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谱“热”的“冷”思考
——兼评徐强先生《汪曾祺年谱长编》

2016-03-19 08:10宋学清
关东学刊 2016年8期
关键词:长编年谱汪曾祺

宋学清

年谱“热”的“冷”思考
——兼评徐强先生《汪曾祺年谱长编》

宋学清

随着近年年谱热的不断升温,年谱作品日益增多,这对中国当代文学研究的历史化与科学化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在一定程度上修正了当下文学批评过于主观化的倾向。但是由于学术跟风,目前年谱写作呈现出一些问题,本论文以《汪曾祺年谱长编》为例呈现出年谱写作的过程与基本要求,同时提出大数据方法对年谱写作介入的可能性,以及年谱的超文本电子书形式的必要性。

年谱;《汪曾祺年谱长编》;大数据;超文本

根据数据统计,目前学界似乎迎来了一次“年谱热”。仅从2000年以来中国知网收录的论文来看,其中有154篇硕士、博士学位论文直接以“年谱”作为选题,内容涉及年谱的学位论文更是多达677篇,而与“年谱”相关的学术论文则有3355条。仅关于现当代作家的年谱著作就已出现21部,且呈逐年递增趋势。年谱这一曾经的“隐学”正在成为一门“显学”。陈思和先生认为:“年谱编撰是最花时间最吃功夫,同时也是最具有学术价值的一种治学方法。研究者在学术上的真知灼见被不动声色地编织在资料的选择和铺陈中,而不像那些流行的学术明星。凭着胆子大就可以胡说八道。”*陈思和:《学术年谱总序》,《东吴学术》2014年第5期。作为一种“最具学术价值的治学方法”,年谱撰写与研究的热潮在很大程度上能够纠偏当代文学批评“赶时髦”、主观情绪化等不良现象,弥补当代文学批评史料支撑不足的弊端,尤其是对考据方法的推崇,能够推动当代文学批评的规范化、历史化、学术化与科学化。但年谱却又是一门“最花时间最吃功夫”的学问,诚如季红真先生所说的那样需要“甘于寂寞、坐冷板凳、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因此在追逐速度与效率的当下经常被学界冷落,撰写年谱显得不合时宜。而新世纪以来的“年谱热”恰恰说明中国学界开始返璞归真,中国文学研究的历史化与科学化在实践中被提到了议事日程。但是在“年谱热”的表象背后仍存在很多问题,比如数量多精品少,简谱多年谱长编少,修谱多理论少,想象多考据少,重复抄袭多发现新史料少等等,同时也存在史料挖掘过细,作者中立立场倾斜等问题,这都是需要引起今天学界注意的问题。

一、年谱体例的现代变革

从词源学角度考据,“年谱”一词最早出现于东汉时期班固编写的《汉书·艺文志》,作为中国现存最早的一部文献目录收录了“年谱”词条,但是在内涵外延上与今天的年谱概念相差甚远,尤其是未有相应年谱著作出现。目前学界普遍认为中国年谱最早起源于北宋,*清代学者袁翼曾在《钱辛眉先生年谱序》中提出年谱起源于唐代,但并未得到学界认同。是一种记载一个人生平事迹、历史轨迹的编年体的人物传记,记载的人物通常被称为谱主,著名学者朱士嘉先生曾在《中国历代名人年谱目录·序》中将年谱定义为:“叙一人的道德、学问、事业,纤悉无遗而系以年月者,谓之年谱。”即按照“年经月纬”的体例“纤悉无遗”地记叙一个人的生平经历,谱主的成长轨迹、求学经历、思想动态、事业成就、个人遭际、著书立说、个人情感、家庭情况、师友交往等等,所有涉及谱主行实、创作、交游的各类细节都需要事无巨细地详细记载,成为研究谱主重要的第一手资料。可以说年谱是关于一个人的编年史。因此“年谱”一般都被归入“谱牒学”与“历史学”范畴,它是中国独有的传统述史体裁,“是中国历史学的独特遗产之一。”*徐朔方:《考据与研究——从年谱的编写谈起》,《 文艺研究》1999年第3期。

年谱一般遵循历史学“述而不论”的编写传统,多采用陈述句式按照事件顺序依次罗列事实、铺陈事件,著者不发表议论、不做点评,努力做到科学、客观地还原一个人的历史。从北宋开始直到清代,年谱迎来了第一次编写高潮,这与清代考据之风盛行有一定关联,同时这也是“乱世藏金,盛世修谱”的一种必然规律,这期间无论是年谱、家谱还是族谱都基本遵循了“述而不论”的编写原则。直到1922年胡适的《章实斋先生年谱》的出现改变了年谱的固有体例,仓修良先生曾认为:“近人胡适和姚名达合编的《章实斋先生年谱》,在众多的年谱之中,称得上是上乘之作。”*仓修良、陈仰光:《年谱散论》,《史学史研究》2001年第2期。这部年谱不仅记载了章学诚的人生经历与学术思想,而且通过章学诚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在历史之外的乾嘉时代,尤其是对当时学术界风貌概况与研究趋势的整体把握,有效补充了史乘家传的不足。而这部年谱另一个重要贡献在于扩展了年谱的功能性,正如胡适先生在《章实斋先生年谱·序》中所说的那样:“若年谱单记事实,而不能叙思想的渊源沿革,那就没有什么大价值了。”年谱不仅要记载谱主的“一生事迹,还要写出他的学问思想的历史”。*胡适:《章实斋先生年谱·序》,姚名达订补,北京:商务印书馆,1933年,第2-3页。于是胡适大胆地进行了年谱的改进与创新,不再单一地记录谱主的客观事实,根据自己的理解,对章学诚的著作、思想观点进行“择要摘录,分年编入”年谱,且附有简单的评议。

胡适的《章实斋先生年谱》改变了中国年谱撰写体例与“述而不论”的基本写作原则,但是作者的“论”不是以“论从史出”的方式直接呈现,作者的思想观点往往从史料的择选与谱主著作的摘录中实现自鸣,作者通过对谱主行实同一事件不同记载的“断”,对谱主思想观点的“择”,对谱主研究成果的“引”,在不着一字的情况下传达出自己的观点,从而使年谱摆脱史料的简单堆砌之嫌。于是年谱开始突破了历史学的界限,将历史史料与文学批评、作家研究有机结合,实现了历史与文学的有效整合。从当代年谱撰写情况来看,“当代的作家文学年谱与学者学术年谱的写作,均基本承袭胡适对年谱体例改进后的撰写思路,即对重要研究文章,‘都择要摘录,分年编入’,并略加点评。”*闫海田:《当代文学历史化的有益尝试——论〈东吴学术〉“年谱研究”的意义》,《当代文坛》2014年第4期。

年谱体例的革新同时也意味着年谱价值的提升,其意义不再局限于史料发现的“工具性”层面,开始漫延至思想、文化与文学研究等方面,其文学性、审美性气质被张扬。而对于年谱的撰写者而言其基本素质要求开始提高,“一方面基本上能够根据人物的生平,梳理清楚人物的发展脉络,以史信人;另一方面能够根据一个人的史实,以尽量开阔的视野,多角度地写出人物发展轨迹的成因后果,以史证人。”*张琳、汤哲声:《评谢家顺〈张恨水年谱〉》,《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5年第6期。同时更是考验撰写者的文学史观与审美判断力,要求他们能够做到论世知人,论从史出。因此不仅仅需要撰写者在收集资料澄清基本事实层面的“勤”与“谨”,也需要他们在史料基础上发表议论的“思”与“识”。

随着“年谱热”的不断升温,年谱在谱主选择上表现得更为广泛,尤其是开始为更多的现当代文学家、思想家立谱,其中《东吴学术》*前《当代作家评论》主编学者林建法先生入主《东吴学术》后,于2012年开辟“学术年谱”专栏刊发大量年谱与年谱研究论文,其中当代健在作家余华、阎连科、阿来、韩少功、苏童、铁凝、莫言等,健在思想家、批评家李泽厚、陈思和、南帆、葛浩文等年谱尤其引起学界关注。集束式刊发的当代健在作家、思想家、批评家年谱更是引人注目。对于谱主的选取在清代以前主要集中于“巨公魁儒”*参见清代全祖望《施愚山先生年谱序》:“年谱之学,别为一家。要以巨公魁儒事迹繁多,大而国史,小而家傅墓文,容不能无舛谬,所借年谱以正之。”[清]全祖望:《鲒埼亭集(卷三十二)》,四部丛刊景清刻姚江借树山房本,第294页。,晚清时期随着中国社会转型,思想日益开化,谱主范围开始扩大,年谱开始普及下移,不再局限于达官显贵与名门宿儒。但是就年谱的意义与价值而言,巨公魁儒的年谱更能呈现时代之风、思想之变,它们之于历史文化与文学的意义更大。而谱主的研究价值往往会影响到年谱的学术价值,这也是年谱需要注意的问题。

二、年谱是怎样炼成的

年谱热使学界在短时间内出现大量年谱作品,就年谱性质与特征而言这种喧哗与骚动背后必然存在大量问题。诚如陈思和先生所言“年谱编撰是最花时间最吃功夫”的一门学问,作者不能采用简化版的实证主义与索引派的“闭门造车”式治学方法,单纯的资料收集是远远不够的,它需要野外作业与大量的实地采访,需要作者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才力)与精力。即使是简谱的撰写也无法以月日计算,应该以年作为计算单位,没有长时间的投入无法产生优秀的年谱。尤其是年谱长编需要作者具有团队意识,突破学术的个人化局限,避免偏知偏得。但是今天的学界确实存在随波逐流、追逐热点的弊端,近年学界对年谱的推崇衍生出很多“应时性”作品。这些年谱作品基本事实不清,谱主行实混乱,想象代替考据,甚至存在体例模糊的基础性问题。年谱的撰写是一件严谨、严肃的学术活动,我们需要厘清年谱撰写的基本原则。

以徐强的《汪曾祺年谱长编》为例。首先在谱主选择上要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汪曾祺可谓中国现当代文学界的一位“魁儒”,是贯穿现当代文学的经典作家,他独特的抒情传统极具异质性。汪曾祺一生的“行实、创作、交游”以及人生遭际,既体现了中国地域文化又极具时代特征,呈现出中国文学转型期的整体风貌,是中国文学现代性与世界性的重要样本。他交游广阔,朋友遍布江湖,人生经历极具戏剧性,他的个人生活史与文学史极具历史价值。近些年学术界、读书界与出版界对汪曾祺的关注也在持续升温。

同时谱主的选择也不是一时起意,尤其是年谱的撰写更不是一时冲动抑或学术“赶时髦”。年谱的撰写需要撰写者对谱主的研究热情,不能采取“拉郎配”或随机“点将”式。徐强在《长编》后记中坦言:“感性上,他(汪曾祺)是我所亲近和喜欢的作家之一”。作者对汪曾祺的学术研究可以追溯到1997年,那年撰写了第一篇汪曾祺研究论文:《抒情小说的叙述模式——汪曾祺文体的叙事学再分析》;2004年读博期间将博士论文选题设定为汪曾祺研究;2009年申报了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汪曾祺与现代抒情小说”;2010年受邀进入季红真新版《汪曾祺全集》编纂组,得以获取更多汪曾祺研究的第一手资料。情感与知识的累计是年谱写作的基本前提。

谱主确立之后是年谱写作最为艰难的准备工作。由于在《长编》写作之前尚未有汪曾祺年谱可资借鉴,最为重要的是汪曾祺生性散淡不记日记,仅存的少数几则日记也是散文诗体,少有普通纪事,本来汪曾祺创作的大量散文最能记录他的生平,但是很多散文在时间与事件上又存在诸多谬误,需要考据。好在汪曾祺交游广泛,为人豁达,与朋友多有书信往来,很多朋友、文友都曾先后撰文记述或回忆彼此的交往与生活趣闻。由于年代尚近汪曾祺的很多亲友、故旧健在,其间都可以采摭、采访到大量事实与第一手材料。但是这些都需要查阅文献,实地考察,采访调研。为了获取汪曾祺在行实、交游方面更多更详实更准确的第一手资料,徐强追踪汪曾祺的历史足迹先后踏足出生地高邮,学习生活过的重要地标昆明,暂居之地上海,艺术发轫之地北京,落难之地张家口。走访多处图书馆、博物馆、档案馆,查阅大量历史档案、方志、年鉴、新闻报道、相关人士的散文、书信、日记、回忆录、传记、年谱、各地政协“文史资料选辑”乃至戏剧演出公告、说明书、演出门票等文献。“地毯式”查阅报刊33种,比如《生活导报》《大公报》《民国日报》《文艺报》《文学报》《戏剧报》《人民文学》《北京文学》《北京晚报》《人民日报》《北京日报》《文汇报》《纽约时报》等等。查阅史料及相关著作更是多达255种。查阅相关学术论文共计2000余篇,以保证能够吸收学界最新研究成果。先后采访汪曾祺的亲友、故交、当事人、知情人共计300余人,其中年龄最长者94岁,70岁以上不下50人,具有一定的资料抢救与口述史价值。在冰冷庞大的数字背后是撰写者艰辛的野外作业与文献查阅,其中的辛苦与喜悦只有撰写者自知。

丰富的史料不能简单堆砌,年谱撰写拥有自己独特的体例与规范。《汪曾祺年谱长编》初稿洋洋洒洒90余万字,后经删减精炼成书达70余万字,其厚重程度可见一斑。在丰富资料的整理与比对过程中,《长编》详细钩沉了汪曾祺一生的行实,在“年经月纬”之外往往具体到“日”。从汪氏宗族沿袭到自汪曾祺出生后汪家每一个人的生卒年、人生略貌,从汪曾祺出生、幼年生活、求学生涯、早年创作、文革经历、二次复出,到80年代以后作为享誉文坛的作家的创作、交游等等进行了极为细致详实的梳理考据。尤其对于汪曾祺1936年军训谒蒋、1949年随军南下、1952年进贤土改、1987年美国行旅、1994年访问台湾几个重要事件的详实考据,既填补了汪曾祺生活史的空白、学术研究的一项空白,同时通过汪曾祺的视角进入历史大事记,看到了别样的汪曾祺与别样的历史。

《长编》除了在谱主编年事辑、行实勾勒方面表现出来的完整性、历史性与科学性之外,还在谱主作品梳理方面取得突出成果,通过辑佚、编年、校勘、考释,发现以往学界未曾发现的新史料、新作品。一方面撰写者通过对汪曾祺一生文学创作的细密梳理,取得大量辑佚成果,共发现包括诗歌、散文、文论、访谈、书信、联语、书画在内的50余篇(首、件)作品,对汪曾祺作品与研究的补遗做出重要贡献。恰如徐朔方先生所言:“如不能提供重要的新资料,一本年谱就丧失它存在的意义。”(《汤显祖年谱·再版后记》)就这一点而言《长编》无愧于“年谱”。

《长编》在体例上做了一定创新,以凡例标识出本谱基本的书写原则、体例形式、结构布局以及内容处理方式,方便读者阅读及查阅相关资料。全谱分“谱前”“正谱”“谱后”三部分:所谓“谱前”主要包括“方志”与“世谱”,第一部分是汪曾祺故乡高邮的一个简单方志,以期呈现谱主所处的地域文化特征;第二部分交待汪氏宗族的代际沿袭,其内容主要来自《汪氏族谱》,因此带有明显族谱意味,采用“远略近祥”原则,主要介绍汪曾祺直系家族,并附有“世系图”与八十一世后的“直系简表”。这是汪曾祺的基本生活背景;“正谱”为本谱的核心内容,以作家行实为本,且创造性地于每年度的“本事”之前设置“背景纪事”,主要内容包括国际大事、国家纪事、乡邦(地方)纪事、文坛纪事、友朋纪事等于本年度谱主行实相关、产生影响抑或无法确定是否相关的事实。这是年谱写作的一次有效创新,将具体材料提到了历史的高度来审视,它将个人人生“小事”有效纳入国家国际“大事”与地方社会的小环境,将谱主的生平、行实、思想变迁与历史政治文化背景、社会环境、圈子文化直接产生关联,立体呈现。至于其间关联性大小强弱,撰写者未作任何评议,读者自揣;“谱后”主要记录汪曾祺的身后影响,相关纪念文章与活动,研究评价与图书出版情况等等之类,带有“生前身后事”性质。《长编》在体例上对既往年谱有所创新,同时表现得更为严谨,内容处理更为合理,能够将庞杂的资料有机重组。真正实现了“为生性散漫、不记日记的汪曾祺还原出一部日志式的、可信的生活史和创作史”的书写目标,“全面、翔实地载述作家汪曾祺一生的行实、创作、交游”,“还原‘历史’的汪曾祺”。

可以说《长编》是中国迄今为止最完备、最翔实、最有价值的汪曾祺年谱,从根本上推进了汪曾祺研究的整体水准,为汪曾祺的进一步深入研究提供丰富资料,打下坚实基础。从《长编》的整体撰写过程我们可以看到年谱究竟是怎样炼成的,史料的挖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工作。今天年谱热催生的大量年谱作品是否能够做到沉下去、坐得住,其基本事实是否能够经得住学术考据,新史料的挖掘是否具有学术价值等等,这都是今天学界需要认真审视的问题。

三、年谱写作的可能性思考

年谱对考据的倚重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中国当代学术研究的历史化、客观化与科学化,这也是近些年中国学界努力的一个方向。就此学术动机而言,当下年谱撰写应该吸收最新科技成果,引入新的研究方法,加快学术科学化进程。目前而言,大数据方法的引介无疑会对年谱撰写起到一定的帮助作用。新世纪以来,大数据已经在商业、科技、医疗、政府、交通、教育、经济、人文以及社会的各个领域发生作用,产生重要影响,从理念到技术层面正在改变整个世界。这一新方法在学术研究上的应用尚处于探索阶段,国内很多学者正在探索应用的可能性与方向性。但是作为方法的大数据之于注重考据与史料挖掘的年谱必将实现一次无缝对接,就数据信息的收集整理与比对,大数据是目前为止最为有效的一种方法。

仅以大数据的全数据分析法与相关关系分析法做一个简单比较。所谓的全数据分析法主要针对随机采样分析法,最大限度地“利用所有的数据,而不再仅仅依靠一小部分数据。”*[英]维克托·迈尔·舍恩伯格、肯尼思·库克耶:《大数据时代——生活、工作与思维的大变革》,盛杨燕、周涛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29页。在早期数据量以及处理技术相对落后的“小数据时代”,对于数据的处理通常采取随机采样分析法,通过对样本数据的分析获取有价值的信息,这是一种依靠最少数据获得最多信息的方法。而全数据分析法的全数据模式能够最大限度地占有信息资料,其对数据的全面占有超越了样本分析法对于样本精确性的要求,部分数据的错误在全数据的整体结构中可以被忽略、被纠正,对于数据分析的结果非但不会产生大的影响,反而会获得更准确、更全面、更有价值的信息。全数据分析法能够最大限度地参与谱主资料收集工作,且能够通过对资料间彼此的比对实现自证,避免人为判断因为情感倾向于学术需要而出现的主观性错误,大大提高了年谱写作的科学性,避免了部分谱主史料的丢失与忽略。同时大量节省了年谱写作在资料整理发掘方面消耗的大量时间与精力,缩减年谱写作的周期。

所谓的相关关系主要“是指当一个数据值增加时,另一个数据值很有可能也会随之增加。相关关系的核心是量化两个数据值之间的数理关系。”*[英]维克托·迈尔·舍恩伯格、肯尼思·库克耶:《大数据时代——生活、工作与思维的大变革》,盛杨燕、周涛译,第71页。比如特定地区网络搜索“汪曾祺”相关词条的数据值越高,则该地区汪曾祺读者的数据值越高。这种利用相关关系分析法能够捕捉现在和预测未来通常被认为是大数据的核心,这种方法主要探讨信息间的关系“是什么”,摆脱了传统因果关系分析法对于“为什么”的本质主义的关注,不纠结于原因专注于现象,反而使这一方法充满活力,能够更为灵活、有效地处理各类繁杂数据。这不仅仅是方法的革新,更是一种思维的革命。这对研究谱主与大历史时代、小社会环境间的关联有重要意义,更有利于将谱主与时代风尚、思想变迁、文学转型以及其他作家作品有效串联起来,重新恒定谱主的文学价值与影响。社会变迁抑或相关作家的变动与谱主的关系能够被敏锐把握,使谱主的文学活动、思想观点得以整体性呈现。尤其是同时代关联作家的行实、遭际、创作、转型等原因能够用以反证谱主本身的活动,发现更为广阔的支撑史料。

目前来看大数据方法在年谱写作上的应用面临的最大挑战不是来自技术、编程与处理,而是文献资料的数据化前提。因为大数据只能处理数据化信息,而资料的数据化过程需要投入的人力、财力过高,仅就汪曾祺而言,其所涉猎的数据信息已然极为庞大,对这些资料的数据化个体很难完成。但是近些年来专业数据库的建设开始引起学界的普遍关注,随着数据库建设的完善大数据方法对文学研究必将发生作用,数据化能够让文化资源、文学史料、研究成果等各类数据信息发挥更大功效,这种新的方法必将带来新世纪年谱撰写的一次新的革命。诚如约翰·奈斯比特所说的那样:“变化的是方法,不变的是内容”*[美]约翰·奈斯比特:《世界大趋势:正确观察世界的八个思维模式》,魏平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0年,第5页。,方法的变化不会影响年谱写作的基本内容。

同时我们还需要注意到年谱的工具性问题,年谱最重要的一个贡献在于为后来研究提供大量详实准确的史料,它更为突出的是功能性。尤其是针对谱主研究者,年谱更多表现为一种查阅史料的工具,寻找研究需要的基本史料。基于年谱的这种工具性,年谱的超文本应该提到议事日程。我们可以将《汪曾祺年谱长编》做成一种超文本,以超链接方式串联起文本整体,比如《长编》中出现沈从文,则以“沈从文”作为一个链接点,将《长编》中所有关于汪曾祺与沈从文之间的交往事件按照“年经月纬”的方式重新整合,只要点击“沈从文”就会出现《长编》中仅仅关涉二人间交往的文档。这种超文本的电子书对于专题性问题表述更为清晰,有利于读者对于专项问题的阅读理解。这种超文本增强了年谱的实用性功能,能够扩大年谱的受众群体,进一步推动年谱的影响。

宋学清(1979-)男,文学博士,东北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长春 13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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