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旭 李一杉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伴随着传统社会科学和交叉社会科学的快速发展,学术研究中的复杂性逐渐引起众多不同学科背景的研究人员的注意,研究人员通过研究各自学科领域的复杂性问题从而给予研究对象更为全面的刻画。复杂性思维带来的变革直接影响到了科学研究范式,[1]要求人们从两极的“范式大战”[2]释放出来,走向多元聚合的研究方法以求从多方面更好的对研究的问题和对象进行理解和阐述。
欧美国家的社会科学研究者的研究范式从19世纪中期开始分化为以定量研究方法为主的实证主义研究范式和以定性研究方法为主的建构主义研究范式,两大研究范式在从19世纪中期以来一百多年的学术研究历史的发展过程中此起彼伏。诸如社会学领域的Auguste Comte创立实证主义学说,率先主张社会科学应以自然科学为标准模式建立统一的知识体系;Emile Durkheim的一系列著作;人类学领域的Bronislaw Malinowski创立的民族志写作方式成为人类学的标志;教育学研究领域中的以John Dewey为代表的定性研究支持者及其在芝加哥大学教育学院的继任者Charles Henry Judd为代表的定量研究支持者在美国教育领域内的研究范式论战等等不一而足。历经美苏冷战时期,一方面学术圈受到政治影响,另一方面穆勒、波普尔等人的后实证主义思想的发展和在Karl Mannheim,Peter Berger,Edmund Husserl等人的建构主义、解释主义和现象学的哲学基础上不断成长的质性研究方法与彼时被批判的实证主义范式定量研究方法产生冲突,这两大要素聚合在一起,引爆了以Thomas Samuel Kuhn 提出的“范式 ”[3]概念命名的“范式大战”。在冷战结束之后,一方面研究者越来越认识到研究问题本身所具有的复杂性,另一方面政治环境改善带来的学术研究禁区减少,问题主导的研究选择再度占据上风。采用单一的研究范式甚至将不同范式对立的做法不利于研究问题的认识及解决,针对一个问题的研究往往需要两种研究范式的多种研究方法的混合,混合方法与实用主义研究范式也由此兴起并且被众多研究者接受。研究方法作为支撑社会科学研究发展的关键和基础,对国际混合方法期刊与论文进行计量分析,评估与跟踪研究,有助于促进国内混合研究方法理论研究与操作实践的发展,帮助研究人员了解国际前沿趋势,促进我国社会科学混合方法的使用有正面的作用。与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的发展相伴,19世纪中后期至今的教育研究范式也经历了多个发展阶段,[4]19世纪中后期至20世纪40年代,伴随着众多学科从哲学领域分化的学科解放运动,研究人员以孔德提出的实证主义和冯特的实验研究为指导,用严格的观察,统计和实验对教育进行研究。二战结束之后,一些研究人员对实证主义强调的量化方法提出异议,主张不可忽视其他研究方法的重要性。教育研究也参加了社会科学领域两大范式之间的范式战争,八十年代伴随着社会风气的转变,研究人员普遍认识到没有一种研究范式能够完全解决教育研究中的问题,从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产生的混合方法逐渐兴起,也逐渐渗透到了教育研究领域,被教育研究人员所接纳。
在国内社会科学研究领域,针对混合方法这一研究对象已有一些有益探讨。尤莉从历史角度对混合方法的演变过程进行了历史探讨。[5]张培从混合方法的范式基础、设计要素和质量标准对混合方法进行了研究。[6]原长弘在管理学领域对混合研究方法针对理论验证和研究设计等方面进行了研究。[7]田虎伟博士对混合方法在国内的发展,特别是高等教育研究领域提出了有益的倡议。[8]陈超在循证医学教学评估中应用混合方法进行了研究。[9]陈斌[10]和唐涌[11]对在远程教育中使用混合方法进行探究。郑学军将混合方法的应用与图书馆学的研究。[12]刘俊洁在体育科学研究中混合方法的应用;[13]张羽对教育政策研究中混合方法的说明。[14]郑新民则对混合方法科研写作提出了一些建议。[15]冯建、[16]蒋逸民[17]和乜勇[18]对混合方法的总览描述。从2000年至今,在社科界出现了一批针对混合方法进行探讨的期刊论文与学位论文,有关混合方法的理论研究和研究实践对在我国社会科学研究界推广混合方法做出了有益的探讨,帮助我国社科研究者更好的使用混合方法进行社会科学研究。
汤森路透集团(Thomson Reuters)建立的Web of Science平台中的社会科学引文索引(Social Science Citation Index-SSCI)数据库被全球普遍认为是采集了全球社会科学领域代表性学术期刊与论文等数据的数据库,除此之外还有知名的科学论文索引(Science Citation Index-SCI)和艺术与人文科学索引(Arts and Humanities Citation Index-A&HCI)。学术界普遍认为SSCI收录的某研究领域的期刊发表的论述数量与质量基本能够反映该学科的整体发展水平,对SSCI收录的混合研究方法期刊与论文进行计量分析,评估与跟踪研究,有助于促进国内混合方法理论研究与研究实践的发展,帮助研究人员了解国际前沿趋势,在我国社会科学推广混合方法的使用。
笔者通过在Web of Science平台中进行查找,在SSCI中查找到了17种有关研究方法的期刊,其中有3种属于混合研究方法的专业期刊,分别是Sage公司在美国刊发的《Journal of Mixed Methods Research》(2007年创刊,季刊,2006—2015年间有219篇文章,影响因子2.186)和《Field Methods》(1989年创刊,季刊,2006—2015年间有246篇文章,影响因子0.872)。Springer公司在荷兰出版的《Quality & Quantity》(1967年创刊,双月刊,2006—2015年间有1,179篇文章,影响因子0.720)和Taylor& Francis公司在英国出版的《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Multiple Research Approaches》(2007年创刊,半年刊,2006—2015年有143篇文章)。《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Multiple Research Approaches》这一期刊虽未入选SSCI,但是在国际混合研究方法领域也较为知名,因而也将其选入到样本期刊数据集当中。
依照图书情报领域知名的Bradford定律,即一个研究领域的核心论文(以传播广泛,引用次数多为标准)往往集中在少数顶尖期刊,而这些核心论文基本反映了该研究领域的整体状况,因此本文选取了这4种期刊作为样本期刊,基于Web of Science平台和Taylor & Francis Group的在线平台通过Python脚本抓取文本信息,本文的文献计量分析就是将这4本混合研究方法期刊2006—2015年的1,787篇文章作为样本,从中分析欧美混合研究方法在这一时间段内的发展态势。
本文使用的分析工具是以Python计算机语言实现,将以Java语言构建的CiteSpace为蓝本,结合SATI、Pajek等软件的优点,对上述所选的4本混合研究方法的专业学术期刊的基本特征、研究前沿和知识基础进行可视化呈现,以刻画出当前社会科学混合方法的研究前沿和知识基础。
对于论文的基本特征,笔者选取样本分析结果中的国家/地区分布,研究机构分布,作者分布变量进行解释说明;对于论文的研究前沿领域,本文选取样本论文中的关键词(在源数据中为描述关键词DE字段和文档关键词ID字段)进行分析;对于论文的知识基础,本文选取样本论文的参考文献字段(在源数据中为Cited References-CR字段)进行分析。
数据显示,2006—2015年,混合研究领域4本权威期刊的论文源自70个国家和地区,呈现向少数国家和地区集中的分布形式(图3-1)。排名在前15位的国家共有论文1,586篇,占全体样本2,024篇的78.36%,美国虽然数量最多,但并非居于绝对优势,值得一提的是台湾,相比大陆的38篇(其中37篇发表于《Quality & Quantity》杂志),台湾在混合研究方法权威专业期刊中的发文量数倍于大陆(表3-1)。究其原因可能是国内采用混合研究方法进行研究的整体水平不高和全球学术圈中英语占据绝对优势,此外我国也尚未有有关混合研究方法的期刊进入全球学术圈的主流阵营,这也制约了我国混合研究方法的相关研究成果走向世界的步伐。
表3-1 样本期刊论文国家/地区分布列表(前23位)
图3-1 样本期刊论文国家/地区分布网络图谱(数量大于10)
某一研究领域的代表性的作者群体的状况集中体现了这一研究领域内的研究态势,从研究机构和代表作者的情况来看,虽然美国发文数量最多,但是还是台湾作者群体最为集中(表3-2、表3-3)。笔者通过Python脚本,对所有以台湾机构为第一作者机构的文章进行了人工判断,台湾的混合研究方法论文,从内容上来看,研究方法理论阐释的论文数量很少,更多的是使用混合研究方法进行研究实践的论文,但是从被引率来看,研究方法理论阐释的论文受到的关注度高于研究方法实践类论文。
表3-2 样本期刊论文的院校分布列表(前10位)
表3-3 样本期刊论文的作者分布列表(前10位)
论文的关键词就可以用于标示研究的主题,在一定时间内发表的论文所共同关注的类似问题可以视作是这一段时间内的研究前沿。相对研究前沿,这样一段时间内支撑这些研究前沿的参考文献就形成了其知识基础。
研究领域可以视作为一定数量的作者组成的学术共同体所共同关注的研究内容,研究热点即为在一段时间内由较为集中出现的论文所探讨的研究领域,[19]这可以从作为研究前沿的关键词和作为知识基础的参考文献的互映射关系中进行分析。研究前沿,最初是以由英国物理学家,文献计量学之父Derek John de Solla Price在1965年提出,[20]基于1960年由BE Burton和RW Kebler建立的B-K文献半衰期方程。在1994年,Olle Persson则这样将研究前沿和知识基础区分:[21]引文形成了研究前沿,一个研究前沿就是在一段时间内由一些学术共同体共同关注的问题或专题,在这方面,关键词就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统计对象。知识基础是与研究前沿相对的概念,研究前沿可以定义为一个研究领域的发展状况,那么作为研究前沿对应的被引用文献就形成了相应的知识基础。这两者之间可以形成一个从研究前沿A(d)到知识基础B(d)之间,伴随时间变化C(d)的映射关系:[22]
A(d)以当时一组较为表面的东西,也就是施引文献自身,为了在文献计量统计中计算,所以取施引文献的关键词作为A(d)的研究前沿,B(d)是由形成A(d)的大量参考文献组成,即为知识基础。
如上所述,由2,024篇论文组成的样本数据集中出现的参考文献构成了其知识基础,分析这些参考文献,尤其是引用频次较高的关键文献,可以有效的展现国际学术圈对混合研究方法这一研究领域的研究前沿和知识基础。
1.混合方法研究的跨学科性质
在样本论文数据集中,纯粹探讨混合方法理论的很少,大部分的都是在将混合方法理论与研究实践结合的研究案例。从关键词上来看,诸如社会网络、决策、服务质量、网络调查、性别研究,心理研究等研究领域,在心理学、管理学、教育学、政治学、医药等学科中都出现了混合研究方法研究的众多案例,而这些仅仅是混合研究方法专门期刊中的研究案例(表3-4、图3-2)。
表3-4 样本期刊论文高频关键词列表(前14位)
图3-2 样本期刊论文高频关键词网络(频次高于20)
从引用了样本论文数据集的引用频次较高的单体文献来看,作为被引次数最多的文献,Abbas Tashakkori和Charles Teddlie在2003年出版的《Handbook of Mixed Methods in the Social and Behavioral Sciences》用了七章的篇幅实际讲述了混合研究方法在不同学科的应用(表3-5)。笔者使用对引用时间点构筑的三维模型显示,2003年这本书出版之后,混合研究方法在其他社会科学领域出现了全面开花的态势(图3-4)。这本书用七个章节展现了混合方法的研究案例,Creswell在1999年进行的教育政策研究,Johnstone在2004年进行的健康服务研究,Gaber在1997年进行的社区和地区规划研究,Currall在2003年进行的管理学与组织研究,Hunter在2003年进行的社会学研究等 。依据被引位置追踪的结果来看,这些研究案例作为被引用的部分为其他研究者提供了示范,有效的拓展了混合方法研究活动。
表3-5 样本期刊论文高频参考文献列表(以书籍为主,前20位)
(附表)
图3-4 样本期刊论文高频参考文献网络图谱(频数高于120)
从研究领域的代表人物来看,全球范围内涉足混合方法领域的代表性研究者,Abbas Tashakkori、John W Creswell、Valerie J Caracelli、Jennifer C Greene、Anthony J Onwuegbuzie、R Burke Johnson等均出现。除此之外,诸如出版《Discovery of Grounded Theory》开启扎根理论研究方法大门的Barney Glaser和Anselm Strauss与编写了用于社会科学与行为科学领域的知名多元线性模型教材《Hierarchical Linear Models》的Stephen W Raudenbush和Anthony S Bryk等人均出现在列表中。总体来看定性研究方法的书籍的被引频次要高于定量研究方法的书籍,以上研究者以基础方法及基础理论的方式成为混合方法研究领域主要组成部分,他们研究成果成为了混合方法领域内的核心知识基础。
从研究领域和内容来看(主要基于期刊引用),混合研究方法在社会科学研究中多点开花,心理学、行为科学、管理学、政治学、教育学、医学等诸多学科以出现了以混合研究方法进行研究的案例。
从被引文献类型上看,期刊论文的总体被引次数要多于书籍,然而从混合研究方法领域论文的主要内容是混合研究方法实践活动这一点来看,期刊论文主要以混合方法的具体实践应用为主,但是少数进行理论探讨的论文被引次数很高,书籍被引用的部分则主要以理论基础为主,两者的引用位置代表了作为知识基础和参考文献的书籍和期刊论文在样本论文中的不同作用。
以样本论文作为中介点,基于Web of Science平台,样本论文数据集中共计出现了57,218篇次参考文献,样本论文中平均每篇文章引用了28.27篇论文,样本论文集内的在Web of Science数据库中被引用11,558次,平均每篇论文被引用5.71次,样本论文引用的论文和引用了样本论文的论文都呈现了明显的学术传承关系,在被引文献内部,也存在着这样的明显的交互影响关系,发挥了明显的知识基础作用(表3-6,图3-5)。
表3-6 样本期刊论文引用的期刊列表(前10位)
图3-5 样本期刊论文引用的期刊网络图谱(频次高于50)
2.混合研究方法的原型—三角互证研究设计Triangulation
作为当今混合方法的原型,1959年Donald T Campbell和Donald W Fiske在对心理特质效度进行研究的时候,[26]首次提出了Multitrait-MultiMethod Matrix“多元特性—多远方法矩阵”这一研究设计,主张将多种不同的研究方法对同一问题进行研究,针对同一研究对象或者研究主题使用不同研究方法互相验证研究结果,减少甚至避免研究结果间由研究方法产生的差异。此后,三角互证方法作为验证性研究的重要研究方法得以提出,基于1959年提出的“多元特性—多元方法矩阵”提出的研究的多方面进行验证的“三角互证”概念,主要包括不同研究者进行同一研究的研究者互证,使用多种资料来源的研究数据互证,使用不同研究方法研究同一问题的研究方法互证,使用不同视角解释研究结果的理论互证等互证方法。在1960年前后有不少的研究者使用了这一研究设计,与Donald T Campbell和Donald W Fiske同属心理学领域,Leon Festinger、Henry Riecken和Stanley Schachter针对末日崇拜的心理学研究[27]和Muzafer Sherif、Harvey OJ、Jack B White、William R Hood 和 Carolyn W Sherif主持的罗伯斯洞穴实验针对群体心理学和社会动力学方面的研究[28]都采用了三角互证研究设计。这一研究策略设计作为社会科学混合方法的雏形,历久弥新,至今仍被广泛用于验证性研究活动,在样本数据集中也大量出现。
3.混合方法的范式基础
目前针对混合方法的范式基础,已有的混合方法理论研究及实践应用中,混合方法的范式归属一直没有定论,从宏观的范式哲学基础到微观的技术操作,范式之争一直存在,这一点也体现在样本论文数据集和一些探讨混合方法理论的高频被引文献,针对当前混合研究方法的范式基础,主要分为实用主义范式主张和辩证主义范式两大主张。
混合方法的实用主义范式基础在混合方法理论研究界被广泛认同,从作者被引就可以看出,主要是Abbas Tashakkori[29]和 Anthony J Onwuegbuzie[30]等人,在范式基础路线中坚持中间路线,即主张混合研究方法是实用主义范式,这一范式从范式战争中诞生,引领了研究从“范式为王”走向“问题为王”,主张研究问题决定研究方法,面对不同的研究可以采用不同的方法,将范式基础放在第二位,不将实证主义研究范式和建构主义范式视作不可调和的研究范式,而认为两者之间是一个连续态的两端,而非截然对立的两个研究范式。在研究活动的方法选取中针对研究问题和研究对象选取合适的研究方法,而非拘泥于研究方法的范式基础,可以是定性/定量方法的平行设计,也可以是定性方法为主,定量方法为辅,也可以进行变换。
混合方法的辩证主义范式基础以Valerie J Caracelli[31]和Jennifer C Greene[32]为代表,尊重实证主义研究范式和建构主义研究范式之间的差异,混合研究方法是将两者区分并且能够清晰的展示两种研究范式之间的差异以互相补充,并且追寻研究的哲学基础和研究的现实因素之间达到平衡,与辩证主义的主张类似,Rocco[33]在2003年提出,使用混合研究方法需要对哲学基础上进行更多的思考。Brannen[34]则在2005年认为对方法背后的范式基础更多的进行思考可以更好的运用方法,做出更好的研究。辩证主义范式的支持者比实用主义范式支持者更为强调方法背后的范式基础对方法使用的过程影响。
4.研究策略设计
在Burke R Johnson和Anthony J Onwuegbuzie创作的高被引文献《Mixed Methods Research: A Research Paradigm Whose Time Has Come》中明确指出了完整的混合方法研究的应包含8个前后顺序紧密相连的部分,[35]依次为选定研究问题,选定是否合适使用混合方法进行研究,进行研究策略的设计,收集相关资料,分析收集到的资料(这一部分又基于具体的操作方法分为数据的压缩、展示、转换、确定类型、整合、聚合、关联和比较八个部分),对分析的资料进行解释,进行研究评估(包含质性和量化资料和解释的信度和效度),写作研究报告。其中进行研究策略的设计作为重中之重,众多混合方法的理论和实践研究者针对混合方法的研究策略设计这一部分进行了大量的研究。笔者对样本论文集中的论文和高频被引文献进行了阅读,通过对论文中研究策略的研究和选择,筛选了当今使用混合方法进行研究的主要类型,主要分为并行策略设计、嵌套策略设计两种。
并行设计策略中,定性方法和定量方法同时进行,主要是为了将适用于两种分析方法的数据相辅相成,可以将定量统计的结果和定性分析的结果进行比较(前文所指三角互证设计的一种类型),互相验证并且佐证,推广定量分析和定性分析的结果。
嵌套设计策略,也是笔者在样本论文集中运用混合方法进行的论文中使用最为广泛的研究设计类型,是以一种数据为主一种数据为辅的混合方法设计。分别是以定量分析为主的框架内嵌辅助的定性数据分析的“实验框架”和以定性分析为主的框架内嵌辅助的定量数据分析的“相关框架”,用于解释运作机制。由于嵌套型策略是混合方法中最常用的设计策略,在大量的理论研究和研究实践中又有基于嵌套设计策略进化而来的两个亚种设计策略,基于研究方法的侧重和使用顺序,实验框架和相关框架产生了结合。一种是先定量分析后定性分析注重以定性分析解释定量分析的“解释型策略设计”,这一策略设计的两个亚种分别是使用定性数据解释定量结果的“后续解释亚型策略设计”和注重以定量分析选择特定研究对象进行定性研究的“参与选择亚型策略设计”,例如Jill M Aldridge、Barry J Fraser和Tai-Chu Iris Huang针对澳大利亚和台湾的教室环境研究就是先确认定量分析中的某些显著结果然后通过定性研究对这些结果进行解释就是这种解释型策略设计的典型研究。[36]另外一种是以先定性方法后定量方法的“探索型设计策略”,这一设计策略继承于相关框架,以定性方法为主定量方法为辅,例如通过定性方法确定定量方法的使用选择,问卷调查的制订等方面,Karen Kroman Myers和John G Oetzel针对Demensions of Organizational Assimilation这一研究主题进行的研究中,在研究过程中首先通过定性方法对研究主题进行了探索,然后以定性研究的结果制订出的问卷进行了定量研究。[37]
在范式大战前就伴随着复杂性思潮而产生的混合方法,继而在范式大战中逐渐发展壮大,最终成为终结范式大战的主要因素。然而,作为一个与实证主义范式、定量方法论和建构主义定性方法论具有等同地位的方法论体系,混合方法论体系的应用已突破学科局限,成为社会科学研究的三大基本方法论之一。其中,以建构主义为主要范式基础的定性方法论和以实证主义为主要范式基础的定量方法论之间的融合度需进一步提升;研究方法对研究问题的适切性也会紧跟步伐得到进一步深化。混合方法论的发展使研究者对研究对象和研究问题的解释更加合理化,对研究问题内外部逻辑的分析与解释更加综合与全面。总而言之,绝大多数研究者在研究方法方面应当伴随着研究问题的不同予以适当的调整与整合,视两大研究范式为连续态的两端,而非本末倒置,视两大研究范式为对垒。对社会科学研究的资助方来说,更应该采取措施促进混合方法在社会科学研究活动中的开展,鼓励定量方法研究者和定性方法研究者的联合,更好响应当下我国“以创新促发展”的口号,以研究方法创新促进理论研究和研究实践创新。提升我国社会科学研究的整体实力与国际化水平,这在当前跨国跨学科研究不断发展增加的背景下尤其重要,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教育研究作为社会科学中的分支是一门应用性的学科,学科理论的研究是其构建基础,教学实践问题的研究是其发展基石,因此,方法论上的指导必不可少。我国教育研究领域的三位重量级人物,叶澜、陈桂生和瞿葆奎曾言:“思想方法和具体操作方法的变化是教育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的一个必要条件,研究越深入,对研究方法的要求也就越高”,[38]目前,国内关于教育研究方法仍有诸多不足,基于教育研究的过往经验来看,应当推行严格的教育研究方法论训练并且同时向经济学、社会学、管理学和政治学等社会科学分支看齐,继续推广数理统计方法在教育研究中的使用,在描述性统计的基础上迈向更高级的推断统计,在目前教育研究不断复杂化的当代,基于量化研究方法与质性研究方法的混合方法也正在教育研究领域不断扩展,为提升教育研究的效度而被教育研究人员所采纳。作为方法论指导之一的混合方法在衡量各方法优劣下,以“独特的方法”对教育研究提供了一把利剑,帮其斩断了探索道路上的障碍。历史的潮流让国内研究者在运用该体系时应该时刻谨记中国的教育发展不同于西方,有其自身的发展轨迹;在借鉴运用时,应当置身于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环境之中,将混合方法研究与中国教育结合产生杰出的研究成果将是今后各研究者奋斗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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