号只是文献编号，只有在特定语境下才具有指代功能，很少作为篇名出现。

2.2.2 “标准号”的地位

（1）“标准号标准名”共同具有题名功能

“标准号”在GB/T 23289—2009《术语工作 文后参考文献及源标识符》中被称为“标准标识符”:“标准标识符由标准代号、标准顺序号以及年号组成。”［14］“对于标准出版物，引用标准用标识符或题名说明，参考标准用附有题名的标识符进行说明。”［14］这一论述中“引用标准用标识符或题名说明”，表明“标识符（标准号）”与“题名（标准名）”功能一致。由于经常与标准名共现（图1），“标准号标准名”实际上共同具有题名功能。

图1 GB/T 23289—2009示例：标准的著录格式［14］

（2）“标准号”是准确识别标准的特征

GB/T 23289—2009对“题名”的定义是“经常在文献中出现便于称呼和识别文献的单词和短语，通常利用它与其他文献相区分。”［14］由于标准具有时效性，严格来说，标准名并不具有准确区分功能。例如，GB 7714—1987、GB/T 7714—2005标准名相同，均为《文后参考文献著录规则》，但却是不同文献。

标准名不一定具有唯一性，而标准号（不含年号）通常是唯一的。标准会随着社会发展而修订，修订后有些标准名称可能变更，吴晓鐄［15］对此有深入论述。如参考文献著录标准已更名为《信息与文献参考文献著录规则》，但编号GB/T 7714一般不会改变（注:GB 7714—1987发布时，标准类型未加“T”）。根据标准号可以准确识别标准，并了解历次修订版本的关系。

（3）“标准号 标准名”具有整体性

标准号是“标准号标准名”这一整体的定语，修饰标准名。如果缺少标准号，就不能获知标准类型、版本等重要信息。因此，标准号与标准名都是标准题名的成分，特定语境下可省略其中一项。若将“标准号”著录为“其他题名信息”，则不能反映标准号与标准名的密切关系，也有违于语用实际。

2.3 “标准号”性质等同于“题名”

“题名”本质是“称呼和识别文献”［14］，具有区别性；“其他题名信息”附属于“题名”，脱离语境不能独立称呼和识别文献。此外，前者是参考文献著录的必备项目，后者不是。

由此来比较“标准号”与“标准名”:

（1）指称相同。同一标准的标准号和标准名是全同关系，指称同一对象。如果标准名是“题名”，那么标准号也应该是“题名”。

（2）语用独立。标准号和标准名都可以独立使用，没有隶属关系。

（3）功能一致。标准号和标准名形式虽然不同，但功能一致。

（4）属性相同。标准号和标准名都是标准的必备著录项目，与“题名”的必要性相同。

可见，“标准号”表面上是代号，但性质和功能上与“题名”一致。

2.4 从符号学视角看标准号与标准名

标准号和标准名本质上都是语言符号。根据普通语言学理论，“语言是一种表达观念的符号系统。”［16］标准号和标准名能指（signifier）虽然不同，但所指（signified）相同。从命名理据看，标准号属于代码型符号，标准名属于语言型符号，是同一个符号即标准题名的不同表现形式。

标准题名一般较长，使用不方便，只有在首次提及或参考文献中才使用，通常使用它的一部分即标准号或标准名。俞理明认为:“缩略是以某个词语（语言符号）为基础，从中抽取部分形式，构成一个等义的、在内部结构可以不加解释的简短形式，即一个新的语言形式，来代替原语言形式。”［17］标准号和标准名正是通过缩略机制成为标准题名的符号，其过程见图2。

图2 标准题名的缩略化过程

根据符号学理论，标准号可以认为是一种“为表意而制造的纯符号”［18］。这种符号是在人造符号的基础上形成的，指称意义依托于它的母体符号。例如，GB/T 7714—2015的字面意义是“编号为7714的推荐性国家标准，发布年份为2015”，但指称意义是“GB/T 7714—2015《信息与文献 参考文献著录规则》”，是这一母体的缩略形式。俞理明指出:“缩略是在整体化的前提下，形式发生缩减。在这个变化中，从整体形式中抽取出的部分形式，不论多少，仍然共同表示这个词语的全部意义，形式的减损，并不影响意义的完整性”［17］。标准号虽然只是标准题名的部分形式，但仍然表示这个整体的全部意义。并且，由于标准号具有准确、简洁和便利等优点，往往取代标准名成为标准的主要指称形式。

综上可见，“标准号”应该著录为“题名”，而不是“其他题名信息”。“标准号 标准名”的著录格式合乎逻辑，符合语用实际，不应改变。

3 新规定可能带来的不利影响

标准事关国计民生，起草和修订受到法律法规的约束。标准之间存在复杂的关联，系统性很强，任何一份标准的修订都会影响与之相关的标准，必须慎之又慎。笔者曾建议:“制定国家标准时注意查阅有关法律法规，避免出现与法律法规相抵触的条款，影响国家标准的权威性和严肃性”［19］。新规定可能带来以下影响。

3.1 与有关标准不能协调配套

《中华人民共和国标准化法》（下称《标准化法》）第十条规定:“制定标准应当做到有关标准的协调配套。”［20］GB/T 1.1 — 2009《标准化工作导则第1部分:标准的结构和编写》作为标准化工作的指导性文件，其正文引用标准时均采用“标准号标准名”格式，如“GB/T 1《标准化工作导则》与GB/T 20000《标准化工作指南》、GB/T 20001《标准编写规则》和GB/T 20002《标准中特定内容的起草》共同构成支撑标准制修订工作的基础性系列国家标准”［21］。我国各类标准正文中一般都通行这一格式，即便GB/T 7714—2015也不例外（图3）。

GB/T 7714—2015实施之前，参考文献中标准的著录格式通常也是“标准号 标准名”（图4、图5）。

可见，以往正文和参考文献引用标准的格式相同，均为“标准号标准名”，而新规定实施之后，二者格式相反。不仅增加了标准使用者的识记负担，而且增大了修改标准著录格式的工作量，加重了编辑负担。虽然可以利用Word宏技术批量修改［22］，但如果采用以往通行的格式，则可避免此类麻烦。因此，标准修订应遵守《标准化法》的规定，注意与有关标准的协调配套。

图3 GB/T 7714—2015正文引用标准的格式［3］

图4 GB/T 7714—2005标准著录示例［2］

图5 GB/T 1.1—2009参考文献引用标准的格式［21］

3.2 不符合国际标准和行业习惯

《标准化法》第四条规定:“国家鼓励积极采用国际标准”［20］。新国标虽然“使用重新起草法参考ISO 690:2010（E）《信息和文献 参考文献和信息资源引用指南》编制”［3］，但标准的著录格式与国际标准并不一致。国际标准化组织（ISO）的标准中，无论正文（图6）还是参考文献（图7、图8），引用标准的格式通常都是“标准号标准名”，例如:

图6 ISO 690：2010正文引用标准的格式［23］

图7 ISO 690：2010参考文献引用标准的格式［23］

图8 ISO 80000-1：2009参考文献引用标准的格式［24］

经济全球化背景下，标准化工作积极与国际接轨，既是《标准化法》倡导的精神，也有利于信息传播和共享。参考文献著录格式不仅是一国的内部事务，而且事关国际间信息与技术的顺利交流。刘大乾指出:“《规则》要有利于期刊国际化，推行期刊国际化又可促进引证著录规则规范化、标准化”［25］。新规定与国际通行格式不一致，不利于我国期刊的国际化，也不利于国际交流。

我国执行GB/T 7714的期刊著录标准时，通常都采用“标准号 标准名”格式，这已经成为行业习惯。例如《编辑学报》2015年前都遵循这一格式，2015年第1期起才改用“标准名:标准号”格式［4］。新规定实施后可能造成新旧格式混用，不利于期刊的标准化。

3.3 可能造成歧义或识别困难

作为“其他题名信息”，标准号前都有前置符“:”，题名中如果有冒号，可能因多个类似符号嵌套引起歧义或者识别困难。韩云波等［10］也指出了这一问题。例如，新国标示例“全国信息与文献标准化技术委员会.文献著录:第4部分 非书资料:GB/T 3792.4 —2009”［3］，句中有 2 个“:”，前一个是冒号，后一个是前置符。又如文献［24］的题名“Quantities and units Part1:General:ISO 80000-1:2009”，同一句中有3个“:”，使题名层次不清，也不美观。如果标准号前置，改为“ISO 80000-1:2009 Quantities and units Part1:General”，则转为清晰。

再者，“标准名:标准号”的格式也不符合阅读习惯，不符合参考文献服务于读者的宗旨。

3.4 实施成本过高

参考文献著录规则与文献工作息息相关，应当保持连续性和稳定性。陈浩元指出:“连续性原则或称继承性原则，是对一项标准进行修订时应该遵循的重要原则。”［7］“标准号 标准名”格式早已被社会认可，重新推行一套相反的格式不仅没有必要，而且消耗大量人力物力。

《标准化法》指出制定该法的宗旨是:“发展社会主义商品经济，促进技术进步，改进产品质量，提高社会经济效益，维护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使标准化工作适应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和发展对外经济关系的需要”［20］。新国标对标准著录格式的修订，虽然初衷良好，但对经济发展并没有直接效益。如果执行新规定，则现行各类标准都要修改参考文献中标准的著录格式，工作量巨大，实施成本过高，对标准体系的正常运行十分不利。

4 结语

综上所述，将“标准号”著录为“其他题名信息”，总体而言弊大于利。现行的“标准号 标准名”格式，逻辑清晰，与国际标准和行业习惯一致，没有必要改变。恳请标准主管部门广泛征求社会各界意见，对这一问题进行讨论。建议将“标准号”著录为“题名”，恢复“标准号 标准名”的著录格式。由于我们水平有限，很多认识还有待深入，祈请方家不吝赐教。

致谢：感谢《中国科技期刊研究》《编辑学报》匿名审稿专家的宝贵意见，感谢黎李红老师、宋思佳老师、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在读博士王春燕对本文提出的修改建议。

参考文献

（为全刊体例一致，以下标准著录仍依GB/T 7714—2015采用“标准名:标准号”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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