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的基本特征与文化功能探析

2016-03-19 15:24孙敏
广东技术师范大学学报 2016年7期
关键词:时空现实游戏

孙敏

(广东技术师范学院管理学院,广东广州 510665)

游戏的基本特征与文化功能探析

孙敏

(广东技术师范学院管理学院,广东广州 510665)

古今中外的人类都爱玩游戏,游戏具有十分重要的文化价值与功能。游戏在形式上具有自愿参与性、内在秩序性、规则指导性、时空隔离性和虚拟严肃性等基本特征,这些基本特征有助于游戏发挥文化吸引、表征、教化、保障与创新等重要功能。实践者可参考游戏的基本特征适当改造现实世界以使其更富游戏化色彩,进而使人们的学习、工作和生活能像游戏世界那样更快乐、更投入、更有效率和创造力。

游戏;特征;文化;功能

无论古今中外,人类都爱玩游戏。在当今移动互联时代,多媒体、互联网以及智能移动终端等高科技手段在电子游戏中的应用大大增强了游戏的魅力,吸引越来越多的人玩起了游戏,有些人甚至废寝忘食地长时间沉迷于虚拟游戏世界。据统计,2013年中国游戏玩家数量达到4.9亿,游戏产业规模超过831.7亿元;全球游戏玩家数量超过12亿,游戏产业规模则超过700亿美元。游戏已经成为在全球范围内的主流娱乐方式和主要文化休闲方式。[1]2-3由此可见,游戏凭借其强大的魅力对个人生活和社会经济正日益产生重大影响,而与游戏相关的研究亦随之日益成为一个值得深入探究的重要领域。

有关游戏的基础性研究目前存在游戏美学、体育游戏学和电子游戏研究等三个比较活跃的领域:游戏美学重在从哲学和艺术的角度探究游戏与人存在的关系;体育游戏学侧重竞技的角度研究游戏的结构形式及其运作;电子游戏研究则聚焦于游戏的设计机制研究。[2]7-8这些研究在游戏的本质、运作和设计上取得了不少重要发现,但鉴于游戏的首要属性在于其文化性和社会性,[3]19这些研究在游戏对个人和社会的价值与功能上尚缺乏深入探究,仍有待加强。现有游戏应用研究侧重游戏对个人和社会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游戏基础性研究的上述不足。现有应用研究根据立场可分为正负面两类态度:持正面态度的研究多见于教育心理学领域,这些研究重视游戏所具有的娱乐功能,侧重探讨如何将游戏应用于教育以提升教育活动对受教育对象的吸引力和教育效果。[4]71对游戏应用的负面态度主要体现在对青少年电子游戏沉迷和成瘾现象的相关研究,这些研究往往聚焦于游戏沉迷成瘾对青少年及其家庭乃至社会的不良影响以及形成原因与应对措施。[5]48上述两类研究的研究对象都有有关游戏的应用,但对之持截然相反的立场,原因主要在于它们未能从游戏的一般形式与基本特征来研究游戏对个人和社会的价值与功能,而仅仅聚焦不同的具体游戏类型研究它们对个人和社会的影响,故所取得的研究结论亦仅适用于特定的游戏类型。

所幸的是,在非当代的游戏研究中存在一个侧重文化视角的流派。该流派早在20世纪初即立足游戏的一般形式和基本特征研究游戏的社会文化价值与功能,但尚未得到当代游戏研究的足够重视。该流派鼻祖荷兰文化史学家赫伊津哈把游戏定义为“在特定时空范围内进行的一种自愿活动或消遣;遵循自愿接受但又有绝对约束力的规则,以自身为目的,伴有紧张感喜悦感,并意识到它‘不同于平常生活’”[6]32。赫伊津哈十分重视游戏对文明和文化的产生与发展具有至关重要的价值。在其20世纪30年代出版的代表作《游戏的人》中,他提出“没有一个人类文明不玩游戏,文明是在游戏中并作为游戏产生发展起来的”[6]1,且“游戏是个人和社会的必需品,它包含意义,体现价值,促进精神交往和社会团结,是一种文化功能”[6]10。但赫伊津哈的游戏研究侧重游戏的基本形式特征及其在语言、竞赛、战争、科学、诗歌、神话、哲学、艺术等文化形态中的体现,未见其对游戏的文化功能进行专门探讨。鉴于此,本文重点参考赫伊津哈有关游戏具有自愿性、秩序性、规则性、时空隔离性和虚拟性等基本特征的理论,[6]32从分析游戏的基本特征入手探讨游戏对个人与社会的重要文化功能。

一、游戏的自愿参与性与文化吸引功能

(一)游戏的自愿参与性特征

游戏的首要特征是游戏者的参与自愿性。人们玩游戏完全出于自愿,即是否参与游戏完全由人们自由自主地决定。游戏与劳动的最根本区别在于人们纯粹为了参与游戏的过程而去玩游戏,而参与劳动的目的则在于劳动结果而非劳动过程。故无论何种游戏,只要有参与者并非出于自愿而参与,游戏对该参与者就失去了游戏的根本意味而成为劳动,同时也会影响其他参与者的参与体验。那么,人们为何自愿参与游戏?一个直观的解释是人们因游戏能带给他们快乐而玩游戏。对此,弗洛伊德的虚拟游戏学说提出,人类玩游戏的表层动机在于游戏带来的快感体验,但这种体验只是游戏者深层次需要愿望得到满足的主观标志,故游戏者未被满足的深层次欲望才是驱使他们参与游戏的内在动机。弗洛伊德还提出,游戏是与人的现实活动相对立的活动,主张游戏与现实活动都是为了满足人的需要和愿望,两者的差异仅在于游戏是游戏者通过虚拟活动替代性地满足其自身需要愿望,而现实活动是人先通过劳动获得能满足自身欲望的手段,再通过消费去现实地满足。[7]42可见,游戏因其无条件地给予人们参与自主权而对人们具有自然的吸引力,而这种吸引力的根源在于它允许人创造性地通过虚拟活动来替代性地满足其在现实生活中未被满足的需要与愿望。[8]57

(二)游戏的文化吸引功能

游戏所具有的自愿参与性可被用来发挥文化吸引功能。游戏和文化都重在满足人们的精神需要。人们玩游戏出于自愿,重在追求游戏过程中的乐趣,而非游戏的功利性结果。人们认同特定文化也是出于自愿,其旨趣在于文化本身蕴涵的价值理想,而非认同所能带来的功利性后果。且人们的文化需要在现实劳动中往往难以被有效满足,游戏通过提供与现实生活相隔离的假想时空,使游戏者能够在其中自由自在地演绎追求理想中的真善美,从而将他们的情绪紧紧吸引并深深震撼他们的精神,使他们在忘我的游戏过程中替代性地满足未能在现实中满足的精神需要和愿望。[9]35因此,以游戏的形式来展现文化十分有助于发挥文化的吸引功能,可使人们心甘情愿地参与这种文化游戏活动。此外,文化覆盖范围极广且内涵丰富,其广博精深反而使人们在现实中难以对其形成直观体验。而作为具体活动的游戏生动直观且可玩可赏,能对人们的体验与行为产生直接深入的影响,故可将游戏作为吸引人们探索体验相关文化内涵的理想媒介。

因此,游戏因无条件地给予人们参与自主权而对人们具有自然的吸引力,而通过使之承载特定文化的价值理想,游戏可被用作吸引人们自愿体验学习相关文化内涵的具体媒介。当人们自愿参与这种文化游戏时,他们因游戏能替代性地满足人们在现实生活中未被满足的需要愿望而感到惬意快乐,在嬉笑玩耍中自由地感受相关文化的无穷魅力并深入体会其精神内涵,进而不知不觉地对游戏所表征的文化形成认同。

二、游戏的内在秩序性与文化表征功能

(一)游戏的内在秩序性特征

既然人们自愿参与游戏的动机在于游戏能替代性地满足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未被满足的精神需要和愿望,那么游戏究竟凭什么来实现这种替代性满足?这与游戏的内在秩序性密不可分。正如研究原始游戏的人类学学者弗洛贝尼乌斯所指出,远古人类在冥冥中感受到自身扎根于宇宙万物的神圣秩序,他们借助游戏的形式将这种既神圣又神秘的原初体验进行最初的表达,以此再现万物运行的博大秩序并借此维护宇宙秩序。[6]17-19时至今日,每当人们玩耍游戏,游戏依然显现出一种不受外在目的意图控制的内在秩序,它吸引人们进入它的秩序并使游戏者充满它的精神,从而使游戏者的思想、情感与行为完全融入游戏中,顺其自然成为游戏的一部分,乃至忘记现实的存在。[10]115游戏的这种迷人魅力源于其对现实某种“想象”的处理,它包含意义并体现价值,其内在秩序的展现能满足各种社会理想,促进精神交往和社会团结,因而具有重要的文化功能。[11]11

(二)游戏的文化表征功能

因其内在秩序性,游戏可发挥文化表征功能。文化的产生与发展源于人类面对环境中的杂乱无序或不合情理时的焦虑感。正是通过文化活动,人类努力赋予其所处环境以意义,并借此将之改造得合乎情理且井然有序。[11]19-24人类对环境的赋意以其对宇宙秩序的信念为基础,而后者源于人类对这种秩序的神秘审美体验。[6]10但审美体验作为独特的创造性想象体会过程难以通过文字来恰如其分地表述,而游戏作为不用言语的诗,可通过其充满和谐与节奏的形式对神圣的宇宙秩序进行最高级和最神圣的表征。[6]18正因为如此,游戏者通过参与游戏可直接深入地体验这种“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宇宙秩序及其衍生的文化精神。而这样的游戏“一旦玩过,就作为心灵的新鲜创造延续下去,珍藏于记忆中,它传播开来,形成传统”[6]19。可见,游戏作为一种文化现象的固定形式,可通过精心设计来恰如其分地表征文化精神,使游戏者在游戏过程中潜移默化地被其所表征的文化精神濡化。

游戏还可对文化的具体内容进行丰富生动且充满互动的表征。文化是一种以符号为主要表达形式的意义传承模式,它交流、保存和发展着人们的共有生活知识、生活态度及其主观经验。[12]20在具体内容上,文化可分为物质、制度和精神等三个层面:物质层面包括群体成员的习惯行为与人造器物,制度层面包括群体成员遵守的规则和规范,精神层面则包括群体成员视为理所当然的价值偏好和认知信念等基本预设。[11]19-24从文化的角度来看,游戏的内容亦可分为物质、规则和精神等三个层次。游戏的仪式化行为、道具和场地为其物质层面,它为游戏活动的开展提供了现实载体和平台。例如,作为艺术游戏的国粹京剧在唱腔与动作、脸谱与表情、服饰道具和舞台布置这些物质层面上都极有特色,为展现京剧的独特魅力提供了强有力的物质支撑。游戏的规则属于制度层面,它对物质层面起着规范引导作用。例如,音乐游戏在音乐的谱写和演奏上都受各种各样规则的指导以确保其实际效果。游戏的精神层面包括其内在秩序所隐含的价值信念,它对规则的形成和运作发挥着价值导向作用。例如,球类游戏往往体现着公平竞争、积极进取和相互协作的文化精神,而棋类游戏则蕴含了对智慧、胆识、谋略和静思等品质的价值偏好。[13]127可见,游戏也是一个包含物质、制度和精神三层面的有机整体。精心设计的游戏活动可对特定文化的物质、制度和精神等层面进行整体性表现,使游戏者通过游戏活动对这些文化内容形成感性认识,借此体会到一种凭逻辑思维难以达到的非凡体验。[6]11

综上,精心设计的游戏因具有内在秩序性可被用来恰如其分地表征各种社会理想和文化精神,从而促进精神交往和社会团结。且游戏与文化在内容上具有同构性,它所包含的物质、规则和精神等三个内容层次可以用来表征文化的物质、制度和精神等三个层面,从而使游戏者对文化的这些内容形成生动的感性认识和美好的亲身体验。故游戏是文化的理想表征媒介。

三、游戏的规则指导性与文化教化功能

(一)游戏的规则指导性特征

上文指出游戏具有内在秩序性,但未分析游戏凭何具有这种内在秩序性。这与游戏的另一重要特征即规则指导性有密切联系。在游戏的物质、规则和精神三层次中,体现为器物、场地和习惯化行为的物质层面重在起到支撑平台的作用,为游戏的顺利运行提供必要的物质载体和行为媒介。作为“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隐性知识的精神层面因其富有理想性而成为游戏吸引人们参与的主要引力源,但精神难以用逻辑思维清晰解释,故难以对游戏者的行为发挥明确的指导作用。唯有游戏规则凭其以下特点能对游戏活动发挥重要的指导作用:每个游戏都有其明确的游戏规则,这使它易于被游戏者理解遵从;游戏规则还往往被外化为仪式化行为,从而易于直观观察与摹仿。游戏者自愿接受游戏规则,这使得它对游戏者的行为具有无条件的约束力。游戏规则所具有的明确性和无条件约束力使其得到游戏者的严格遵从,从而保障游戏活动的有序开展,游戏的物质要素得到有序利用,游戏的内涵精神得到充分展现。可见,正是这些被无条件遵从的游戏规则构成并保障了游戏的内在秩序性,从而把暂时受约束的完美秩序带进残缺的世界和混乱的生活。[6]29只要游戏规则不变,它所具有的行为指导性可保障游戏一次次重演而保持内涵不变。

(二)游戏的文化教化功能

游戏因其具有规则指导性特征而可被用来履行文化教化功能。文化系统定义了一个关于社会角色及其行为期望的制度化体系,它借助与角色相关的价值与规范来引导社会中个体的行动,从而通过个体对社会生活中的正式和非正式文化制度的遵从来形成社会秩序。[12]25-26故文化教化的要旨在于通过获得个体对相关价值规范的遵从来传承文化并维持社会秩序。游戏因其具有明确的规则指导性恰可用来培养人们对相关价值规范的自愿遵从,借此履行文化教化功能。教化者可通过将特定文化价值规范融入于游戏规则,并借助以下两个途径让学习者在参与游戏的过程中习得这些价值规范∶

一方面,游戏规则的明确性提升游戏活动的透明度,使学习者不难通过观察和参与游戏活动来学习理解相关规范,并通过观察摹仿仪式化行为来践习这些规范。对游戏规则的掌握可促进学习者熟悉与游戏相关的器物以及时空环境的文化内涵,获得对其文化精神的亲身体验,从而对所蕴含的文化价值形成个人认同。游戏给予学习者的这种整体性文化参与体验对其认知、情感和精神产生直接影响,从而提升学习者对相关文化的认识深度和认同强度。此外,学习者在游戏过程中与其他玩伴共享游戏参与体验,这种共同经历和共享体验有助于培养他们的集体身份意识,从而提升其群体凝聚力和文化认同感。

另一方面,每个游戏者在游戏过程中都必须无条件地遵从游戏规则,但不同游戏者往往因扮演不同角色而须遵守差异化的具体规则。[14]42游戏者在无条件遵从规则上的平等性可进一步强化他们对相关文化群体的集体身份认同感,而具体游戏规则的差异性有助于培养他们履行在群体中差异化角色的能力,且游戏角色扮演体验还可使游戏者逐步确立自身的角色身份。[15]108此外,游戏者忠于游戏精神和诚守游戏规则的行为可为其赢得其他参与者和观众的尊重与赞赏。这些尊重赞赏能进一步提升游戏者对群体身份及其角色身份的认同感,激励他们更努力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可见,游戏的规则指导性使其适于履行文化教化功能,它能使参与者乐于弘扬集体精神和遵守集体规则,成为忠守集体规范的群体成员;又使参与者发挥主观能动性,积极地按相关规则努力履行自身在群体中的角色,成为能对群体作出自身贡献的合格成员。游戏者凭此还能满足其归属集体和积极参与的基本心理需要,从而体验到更深的心理幸福感。

四、游戏的时空隔离性与文化保障功能

(一)游戏的时空隔离性特征

作为活动,游戏必须在一定时空中展开。为保障游戏内在秩序的完美展现以及游戏规则得到恰如其分的遵守,游戏需要一个与现实活动相隔离的独立时空作为其运行舞台。与现实活动的隔离可使游戏者暂时搁置其在现实中的各种功利事务与复杂关系,转而专注参与当下的游戏活动。与此同时,时空隔离还使游戏活动不对隔离空间外的现实生活产生直接影响,从而为游戏者提供了必要的安全感,使他们无须担忧游戏行为可能造成的现实后果,如同演员可忘我地在舞台上表演。在这个被赫伊津哈称为“魔圈”的隔离时空里,游戏者可无忧无虑地与其他游戏者热情投入于或竞争或合作的游戏活动中,由此深入感悟游戏带来的神圣体验。只要与现实活动相隔离的时空得到有效保护,游戏就可以按其内在逻辑一次次展开,并一次次在参与者心中激起相似神圣体验。[16]93而当现实活动或非游戏者侵入其隔离时空,游戏无法继续自然开展,这往往会引起游戏者和观众对这种入侵的反对和抵制,从而加强对游戏时空隔离性的外在保护。可见,游戏的时空隔离性实质上是一种维持游戏的规则与秩序不受外界干扰的保障机制。

(二)游戏的文化保障功能

可保障游戏规则与秩序的时空隔离性也可用来保障文化内涵的纯正性与稳定性。如上所述,文化蕴涵特定群体的共同理想信念和价值规范,要保持成员对群体身份的认知和认同的稳定性,须设法保持其文化内涵的稳定性。但现实环境不断变化,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的行动常常需瞻前顾后,同时还要考虑与其他人事的种种复杂关系,故往往难以完全遵照文化价值规范严格行事。为保护文化内涵不在现实权变需要的侵蚀下被日益妥协变通,可通过受时空隔离保护的文化游戏来保障文化的纯正与稳定。凭借其时空隔离性,游戏恰可保护游戏者在游戏过程中免受现实事务与人际关系的干扰,从而保障游戏规则得到游戏者的无条件遵从,游戏内涵则借此得以保持其纯正性和稳定性。在此保障条件下,游戏者可在一次次游戏过程中重温对所属文化内涵的纯正体验,从而保持强化他们对群体文化的认同及其群体凝聚力。此外,游戏在受保护的隔离时空中一次次上演而保持其内在逻辑不变,可保障新成员在参与游戏的过程中获得与已有成员类似的体验。相似的游戏体验可拉近新老成员的心理距离,赋予他们共同的交流内容与渠道,从而有助于新成员快速融入集体,保障文化内涵在新老成员的传播过程中保持稳定,促进文化的有效传播和传承。游戏对文化的这种保障功能可以解释为什么现实中游戏常被用来传播文化和教化群体的新成员。

可见,游戏的时空隔离性特征能保障文化内涵在受保护的时空内以游戏的形式得到一次次的重复展现,从而保障文化内涵的纯正性与稳定性。游戏的隔离时空还能保障文化群体的新老成员能在其中一次次重温纯正的文化内涵体验,进而保障群体文化的有效传播和传承。

五、游戏的虚拟严肃性与文化创新功能

(一)游戏的虚拟严肃性特征

上文讨论似乎将游戏局限于表征传统文化的传统游戏,在此应指出游戏不仅可以一次次重复玩,还可以不断被创新,且游戏的这种可创新性与其虚拟严肃性密不可分。游戏的虚拟性在于所有游戏参与者都知道玩游戏“只是在假装”或“只是好玩而已”,游戏并非真实生活,它走出了现实生活,暂时迈进一片受时空隔离保护并由游戏者自愿接受的规则支配的活动领域。[6]9-10当游戏结束,游戏者回到现实,不会把自己和其他游戏者在游戏中的行为当真,更不会在现实中追溯计较游戏行为的结果,而只会把游戏经历作为一段非同寻常的体验来回味。但游戏的虚拟性绝不会妨碍游戏者以最专注的精神和最严肃的态度来全神贯注地投入于游戏过程。[9]35由于游戏者参加游戏完全出于自愿,他们在游戏过程中往往会积极发挥其主观能动性,展现出高度热情认真的参与精神。在此自由自主的状态下,游戏者全神贯注地投入于游戏过程的每个当下,情牵游戏过程的每个进展,在时而紧张时而欢快的游戏体验中几乎忘记时间的流逝与现实的存在。可见,游戏兼具虚拟性和严肃性,是一种虚而不伪的活动:其“虚”在于游戏不同于现实,而其“不伪”在于游戏者在游戏过程中的参与表现极其严肃认真。

(二)游戏的文化创新功能

游戏独有的虚拟严肃性有助于发挥文化创新功能。虽然游戏规则对游戏者有绝对约束力,但它们仅涉及游戏边界的划分标准与游戏角色的权责规定,并非对游戏者施加的详细行为要求。且游戏的虚拟性将游戏者从现实约束中解放出来,使他们无须担忧游戏的现实后果,同时赋予他们更多的行动自由,激励他们在游戏规则范围内大胆尝试创新。在这种既安全又自由的游戏时空中,游戏者得以暂时忘却现实的各种约束限制而全身心地投入于游戏中悠游而玩,自由自在地探究妙悟着,以专注的精神翱翔在理性不能企及的洞见高度,在时时迸发的灵感火花启发下进行大胆创新。[9]35由此可见,游戏因其独有的虚拟严肃性特征可为游戏者提供一个既安全又自由的活动时空,使他们在其中能够忘我地投入,自由地发挥想象力,并大胆地尝试创造,从而十分有助于各种文化创新的出现。

游戏的虚拟严肃性还有助于促进文化创新的传播和扩散。当游戏创作者受灵感启发开发了不同于已有游戏逻辑的新游戏,游戏本有的虚拟性以及人天生的好奇心共同促使游戏玩家大胆去尝鲜。如果新创游戏可使游戏尝鲜者从中感受到非同寻常的体验,他们就会认可它,自愿再次玩它并向其他游戏玩家推荐,从而促进新游戏的扩散并提升其影响力。即使新游戏未能带来良好的玩耍体验,游戏者至多浪费了玩耍时间,其现实状况不会因此受到损失。且因游戏者出于自愿尝试新游戏,他们不可能向失败游戏的创作提供方要求任何补偿,这也就降低了游戏创作提供者面临的创新风险。因此,游戏的虚拟严肃性有助于降低游戏创作和参与的风险与成本,既促使创作者大胆尝试创新,又使游戏者自愿尝试新游戏,从而推进文化创新及其扩散。

综上,游戏的虚拟严肃性及其衍生的降低风险的作用可作为促进文化创新的机制,游戏可为文化提供理想的创新试验平台。创作者可以通过游戏对文化进行创新试验,自愿尝试的玩家则基于自身的玩耍体验选出并推广有新颖价值意义的游戏,从而推进文化的创新扩散。因此,游戏有助于促进文化不断创新而保持生生不息。有鉴于此,赫伊津哈甚至提出文化自始至终具有游戏的特征,它以游戏的形式出现并在游戏的氛围和形态中演进,活跃的游戏性可推动一个社会的进步,游戏成分的缺失则可能危及其存亡。[17]93

结语与展望

古今中外的人类都爱玩游戏,文化和文明产生于游戏。[18]213鉴于游戏具有至关重要的文化价值而当前研究尚缺乏文化视角的现状,本文重点借鉴荷兰文化史专家赫伊津哈的游戏特征理论探讨游戏的基本特征及其文化功能。本文阐释了游戏所具有的自愿参与性、内在秩序性、规则指导性、时空隔离性和虚拟严肃性等基本特征,并分析提出游戏的这些基本特征在发挥文化吸引、表征、教化、保障与创新等方面具有重要功能。可见,游戏是文化最本质的特性,也是文化的缔造源与形成途径,它为人类提供了一个不同于现实世界的理想化时空以构建富含意义的文化世界。[19]71没有游戏要素,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文明,[6]302游戏和面包一样,是人类的生存必需品,游戏权则是人类的神圣权利。[6]252因此,我们在现实中应重视游戏对个人和社会的重要价值与功能,注重在实践中为游戏保留其理当享有的重要地位和受保护的隔离时空,并积极利用游戏去发挥文化吸引、表征、教化、保障与创新等重要功能,使文化在游戏中生生不息以化成天下。

本文对游戏的基本特征及其重要社会文化功能的探讨,启示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去研究解决当下社会各界普遍关注担忧的青少年游戏沉迷上瘾问题。虽然我们应客观认识沉迷游戏对个人与社会的诸多不良影响,并在青少年中采取必要的宣传教育和监督管控等防范措施,但我们不应简单地以严防死守洪水猛兽的敌对态度对待游戏沉迷现象,而应从游戏所具有的基本特征及其对个人心理和社会文化的价值功能去分析人们沉迷游戏世界的根本原因。本研究分析显示游戏因其具有自愿参与性、内在秩序性、规则指导性、时空隔离性和虚拟严肃性等基本特征而能满足人们对自由、公平、秩序、安全、参与和归属等基本需要。而现实世界往往不具有游戏世界所具有的上述特征,故在满足人们对自由、公平、秩序、安全、参与和归属等基本需要上可能逊于游戏世界。这启示今后可以游戏世界的基本特征为参照标准,去比较分析游戏沉迷者所处的现实世界与理想化游戏世界之间存在的差异,进一步分析其在现实世界中未必满足的需要,从而找出其沉迷游戏世界的根本原因。在此基础上,我们还可进一步探究如何参照游戏的这些基本特征适当改造游戏者所处的现实世界以使其更像游戏世界,从而使游戏者像投入于游戏世界那样更愿意快乐地投入于现实世界的学习工作和生活。

我们还可以进一步探索如何建设一般人的学习、工作和生活情境以使其更富有游戏化特征,从而使人们在其中的学习、工作和生活亦能像在游戏世界那样更快乐、更投入、更高效和更有创造力。对此,拥有著名未来学家、资深游戏研发总监和首席游戏设计师等炫目头衔的世界游戏界知名人士麦戈尼格尔在2011年著书论证指出,传统的现实世界往往无法使人们充分发挥其聪明才智,亦无法充分激发人们的激情和梦想,而精心设计的游戏可以通过其令人全情投入的参与机制、给人瞬时积极反馈的激励机制以及吸引人们为共同目标团结奋斗的团队机制,能使人们对工作更满意并获得更多成功,还能使人们建立更强的社会联系,体验到更宏大的存在价值与意义,从而提升人们的幸福感并使现实世界变得更美好。[20]2-5因此,游戏设计思想应被广泛运用于个人和群体社会生活活动组织的方方面面,以有助于提升人们生活质量、预防苦难和创造幸福。[20]10对此,教育界作为先行者从20世纪80年代起就开始探索如何利用游戏激发学生的学习动机,促进其形成良好的学习态度,提高其人际合作和创新创意能力,从而提升学生的整体学习体验和学习效果。[4]71作为最新的应用进展,最近几年来不少全球500强企业正兴起游戏化风潮,纷纷尝试用游戏思维改造企业的经营运作与组织管理,从而提升企业对员工和顾客等重要利益相关者更具吸引力和激励性,进而驱动企业的发展及其利润增长。[21]4-9可见,游戏在影响个人学习、工作和生活的质量与成效以及组织的经济效益与社会影响力上具有巨大的潜力。借鉴游戏基本特征改造建设家庭、机构与社会的现实环境将成为今后游戏研究十分重要且充满希望的研究方向。在此时代背景下,游戏研究者自当顺势而为加紧推进这方面的研究,与实践者共同致力于用游戏帮助人们变得更幸福,使世界变得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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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向红]

A Study of the Main Characteristics and Cultural Functions of Games

SUN Min
(Guangdong Polytechnic Normal University,Guangzhou Guangdong 510665)

Human beings all love playing games,and culture and civilization originate from games.Although games have critical cultural value,current games study lack cultural perspective.This paper studies the main characteristics and cultural functions of games with reference to Huizinga's theory on game characteristics.It discusses games'main characteristics of voluntary participation,innate order,rule guidance,time and space insulation,and virtual seriousness.These characteristics promote games'function of cultural attraction,representation,cultivation,maintenance,and innovation.It is suggested that practitioners refer to the main characteristics and transform the real world properly to make it more ideal and attractive just like games.

game;characteristic;culture;function

G 610

A

1672-402X(2016)07-0101-07

2016-04-12

孙敏(1977-),女,浙江富阳人,管理学博士,广东技术师范学院讲师。研究方向:组织文化与人力资源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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