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俄裔美籍作家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在1955年凭借小说《洛丽塔》迅速引起文坛的关注,其后出版的长篇小说《普宁》《微暗的火》等奠定了其在世界文学史上的地位。我国文学界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关注并译介出版其作品,文章在回顾我国翻译界和出版界译介和出版纳博科夫作品历程的基础上,对其作品的翻译、出版现状做出分析。
【关 键 词】纳博科夫;英文;翻译 ;出版
【作者单位】邹琳琳,西安翻译学院英文学院。
【中图分类号】G230 【文献标识码】A
俄裔美籍作家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1955年凭借小说《洛丽塔》迅速引起文坛关注,其后出版的长篇小说《普宁》《微暗的火》等奠定了他在世界文学史上的地位。我国文学界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关注并译介和出版其作品。在过去的30多年,经过几代翻译家和多家出版机构的努力,纳博科夫的作品基本都有了汉译本。本文在回顾我国翻译界和出版界译介和出版纳博科夫作品历程的基础上,对其翻译状况、出版现状做出分析。
一、纳博科夫作品在我国的译介历程
1. 姗姗来迟的世界文学大师
中国内地最早翻译纳博科夫的是梅绍武先生。梅绍武在20世纪70年代末期就注意到纳博科夫及其作品,并着手翻译其短篇小说《过客》和以美国为背景的长篇小说《普宁》。1978年,《外国文艺》杂志连载了《普宁》,小说的单行本于1981年被上海译文出版社纳入“外国文艺丛书”出版,《普宁》成为纳博科夫的第一本汉译作品。
尽管纳博科夫那时已经走进中国,但20世纪80年代前半期,我国翻译界和出版界并没有出现译介纳博科夫的高潮。1982年,薛鸿时从纳博科夫的《俄国文学讲稿》中选译《论契诃夫》一文发表在当年的《世界文学》第1期上;1982年,王汉梁翻译了纳博科夫的短篇小说《云影·古堡·湖光》发表在《当代外国文学》第2期。之后的几年,纳博科夫在外国文学杂志上几乎销声匿迹,直到1987年,漓江出版社出版了龚文庠翻译的长篇小说《黑暗中的笑声》,纳博科夫才再次进入我国读者的视野。
1982年,《世界文学》第5期推出了“纳博科夫专辑”,并刊登了由梅绍武撰写的《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一文,对纳博科夫其人其文进行介绍,这也是我国公开出版的首份纳博科夫“简历”。专辑刊登了梅绍武翻译的《微暗的火》节选部分、梅绍武的论文《浅论纳博科夫》、范伟丽翻译的《优秀读者与优秀作家》,以及张平翻译的《纳博科夫访问记》等4篇文章。1988年《外国文学评论》第3期刊登了沈蕙翻译的《〈文学讲稿 〉序言:作为文学评论家的纳博科夫》一文。这6篇文章把作为小说家、评论家的纳博科夫较为全面地介绍给我国的读者,可以说是纳博科夫在我国传播的一个转折点,之后,我国翻译界和出版界对纳博科夫的译介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2. “洛丽塔飓风”与纳博科夫出版热潮
纳博科夫在我国的传播高潮是从其最有名、争议最大的作品《洛丽塔》的出版开始的。
20世纪80年代后半期,随着我国出版社市场意识的增强,一些出版社寻找有卖点的翻译作品,纳博科夫的《洛丽塔》进入了出版人的视野。当时漓江出版社的刘硕良在1986年委托黄建人翻译《洛丽塔》,1989年1月,漓江出版社正式出版了黄建人的译本。同年,河北人民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海天出版社和浙江文艺出版社分别出版了不同译者翻译的《洛丽塔》,被学界称为“洛丽塔飓风”。之后,《洛丽塔》不断被出版社再版或重新翻译,成为翻译文学中的畅销书。
1989年的“洛丽塔飓风”开启了20世纪90年代我国大规模译介和出版纳博科夫的进程。1991年,三联出版社出版了申慧辉等翻译的纳博科夫运用新批评理论对世界名著艺术结构进行剖析和论述的《文学讲稿》;1992年,花城出版社出版了由杨青翻译的纳博科夫自传《说吧,记忆》。同时期,《洛丽塔》以不断再版、重新翻译以及引进原版等形式出版。1995年,译林出版社发行了《洛丽塔》的英文版,我国读者可以通过原文走进纳博科夫的小说世界。值得一提的是,在纳博科夫百年诞辰前夕,时代文艺出版社在1997年到1998年两年中,推出了“纳博科夫小说全集”,包括《绝望》《防守》《梦锁危情》《微暗的火》《塞·奈特的真实生活》《贵人 女人 小人》《洛丽塔》《普宁》《玛丽》《黑暗中的笑声》《眼睛》《斩首的邀请》等12部长篇小说和1部短篇小说集,以及《固执己见——纳博科夫访谈录》和纳博科夫自传《说吧,记忆》两部非虚构作品。由于这套全集并没有把纳博科夫的17部长篇小说全部收入,且翻译质量不太高,因此遭到业界的批评,但这毕竟是纳博科夫作品在我国的首次集中亮相,对纳博科夫的传播和研究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在“纳博科夫小说全集”在中国面世的同时,由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洛丽塔》使其在中国的知名度大大提高。1997年,導演艾德里安·莱恩(Adrian Lyne)翻拍了1962年的老电影《洛丽塔》,影片在欧洲上映后,我国市场上随即出现了盗版碟片,并起了一个“更响亮、更诗意”的名字——《一树梨花压海棠》。影片和出版物相互配合,使纳博科夫迅速成为中国文艺爱好者心中的名家大师,这也成为纳博科夫在中国传播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3. 21世纪以来纳博科夫作品的译介
进入21世纪,纳博科夫作品在中国的翻译和出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在电影的带动下,《洛丽塔》在21世纪初又出现了一波翻译和出版热潮。据统计,仅2001年我国就出现了5个新的译本。之后,随着我国加入世贸组织,纳博科夫作品的引进与出版也步入正轨。2005年,上海译文出版社获得在中国大陆地区出版纳博科夫作品的独家授权。当年,该社就出版了由翻译家主万翻译的《洛丽塔》全译本。该译本是主万依据美国麦克米兰出版公司的专家注释本翻译的,知名度很高,不仅再现了原本《洛丽塔》的全貌, 而且凭借详细的注释,为中国读者阅读和准确理解作品提供了引导。从2005年底至 2017年,上海译文出版社先后出版了纳博科夫的19部作品。2017年8月,纳博科夫移居美国后写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庶出的标志》由金衡山翻译出版,这标志着纳博科夫所有的小说都有了中国译本。endprint
在翻译出版纳博科夫小说的同时,中国翻译界和出版界非常重视纳博科夫另一类作品的译介,即各类型讲稿、文论以及纳博科夫传记和书信等非虚构作品。上海三联书店2007年出版了金绍禹翻译的《〈堂吉诃德〉讲稿》,2015年出版了由丁骏、王建开合译的《俄罗斯文学讲稿》,浙江文艺出版社2012年出版了纳博科夫的文学评论集《独抒己见》。有关纳博科夫生活和创作生涯的作品也被译介过来,2014年漓江出版社出版了由英国学者芭芭拉·威利撰写的《纳博科夫评传》,纳博科夫写给妻子薇拉的书信集《致薇拉》于2017年3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此外,一些研究纳博科夫的著作也被译介进来。2016年,我国出版机构翻译出版了3部研究纳博科夫的著作,分别是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纳博科夫的蝴蝶:文学天才的博物之旅》、黑龙江教育出版社出版的《蒲宁与纳博科夫:一生的较量》以及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魔法师:纳博科夫与幸福》。这些海外学者的研究著作被翻译出版,并引起读者较大的反响,从一个侧面说明纳博科夫在我国的传播已经从翻译出版热转向研究热,这也是近几年纳博科夫在我国传播的一个新现象。
二、纳博科夫汉译作品的翻译状况
1.经典译本与代表性翻译家
作为译介纳博科夫的第一人,梅绍武先生的翻译以“严谨踏实”之称赢得了读者和业界的好评。梅绍武在20世纪80年代翻译的《普宁》《微暗的火》及几篇短篇小说被认为是纳博科夫汉译作品中的上乘之作。梅绍武的翻译文本做到了信达雅,比较准确地传达了纳博科夫的文体风格, 为纳博科夫作品在我国的传播奠定了一个较高的基础。梅绍武两篇研究纳博科夫的论文——《浅论纳博科夫》和《纳博科夫前半生的创作》,通过提炼西方学者的各种观点概括纳博科夫的创作观,从而使中国读者从整体上认识了纳博科夫独特的创作思想和艺术风格。
黄建人是《洛丽塔》汉译本的最早译者,在1989年“洛丽塔飓风”中出现的多个译本,黄建人的最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后来被多次再版,且在台湾也得到出版。黄建人的译本尽管没有完全忠实于原文,但颇为传神地把纳博科夫原文中那种“聪明、自嘲、轻盈的风味”传达给中文读者。
申慧辉等翻译的《文学讲稿》也很优秀,被认为是纳博科夫汉译作品中“可信的文本依据”。中国读者借助这部讲稿的汉译本,可以迅速把握纳博科夫的文学理念、批评方法与独特的批评视野。
龚文库翻译的《黑暗中的笑声》一直被再版,先后被收入时代文艺出版社的“纳博科夫小说全集”和上海译文出版社的“纳博科夫文集”。该译本较为出色地传达了纳博科夫的文学风格。
翻译家主万根据美国麦克米兰出版公司专家注释本翻译的《洛丽塔》全译本,2005年被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后,基本上颠覆了之前所有的《洛丽塔》译本。该译本的长处不仅在于补齐了此前各种译本中由于种种原因删除和遗漏的段落,更在于主万的翻译水平。主万的《洛丽塔》译本情感丰富,有深度,前后一致,没有出现断层,不仅译出了纳博科夫那种奇幻诡谲的神韵,而且不显得生硬,纳博科夫的语言风格在主万的版本中得到了较好的体现。
其实,纳博科夫本人就是一个翻译家,他把自己的早期作品从俄语翻譯成英语,因此纳博科夫在长期的翻译过程中也形成了自己的标准,即“确切,艺术的忠实,不引申,不武断”。因此,从纳博科夫本人的翻译观反观其汉译本,可以说梅绍武、主万等老一代翻译家的译本基本遵循了纳博科夫的翻译标准,比较出色地实现了纳博科夫关于文学翻译所要达到的目标——赋予作品第二次生命[1]。
2.误译:差强人意的纳博科夫汉译
与纳博科夫的几本精品汉译著作相比,其他汉译本却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综合翻译界和文学界对纳博科夫著作汉译本的批评,可以发现纳博科夫的汉译作品中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误译。这些误译问题按照纳博科夫研究专家刘佳林的说法,是“相当程度上限制、妨碍了”中国的纳博科夫研究和传播[2]。
一方面,误译存在于相对容易翻译的非虚构作品中。比如纳博科夫的访谈录被译介进中国后,一直没有一个固定的名字,时代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译为《固执己见:纳博科夫访谈录》, 浙江文艺出版社2012年版译为《独抒己见》。两个汉译名称初看起来近似,但细究起来却有差距。“固执己见”在当代汉语语境中往往被理解为偏执,而“独抒己见”则是有见解、有个性。尽管前者是中性词,但在具体语境中则偏向贬义,而后者则是被褒扬的对象。根据纳博科夫书中的具体内容,笔者认为后者更为确切,也更能向中文读者传递纳博科夫的文学主张。此外,《固执己见:纳博科夫访谈录》中有多处误译,比如大量人名的误译。“别雷”在同一本书中先后被译为贝里、贝利,在中国早已知名的博尔赫斯被译成波吉斯,安徒生也被译成安德森,诸如此类的人名问题在纪实性作品中是应该能避免的,但却没有。还有一些误译,比如译者将triteness(正确为陈腐)翻译为“三一”(见潘译本第38页)、将underscore(正确为强调)译为“打了折扣”(见潘译本第78页),严重违背作者的原意,影响了中文读者的阅读和理解。反观这些非虚构作品中的误译现象,可以看出译者并没有对纳博科夫的作品进行深度阅读,对纳博科夫作品中提到的文学、历史常识欠了解,加之自身英文水平的局限,从而导致这种低层次误译现象出现。
另一方面,误译在纳博科夫的汉译小说中更为普遍和严重。以纳博科夫最著名的小说《洛丽塔》为例,译林出版社2010年版就被发现有严重的误译。在第一部的第5章中,由于误会,男主人公亨伯特把对面楼上的男人看成宁芙,可是译林版却译成“一个真实的性感少女”,译者把“trans-fomrdeinot”(正确为变为)误解为“投入”,结果弄错了整个意思 (见该译本第16页)。第一部的第8章,有一句话英文原话为“I have only words to play with”,本意是“我只有玩弄语词”,译者却译成“我只有这几句台词”(见该译本第28页),意思大变。在第二部第31章中有两句引诗,英语原文是 “The moral sense in mortals is the duty,We have to pay on mortal sense of beauty”, 正确的汉译应该是 “凡人的道德感是一笔税款,为了致命的美感我们必须交纳”,由于译者没有正确把握原意,误译为“人性中道德感是义务,我们必须向灵魂付出美感”。像这样严重的错误在该译本中还有多处。
三、结语
翻译的质量和数量是纳博科夫在中国被接受的起点[3]。纳博科夫作为世界级文学巨擘,其著作本应该有权威、可靠的汉语译本,但是我国纳博科夫的译介状况却不尽如人意,接下来纳博科夫的译介工作应是打造经典译本,让纳博科夫的文学世界准确、完美地呈现在中文读者面前。
经过近40年、几代翻译家的努力,纳博科夫的著作基本都被译介进来,其中一些作品在纯文学读者外也有大量读者,纳博科夫因此在我国成为明星作家。尽管存在一些不如意的地方,但纳博科夫的作品已经成为我国翻译文学宝库中一个独特的存在,对丰富我国民众精神生活和启发作家创作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参考文献
[1]郑敏宇. 从《洛丽塔》的自译本反观纳博科夫的翻译观[A]. 中国翻译学学科建设高层论坛摘要,2013.
[2]刘佳林. 纳博科夫研究及翻译述评[J]. 外国文学评论,2004(2).
[3]戴晓燕. 纳博科夫在中国[J]. 南京晓庄学院学报,2005(5).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