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玉篇
(安徽大学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文化艺术视野】
苏童笔下的女性生存及命运言说
——以《妻妾成群》《红粉》和《黄雀记》为例
阚玉篇
(安徽大学文学院,安徽合肥230039)
苏童是一位擅长塑造女性形象的作家,且有别于传统女性的另类形象,他以独特的视角描述了不同时代女性的生存状态及命运,如《红粉》中徘徊于解放与继续沦落中的秋仪、《妻妾成群》中陈家老宅中的颂莲以及《黄雀记》中的仙女,这些创作于不同时期的女性有着各自不同的悲剧命运。
苏童;女性;《妻妾成群》;《红粉》;《黄雀记》;生存;命运;悲剧
20世纪80年代,苏童以先锋作家的姿态在当代文坛中崭露头角,并凭借中篇《妻妾成群》和《红粉》等女性题材的小说声名鹊起,奠定了他在当代文学史上的地位。他以擅长书写女性的形象,出现在广大读者和各路评论家的视野中,因此也曾有“红粉杀手”等戏称,王德威曾盛赞他为“天生说故事的好手”[1]。
苏童笔下的女性多以命运的祭奠者为主,而她们身上也极少有中国传统小说中女性身上的烙印,她们并非贤良淑德的“圣母”,也没有女性本能的柔情,对他人也不再唯唯诺诺。在书写女性时,苏童用近乎病态的写作方式“真实”地还原她们的生存处境。苏童曾说:“在小说中,我对女性的关照主要是人性上的关照,虽然有时候她是阴暗的但她是高大的……我在表现女性的时候尽量让她们真实化,我从来不会去把她们无休止地美化,她们是什么样的我就写什么。”[2]于是,无论是封建旧家族中的妻妾们,抑或是《红粉》中的秋仪与小萼,我们看到的都是复杂多样且“真实”的女性。她们的存在似乎揭示了女性在历史深处长期被压抑的发霉腐蚀的另一种命运的镜像。笔者选择了《妻妾成群》《红粉》《黄雀记》三部苏童创作于不同时期的小说,来解构他笔下女性的生存状态和命运。
《妻妾成群》是一部带有新历史主义色彩的小说,故事内容并不复杂,叙述了在陈家老宅中妻妾之间的争斗,以及她们的生存境遇和悲剧命运。在《妻妾成群》中,苏童将女性置于封建老宅院里,用一种近乎古老幽深的生存环境,来构筑他笔下的“妇女生活”。苏童有意借助封建社会文化中一夫多妻制的夫妻模式来解构这篇小说,透视着在中国封建时期一夫多妻制下妻妾们的生活模式及命运。
苏童以现实来关照历史,还原了封建旧式家族女性的生存境遇。妇女们在封建古宅中很少有善始善终者,她们身份高低不外乎是“妻”与“妾”区别,但殊途同归——女性为男性的附庸。原配太太毓如出生名门,大家闺秀,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优雅与华贵,她对丈夫陈老爷娶姨太太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吃斋念佛,不难体会这种幽雅背后的无奈与麻木。在生存面前,作为妻的毓如,选择担任自己作为“妻”的角色,坚守正室的地位,以不激怒陈佐千为准则,以依附男性来生存。作为不同程度的依附者,以梅姗、颂莲为代表的妾的生存与陈佐千的关系更加密切,她们的幸或是不幸都直接来源于陈佐千。陈佐千发现三姨太梅姗有偷情行为之后,立即将梅姗处死,没有给梅姗任何余地,颂莲在看到悲剧现场后也发了疯。女性的生存苦难和悲剧命运在这里有了真实的写照,陈家老宅不仅仅埋葬了女性的爱情和自由,更是将女性的生存和命运推至绝境。
在小说《妻妾成群》中,陈家老宅里女人命运的悲剧无疑与男权核心人物陈佐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说在这座封建堡垒中淹没人性与青春的始作俑者是男权社会,那么作为这一切的牺牲者——老宅里的女性,苏童并没有把她们塑造成敢于反抗的女子。不管是出身名门的大太太,还是戏子出身的梅姗,抑或是家道中落的颂莲,她们在陈家老宅中有各自的生存法则,这些女性没有逃离男权压迫,反而在大宅里游刃有余。苏童曾言:“对女性的伤害已经不仅仅是社会体制的问题,而且是人本身、女性自身的问题,这里深藏着人性深处的许多奥秘。”[3]苏童以这样的方式反映了导致女性悲剧命运的原因。
《红粉》是一部描述“红粉”们在面对新生活之后生存境遇的小说,故事从新的视角来叙述面对新生活的“红粉”们的生存境遇。解放前,作为喜红楼中“红粉”的秋仪与小萼是以卖身作为职业,她们有固定的客人,不需要体力劳动便可生活富足。新中国成立后,面对新的生活,她们茫然而不知所措,拼命想要逃离劳动改造。作为新社会的边缘人物,这样的女性又有着怎样的命运?新社会解放了妓院这样封建时代的产物,给那些风尘女子带来了自由和新生活,然而,这样的新生活,对于秋仪与小萼这样的风尘女子而言却是“劫难”,这个“劫难”源于她们习惯安逸富足的生活,而极度反感通过劳动来维持生活。苏童将《红粉》中的女性置于一种启蒙理性之外的状态,《红粉》中反传统和反启蒙的话语成为小说中流光溢彩的部分。
如果我们将视线投射到“红粉”生活的环境中,以秋仪和小萼为代表的红粉女子在新中国成立前依靠的是男性,通过出卖肉体来满足自己享受富足生活的愿望,那么,当新中国成立后,在面对需要劳动的生活时,秋仪和小萼先后投靠老嫖客老浦,将希望寄托在这个软弱的男人身上。秋仪因妓女身份而不被老浦的母亲接纳,最后也因妓女的身份被尼姑庵赶了出来,回到家中也不被亲戚接纳,最后只能嫁给一个佝偻猥琐的冯老五度过余生。因为曾经的特殊身份,所以秋仪饱受诟病,而小萼背弃了与秋仪的情谊,同老浦生活在一起,只是仍然被老浦的母亲所歧视。
不论是新中国成立前还是成立后,秋仪她们都将生存依靠在男性身上,逃避新生活所带来的自由。“她们逃避劳动逃避改造,在历史、文化与自身命运中无意识的惯性中继续滑行。”[4]她们命运的悲剧既与男权社会有关,也与自身有关,都涉及到了各自的选择问题。
《黄雀记》是一部描写青少年成长的小说,而一桩少年强奸案让置身其中的少男少女纠葛其中。对比苏童以往塑造的女性形象而言,仙女在人物性格和命运上有了新的转变。与《妻妾成群》中的颂莲、《红粉》中的小萼不同,仙女生活在20世纪80年代,不用面对旧世家族与解放初期的遗留问题。从这一点上看,仙女有一个好的生存环境,但在香椿树街生活的仙女却有着轮回般的命运遭际。
将目光触及到《黄雀记》中的仙女时,她的形象在少年与成年这两个不同时期中出现了转变。少女时期的仙女极具“魔女”的潜质,蛮狠、叛逆、无理,但从养兔子这一事件中又可以透露出她的善良。她是花匠爷爷捡回来的,儿时便没有父母管教,缺乏孩子本应有的关爱,这种童年经历刚好可以解释她少女时期的贪玩和动坏脑筋的骄纵性格。
因未还保润八十元旱冰钱,并拒绝与保润跳当年流行的舞蹈小拉,仙女被擅长各种捆人技法的保润捆在水塔中,并遭到了柳生的强奸。仙女之后的命运无数次的被这场少年强奸案牵扯,而少女时代的她确实是这场黄雀记里的受害者。如果年少时无人疼爱并遭到强奸的仙女是受同情的,那么,十年之后化身白小姐的她变成了极具诱惑和欲望的“夏娃”。时代的喧嚣下,她自甘堕落、没有羞耻感,游走于形形色色的男人中间,因金钱与不同的男人周旋。成年后的仙女始终在“钱”与“欲”间游走,在堕落中一步步走向绝望的深渊。
对经历强暴、堕落、分娩的仙女而言,现实生活对她来说仿佛是一场苦难。作为《黄雀记》中的女性,仙女在女性自我的身世、性别悲剧和轮回的命运悲剧里,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隐喻里,一步步走向生活与精神的绝境。
苏童在写作女性生存及命运时,不仅仅强调男性对女性生存与命运的枷锁,同时也强调女性自身的因素所导致的命运悲剧。苏童对于女性的书写,引人深思:不同时期的女性在逃离性别、孤独、社会、男性修饰之后,该怎样在生活中担任好自己角色?
[1]王德威.南方的堕落与诱惑[J].读书,1998,(4):70.
[2]林舟.生命的摆渡——中国当代作家访谈录[M].深圳:海天出版社,1998.79.
[3]苏童,王宏图.苏童王宏图对话录[M].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03.63.
[4]王达敏.中国当代人道主义文学思潮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197.
【责任编辑:周 丹】
I20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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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6)08-0045-03
2016-06-05
阚玉篇(1993-),女,安徽明光人,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