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金梅,史 悦
(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青岛,266100)
卡佛短篇小说《发烧》中的女性成长主题
左金梅,史 悦
(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青岛,266100)
雷蒙德·卡佛活跃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他的创作高峰期正值美国女权运动及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兴起之时。因而,他的作品也在潜移默化中受到女性主义思潮的影响,如女性视角的选取和诸多女性形象的塑造等等。而这些女性主义倾向在过去的卡佛研究中乏人问津。如以卡佛的代表作《大教堂》中的短篇小说《发烧》为例,通过分析小说中的四位女性形象,可见小说的女性成长主题,也可进一步理解女性主义思潮影响下卡佛本人的女性观。
女性成长主题;女性意识;女权运动;两性关系
雷蒙德·卡佛的创作高峰期正值美国女权运动浪潮迭起以及美国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兴起之际。虽然卡佛在作品中从未明确提及“女性主义”一词,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女性主义运动思潮却对卡佛作品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其短篇小说多次以女性视角进行创作,塑造了许多性格迥异的女性形象。然而这些作品的女性主义倾向却少有学者探究。本文认为,卡佛受女性主义影响的创作不仅仅表现在女性视角的选择和女性形象的塑造中,还表现在诸多短篇小说的主题当中。收录在卡佛后期代表短篇小说集《大教堂》中的《发烧》就是这样一篇具有鲜明女性主义倾向、叙述女性成长主题、探索两性关系的典型文本。本文试通过对卡佛经典短篇《发烧》中四个女性形象的分析,阐明《发烧》的女性成长主题,以期尽可能接近卡佛作品的意义世界。
雷蒙德·卡佛作为活跃在美国七八十年代的短篇小说家,至今在美国学术界备受关注。进入21世纪以来,卡佛不少作品集在国内接连翻译出版,掀起一股研究热。国内学者有关卡佛的研究始于上世纪末,但直到近五年研究关注点才从“极简主义”标签的限制下解放出来。近年国内研究一方面关注卡佛作品的叙事手法,另一方开始分析卡佛作品的主题、意象及其中蕴含的多种文化要素:如卡佛作品中的电视意象不仅是“蓝领阶层独特的符号”,更“反映了蓝领阶层孤独、异化、前途无望的生存状态”[1];卡佛塑造的种种男性形象“反映了美国社会传统霸权性男性气质的消解,进行了边缘性男性气质的主题书写”[2]等。而对于卡佛这样一个与女权运动同时代的作家,其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女性主题却鲜受关注。卡佛在创作中多次采用女性视角,并塑造了一批性格鲜明的女性形象,反映出作家本人打上时代烙印的女性观。《发烧》中先后出场的四位女性形象,有自私、有顺从、有叛逆、有成熟,代表着女性成长的三个阶段,由缺乏自我意识的自私或顺从,到自我意识觉醒后的狂妄与反叛,到最终的成熟与独立。本文旨在分析《发烧》中的女性形象,以期理解小说的女性成长主题,并进一步发掘女性解放时代背景下卡佛的女性观。
黛比和卡罗尔是小说中最先出场的两个女性角色。小说对这两个角色的描述未触及任何心理深度,且对话也大都缺乏真实感,只用几个简单场面甚至第三人称间接引用的对话来突出二人形象中的个别特质。这使得这两个角色被作者有意凸显为极端扁平化的女性形象:黛比自私、放荡、无责任感;卡罗尔无私、顺从、温和谦卑。这两个女性形象恰恰符合了吉尔伯特和古芭在《阁楼上的疯女人》一书中所总结的“天使”与“魔鬼”形象。父权制文学传统为妇女设定的形象就是“天使”和“魔鬼”两类。在这种传统中,理想的妇女是被动的、顺从的、无私的、奉献的,是天使般的,而与之相反,那些反叛的、放荡的、自私的女性,就被塑造成“肮脏的化身”,疯子一般的魔鬼[3]。
黛比是小说中第一个出现的女性角色。小说男主人公卡莱尔在妻子离家出走、暑假马上要结束的关头,情急之下匆匆雇佣了十九岁的胖姑娘黛比作为两个孩子的临时看护。黛比说自己“在一个大家庭长大”并且深受“孩子喜欢”,还“给了两个证明人的名字”[4]。卡莱尔轻易地相信了她,“好像她是亲戚一样”。而“当他在第一周的某一天提前从学校回来”时,“他惊讶地发现他的两个孩子和一只大狗待在门前的草坪上,身上的衣服脏得要命,那只狗大得可以把他们的头一口咬下来”[4]。与此同时,胖姑娘黛比却衣冠不整地与四个男孩子一起在客厅抽烟喝酒听摇滚乐,面对暴怒的卡莱尔,她甚至仍不知羞耻地一边扣扣子一边讨要四天的工钱。简单的场景、动作与对话突出了黛比的虚伪放荡与自私贪婪。文中甚至直接用“胖姑娘”代指黛比,意图进一步贬损人物形象。然而作者并不仅止步于塑造一个传统父权制文学中的“魔鬼”,他还展现了黛比身上的矛盾与迷茫。“恶魔化”的黛比的种种行为,实际上源于她女性意识的缺乏。在无知幼稚的状态下,她无法自尊自爱,也自然无法尊重他人,承担责任。“所谓女性意识,就其在女性身上的表现,大体可以分为两个层面:一是以女性的眼光洞悉自我,确定自身本质、生命意义以及在社会中的地位和价值;二是从女性立场出发审视外部世界,并对它加以富于女性生命特色的理解和把握”[5]。十九岁的胖姑娘黛比,由于缺乏对自身、对其社会地位和价值的认知,在对外部世界的审视过程中,流于对流行文化的盲从及对社会责任和社会道德的违抗。当这些行为受到谴责时,她陷入了冲击与迷茫。因而在黛比被卡莱尔逐出门外后,她“走得有点摇晃”,并且在车前停下“用手捂住脸”,“站了约一分钟”,直到被一个男孩“从后面推了一把”才坐上车[4]。
处理完黛比事件后,卡莱尔首先选择了给卡罗尔打电话寻求安慰。卡罗尔是一位离异的单身母亲,在卡莱尔任课的中学做秘书。她温柔顺从又谦逊无私,恰恰是黛比般”魔鬼“的对立面。文章中刻意将黛比和卡罗尔前后并置,场景切换间更是突出了二人的鲜明对比。当卡莱尔抱怨黛比的自私放荡和毫无责任感时,卡罗尔则温柔地安慰他“可怜的人儿,真为你难过”,并询问是否需要陪伴,“她会过来,她觉得她最好是过来一趟,她愿意过来”[4]。被卡莱尔婉拒后她也并未有任何反抗和坚持,仍顺从地说“亲爱的,我为今天发生的事情难过,我知道你希望自个儿待一会儿,我尊重这一点,明天学校里见”[4]。卡罗尔的包容和抚慰,使她成为了“男性作者梦想创造的理想女性”,一位天使,“她自己的生活中没有任何故事,但她却对别人提出忠告和抚慰,倾听、微笑、怜悯”[6]。因而卡莱尔也顺口称赞她是“万里挑一”[4]。脱口而出后卡莱尔却立刻“后悔他刚才说过的话,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话……他不这么认为”[4]。卡罗尔虽拥有诸多“女性美德”,诸如谦逊、恭敬、驯顺、和蔼和殷勤等等,她作为一个女性却仍不能说是“万里挑一”的。卡莱尔对这一称赞的后悔也揭示了“天使”卡罗尔这一女性形象的欠缺之处。从社会层面上看,她对自我本质,对自己的社会价值和社会地位缺乏清晰的认识,而是遵从于传统男权制社会对女性的诸多要求和规范,“全身心地奉献于别人的快乐”,“尽心竭力地做到无私”,这样一来,她则完完全全成为了男性的附庸,“变成一个体现出他者性的纪念物”[6]。纵观全文,卡罗尔只出现两次,除了在卡莱尔情绪低落时给予语言上的安慰之外,便是在他生活步入正轨心情愉悦时充当玩伴。她压抑自我,被卡莱尔招之即来呼之即去,不仅丧失了作为一个女性的自主和地位,对整个事件的发生发展和解决也没有起到任何实质性作用。这样丧失自我、一味顺从、缺乏女性意识的卡罗尔,仍有待觉醒和成长。
无论是自私叛逆的“魔鬼”还是无私顺从的“天使”,同样被塑造为极端化女性形象。黛比和卡罗尔因其自我意识的缺失,女性身份和女性地位的不明确,与后文出现的艾琳和韦伯斯特太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而同处于女性成长的最初阶段。
文中出场的第三位女性形象与自私的黛比和顺从的卡罗尔形成极大的反差。她所表现出的一系列狂热的反叛举动却是对女性意识觉醒最好的证明。艾琳是卡莱尔的妻子和他们两个孩子的母亲,她的离家便是眼下卡莱尔遭遇困境的根本原因。在一个六月初夏,她突然决定与卡莱尔的同事理查德·胡普斯私奔,表示“要去加州开始她自己的新生活”[4]。这无疑给卡莱尔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他不仅对家庭事务手足无措,更重要的是对妻子的离开感到震惊和悲伤,“就像是在服丧一样”[4]。在接下里的一个月内,卡莱尔则全身心投入到照顾孩子上,“一刻也不让孩子离开他的视线”,“对约会其他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有在深夜,他才会“端着个酒杯,在各个房间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时而咒骂时而思念,每当想起艾琳时,“他就有点想哭”[4]。艾琳走后时常写信或打电话给他,而她执迷不悟的态度和不知所云的言辞无疑加重了卡莱尔的痛苦。她对于自己背弃家庭的做法没有丝毫歉疚,在信中请求丈夫的理解,“他如果真的爱她……他就会理解和接受这件事”[4]。她将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完全抛之脑后,漠不关心,甚至在卡莱尔想要告诉她孩子们的现状时打断他,喋喋不休地讲述自己离开家庭后清醒的头脑,讲卡莱尔的头脑和他的因果命运,讲与理查德在一起的生活,一遍遍揭开卡莱尔的伤疤。
艾琳种种狂热地几近疯癫的举动,并非源自她性格缺陷,而只是女性意识觉醒后过激的反应和盲目的反叛。正如她在与卡莱尔的一通电话中所说“最困难的阶段已经过去了……我也经受了痛苦,但我俩都会得到我们这一生应该得到的东西……从长远考虑,我们都会变得更坚强”[4]。她无疑从女性所受的压迫中觉醒过来,认为自己在过去八年的婚姻生活中“经受了痛苦”,决定不再委屈于男性主导的家庭生活,不再拘泥于社会所倡导的“贤妻良母”式的女性角色,而是要认清自身本质,去追寻自己的社会价值。就如同20世纪60年代开始的美国女权主义第二次浪潮中所呼吁的那样“走出家门,改变失去自我的生活,发挥她们的才智和潜能”[7]。然而女性意识的觉醒却并非女性成长的终点。尤其是对于艾琳来讲,她脱离家庭前既未受到何种残忍压迫,离开家庭后所追寻的也并非不寻常的潜能。艾琳在大学中学习美术专业,在与卡莱尔结婚时她曾表示“不想浪费自己在艺术上的天分”,而卡莱尔也说“他并不希望她那样,她这样坚持对他俩都有好处”[4]。可见卡莱尔从未压抑她的天分,也未曾阻挠她追寻理想。结婚时“他们彼此相爱……他不能想象自己像爱她那样再去爱任何一个人,他也感到自己曾被爱过”。然而在这样八年的幸福婚姻生活后,“艾琳撤离了……去追随自己的梦想”[4]。艾琳离家后给孩子和卡莱尔寄过几张照片和画。其中一张铅笔画描绘了一个女子“穿着薄纱的睡衣,站在河边。她双手捂住眼睛,肩膀耷拉着。这一定是,卡莱尔假定,艾琳在表现她对现状的痛心”[4]。这画作使人想起当时流行的大卫·汉密尔顿的摄影作品,这显示出艾琳对老套的“女艺术家”形象的佯装、模仿和消费[8]。因此,艾琳女性意识的觉醒仅仅流于表面形式,是盲目追随狂热的女权运动,而不思考自身情况的后果。她在电话中曾反复强调要告诉自己的儿女“我不想让他们忘记,他们的妈妈是个艺术家”[4]。她将“妇女解放”优先于她作为一个母亲、妻子对家庭和对儿女的责任,把离家出走当作是塑造自己为新时代女性的第一步。
在女性勇敢走出失败婚姻这一题材的作品中,与将出发点放在“表现女权主义对于男权制的愤怒或者表现女性在反抗现实婚姻压制时表现出的正义感”的普遍做法不同,“男性作家大多把注意力放在妻子出走对于男性的影响上”[9]。卡佛也不例外,更重要的是,因卡佛的自身经历,他对家庭与事业间的冲突与平衡也更加关注。在卡佛的随笔《火》中,他曾谈到为人父母,“即无法摆脱的责任和永远无法专心”,对于他的写作,“强烈而且经常是负面的影响无处不在”[10]。卡佛努力描述了自己如何一边学习和写作,一边比同时代的男性花费更多时间处理家庭事务并照看孩子,为人父母这件事无疑磨平了许多他的创作才华,他对于写作的专注甚至使他自己和家庭都付出了代价[11]。这使得卡佛在故事中将自己的担忧和过错投射到艾琳这个角色身上。他着重描写了艾琳的离家造成的严重后果,并批判其对为人父母的责任弃之不顾。
因此,艾琳虽经历了女性意识的觉醒,并响应女权运动的呼唤,反抗女性的既定角色,走出家庭,追寻自身才能,但她的狂热的反叛行为只是对女性解放运动的盲从,她对家庭、责任的彻底抛弃也不应被肯定。作为女性成长的第二阶段,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然而真正的成熟则表现在最后出现的韦伯斯特太太身上。
如果说女性意识觉醒的艾琳的反叛过于疯狂,那么文中最后出场的韦伯斯太太却是对成熟与独立女性这一定义最好的诠释。韦伯斯特太太是艾琳的私奔对象理查德介绍的家政帮手。卡莱尔本未抱希望,却在韦伯斯特太太的主动援助的引导下走出困境,治愈心疾。这位老妇人不仅充当了母亲、妻子、家政三重社会角色,还拥有独立的人格,在家庭与事业间找到了平衡;与此同时,作为一个女性,她既不附庸男性,也不彻底背离家庭,而是在平等的地位上与男性沟通交流、良性互动。她代表了作者笔下女性发展的最终阶段,真正以成熟和独立的姿态代表了作者女性观中的完美女性。
因与艾琳沟通的屡屡挫败,卡莱尔对艾琳电话中提到的这位韦伯斯特太太并不抱信任。而韦伯斯特太太不仅主动致电联系,第二天更是按照约定准时出现。她与卡莱尔爽快利落的沟通,初见时仔细认真的举止以及对待孩子温柔和蔼的态度都使卡莱尔放下心来,“第一次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4]。在她工作的六个星期内,她不仅将家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还将卡莱尔的孩子们照顾得无微不至,尽职地完成了她的家政工作。而作为一个妻子,她与韦伯斯特先生互敬互爱,平等关怀。韦伯斯特先生每日开车送她来上班,在初次见面时还因担心而等在卡莱尔家门外,直到卡莱尔给出“一切就绪”的信号时才放心离开。韦伯斯特先生支持太太的工作,韦伯斯特太太遇到困难也选择与先生共同承担。当二人入不敷出时,他们决定一起搬去俄勒冈州,帮韦伯斯特前妻的儿子打理养貂场。两人一起向卡莱尔辞职,并由韦伯斯特先生亲自告知事由,也显示了二人的相互理解和相互扶持。除此之外,韦伯斯特太太也是双重意义上的母亲。对于卡莱尔的孩子们来说,她填补了艾琳的空缺,成为了他们的代职母亲,以毫不逊于艾琳的母性,亲切地照料两个孩子。另一方面,她也是韦伯斯特先生前妻儿子的母亲,作为母亲,她决意辞去工作,帮助孩子料理养貂场,平衡家庭收支。可见,韦伯斯特太太完美地解决了家庭与事业的冲突,做好了家政妇、妻子、母亲三重角色。她有自己的独立人格,不仅能适时地做出正确的决定,也能独立地实现自己的决定。她不像艾琳那样因为社会运动的号召而做出鲁莽的决定,而是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认识,选择做好自己擅长的工作,并为自己、为家庭思考,做出最适宜的决定。与盲目追求自我而抛家弃子的艾琳相比,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完美地做好本职工作,同时与丈夫孩子和谐相处的韦伯斯特太太才更称得上是独立的新时代女性。
如卡罗尔般顺从而谦卑,或是如艾琳般狂热地反抗,男女两性间难道就只有附庸与压迫,或是推翻与反抗这两种相处模式吗?作者在韦伯斯特太太身上给出了答案,男女两性完全可以达到求同存异、平等和谐的状态。正如后现代女性主义所倡导的那样,他们认可差异,颂扬矛盾,“宣扬身为女性的自信心和自豪感,强调个人责任,而不再热衷投身于政治运动”[7]。韦伯斯特太太是整个故事中唯一一个真正能与卡莱尔沟通的女性,她与卡莱尔商议工作,传达消息并且在对话中治愈心病。良好的沟通必然是建立在平等地位的基础之上的。她与卡莱尔没有地位高低之分,没有绝对话语权之说,而是达到了和谐的共处。初次见面时,卡莱尔帮她扶着门,与她握手;相处时卡莱尔对她的工作表示感谢,对她的工作时间提出建议和请求,充分尊重韦伯斯特太太的想法。而韦伯斯特太太则尽可能地做好本职工作,辞职时郑重地提前商议。更重要的是,当卡莱尔突然发烧时,她不仅无微不至地照料他,还鼓励他将内心的苦痛都倾诉出来:“卡莱尔先生,有时候,说一说对你有好处”;在卡莱尔讲述的过程中,她一边照顾孩子,一边耐心地倾听,最后还安抚道“你是个用上好材料造就的人……卡莱尔太太也一样……这件事完了后,你们俩都会没事的”[4]。这次聊天终于使卡莱尔走出了妻子离家的阴影,当他送走韦伯斯特太太时,“他终于有了一种结束的感觉,那些与艾琳和以前生活有关的事情”[4]。妻子离家困境的最终解决,和卡莱尔内心压力的释放其实都是卡莱尔与韦伯斯特太太二人互相尊重、平等对话的结果。
从极端化的恶魔黛比与天使卡罗尔,到狂热的反叛者艾琳,再到成熟与独立的韦伯斯特太太,小说中相继出现的四个主要女性角色,按照出场及年龄顺序,恰好代表了女性成长的三个阶段。黛比和卡罗尔代表了女性因缺失自我意识,待树立独立人格而横冲直撞或是委曲求全的起始阶段,卡佛对二人行为和处境的描写展示了他女性观中要求女性觉醒和独立的一面。艾琳则是唤醒自我意识后,做出了出走的决定,以期告别旧我,塑造新我。然而她的狂热和盲目使她在反叛和觉醒中误入歧途,弃个人责任感和社会道德于不顾,陷入了自私自利的泥潭。卡佛结合自身经历对艾琳的塑造代表了他
对漠视个人情况、不顾社会责任而激进盲目追随社会潮流的女性“解放”的批判。最后韦伯斯特太太不仅唤醒了自我意识,树立了独立的人格,且根据自身情况构建社会身份,走出两性藩篱,以良性沟通和互动达到了两性的平等与和谐。韦伯斯特太太这一角色在故事中占篇幅较长,而且还对治愈男主人公的“发烧”,帮助他走出困境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样的安排正因为她完全符合卡佛女性观中对一个成熟女性的定义:她坚持独立、平等、自尊的自我意识,以一个与男性平等的身份成熟为独立的自我,并且在承担社会责任和发展自我价值的平衡间取得社会的认可,这便是卡佛眼中女性成长的最终成果。《发烧》这部短篇小说,正以四位性格各异的女性角色,展现了美国女性解放运动兴起背景下的女性成长历程,继而彰显了卡佛的女性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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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金梅(1959-),女,硕士,教授,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