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 珺
【文化观察】
话说“雅”与“俗”
艾 珺
“雅”与“俗”是一对相互对应而又密切关联的概念。
作为一般的社会概念,高尚、文明、美好为“雅”,反之,庸鄙、俚恶、粗陋则为“俗”。
作为一种文化形态,“雅”与“俗”分别指正统的主流文化和非主流的下层文化。所谓“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堪称是对这两大文化层面分野对比的鲜明写照。
将上述意识来看待人群,歌《阳春》《白雪》者即为“雅士”阶层,而唱《下里》《巴人》者便是“流俗之辈”。
古往今来,崇雅抑俗意识一直是一种居主导地位的价值取向。就“美”与“陋”而言,无可非议,然而,世间的事物并非单凭一把尺子所能绝对定论的。
“雅”与“俗”的内涵非常丰富,界定的标准也多种多样,而且往往是“俗”中含“雅”,“雅”中有“俗”。
南朝时梁国的任彦昇曾在一篇文章中说:“雅俗所归,唯称许、郭;拨十得五,尚曰比肩。”许是许劭,字子将,郭是郭泰,字林宗,都是汉朝人。
许劭长于评论乡里人物,每月变换品题,有“月旦评”之称。曹操少年时曾请求为之品评一下,许劭说他是个治世的能臣、乱世的奸雄,曹操听了大笑,其评语竟成了后世千百年来对这位历史人物的主要评价之一。
郭泰博通经典,居家教学为事。弟子多大千人。他也以评论海内人物著称一时,但无危言覈论(即评论深刻,即或当时宦官擅政、党祸时起并未遭到伤害),足见其老于世故,因而史书说他“雅俗无所失,将其明性特有主”。
古人称赞许、郭品评人物的本领,在于擅长把握尺度,雅俗共赏,能为不同阶层者接受。今天我们用“雅俗共赏”来说明无论文化层次高低都能欣赏,似当由此衍生而来。
就诸行学问本身来说,有些是难以为人们雅俗共赏的,如核物理、高等数学,因其同世俗日常生活缺少直接的联系。有的如民俗学、文学,则容易做到雅俗共赏。
科学知识是社会的共同财富,做学问者都有责任推广、普及这些知识。科学知识普及程度的高低,是考察民族文化和人的素质的基本标志。
学问、文章做得越精道、越深刻越佳,但绝非越玄奥越令人费解才好。只可孤芳自赏的作品之所以少有生命力,在于它难以获得世人的广泛注意和认同。
“文章千古事,甘苦寸心知。”做学问何尝不是这样!学者们如欲将自己苦心研究出的成果浅白有致地以大众为对象写出来,亦非轻易之举。首先是要突破传统治学观念的束缚、不以文章玄奥费解为清高,摆脱书院气,把传播科学知识的视野尽量拓展开来。其次则需在文笔上下功夫,因为并非文化人就都能写一手好字、好文章。在这方面,笔者就一直深感惭愧。
笔者曾说过,有的书虽是自己写的,出版后尽管同道亦给予许多褒誉,但自己却不甚喜欢,原因是缺乏文彩,影响兴致。笔者非常钦佩一些能把科学道理说得层次分明、通俗流畅、清新有味、毫无迂腐做作的学问家、大手笔,能用随笔形式表达的未必一定非写成专业论文。
于是,笔者想到“雅题俗做”和“俗题探雅”。
雅题俗做,或者说是“雅事俗写”,是力求把比较专门的理论知识,用比较轻松的笔调深入浅出地书写来,不故弄玄虚,以通俗的言语及风格“世俗化”地阐释记述,让人读得懂、读得进去。
俗事探雅,或者说是“俗事雅做”,是要把一些关于人们习见或不以为然的事物的研究,赋以科学的认识、入情入理的分析,既不故弄玄虚,又使人明了个中的学术问题,增长新知。
钻故纸堆久了,一下子想改张易辙从新学起,着实要有个过程,不过,笔者自感已在努力,并将继续努力。所从事的研究领域中许多是“雅俗共赏”的课题,何不把文章也写得“雅俗共赏”一些呢!
笔者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在历史的进程中,社会的现代化是超越传统的进步过程和结果。在一定意义上说,现代化是对传统文化的否定。但是,并非全盘否定,而是在既存的传统文化环境制约下,是个有选择地继承和扬弃的超越性过程。在这一进程中,一些传统事物由于现实社会生活的需要,往往会被现代化推陈出新,赋予新的活力。”
笔者基于这一思想,编选了《雅俗轩丛集》。收入集中的诸种,有的初稿完成已十多年,有的则是最近脱稿的,有的则时断时续写了好几年。尽管可以略见“雅题俗做”与“俗题探雅”的影像,但是参差不一,远不如人意。故自嘲曰:“雅俗共赏难成就,眼高手低冷趣斋。”认定一个方向,继续努力就是了,十分欢迎读者教正。
(1993年9月17日初稿于冷趣斋,2016年8月16日改定于蒲龙泉居)
【责任编辑:董丽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