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您如何看待意大利符号学家、作家艾柯以及他的畅销书《玫瑰之名》?
作为一名符号学家,艾柯比起符号学的创始人法国哲学家巴尔特,显然差一个级别。艾柯的才华在小说,而非哲学理论。记得最初买来艾柯的随笔集《带着鲑鱼去旅行》《密内瓦的猫头鹰》《倒退的时代》,我读了大失所望,觉得一些书评家的话非常不靠谱。艾柯的随笔与批评,最高无非南周专栏随笔作者的水准,与大师级人物相比相差甚远。但艾柯的长篇小说,诸如《玫瑰之名》《傅科摆》,皆属大师之作。这得力于他博览群书,又懂得符号学与结构对一个小说家的重要性。
作为小说家,艾柯有着严重的文学“戮父情结”。年轻的时候,纳博科夫因《洛丽塔》声名远播,艾柯心生不满,专门写过一篇名曰《奶丽塔》的短篇小说嘲讽纳博科夫。他的长篇小说,从《玫瑰之名》到《傅科摆》,也一直在进行他的“戮父游戏”。《玫瑰之名》虽然穿着侦探小说的外衣服,嘲讽的却是博尔赫斯(书中连环杀手的名字是博尔赫斯的谐音)。艾柯意在给博尔赫斯“投毒”,“指控”博尔赫斯是一位书写与阅读的极权主义者。玫瑰之名,无非是美好之名。作家中的作家,就是个玫瑰般迷人的称号,但也容易引导读者误入迷宫、永失归途。《傅科摆》则隐射的是法国哲学家福柯。《傅科摆》小说主人公最终死于自己杜撰的故事,讽刺的便是福柯在《疯癫与文明》中自我编纂的中世纪疯人船。大量福柯研究者翻阅古典,没有找到福柯所说的疯人船。艾柯无非想说,福柯的疯癫史最终会导致福柯或福柯哲学思想的研究者一起疯癫。
我并不反对艾柯的文学“戮父情结”。一位作家,通过创作,通过自身的文学贡献,对前辈大师进行质疑,这证明了他的文学才华。文学大师不是阻碍作家的障碍,而是一種宏伟的文学地标,召唤后来者进行超越。艾柯是所有有雄心的作家的榜样。艾柯的两部长篇小说,恰恰可以证明本雅明一个观点:作家之所以写作,是因为他对他所阅读到的东西的不满。只是艾柯在调侃他的文学先驱与同行时,不曾想到他已经变成他所讽刺的对象:每当我给一些朋友推荐他这两本小说之后,不久之后,往往会收到这样的阅读回馈:难读、晦涩、不懂。
2.冯唐翻译的泰戈尔的《飞鸟集》引起了热议与争论,请您谈谈对这个译本的看法。
冯唐这本所谓的翻译,完全属于外行人的恶搞,几乎不能称之为翻译。网络上有大量文章指出他的翻译错漏与粗鄙,我就不再一一举例了。冯唐译本的事,暴露出的不仅仅是冯唐一个人在盛名之下的内心膨胀(以为自己是文学十项全能运动员,古今第一,无所不能),更暴露出中国一些书商与出版社,为了金钱,唯利是图,丧失了基本的职业道德。一个如此没有翻译底线的作品,是如何出版的?翻译有没有基本的规则?翻译,首先要尊重原作,其次才是翻译者自身的风格。将一本优美的诗集,翻译成这个样子,可见汉语粗鄙化现象,在当今社会严重到何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