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占春
虚构的动机
∥耿占春
耿占春,文学批评家。80年代以来主要从事诗学研究和文学批评,主要著作有《隐喻》《观察者的幻象》《叙事虚构》《失去象征的世界》《沙上的卜辞》等。另有思想随笔和诗歌写作。现为大理大学教授、河南大学特聘教授。
一个晦暗的世界
有着永远无法被完全表达的事物
其中你永远不完全是你自己
也不想或不需要是……(斯蒂文斯:《隐喻的动机》)
小说中的虚构就像诗歌的隐喻一样不可或缺,不仅因为你置身其中的是一个“无法被完全表达”的世界,还因为你“永远不完全是你自己”,“也不想也不需要是……”,还有什么能比虚构小说更深刻地满足这一充满悖谬的双重需要?《漂流在中国》和《御风》在各自的层面上展现又隐藏了隐喻或虚构的动机。
邹波把人们熟悉到世故处之的国度重置于一个异国情调的晦暗的时刻,让它变成了一个令人迷惑的世界。小说中的崔溥在羁押之旅中为证明自己的身份为皇帝不停地讲述着朝鲜国,而实际上却一直书写着——从文献和观察两个方面——危机四伏的明朝。远远躲开观察视野的神秘的权力及其昏聩、腐败、蒙昧反映在社会场域的细枝末节中。如邹波所说,很难说这是现实夹杂了梦呓,还是梦呓夹杂了“渴求现实的瞬间”。小说自诞生之日就一直力图平衡认知与幻想,既不愿失掉虚构的乐趣获取认知,也不同意沦为没有现实认知功能的幻想狂欢。或许这就是文学的魅力所在,它纠正日益流行的新闻式的世故或信息式的世界观。
或许又是巧合,这两篇作品都是对先前文本的一次重写。邹波说他是从对崔溥《漂海录》的阅读找到了一种“书卷气”、一种“文学评论”的方式,来描述生活或叙述历史。确实,《漂流在中国》的这一叙述口吻着实叫人着迷。林为攀说没有读《列子》,但他听到了这个寓言故事,以鲁迅所启迪的方式点染为故事新编。虽然“御风”之术就是一种虚构冲动,《御风》的虚构动机却不免显得微弱了,好在叙述的可见性及其细节的繁复使小说依然可观。
这两篇作品都为当代文学提供了新的要素:对叙述话语的关注,对先已存在的文本或故事的一种“阅读”阐释或“文学评论”式的叙述,重启了当代文学的虚构动机。无论现实主义多么具有活力,小说总是渴望回到可以对生活世界进行虚构的时刻。或许,这也是小说的先锋性之所在。
责任编辑:陈鹏马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