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力
(云南大学 人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1)
甲午时南洋水师“见死不救”问题探析
陈力
(云南大学人文学院,云南昆明650091)
甲午战争期间,南洋水师先后两次拒绝清廷调其北上赴援的要求。时人及学界对此多有批评之语,指责南洋水师的袖手旁观导致了北洋海军的覆没,南洋水师的“见死不救”之举,历来广受诟病。但据相关史料显示,南洋水师“见死不救”之举,实际上另有隐情。关于这一点,却为学界所忽视,而其造成的后果,亦有进一步探讨的必要。
南洋水师;甲午战争;见死不救;李鸿章;北洋海军
甲午战争中,南洋水师曾先后两次拒绝北上增援。此事历来为学界关注的焦点,史家多抱持严厉批评。戚其章认为,南洋水师拒绝北上支援,本质上是“拖延不办”,蓄意不施援手,坐看北洋海军覆灭。[1]张墨亦称:“各舰队之间不能协同作战,给敌以可乘之机,不能不说是极为严重的教训”[2]。奚纪荣认为:“南洋则有意保存实力,见死不救,久拖不放行”[3]。廖宗麟亦称,南洋水师的袖手旁观,导致“北洋舰队再也得不到丝毫的补充和增强,以致越战越弱,终至全军覆没”。[4]徐中约亦对南洋水师在甲午战争中的表现提出批评,谓其不能赴援,卒致“惨不忍睹”的结局。[5]
时人看法亦与后人类似。郑观应对南洋水师大加斥责:“及见南舰优游,置于北难于不顾。……华舰有南、北、闽、广之殊,……明知两军相见,彼此必不相救应”[6]。亲身参与黄海海战的汉纳根(Von Hanneken)指责:“中国取败之途”在于“督抚各自保封疆,分而不能合”[7]。负责监视中日海战的英国远东舰队司令斐利曼特而(Edmund Freemantle)亦称:“北洋海军,……此军系我英琅君 (即琅威理——引者注)所教习,……观其外貌,大可一决雌雄于海国。其名之为北洋海军者,则以中国尚有南洋及闽洋、粤洋等海军,故特冠北字以别之也。惜中枢之权势太弱,一任督抚之私顾封疆,不能联各军为一队。战祸猝起,偶然凑泊于北洋者,不过二三船”[8]。当时的日本人对南北洋不能互援的情况,颇为幸灾乐祸。尾崎行雄称:“北洋水师大败,南洋水师不仅坐视不救,反而暗自嘲笑。……根据开战以来到今日情况来评价,可以说,我不是与支那进行战争,而是与直隶省进行战争”[9]。
如此一来,南洋水师“见死不救”导致满盘皆输之论,似乎得到了坐实。但各方对相关决策的过程,却并未加以关注。笔者在梳理相关史料时,发现南洋水师之所以拒绝北上,实属另有隐情。
南洋大臣,全称为“南洋通商大臣”,自 1873 年2月,清廷定例以两江总督兼任,其主要职责初为通商和外交。[10]随着海防形势的紧张,清廷于1875年5月 30日下谕,“著派李鸿章督办北洋海防事宜,派沈葆桢督办南洋海防事宜,所有分洋、分任练军、设局及招致海岛华人诸议,统归该大臣等择要筹办”。至此,南洋大臣除与外人通商交涉外,还承担着筹办南洋海防的职责。[11]
刘坤一在光绪十七年(1891年)正月出任南洋大臣后,曾在当年六月考察过南洋海防。他认为,以南洋情形而言,江防较有把握。因为在沿江要地“安设巨炮,驻扎重兵,一遇有事,则于江中密置水雷,加以拦截之物,但得将士用命,以主待客,以逸待劳,敌人万难飞越。长江门户既固,则自江宁以及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四川六省,绵延数千里,风鹤无惊,东南大局,不致动摇。”
相比之下,海防形势则严峻得多,最大的问题是缺乏资金、舰只老旧且不足:“此次来江,则有新增之寰泰、镜清、开济、保民、南瑞、南琛兵轮六号,内惟寰泰、镜清、开济三号工料坚致,驾使甚灵,保民次之,南瑞、南琛又次之;威靖、测海已改为运船,登瀛洲改为练船;即蚊船四号,质本单薄,久经岁时,亦恐难以应敌。查南洋兵轮,每年薪粮四十余万,随时修理及煤油之费又十余万,而船多苦寙,徒涉虚糜”。
刘坤一遂得出结论:“以南洋今日海防水师,人人知不足恃,而度支已形竭蹶”,想要振作的唯一方法便是:“力除浮耗,去一分无用之费,留一分有用之财,迟之三五年,可得盈余购制各项兵轮,练成劲旅,与北洋及浙、闽、粤互为声援。”[12]在其看来,南洋海防的基础非常脆弱,发展起来不仅所费不菲,且需时日久。
两个月后,清廷任命奕劻总理海军事务,同时派定安、刘坤一帮办海军事务。刘坤一得以晋身海军权力决策核心,于是他趁机对清廷施加影响,以图加强南洋海防。
此时南洋海防之羸弱,已是全国皆知。山东巡抚张曜奏称,南洋水师势单力薄,无法应战,每年所费又不菲,主张将其裁撤,节省经费以图后用:“不若将此兵船收停厂澳,每年节省五十余万,十年即可节省五百余万,以之另造铁甲坚船,则精良适用”。
张曜的建议受到重视,清廷要求海军衙门斟酌其议。奕劻覆称,南洋水师不可裁撤,虽然其兵力薄弱,但至少还算是一支有一定实力的舰队,尚能守土,而一旦舍弃,将“防守无资,……不独遇事无从措手,抑亦易启外人轻视之渐。……南洋水师将弁训练有年,一旦概行遣散,势必尽隳前功”。
值得注意的是,奕劻还提到,南洋水师虽无铁甲船,“原不能与大队敌船角逐海上,若依附炮台以为防守之需,亦未尝不可以折冲御侮”[13]这个论调与刘坤一大力重视江防炮台的理念如出一辙。在海军衙门力保之下,南洋水师总算避免了被裁撤的命运。
南洋水师虽逃过一劫,但清廷财政上的紧张,使南洋水师经费陷入捉襟见肘的境地,守成尚且有虞,发展更是遥遥无期。光绪十七年四月,清廷因户部存银见绌,下令各地督抚停购军备。此时,南洋防费由海军衙门核发,每年拨款尚不能满足所需,处于入不敷支的状态,已无大件军火的添置,“是以来年一切事宜,均属因陋就简,未能大举扩充,以言筹防,实多未备。即以军火一项而论,自上年添购洋枪子弹之外,亦以筹款维艰,并未续办大宗之件,此则部中有册可稽”。
清廷当初雄心勃勃打算先建成北洋海军,然后推广至南洋。在刘坤一看来,由于财力缺乏,这个计划只能押后:“以为数年后渐图扩充之计,通盘筹画,委无余款可资挹注”[14]。
时隔一年,刘坤一在致李鸿章的信中,再度表明了对南洋水师的悲观态度,其已不再对购置铁甲巨舰抱有期望:“若南洋即有大号铁甲兵轮,于闽、粤亦鞭长莫及,……即浙江近在肘腋,易为犄角,似无须此等笨重之船,转难操控自如”。
刘坤一认为,既然巨舰已不可得,惟有退而求其次,如能添设到致远、靖远之类的快船,“加以鱼雷艇数号,合之原有兵轮,分布长江下游,与岸上炮台,水陆联络,似尚可支持。”
但其转念一想,“唯此项快船雷艇之费,约须三百数十万两。计今正裁兵节饷,每年不过余二十万金,积之十年亦难有此成数,而养兵之费尚在其外;度支拮据,从何掘罗。”[15]仿效北洋购置铁甲巨舰的计划已成泡影,如今退而求其次,改为购置如致远、靖远级别的快船,受财力所限,亦形同画饼,可见南洋水师之窘困。
但刘坤一始终没有放弃加强南洋海防的决心。光绪二十年(1894)初,刘坤一继续提议,既然铁甲舰、快船都不可得,但鉴于“南洋江海兼防”,因此 “整顿水师,实为当务之急”。权衡折衷之下,刘坤一决定采购鱼雷炮艇,因为“其战守兼资,实为水师利器”,更重要的是“购价既廉,养船之费亦省”,遂决定委托许景澄向德国订购4艘。武器弹药连同艇价仅合四十余万两,尚在南洋防费承担范围之内,因而“无须另行请款”。
刘坤一颇为乐观地认为,“此项雷艇约计一年可以到华”。为此他还将鱼雷厂改成鱼雷营,以期鱼雷艇抵达后,能尽快形成战斗力,“先期教习,俾鱼雷艇到华即可分别配拨,以资巡操”[16]。
可惜,时不我待。数个月后,中日关系因为朝鲜之事,双方已势成水火,剑拔弩张。南洋水师的强军计划,尚未得以实施,开战已近在旦夕了。
光绪二十年(1894)五月二十一日,李鸿章从总税务司赫德(Robert Hart)处得到消息,声言日本将在上海和长江某处登陆。虽然李鸿章认为“自系恫吓之言”,但出于万全起见,还是电告刘坤一,请其严防。仅过数日,赫德再次密报日本军情,这次更言之凿凿,称“日有水雷船十二只准备出口,不知何往,此船甚厉害,应电各海军预防”[17]。
前线一再警告,引起了刘坤一的重视。他一边调派郭宝昌率部扼守长江门户江阴、上海,一边加强长江沿线警备。按照1871年签订的《中日通商章程》,中日两国兵船有权往来对方各通商口岸保护本国商民,刘坤一下令严限日本兵船入口数量:“现当有事之际,似进口之船只有准以一二号为止,至水雷船系用以攻守之具,非约准进口保商之船可比,嗣后查有此项日本雷船进口,或进口师船多至数艘,似应阻拦,以备不虞”。[18]
这种积极的防御,将对方来往长江兵船严格控制在一两艘以内,保证了南洋水师在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形成有效的威慑。
上海及长江沿岸众多通商口岸,关系列强在华利益。英国外相金伯利(John W Kimberley)声称,其获得日方保证,不在长江一带挑起战事。[19]但此后日方多有反复,仍不时放出要进攻上海及江南的消息[20],因此,这种所谓“保证”事实上并不可靠。刘坤一亦认识到这一点,因此并不受英日两国协议左右,坚持“我仍严防”[21]。
总的来说,南洋水师由于“本未成军,仅此数轮,或系木壳,或仅钢板,只能依附炮台为守口之用,……是各轮未能出巡大洋,实为船力所限”。因而在战争期间,其任务以防守为主。同时,李鸿章等人的情报显示,“敌情叵测,难保不窜入南洋”,使得南洋方面只能“昼夜严防,……不敢稍涉松懈”[22]。
李鸿章虽不时向南洋告警,但在其看来,日本的真正目标并非南洋,而是北洋。其致南洋水师统帅郭宝昌的信中,就明显流露出这种思想:“倭人方以全力注韩,似尚无瑕扰及他处,……现在水陆各军只须严顾口门,不令冲突,……至于越境助剿之举,则北洋各舰当在前敌,不至征及南洋也”[23]。李鸿章认为,南洋水师实力弱小,其职责只在严守各口、避战求和,至于战守之事,则全赖北洋海军。
这种轻视南洋水师的倾向,在战争中是一以贯之的:
六月二十三日,日舰在牙山伏击北洋运兵编队,击沉高升号商轮,未宣战而开衅,以突然袭击的方式拉开了甲午战幕。驻英公使龚照瑗向李鸿章提出:“应电南洋各省兵轮,游奕近倭海面,为牵制计”。李鸿章对南洋水师的积弱心知肚明,因而对这建议嗤之以鼻:“南省兵轮不中用,岂能吓日”[24]。
丰岛海战后,李鸿章请示总署,称北洋战舰老旧,船速过慢,希望增购快船加强北洋海军,但对南洋水师却只字不提。清廷批准其增购快船的计划,并由海军衙门和户部拨出两百万两,供其使用。[25]
李鸿章总揽统帅权,却始终倚重北洋海军,有失偏颇。南洋所辖防区,扼守中国最为富庶的苏淞地区,却始终得不到李鸿章的重视,显然不利于整体海防。有见及此,军机处决定加强南洋水师,命李鸿章代为购办军舰:“至南洋兵轮太少,著转电龚照瑗、许景澄,分向英、德各厂询明现成可用之快船,即与议价添购两只,迅即来华,款项由户部筹给”[26]。无奈此时战端已开,购舰一事,已是缓不济急。
黄海一战,被寄予厚望的北洋海军损失惨重。但李鸿章在致总署的电报中,却称初战告捷:“而倭船伤重先退,我军可谓小捷,若后队不散,当获全胜”[27]。然而,李鸿章对实情是颇为清楚的,他深知日军损失并不大,而北洋海军幸存各舰,在最乐观的情况下,也“必须九月中下旬始能修齐”,在这期间,制海权事实上已经丧失。
李鸿章担忧,在获得制海权的情况下,日军会趁机发动大规模的登陆作战:“恐其续来兵船、护运船深入耳”[28]。主力战舰伤重待修,敌军又来势汹汹,李鸿章对此一筹莫展,惟有兵行险着,决定来一出空城计:
为了避免“日知我无船,随意派数船深入,到处窥伺,若再护运兵船长驱直入,大局遂不可问”。李鸿章仓促下令旅顺港内四艘炮船会同两艘鱼雷艇在威海、旅顺口外巡探,摆出一副北洋海军尚有余力的模样。如此急就章的做法,显然不可能是为了拒敌。李鸿章自己亦承认,此举只不过是“略壮声势”的疑兵之计。[29]为配合这计划,其甚至要求济远、靖远、平远、广丙等船带伤出航。此举并非真要与敌作战,而在于虚张声势:“即不能制敌,亦可在口外近边游弋,使彼知我非束手待毙”[30]。
九月初一,李鸿章电告旅顺各将,再次强调:“师船速修,择其可用者常派出口外,靠山巡查,略张声势”[31]。
这时,清廷判断,在丧失制海权的情况下,最大威胁在于日军随时发动大规模登陆,而仅靠北洋海防,断不足以拒敌登陆:“倭人素有北犯之谋,……更恐其由海道载兵突至山海关一带,伺隙登岸,极为可虑。威、旅为渤海门户,然海面相距甚宽,海军兵舰又多损伤,彼若以大队兵轮乘夜前进,为炮台轰击所不及,一经驶入,则北洋沿海口岸皆属可危”,遂决定厚集兵力于山海关:“现在山海关一带防兵究有若干,如兵力尚单,急须迅速添调扼扎,切勿迟误”[32]。
对此,清廷的对策是:加强山海关至大沽一带的陆上兵力:“昨谕旨即以大股扑犯为虑,令该大臣(指李鸿章—引者注)添兵扼驻”[33],以备在日军登陆时,能迅速调集兵力加以剿灭,而不指望在海上与其决战。
李鸿章回复,称已在各地据险设防,堪称固若金汤:“山海关老龙头各炮台,经叶志超逐年经营,工程整固,炮位齐备,虽已抽队远去,护提督卞得祥,仍统原驻练军马步队两营及新募两营,分驻台垒,可资得力。惟人数太单,顷饬豫军蒋尚钧马步二千人由铁路驰往,择要协防。又距关内三十里滨海之秦王岛老水贴岸,派总兵潘万才带马队两营,添募炮队一营分驻巡守,又西距秦王岛七十里洋河口,滨海水深,向称险要,派总兵贾起胜统新募八营分驻,添筑土炮台扼守。又由洋河而西至乐亭一带,海滩淤宽至数十里,潮来水浅,潮退泥深,轮船泊处,离岸甚远,拟派王可陞带宣化马队两营前往相地巡驻”。[34]由此可见,清军已针对日军可能实施的大规模登陆,作好相应的部署。
九月初一日,在放弃了海上决战的策略后,清廷以“北洋各船修理需时,各海口防务十分紧急”为由,要求南洋方面“暂调南瑞、开济、寰泰三船迅速北上助剿”。值得注意的是,清廷一边要求三舰北上“助剿”,但一边又要求其“务须连樯前进,不可远离,免被敌人截击”[35]。
这道谕旨颇值得注意。从表面上看,其透露出一个明显的矛盾之处,令人怀疑其中另有隐情。真要北上接敌战斗的话,又何须小心翼翼地避开对方,采取“连樯前进”“不可远离”如此保守的策略呢?
笔者认为,清廷的真正目的并非要南洋水师北上“助剿”。理据如下:
李鸿章在致刘坤一的电报中提到:“各船北来,祈饬径赴威海归队协防”[36]。可见,李鸿章要求南洋水师北上后,不是出海与敌交战,而是直接赶赴威海协防。
八月二十七日,盛宣怀致信翁同龢,表示“目前倭以全力图犯渤海,必不旁及南洋”,要求南洋水师派4船(南琛、南瑞、开济、寰泰)北上,明言此举在于“帮助守护”旅顺、威海。[37]
威海这个地点值得留意。八月二十四日,威海方面向李鸿章报告,有日本军舰在口外逡巡。李鸿章判断,此乃“知我船伤不能出故示威风”,遂要求丁汝昌“设法预备支持,即不能远出,须傍口外游巡,使彼知我非束手也”[38]。
八月二十五日,日舰再度在威海外游弋,北山嘴炮台慌乱之下,不到半分钟内连开四炮,自暴其怯,“西人皆笑之”。李鸿章对此十分愤怒,将“心慌放早”的守将撤职。[39]足证威海之重要,既为日军侦察的重点,同时亦为清军实施迷惑战术的地点。
据此,不难看出,清廷命令南洋水师北上威海,但又不令其于日方交战,其真实目的乃是在于配合李鸿章虚张声势的疑兵之计。换言之,南洋水师之北上,不过是配合李鸿章掩眼法的一个配角而已,这只是权宜之计,并非什么关键的制敌手段。
与此同时,清廷已命李鸿章将备战重点转移到陆上,在各要地布置了大队兵力防止日本登陆。这说明了,李鸿章的疑兵之计能否实现,对整体的备战计划并不会产生任何影响。由此来看,南洋水师北上成行与否,都不会使战局产生质变。
从刘坤一的回电来看,南洋水师之所以不能赴援,主要还是南洋水师兵力单薄,“惟南洋现仅五船,分防吴淞、江阴,水师实嫌单薄,……而东南各省为财富重地,……饷源所在,必须格外严防”。若再分三船北上,则长江五省门户,仅有两船驻守,而“吴淞等处炮台不及旅顺、威海巩固”,显然得不偿失。[40]
就在清廷下令南洋派船北上的同一天,赫德接到密报,称:“倭兵三队,每队三万来华,……已于昨日开行,日内南北洋恐有战事”,清廷遂命各地严防。[41]
如此一来,实力有限的南洋水师便陷入了两难的矛盾局面:一方面要分兵北上增援,另一方面,南洋已是战云密布,亟需加强防备。这就要求南洋方面必须有所取舍。
倘若牺牲南洋的防务,去配合北洋的疑兵之计,导致东南门户大开,于整个战局又有何好处?再者,南洋水师各船老旧,脱离了炮台的掩护,一旦遇上敌舰,不大可能有招架之力。这也是为什么清廷要求其“连樯前进”“不可远离”的原因。在李鸿章看来,能对日舰产生威慑力的,使之“必不敢深入”的,惟有定远、镇远这两艘铁甲巨舰。[42]相比之下,南洋水师这三只木质机轮能对局势产生什么重大影响?这是不言自明的。
黄海一役后,李鸿章之所以提出南洋水师三舰北上,目的就在于配合其疑兵之计,虚张声势,故意示敌以强,并非让南洋水师参与战斗。此时,清廷已十分清楚北洋海防严重受挫,几近虚设。在认定日本极有可能发动大规模登陆作战的情况下,清廷已确定将备战重心转移到陆上,且于各要地作出了相应部署。
因此,李鸿章的疑兵之计实现与否,对清军的备战计划并无意义。厘清了这个关键,就能知道,南洋水师未能赴援,不过是使李鸿章的戏码减少了一点,于大局并无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十月初五,由于大批湘军北上赴援,清廷决定召刘坤一入京觐见,由张之洞署理两江总督并南洋大臣。此时,日军已登陆直逼金州、旅顺,大有水陆并进,直捣北洋海军基地旅顺之势,形势岌岌可危。
此时,李鸿章之亲信盛宣怀对此心急如焚,称:“旅顺背后无炮台,敌抄后,我兵单,旅必失,倘以我水师口岸及船坞炮台为彼所用,恢复太难,京畿大局危矣”。盛宣怀遂建议,由距离旅顺仅半日海程的登州派军驰援,以挽危局。[43]
李鸿章亦抱持相同看法。其告诫旅顺诸守将:“诸将要知此系背水阵,除同心合力战守外,别无他法。日兵由陆来,接济易断,须设法困之”[44]。他还指示旅顺各炮台应抽调出兵力,配合陆上的防御:“倭寇离金州不远,彼由旱路来,炮台各营亦可抽队会剿,总想保住旅坞”[45]。显然,在李鸿章看来,保住旅顺的关键,在于陆战的成败。
困守旅顺的水陆营务处道员龚照珇认为,旅顺“孤守一隅,前无策应,后绝援兵,必难持久”;解救之道,在于抄敌后路,以起围魏救赵之效。当时,山西大同镇总兵程之伟率军进至营口以南的熊岳。龚照珇提出,若能厚集兵力于熊岳,可抄敌后路,令彼不得不分兵后顾,可以“分敌犯湾之势”,从而救援旅顺。[46]
正在摩天岭一线据守的宋庆,闻知金、旅危机的消息后,决定由聂士成留守,亲率轻锐南下驰援,“由海、盖大路南下,直抵金州”。
至此,清军救援旅顺的方针已定,即由宋庆、刘盛休、程之伟等会合,由北路进兵南下,抄敌后路,“阻其北犯营、沈之路,以为旅顺各军声援”[47];同时,拟派章高元率军八营由登州渡海至旅顺,加强旅顺守备兵力,以坚守待援。[48]可见,旅顺之成败,在于宋庆等南下援军之成败。如袁世凯称:“宋帅尽率所部南往,相机截击。得失拼此一战,如不胜,不必待夺旅犯沈而始议和矣”[49]。决定大局成败的关键,乃在于陆路救援能否实现。
在这种战略下,海军的角色,乃在于辅助,并不起主要作用。李鸿章指示丁汝昌:“如贼水陆来逼,兵船应驶出口,依傍炮台外,互相攻击,使彼运船不得登岸”[50]。各舰只有依附于岸上炮台,才能发挥出其功用,实际上处于消极防御的状态。
然而,不谙实情的军机处,对情势并无充分认识,竟下令北洋各舰采取主动进攻的行动:“现在贼逼金州,旅防万分危急。其登岸处在皮子窝,必有日舰湾泊及来往接济。著李鸿章即饬丁汝昌、刘步蟾等,统率海军各舰,前往游弋截击,阻其后路”[51]。
中枢与前敌对海军行动的分歧,反映出清廷的信息不畅,以致指挥混乱。军机处对前线军情并无切实认识,导致其决策往往脱离实际,沦于空想。
事实上,北洋海军此时已是进退维谷,进取不能,坐守不得。据丁汝昌分析,困守旅顺有三难:第一,敌从后路扑来,“我师船在口内,不能施展,无以为力”;第二,“敌船来攻,口门窄小,不能整队而出”,定远、镇远还须等涨潮时方能驶出,机动不易;第三,“口外寄泊敌艇过多,夜间来攻,我船又少快炮,实难防备”[52]。
与此同时,据侦察,日舰在皮子窝有大舰14艘,运船26艘,“皆设快炮”。相形之下,北洋军舰仅得6艘,双方差距悬殊。更令人担忧的是,随着战云渐近,旅顺各局人员、工匠逃离一空,市面十室九空,连“食物亦无买处”,后勤补给濒临崩溃。如此一来,北洋海军不但无法主动出击,甚至连旅顺都未能久守。
此时的李鸿章,对救援旅顺一事,已十分悲观,其称宋庆南下之举,实属“缓不济急”,而程之伟、刘盛休两军亦不能济事,大局似不可挽回,“为之浩叹”[53]。遂命丁汝昌将旅顺港内的 6艘北洋战舰带出,驶往威海,以免陷入重围。
在北洋各舰撤离旅顺之后,旅顺一带的制海权随之易手,“连日北来民船,倭必严搜,东船载溃勇者捉去不少。……且兵与械一,或搜获,其险于高升同。此数日,旅顺口芋头洼皆有日船游弋,行险而不能侥幸。……轮船、民船皆难冒险运旅”[54]。章高元的八营援军,亦因无船敢冒险托运,而未能渡海。
尽管如此,清廷始终并未放弃从海路救援旅顺。军机处向李鸿章询问,是否能聘请马吉芬(Philo McGiffin)担任指挥,“统带铁舰,护送章高元八营赴旅”[55]。
十月十三日,李鸿章在与汉纳根会商后,称:“倭既据金、湾,其快船、雷艇必聚大连湾海澳,时在旅口游弋,我舰挟运船往旅,必有大战。以寡敌众,定、镇难保,运船必毁。定、镇若失,后难复振,力劝勿轻一掷,仍回威海与炮台依护为妥”。至于马吉芬率舰护兵一事,李鸿章亦认为断不可行,“目下情势,恐未敢任战舰护兵之役”[56]。
十月十四日,清廷仍要求北洋海军出动救援旅顺,“现在运兵赴旅,非海舰护送别无办法。……仍责令丁汝昌统率前往,不准推诿”[57]。
李鸿章再度与汉纳根会商,取得一致意见,坚拒派海军护送援军进入旅顺,只在旅顺外海实行游击策略。“汉谓在旅数年,谂知该岛山径险阻,现有二十一营分守前后,可暂支,即冒险添兵往助,似无大益。惟金州北路一军往攻,足以牵制敌势,……旅顺倭船游弋,运船断不可往,语甚激切。丁汝昌拟即率六船由沽赴旅口外巡徼,遇敌即击,相机进攻。若令护送运船,适以资敌,与汉意见相同”[58]。
至此,北洋方面彻底放弃了以海军救援旅顺的策略,救援行动以陆路为主,海军只进行有限度的牵制。[59]据当时英人观察,北洋海军对旅顺之围“竟若置身局外,不预战事者也”[60]。
正是在此种背景下,十月初十日,军机处电谕南洋方面:“近日倭氛逼近旅顺,北洋战舰不敷,若得南洋四艘前来助剿,较为得力。著张之洞酌量情形,迅速复奏”[61]。由此可知,清廷之所以调南洋水师北上,最直接目的,乃在于救援旅顺。
值得留意的是,此令系由军机处所发。前文已述,军机处位于中枢,对前敌军情颇多隔阂,其指挥决策常有不切实际之举:如十月初六,军机处闻知广东一带渔民“人极勇往,本船各有炮械,惯习波涛”,遂产生“直赴日本为捣穴之计”的奇思异想。因此指示两广总督李瀚章,要求其调集三四十艘渔船,“给以行粮,即令迅赴长崎、横滨、神户三岛,攻其不备”。军机处没有经过缜密的情报分析,便一厢情愿地认为“现在倭以全力并赴前敌,国内定必空虚,亟宜用釜底抽薪之策”[62]。以渔民为主力长途奔袭日本本土,如此决策,读之令人匪夷所思。可见,军机处的决策往往流于纸上谈兵,并无可行性。
针对南洋水师北上支援一事,张之洞于十月十二日电告李鸿章,再度申明了南洋水师不能出洋作战的现实:“查此四船系木壳,且管带皆不得力,炮手水勇皆不精练,毫无用处,不过徒供一击,全供腐烂而已”。
张之洞亦深知旅顺形势危急,权衡之后,决定放手一搏,同意派南洋水师北上赴援。但前提条件是,北洋必须派出得力人才负责指挥:“此时惟有一法,请公速派林国祥来,并令其举能带船之将弁数人来,不论官阶大小。炮勇能带数十人尤好,粤勇更好。当将此四轮管带全行更换。上海粤人不少,可选募添足,即令林国祥统率之以北行,无论胜负如何,必能拼命一战,为北洋诸舰助一臂之力,舍此,四轮亦所不计矣。”[63]
在张之洞看来,南洋水师不仅装备陈劣,最关键的是缺乏指挥人才,因而希望北洋能派林国祥等能战之将南下统带。此举无异于将南洋水师的指挥权拱手相让。
然而,丁汝昌对张之洞所言并不买账。他坚持要求南洋水师先行北上:“查南洋船所缺何项人才,未能悬揣,且往返亦需时日。该船历年操练已久,亦非不能驾驶出洋,应请电至香帅(指张之洞—引者注),速饬行速炮快四船,迅将所配一切赶紧备齐,并子药军火多储速配,径驶来威,昌即与酌添得力员弁”[64]。
究竟张之洞所称南洋水师缺才之事是否实情?有理由相信,南洋水师不但装备陈旧落后,将员素质亦堪忧:
十月十三日,张之洞听闻琅威理(Lang William)“向在北洋水师,最得力”,“拟约其来华教练南洋水师”,遂向李鸿章询问“须托何人代订?”同时,再度催促北洋尽快派林国祥赴南洋指挥,“林国祥望速遣来,北洋人材如林,不在微末一都司也”[65]。
一天后,李鸿章回电,称郎威理回国后,已升任英国水师总兵,“英必守局外例不准,……恐难招致”,而林国祥则“奉旨接带济远钢甲船,无员可替”[66],婉拒了南下接收各舰的要求。在此情况下,张之洞自然拒绝北上。
一个月后,旅顺已失,张之洞再度请求北洋遣才南下。既然林国祥无暇南下,南洋便退而求其次,“令其举荐得力有用之武弁数人,四五人、七八人皆可,或在北洋船上现并不居要职者”,甚至“不拘官阶大小”[67],可见南洋水师求才之急切。
林国祥复称:“其有志备勇者,不愿南去,亦不肯言去,……俟事机稍定,祥当禀商丁统宪,极力筹拨得力员弁南下,以资差遣”。南洋从北洋借才之路,至此宣告断绝。
南洋水师自成军之日起,与北洋海军不同,其统率之员,并未出洋受训。如水师统帅郭宝昌,徒有虚名,其长在陆路,对兵轮炮台则不甚熟悉,阵中受新式训练的官兵寥寥无几,因而积习很重:“但知多开煤价,任意孚冒,而于薪粮,则诸多克减,不觅上等炮手、水手、管机、带水,以致驾驶生疏,炮法不谙,遇事规避”[68]。
张之洞巡阅南洋水师后,发现“炮勇、管机人等尤鲜好手,管带各员皆类柔弱巧滑之人,万无用处”。惟有“多方搜访,择其耐劳气壮者陆续更换”[69]。
在向北洋请将无果后,张之洞又向广东求援,请其派“胆略出众、能带兵轮,愿来南洋者,不在官阶大小”[70]。张之洞求才之切,甚至连广东水陆师学堂的学生,亦不在乎,照样延纳,“如有才具胆气可用者,即酌遣来”[71]。
其实,南洋在江宁亦设有水师学堂,意在培养各种海军人才。但相较广东水陆师学堂,其起步滞后,至 1890年才正式开学。正因如此,该学堂带有强烈的速成色彩:“北洋学堂系次第扩充,成事较易,今南洋即于创始之际,凡学堂应备诸务均一气呵成,办理已属较难,堂课又经海军衙门定有期限,一切课程尤当加紧董率教授”[72]。因此,虽诸学子勤奋,教授亦颇得力,然而毕竟粗建,学生缺乏经验阅历,“验学者之年貌,略皆在十六、七至二十四、五岁之谱”,尚未具备统率兵轮的条件。
同时,于实际操作方面,相较各先进海军学校,南洋水师学堂仍有不小差距。按照国际惯例,海军人员必须经过舰上实操,方能入伍效力,“因驾驶与管轮各事,陆地操演未能真切,……得以真操,所学既熟练后,始派往各兵船,以充职员”[73]。然而,这种实操条件,南洋水师并不具备。故而清廷规定,南洋水师学堂的毕业生,学成后须到北洋军舰上实习。但北洋海军仅得“威靖”一轮作为练习舰,已不敷北洋学生使用,遑论安置南洋学生,“学生将来无地安插,彼挟有为之具,安肯日久闲赋,势必投效外洋,转为中国之患”。基于无用武之地的窘困,1891年7月,南洋大臣刘坤一决定大幅裁减水师学堂的规模,“一俟南洋兵轮购制齐全,再将水师学堂规复旧章”[74]。
由以上种种可知,张之洞以南洋无将为由拒绝北上,确是实情。此种困境,乃长期积习而成,并非北洋暂时性的“酌添员弁”可以解决。
然而,这并不代表南洋方面对北洋战事漠然视之。
在得知李鸿章放弃以海军救援旅顺的策略后,张之洞表示反对,称“旅顺围困,岂有不救之理”,遂向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进攻方案:“倭船游弋,似非大队。尊处现有铁舰快船六号,除平远外,尚有好船五只,若与汉纳根熟商,密订出师之期,不准丝毫漏泄,出其不意,迅速驰援,五舰居先,快船运兵,械船随后,若遇敌船较少,攻之可胜;若其不利,退至威海,依炮台以自固,尽此心力一救,再看如何,庶几无憾。不然,旅顺船坞既失,虽有船亦不能再战矣”[75]。
针对张之洞的计划,李鸿章称:“游弋虽小队,而快船雷艇调遣极速,我铁舰尚可相敌。若挟运兵船往,恐为高升之续,弁兵亦不敢冒此大险,汉纳根亦力阻之”。李鸿章认为,解救旅顺之围的关键在于:“今章高元东军八营已饬乘轮由营口登陆前进盖、复,与宋军会合继进,抄金州后路以分敌势。固缓不济急,舍此并无办法”[76]。
可见,在旅顺被围期间,李鸿章始终坚拒以海军解围。在其看来,唯一可行的办法是从北路进兵,抄敌后路,迫日军分兵后顾,遏止其攻势。
拥有镇远、定远两艘铁甲巨舰的北洋海军尚且无法救援旅顺,更何况全是木壳机轮的南洋水师!李鸿章十分清楚敌方实力之强大,“将来非添造铁舰及大快船十数艘,并扩充制造机器厂局,断不足制倭”[77],中日双方之悬殊差距,绝不是南洋水师区区几艘战船所能弥补。据此合理推测,即便南洋水师北上,对旅顺战局亦不会有任何改观。
更何况,此时身处前敌的李鸿章,已彻底放弃以海军救援旅顺的计划,将唯一的希望寄托于驻扎熊岳的宋庆、程之伟、刘盛休等军的进兵。海军的作用已大为削弱,不过是负责有限度的牵制,从这个大局来看,南洋水师能对救援旅顺起多大作用,可想而知。
本文厘清了南洋水师在甲午战争中先后两次拒绝北上的前因后果:
第一次系在九月初一。其时,黄海大战后,北洋各舰因伤维修,需时颇久,李鸿章担忧对方探知北洋海军受创的事实,从而发动登陆作战,便要求南洋水师派船北上支援,目的在于配合其虚张声势的障眼之法。这就是清廷召南洋水师北上的谕旨中既要南洋水师北上“助剿”又要求其避敌而行的原因。事实上,此时清廷已针对最坏的情况,作出了一系列相应部署,厚集大军于各要地,对日军可能实施的登陆枕戈待旦,高度警戒。南洋水师没有北上,于战局并无实质性的影响。
第二次系在十月初十。其时,日军由皮子窝登陆,直逼旅顺。此时,前敌与清廷中枢对战局产生不同的看法。前敌出于双方悬殊的实力对比,放弃了以海军救援旅顺的策略,改为从陆路救援。而中枢却不昧实情,仍一再要求海军冒险运兵进入旅顺包围圈。南洋水师正是在这种决策混乱的背景下,接到北上的调令。南洋大臣张之洞同意派遣诸舰北上赴援,但鉴于南洋水师缺乏人才的现状,建议北洋海军派员南下接收各舰,但该要求为李鸿章所婉拒,遂未能成行。事实上,就当时情势而言,救援旅顺的行动中,海军已不起主要作用,南洋水师成行与否,对战局亦无任何重要影响。
通过对史实的深层梳理,笔者认为,过去学界囿于表象,并未了解到李鸿章和清廷一再要求南洋水师北上背后的用意,忽略了隐藏于决策背后的实情,因而过高估计了南洋水师在甲午战争中所起的作用。尤其是北洋海军的最高领导人李鸿章,自始至终从未将南洋水师视为能够左右战局的关键因素,因而,清廷所下达的命令,更多出于一种疾病乱投医的盲目指挥,而非战况的真实反映。
综合当时情势来看,南洋水师限于自身实力,即便北上参战,亦不可能弥补中日双方悬殊的实力差距,更遑论逆转战局。再者,仓促之下,以有限兵力作长距离的机动,这种战略选择本身就有巨大的风险。正如李鸿章所言:“中国新式得力兵轮实不如日本之多,临事再东抽西拨,必如往年法越故事,徒滋贻误”[78]。
由此一来,传统上对南洋水师拒绝北上的指责,称其败坏大局,看来是有欠公允的。从披露的日方史料看来,日方在战时一直对南洋虎视眈眈,更有大举进攻南洋“予敌以重大杀伤”的意图。[79]南洋水师正是在北上亦无济于事,而自身防务风声鹤唳的情势下,作出拒绝北上、“见死不救”的决定。而此中内情,却长期为各方论者所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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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致李中堂(光绪十八年七月三十日)[M]//刘坤一遗集(第四册),北京:中华书局,1959: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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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江督刘来电(光绪二十年五月二十八日申刻到)[M]//李鸿章全集(电报四),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97.
[19]寄译署(光绪二十年六月二十九日酉刻)[M]//李鸿章全集(电报四),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185.
[20]北洋大臣来电二(光绪二十年八月初十日到电报档)[M]//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续编·中日战争(第三册),北京:中华书局,199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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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续办江海防务折(光绪二十年七月二十六日)[M]//刘坤一遗集(第二册),北京:中华书局,1959:805.
[23]复记名提督总理两江营务处前寿春镇台郭(光绪二十年六月十六日)[M]//李鸿章全集(信函八),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37.
[24]复伦敦龚使(光绪二十年六月二十五日午刻)[M]//李鸿章全集(电报四),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194.
[25]译署来电(光绪二十年七月初二日亥刻到)[M]//李鸿章全集(电报四),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194.
[26]军机处电寄李鸿章谕旨二(光绪二十年七月十一日电寄档)[M]//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续编·中日战争(第三册),北京:中华书局,1991:30.
[27]寄译署(光绪二十年八月二十八日午刻)[M]//李鸿章全集(电报四),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383.
[28]寄译署(光绪二十年八月二十五日巳刻)[M]//李鸿章全集(电报四),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370.
[29]寄旅顺丁提督并龚道(光绪二十年八月二十五日巳刻)[M]//李鸿章全集(电报四),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370.
[30]复旅顺丁提督并龚道(光绪二十年八月二十八日未刻)[M]//李鸿章全集(电报四),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384.
[31]寄旅顺黄张姜程各统领并丁提督(光绪二十年九月初一巳刻)[M]//李鸿章全集(电报五),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3.
[32]译署来电(光绪二十年八月二十五日戌刻到)[M]//李鸿章全集(电报四),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372.
[33]译署来电(光绪二十年八月二十六日亥刻到)[M]//李鸿章全集(电报四),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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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军机处寄刘坤一谕旨二(光绪二十年九月初一电寄档)[M]//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续编·中日战争(第三册),北京:中华书局,1991:127.
[36]寄南洋刘(光绪二十年九月初一亥刻)[M].李鸿章全集(电报五),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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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寄旅顺丁提督并龚道(光绪二十年八月二十四日午刻)[M].李鸿章全集(电报四),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363.
[39]寄威海戴道(光绪二十年八月二十六日午刻)[M].李鸿章全集(电报四),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375.
[40]南洋大臣来电(光绪二十年九月初二日到电报档)[M].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续编·中日战争(第三册),北京:中华书局,1991:127.
[41]寄东抚李东海关刘道等电(光绪二十年九月初一日卯刻)[M].李鸿章全集(电报五),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3.
[42]寄旅顺丁提督龚道(光绪二十年九月初四日午刻)[M].李鸿章全集(电报五),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11.
[43]津海关道来电(光绪二十年十月初四日到电报档)[M].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续编·中日战争(第三册),北京:中华书局,1991:184.
[44]复旅顺龚道(光绪二十年十月初五日辰刻)[M].李鸿章全集(电报五),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103.
[45]寄大沽交卫统领(光绪二十年十月初五日未刻)[M].李鸿章全集(电报五),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105.
[46]龚道来电(光绪二十年十月初六日丑刻到)[M].李鸿章全集(电报五),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107.
[47]寄译署(光绪二十年十月初九日辰刻)[M].李鸿章全集(电报五),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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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辽阳州袁道来电(光绪二十年十月初九日寅刻到)[M].李鸿章全集(电报五),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120.
[50]寄旅顺龚道等(光绪二十年十月初六日亥刻)[M].李鸿章全集(电报五),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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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丁提台来电(光绪二十年十月初九日丑刻到)[M].李鸿章全集(电报五),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120.
[53]复丁提督(光绪二十年十月十一日未刻)[M].李鸿章全集(电报五),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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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卓影]
On Nan Yang Fleet's Rejection to Save During the First Sino-Japan War
CHENG Li
(Yunnan University,Kunming Yunnan 650091)
During the first Sino-Japan war,the Nan Yang fleet rejected the orders from the Qing court twice. The common viewpoint on such action leans to one side:Criticism.The observer blamed the Nan Yang fleet to the most important reason of leading the war to failure.But according to the relevant documents,the Nan Yang fleet's rejection had profound reasons rarely known by people.
the Nan-yang fleet;the first Sino-Japan war;refuse to obey the orders;Li Hong-zhang;the Beiyang navy
K 256
A
1672-402X(2016)04-0084-11
2016-01-06
陈力(1987-),男,广东广州人,云南大学 2014级硕士研究生。专业方向:中国近现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