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罗红
毛泽东语言理论对我国语言规划的影响
司罗红
摘要:新中国成立伊始,政府就重视语言与社会的关系,加强语言文字工作、确定普通话的标准、简化汉字等。现代汉语普通话成为我国最重要的交际语言,同时也是我国对外传播汉语的标准语言。分析毛泽东的语言观对我国前期语言和当代语言规划的影响。
关键词:毛泽东语言观;现代汉语;共同语;语言规划
语言作为使用者最重要的交际工具,由于符号自身的任意性和约定俗成性而具有稳固性,在一段时间之内几乎不发生变化;同时,在交际和使用过程中不断地发生缓慢的变化,具有变异性。语言的社会属性决定了不同民族有不同的语言,不同地区使用同一种语言也存在差异,形成了不同的方言,这些语言和语言变体的关系如何处理是当今语言规划研究的重要课题。我国在成立之初就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普通话推广活动,文字简化工作也取得了十分傲人的成绩,这与毛泽东主席正确的语言观有密不可分的联系。现代社会的语言文字工作也能从毛泽东的语言观中汲取营养。
我国政府历来重视语言文字工作,前期的语言规划主要是确立普通话标准,推广普通话,简化汉字和扫除文盲。解放前期,著名革命家、语言文字专家吴玉章先生就给毛泽东主席写信,对我国早期的语言工作,主要是语言规划和普通话标准等提出自己的建议,信中指出以流行最广的北方方言作为标准制定统一的语言,促使全国语言向一个统一的方向发展。毛泽东主席对语言规划的论断十分重视,将吴玉章先生的信件转给包括郭沫若在内的3位著名学者审议,同时征求著名学者成仿吾、范文澜等人意见。1949年10月10日,成立了统一领导我国语言规划的中国文字改革协会,吴玉章先生担任该会首届常务理事会主席,丁西林、田汉、李立三、何其芳、徐特立、郭沫若、张友渔、彭真、叶圣陶等78人为理事。协会集中了党内外各界的知名人士为国家语言文字规划工作服务,提出语言文字工作的基本思路、具体目标和实施措施。新中国之后的建设过程中,语言问题进一步得到重视,语言与国家统一和国家建设的关系进一步得到重视,同时对共同语的认识也进一步加深。1955年,中国科学院就现代汉语规范问题召开了学术会议,专门对我国汉民族共同语的名称、标准等问题进行了讨论,最终形成共同意见,将汉民族共同语称为普通话,确定了普通话的标准音为北京语音,基础方言为北方方言,语法规范为典范的白话文著的语法规范。并确定了“促进汉字改革、推广普通话、实现汉语规范化”为语言文字工作的三大任务。这是新中国成立之后,我国政府第一次确立语言文字的标准和语言文字工作的任务以及实现方法,是真正意义上的语言规划。语言规划是一种作用于语言的社会活动,主要是为了管理社会语言对生活、国家或社会进行的各项工作。语言规划是应用语言学的重要组成,就其内容来说主要包括语言选择、语言协调等内容。这次语言规划确定了我国前期语言工作的主要任务,顺应了当时的社会潮流,在普通话推广、文字改革、扫除文盲等方面取得了十分显著的成绩。
前期语言规划工作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与毛泽东的语言观有十分密切的联系。毛泽东的语言观对语言文字工作具有指导作用,也是当时语言文字工作的重要依据。
毛泽东关于民族平等和少数民族的语言相互尊重相互学习的观点,是我国前期语言政策的指导性纲领。我国是一个多民族多方言的国家,研究少数民族语言文化对全面认识我国的历史文化、地理演变、民族关系有极大的帮助。推广普通话是以语言交际为主要目的、以语言交际为指标、以是否方便语言交流作为语言工作成功与否的标志。在少数民族地区推行普通话并不以少数民族语言的消亡作为前提。推广普通话不是为了追求语言的纯洁,不是为了语言的一致,汉语和少数民族的语言是共同存在的,少数民族语言作为单一少数民族地区的交际工具不但不会被消灭,而且应该继续发挥其重要作用。在少数民族聚居地推广普通话,并不是主张汉语霸权主义,也不是对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的歧视,更不是对少数民族文化的歧视,而是为了消除不同民族交际中存在的语言隔阂,便于社会交际。在民族杂居地区以普通话作为通用语言有助于社会交流,在少数民族的聚集区采用多种语言共存、多种语言都是工作语言、为少数民族同胞提供语言帮助等等,不但有利于语言的交流,而且有利于民族的团结。
毛泽东主席关于少数民族语言使用权的论断主要是“各民族都有平等使用该民族语言的权利”。这一指导思想在很大程度上不但没有消灭少数民族语言,而是对濒临灭绝的少数民族语言起到了保护作用,推广普通话工作加强了对少数民族语言的整理和对比,对少数民族语言,特别是没有文字记载的少数民族语言来说是十分珍贵的。据当时的调查,我国有56个民族,但是我国的少数民族语言却远不止56种,其中许多少数民族语言的使用只有几个寨子的几千人甚至几百人,而且在迅速地减少,这些语言都受到了关注,进行了调查和记录,得到了很好的保护和保存。
毛泽东主席提出的“提倡各民族相互学习语言文字”原则,不是简单要求少数民族学习汉语知识,汉语也可以而且应该从少数民族的语言中汲取营养,不断的完善和发展自己。汉语经常从少数民族语言和方言中有选择性和针对性地吸收一些有生命力的成分。比如广受大众喜爱的食品“沙琪玛”就来自于满语,“车站”来自于蒙语,“呼和浩特”是“青色的城”。在少数民族地区推广普通话,要把普通话和少数民族语言教学统一起来,在中小学提倡双语或双轨教学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不仅对保护少数民族语言文化有重要的作用,对密切民族之间的交流也有重要的影响。
毛泽东主席对少数民族语言和民族团结之间的关系的论断在当代仍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2010年国家语委副主任王登峰在陕西师范大学举办的“第13届全国推广普通话宣传周”开幕式上介绍,普通话经过60多年的推广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成绩,全国普通话推广的普及率为54%以上,全国有75%的人可用普通话进行交流。今后国家语委将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规定的四大领域以及广大农村和少数民族地区加大推广普通话的力度。语言文字是关系国家基本利益的一项日常工作,涉及到我们对历史文化的认同,事关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处理好汉民族共同语和少数民族语言的关系非常重要。
随着数字化大背景的到来,我国进入了改革开放的新时期,数字化、信息化的不断发展,国家与国家之间,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日益密切,交流方式也更倾向于多元化,对语言文字工作提出了新的任务和要求。汉语是否需要进一步的规范、外来词和网络词语应当吸收入汉语普通话的词汇系统还是需要剔除、语言的发展需要如何引导、各个语言变体之间的关系如何处理等等都需要重新审视,毛泽东主席就语言词汇的来源问题的论断对新时期的语言规划工作还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对于语言的接触和语言的发展,毛泽东同志总结了3点:“第一,要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人民的词汇是很丰富的、生动活泼的、表现实际生活的;第二,要从外国语言中吸收我们所需要的成分。我们不是硬搬或滥用外国语言,是要吸收外国语言中的好东西,对我们适用的东西。第三,我们还要学习古人语言中有生命的东西”。
语言在不同时期具有不同的特点,不同的使用者使用的语言也会有差异,语言变化最快的是语言的词汇,不同的社会阶层,不同的使用环境会造成语言的差异,形成社会方言,社会方言中的内容会渗透到日常的语言中,被使用这种语言的人广泛认可和使用,从而成为共同语的一部分。例如网络语言作为典型的社会方言,其中的词汇就经常融入日常的口语。
随着我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人们生活日新月异,通讯设备不断创新,普通话内部(语音、词汇、语法各方面)不断地发展,反映在词汇上的有近年来产生的新词:3G手机、职玩族、蚁族、橡皮人、给力……,当然也存在少数的分歧和混乱的现象:网络语言中“神马都是浮云”、“被XX”格式、火星文、符号表情等在中小学生作文上出现,一些普通话中的词在网络语言中具有了新的功能,比如“亲”的代词功能,动词用作名词的功能等等,形成了“淘宝体”“甄嬛体”等各种具有特点的语言。对这些网络词语的态度存在很大的争议,有学者认为这些是语言的毒瘤需要清除,有些学者认为这些是语言发展变化的规律应当鼓励。毛泽东的语言观就指出从人民群众中学习语言,同时这些语言又不是随意的拿来就用的,我们不能生搬硬套。这就要求在网络中的语言可以自由的发展,网络语言也可以进入普通话系统,增加普通话的生动性,但并不是所有的网络语言都可以进入普通话,只有那些能够促进普通话发展,丰富普通话表达的词汇才能进入这一系统为我们所接受。
再比如随着国际交流日益紧密,外来词再次大量进入中国,与之前的采用意译法不同,现代外来词明显带有音译和简单缩略的特点,而且随着国际交流的不断增加,越来越多的汉语使用者在汉语中夹杂外语单词,甚至认为汉外夹杂是一种时尚潮流。这些都引起了关注。
以字母外来词在汉语中的应用为例,字母外来词是指从外族语言(主要是英语)里借来的直接用外文字母(简称)或汉字的汉语拼音缩写组合而成的词。随着与国际交往的日益频繁,大量的字母外来词进入汉语系统,这些分歧和混乱的现象引发对现代汉语规范的思考,应该如何看待这些问题和学习好汉语呢?2010年中央电视台发文对新闻传播中的文字进行规范,减少含英语夹杂的现象。体育频道主持人不说“NBA”,改说美国男子篮球职业联赛。诸如GDP、WTO、CPI等英语缩略语在使用时受到限制。此事引起广泛关注的同时也形成不同的两种观点,反对者认为拗口复杂,难以接受。在笔者看来,要从两个方面来考虑:电视媒体作为宣传共同语的一个重要的方面,推广规范语言是其义不容辞的责任。正如毛泽东所说的,我们吸收外来词,并不是照搬或者滥用外国语言,当我们有必要学习国外的概念,尤其是引进学术上的一些国际认同的新概念时,用汉语现有的语言材料和为汉民族所接受的构词方式来阐述,才能被更多的人所理解,为我所理解才能为我所用,这对语言规范是有积极的意义的。也许人们对上述常见的字母外来词不会存在意义上的误解,有英语功底的人也知道是National Basketball Association的简称,但是对于初次看到NBA的人而言,“美国男子篮球联赛”或“美篮联”更切合中国人的语言认知。同时从大众角度看,NBA已经是人们普遍接受的一个词语,在现代汉语具有一定的社会语用价值,音节简短便于交流,所含有效信息,将在一定的时期继续为人们所用。“美国男子篮球联赛”和等义的NBA都将在汉语系统中接受人民群众长期的实践检验。
“向人民群众学”“向国外学”“向古人学”是毛泽东语言学习观的3个重要方面,他也指出语言不是属于哪一个人,而是属于全民族、全社会的,对一些新造词、方言词、字母词、古汉语词,只有融入到汉语系统,接受社会成员的长期检验才能进入汉语系统,我们应该采取更加乐观和包容的态度。
尽管毛泽东主席作为伟大的思想家和革命家,并没有在语言理论方面做专门的论述,他的语言思想分散在其对哲学、革命、社会主义建设等著作之中,但这些零散的语言理论对我国的语言文字改革和语言规划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导作用,即便是新时期,我们也能从中不断地汲取营养,为当代的语言生活做出理论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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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齐)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项目“语用特征对句子生成机制的影响”(12CYY051);河南省社科规划项目“祈使特征对副词的选择性研究”(2014CYY022)。
作者简介:司罗红(1981-),男,博士,郑州大学(河南郑州450001)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语言理论、对外汉语教学研究。
收稿日期:2015-10-30
中图分类号:H0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1999(2016)01-010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