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哲学的本质

2016-03-23 18:19席岫峰
关键词:哲学科学世界

席岫峰

(吉林农业大学,吉林长春,130118)

回归哲学的本质

席岫峰

(吉林农业大学,吉林长春,130118)

哲学以“爱智”为取向,是一段不断反思超越的旅程,然而哲学的发展却不自觉地走向了与本身背道而驰的道路。黑格尔之后的现代哲学转向,已经使“概念哲学”开始走向终结,同时也在孕育着它的新生。在哲学的坐标定位日益模糊难辨的今天,面对现实的生活世界,哲学的日益职业化以及功利化倾向已经让哲学难以找到自身的价值定位。哲学需要回归它的本质,重新审视哲学的根本目的在于提升人的主体自觉;哲学的全部基础根植于人的生活世界;哲学的本质属性在于反思、批判与超越,让哲学在永恒的思想追求中获得全新的精神命脉。

哲学;价值定位;回归本质

海德格尔讲:“希腊词语哲学是一条我们行进于其上的道路。”[1]在这条前后伸展、绵延不尽的道路上,我们总是在不厌其烦地追问“哲学是什么”,却很少思考路上行走的我们“是否误入迷途”。如今,哲学因其贫乏空洞而使所属的地盘越来越小,俨然成了“无人之域”,同时又在不断的扩大,衍生出了政治哲学、伦理哲学、法哲学、管理哲学、社会哲学、文化哲学、新闻哲学……让人眼花瞭乱。“哲学的位置在哪里?”这个纠结不清又难以割舍的问题让哲学家们常以“无用之大用”聊以自慰。哲学以思考问题而存在,但哲学思考的主体是正在思考的我们,其终极目标是认识我们自己。从马克思实践哲学的观点来说,我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首先也在于认识和改变我们自己。所以,我们应该让哲学回归它的本质。

一、哲学:根本目的在于提升人的主体自觉

哲学是古希腊的一个专有名词“Φιλοσοφία”(Philosophy),含义是“爱智”。中国人现代通用的“哲学”一词是日本近代学者西周在《百一新论》中用来翻译“爱智”一词的,又被中国人引介过来使用的。汉语中“爱智”的直译应更接近古希腊“哲学”一词的本义,它与汉语中的“哲学”概念(一门关于总体性或一般性问题的知识)是有差别的。苏格拉底认为,智慧是神才具有的,而人所能做的只是“爱智”,它是人的自然本性,体现的是人追求智慧的思想意念及思维取向。由于“哲学”一词在国内已经通用,无法再用别的什么词来代替它。但是人们在不断追问“哲学是什么”的时候,常常囿于工具理性支配下的科学化、知识化、专业化的思维,如此“刨根问底”地寻找哲学在人类知识体系中的位置,不自觉地忽略了“爱智”的本义。

根据苏格拉底对哲学的理解,所谓“爱智”的外在表现形式是知识。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第一句话也讲,“求知是人类的本性”。[2]可见,在古希腊哲人的心目中,“求知”就是在“求智”。但“智慧是主体的,知识是客观的”,[3]知识作为主观见之于客观的对象化了的东西,是人类追求智慧的结果,是具体的、特定的,有时空的限制,可以分门别类,划分专业的范围。智慧作为人之主体的意念和思维取向,是普遍的与统合的,是超时空的,是不可分科治学的,而所谓的哲学专业,恰恰是“在于综合、整合,在于全面、系统,在于普遍、一般,其为学也涉及百科,包含最广、最高、最深”。[4]一句话,追求智慧不是智慧本身,追求智慧得到的知识也代替不了智慧。一个人有知识有学问,是某一领域或专业的专家,但不等于有智慧。智慧虽包涵知识,但智慧不能与知识划等号。

在古希腊,哲学(爱智)包罗万象,凡是能给人以智慧、使人聪明的各种问题都是其思考对象,包括物理学、逻辑学和伦理学,几乎涵盖了知识的所有领域,与科学浑然一体,可以说是“知识的总汇”。在数学、天文学和医学等成为一门独立的学问后,哲学研究开始聚焦在本体论、认识论和逻辑学上。近代实证研究兴起后,各门具体科学纷纷从哲学中独立出去,哲学的对象范围越来越难以界定。恩格斯曾指出:“在以往的全部哲学中还仍旧存在的,就只有关于思维及其规律的学说——形式逻辑和辩证法,其他一切都归到关于自然和历史的实证科学中去了。”[5]黑格尔在他的《小逻辑》中也提出,“哲学以绝对为对象,是一种特殊的思维方式”。20世纪50年代以后,各学科相互渗透发展尤其是计算机科学的诞生,为系统研究思维现象开辟了新的路径。钱学森在20世纪80年代初提出了创建“思维科学”,并将其划分为思维科学的基础、思维科学的技术科学和思维科学的工程技术三个层次,哲学中“关于思维及其规律”的内容也进入了科学的视域。

在今天,科学在社会中已占据核心地位,科学技术被誉为“第一生产力”。虽然哲学被认为是“全部科学之母”,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除去科学划分的“势力范围”,属于哲学的还有什么?从人类认识活动看,哲学的地盘越来越小、内容越来越抽象,成了悬空的“科学的科学”,导致哲学上的“李尔王之困”,处境非常尴尬。在古代,哲学不仅与科学不分,也与神学相伴,但“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哲学作为人类理性思维的产物,有自身认知世界的原则和无限时空,以至于罗素感言,“哲学,就我对这个词的理解来说,乃是某种介乎神学与科学之间的东西。它和神学一样,包含着人类对于那些迄今仍为科学知识所不能肯定之事物的思考;但它又像科学一样,是诉之于人类的理性而不是诉之于权威的,不论是传统的权威还是启示的权威。一切确切的知识,都属于科学;一切涉及超乎确切知识之外的教条都属于神学。但介乎神学与科学之间还有一片受到双方攻击的无人之域,这片无人之域就是哲学”。[6]如果从科学和知识的视角来拷问“哲学是什么”,这个“无人之域”当然没有人知道,也不可能说清楚。

古希腊哲人“求知”的目的是为了“求智”,当今时代“求知”已是科学的使命,而“求智”则始终是哲学的目的所在。正如苏格拉底不传授知识,只是与他人对话探讨真理一样,哲学在于保持对未知世界的理性态度以及探求真理的执著情怀,“学会以一种无限和超越的视角或观点观照现实世界”。[4]它的终极目标在于“彻悟”与“超越”,以确立面对世界的态度和人生信念。哲学之为哲学,出于人的主体自觉,也在于提升人的主体自觉,因为“只有具有‘自我’意识的人,才有可能自由地进行哲学的思考”。[7]81哲学之思的目的在于增益人的思维深度、广度和高度,从而摆正人在世界中的位置,理解和处理好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心灵的关系。哲学不在于认识本身及其结果(知识),而在于认识主体对生活世界“上下求索”的价值和意义。罗素认为,“任何一门科学,只要关于它的知识一旦确定,这门科学便不再称为哲学,而变成一门独立的科学了”。[8]科学可以有永无止境的自然发现,哲学要思考的是这些发现对生活世界的存在意味什么。其实,在我们不断地问“哲学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在把哲学对象化、科学化了。因为“是什么”主要是科学要回答的,而哲学则关注不知道或知道“是什么”前后的态度、看法,注重“应该是什么”的价值内涵。虽然游离科学和知识之外的哲学思考是盲目的,但哲学不能停留在知识的层面,不能陷入科学主义,它需要“转识成智”,超越现有知识的局限,进入到意义层面。以“求知”的思维取向,把哲学作为一门高于其它专业知识有关总体的、一般的、根本的知识予以对象化、客体化,或者把哲学工具化、手段化,寻找所谓的“确切性”,试图“让哲学成为科学”,已经让哲学走上与自身背道而驰的道路。正如法国哲学家勒维纳斯所说,只有“在哲学的当代终结中,哲学重获新生”。[9]

哲学之于人,首先在人的本质规定中。由于人有思想、善思维,才体现了自身的存在。我们每个人出生都带着问题来到这个世界上,也会带着更多的困惑离开这个世界,就像歌德笔下的浮士德一样,“我们的一生似乎就处于无尽的探索思考之中”。[7]131帕斯卡尔说:“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是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芦苇。”他还强调,“我们全部的尊严就在于思想。正是由于它而不是由于我们所无法填充的空间和时间,我们才必须提高自己。因此,我们要努力好好地思想,这就是道德原则”。[10]也就是说,人作为“能思想的存在”,让人必须思考人在世界中的位置,理解人生的意义和价值。冯友兰先生认为,“人不一定应当是宗教的,但是他一定应当是哲学的。”“学习哲学的目的,是使人作为人能够成为人”。[11]6,11哲学不能迷失于理性的膨胀,让哲学为科学寻找所谓的“根本依据”,成为“科学的科学”,或者以非理性的直觉和本能解释人性,用来证明人的“自然本性”,让人的理性迷失于途。海德格尔认为,“真理作为真理,总是与人(此在)的存在相关联,与人的揭示相关联”。[12]西方有句格言:“人对了,世界自然就对了。”哲学需要回归哲学的本质,关注哲学本身的目的和意义。笔者认为,这就是提升人的主体自觉,让我们自己不断地去自我发现、自我完善、自我解放、自我新生,从而摆正人在世界中的位置,在人与世界的和谐共生中,实现人的自由与人的解放,最终实现如马克思所说的“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目标。

二、哲学:全部基础植根于人的生活世界

回顾西方的“爱智之旅”,是苏格拉底首先把哲学从天上拉回到了人间。他说,“我的朋友不是城外的树木,而是城内的居民”,强调“未经反省检讨的人生,是不值得活的”。[3]3告诫世人:“德性就是知识”,要“认识你自己”。可以说,苏格拉底的哲学主题及全部活动就是人的生活。与苏格拉底不同,柏拉图把寻找世界的“普遍本质”解读成为了寻找“理念世界”,把西方引向了“概念哲学”之路,使人的理性思维失去了“人的温度”,变成了抽象的离有离无的虚幻概念,远离了人的兴趣和生活。这一转向深深地影响了西方世界,直到德国古典哲学的兴起,以康德为起点,从费希特的“绝对自我”到谢林的“绝对同一”再到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建构形成了具有终极意义上的“概念王国”体系。“绝对”的大全体系是一座高峰,也意味着终结,以至于怀海特感叹:“两千五百年的西方哲学只不过是柏拉图哲学的一系列注脚而已。”[13]与思考万物的本原是什么不同,西方近代哲学从存在本身的本体论转向认识论的反思,形成哲学上的“认识论转向”,在“经验论”与“唯理论”的争辩中绞尽脑汁而不能自拔。康德以“先验论”的方式(经验的质料与先验的形式的综合)化解了“经验论”与“唯理论”之间的矛盾,重构了认识论和方法论,然而他的“物自体”之说又使他陷入了深不可测的不可知论。西方近代哲学这种“认识论转向”已经把希腊哲学的理性变成单纯的工具理性,以认识方法代替了认识的根本目的。从另一角度上讲,无论哪一门科学,只要具有真实的思想因素,就一刻也不能离开哲学思维的作用。西方哲学的“爱智之旅”曾经把人引向了脱离现实、脱离人生的苍白境地,以致形上迷失、精神失落、人生迷茫乃至世界生态的失衡。19世纪中期以来,以“拒斥形而上学”为口号,西方哲学又发生了“根本的转向”,开启了对近代哲学理性精神的反思、批判与超越。

哲学归根结底要回归“人”,永恒的主题是“人”,哲学观照世界不在于对象世界的本身,而在于理解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找准人在自然中和社会中的位置,从而更好地“认识你自己”,不断地思考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海德格尔认为,“存在”在“此在”间,是“存在者的存在”,必须到人之理解的意识活动中去寻找,而这首先必须认识人自己,找到“认识人自己”的切入点。人融身于世界、依寓于世界之中,人与世界是相互依存的有机统一,没有世界万物自然没有人,没有人的“此在”则世界万物没有意义。美国当代哲学家、神学家梯利希(Tilich)说:“没有世界的自我是空的,没有自我的世界是死的。”[14]而人的“一切沉思、严肃的探究和思维皆源于生活这个深不可测的东西”,人的“一切知识植根于这个从未充分认识的东西”。[15]世界的意义和价值不是在世界之外,而在世界之内,以科学的态度和方法看待世界,世界就是认识的对象,外在于人的生活,这不是人的“生活世界”。人在“生活世界”中生活,终归不是概念和逻辑在先,而是现实生活在前,生活才是最真实的、具体的,不是抽象的,人不能凡事按照“逻辑”来生活,所以科学抽象总是第二位的,人终归还要回到情景交融、有血有肉现实的“生活的世界”。为了领会人生的真谛,“人必须从科学的抽象王国回过头来,走向具体的、具有无限丰富意义的世界”。[16]89在西方,胡塞尔最先提出了“生活世界”的概念,如今这一概念成了西方当代思想特别是人文主义思潮的思想家们所谈论的中心范畴之一。对于在“生活世界”中的人来说,“生活不是为了某种存在的结局,生活就是目的。超越以‘结局’为目的的人生态度,这才是人生的大智慧”。[17]52

哲学家常用探索“宇宙的奥秘、人生的真谛”来概括哲学研究的全部内涵。如今探索宇宙自然的奥秘,包括人体生命本身的基因密码都已成为科学的使命,而探索“人生之谜”不仅过去而且现在乃至将来,始终都是哲学需要思考的无限空间。有人讲哲学包括科学,但严格说哲学不是科学,不是知识,已经是“融为一体的人生观和世界观”。[18]哲学爱智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纯粹的知识”,而是让人更好地生活。认识活动不是整个人的生活世界的全部,不能让认识活动成为人的生活世界的主宰。近代中国学者对这一点都有很深的认识,如冯友兰在《中国哲学简史》中就提出自己的哲学定义:“至于我所说的哲学,就是对于人生的有系统的反思的思想。”[11]2胡适在《中国哲学史大纲》中同样认为,“凡研究人生切要的问题,从根本上着想,要寻一个根本的解决,这种学问叫做哲学”。[19]李泽厚则更为深刻地指出:“海德格尔之后,该是中国哲学登场出手的时候了。让哲学主题回到世间人际的情感中来吧。让哲学形式回到日常生活中来吧。”[20]世界本无所谓意义,是人的生活特别是对终极思考和价值追求赋予世界以意义。哲学离我们并不遥远,它就在我们的生活中,与我们休戚相关。从本质上说,我们就是哲学的,哲学是我们的灵魂,是人类自身价值定位的坐标。人生就是人的生活,人生永远处于征途中,每向前迈进一步,人生就会有一次新的意义。在生活世界里,人不仅要活得“应然而然”,而且要“自然而然”。哲学不是抽象概念的思辨、分析、推理,也不是课堂上教科书中所讲的理论体系,哲学是对待生活的态度和看法,哲学的任务是指导人如何过一种有意义的生活,从这个意义上讲,哲学是就是人生的向导、生活的艺术。同样,“哲学只有对于那些热爱生活、追求生活意义的人才有其价值”。[16]81在这一点上,无论是西方还是中国都是相通的:即先哲们都是一直在教我们怎么生活。

三、哲学:本质属性在于反思、批判与超越

人虽然是有限的存在,但又向往无限;人生活在现实中,也生活在理想中。人以自己超越性的生命活动,在不断地超越自我、超越有限、超越“在场”,形成关于“生命价值”、“生活意义”的自我理解。古希腊哲人柏拉图曾把人的快乐感分为三个等级:爱财富、爱荣誉、爱智慧。马斯洛提出的“需要层次论”,从最低层次的“生理需要或生存需要”到“安全需要”、“归属需要或爱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认知需要”、“审美的需要”,直到最高层次的“自我实现的需要”,具有按层次不断上升的价值取向,实际上是自我不断向上的有限实现、无限向往的自我超越过程。还有,冯友兰提出的四种人生境界“自然的境界”、“功利的境界”、“道德的境界”、“天地的境界”,[11]320张士英提出的四种人生境界“欲求的境界”、“求实的境界”、“道德的境界”、“审美的境界”,[16]78-79也是一个以“有限”求“无限”,不断从“小我”到“大我”,逐级跃升的自我超越的人生之旅,人生的意义也就在这种永无止境的自我超越的旅程中。

人的这种超越本性也是哲学产生和存在的根据,而哲学一经产生,就永远带着人的这种超越本性而存在和发展。孙正聿认为,人的精神世界是以超越“对象”的“表象”,超越“映象”的“想象”,超越“表象”的“思想”,超越“知识”的“智力”,超越“逻辑”的“智慧”的形式而存在的,[17]17-31人类思想史是一个企盼超越的历史。原始思维没有普遍性的概念,一切都是有限的、个别的东西来指示。[21]西方哲学从自然哲学在个别的具体事物中寻找当前具体事物的根源,转向苏格拉底提出的寻找世界的“普遍本质”和柏拉图提出的“理念世界”,实现了人类超越物质有限性趋向精神抽象的第一步。笛卡尔提出的“我思故我在”的命题,以人的主体性原则的确立,进一步推进和实现了人类超越物质有限性趋向精神抽象的第二步。康德沿着人的主体性哲学的方向,把先验性看做是必然知识的来源,实现了西方哲学超越物质有限趋向精神抽象的第三步。直到黑格尔提出的“绝对精神”,最终完成了西方主体性哲学的建构,从而使西方传统的形而上学画上了终结性的句号。从苏格拉底的“普遍本质”、柏拉图的“理念世界”到黑格尔的绝以精神的发展,使人们从世界的物质性和有限性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这是人类思想史上的巨大超越。但这种超时空、超现实的概念哲学,脱离了人的现实的“生活世界”,是令人见而生畏的。

西方现当代哲学以批判黑格尔为代表的主体性哲学,是西方哲学的又一次重大转向。日本当代禅学教授阿部正雄在其所著的《禅与西方思想》一书中引述我国唐代禅师青原惟信的这样一段话:“老僧三十年前来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谒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这是一段为人所熟知的话,但让人感悟的道理是深刻的。具体——抽象——具体,这是从常识到超离再到本然的回归,体现的是人的理性认识上“否定之否定”的再超越。世界是有机统一的整体,归根结底没有部分,人为地把世界划分成部分,予以抽象化、对象化、碎片化,失去了“万物皆如其本然”的存在价值。由“概念哲学”开始向“生活世界”的哲学转向,是西方现当代哲学的主要特点之一,反对的就是近代哲学的这种对象化的抽象性。这或许是人类思想史上的第二次新的巨大超越。因为对人类来说,超越于人之外的独立外在的对象化概念是无意义的,生动具体、情景交融的“生活世界”才是有意义的。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说:真正的论证,最有用之处不是为了知识,而是为了生活,因为“真理激励着那些理解真理从而按照真理生活的人”。[22]

马克思说,哲学是时代的精华。每一代人都有属于自己时代的“精神世界”,他们也在不断地扬弃“旧我的意识”中创造新的“意义世界”。作为“精神难题解答和根本性观念批判与建构的纯理论性的思辨活动”,哲学这个“思想的反思”和“批判的武器”,是最为自由的学术探讨,而哲学家也必定是自我批判和自我反思的,“永远不能停留在既定的理论当中”,[23]8它的实际功能只有两个,“即对已有观念(包括观念系统)的审视、反思、批判和对新观念的探索与建构”。[24]3从哲学的发展特征上看,哲学一直比较注重对流行的理论思潮的反思和批判,并在此基础上进行新的理论建构,也可以说是一种批判性的不断超越的继承。中国哲学其实也不例外,“只是隐于批判而显于建构”而矣。[24]2如今大学里的哲学越来越职业化,大量产业化了的哲学著作和期刊论文数量剧增,正如斯托德所感叹的当今哲学中的“匠气”一样,“使越来越多的哲学枯燥无味、空洞乏味、令人腻味”。不管哲学可能是别的什么,“哲学就是一种自我反思(sel-reflective)的事业:理解不仅是哲学探究的目标,也是它的主题”。[23]97马克思也曾指出,科学共产主义与空想社会主义的根本区别,就在于它是批判“不合理的现实”,而空想社会主义只是揭露“现实的不合理”。马克思主义从产生以来,也始终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恩格斯所说:“我们的理论是发展着的理论,而不是必须背得烂熟并机械地加以重复的教条。”[25]它不是一个封闭的而是开放的理论体系。也正如列宁所评价的那样,“马克思的全部天才正是在于他回答了人类先进思想已经提出的种种问题”。[26]从这个意义上讲,哲学并非信条,也不是去发现或创制信条的努力,只是为了发现那些困扰我们的世界的各个方面究竟是怎样的。所以,我们应该让哲学回归这种本性,让生活世界里正在思考的我们,通过永恒的思想追求,在不断反思、扬弃和超越的旅程中画好自己的人生!

[1] 海德格尔选集(上、下卷)[M].孙周兴,选编.上海:三联书店,1996:591.

[2] 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M].北京出版社,2008.

[3] 傅配荣.哲学入门[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2:3.

[4] 黄枬森,韦建桦.关于哲学的十个问题[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2(06).

[5] 恩格斯.反杜林论[A]//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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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杨耕.哲学的位置在哪里[N].光明日报·理论周刊,2015-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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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李泽厚.关于“情本体”[A]//李泽厚,刘绪源.该中国哲学登场了?——李泽厚2010年谈话录.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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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C.P.拉格兰,萨拉·海特.哲学是什么?[M].韩东晖,译.人民出版社,2014:8.

[24] 高捍东.现代西方哲学系列讲座[M].湘潭大学出版社,2013.

[25]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3版.中央编译局,编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588.

[26] 列宁选集(第3卷)[M].3版.中央编译局,编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309.

B0

A

席岫峰(1963-),男,硕士,吉林农业大学党委书记,研究方向为中国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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