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民
千载而下,“学而优则仕”这一理念已经成了大多数知识分子的惯常思维,的确有一部分知识分子,在功成名就之后,抛弃了自己的学术事业,跻身到政界中,想要谋个一官半职,以此来改变自己的人生。如朱家骅、蒋梦麟等,都属于此类。这种选择本身无可厚非,但也有那么一部分知识分子,刻意保持着与政府的距离,坚守着一介书生的本色,即使政府主动示好,也不肯改变自己的坚守,王云五、傅斯年、胡适就是这样的人。但他们也并没有坚守到底,在抗战那个特殊历史时期,他们就曾放弃多年的坚守,开始参政,他们为什么会改变自己呢?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国家需要!”
王云五先生是商务印书馆的总经理,多年来,他把全部心思都倾注到出版事业上,从来没有过向政界发展的想法。他曾经有过多次机会进入政界,但他不为所动,对政治丝毫不感兴趣。1938年6月,又一个机会来了,他以“社会贤达”的身份当选为即将召开的国民参政会参政员,人们以为他还会像以往那样予以拒绝,但出人意料的是,这次王云五很痛快地就答应了。当有人问他为什么之前“向鲜与闻政治”,而这次却没有推辞呢?他回答说:“我向来是主张本位救国的,所以近十年来,专就自己主持的出版事业努力,认为直接有益于社会,便是间接为国家效力,因此,对于政治不愿直接参与。假使平时被选为参政员,我必定辞谢不就。目前就不然了,国家到了这个严重的时期,全国人民的智能、资力和生命,都有随时受国家征发的义务。我这次被选任参政员,正如一个壮丁被征入伍。新入伍的壮丁只能说:‘我当努力尽职!”
与王云五先生一样,傅斯年先生也同政府保持着距离,作为名满天下的大学者、中央研究院史语所所长,他有很多机会可以进入政界,然后登堂入室,谋个一官半职,在仕途上风光一下,但面对找上门来的做官机会,他都视而不见,主动放弃了。但在抗战期间,当他被选为国民参政会参政员时,他没有再推辞,毅然接受了这个职位。据说,抗战结束后的某一天,蒋介石和陈布雷聊天时,陈说:“北方人不易找到可做国府委员者,党内外皆如此。”蒋说:“找傅孟真最相宜。”陈说:“他怕不干吧?”蒋说:“大家劝他。”可是,这一回,尽管那么多人做劝说工作,傅斯年还是坚决推辞了,他说自己不过是一介书生,处理事务不是他的专长,“如在政府,于政府一无裨益,若在社会,或可以为一介之用”。但之前他为什么接受了做参政会参政员呢?他进一步解释说,之前之所以接受国民参政员,主要是因为抗战,义同征兵,不敢不来。现在战事结束,当回到自己的本职岗位上去,“书生报国,如此而已”。
1933年3月31日,汪精卫致信胡适,信中写道:“适之先生:我有一件事,专诚求你。翁文灏先生已决计不就教育部长职了,我想之再三,专诚求你答应我担任教育部长……”胡适收到这封信后,毫不犹豫地给汪精卫写了回信,断然拒绝了他的邀请。但胡适也不是所有的官都推掉不做,1938年,中国全面抗战正处于关键阶段,非常需要美国在外交、经济等方面的援助,鉴于他的影响,蒋介石任命他为中华民国驻美利坚合众国全权大使,去美国开展外交工作,以期获得美国对中国抗战的支持,他欣然应允,他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二十一年的独立自由的生活,今天起,为国家牺牲了。”
无论是拒绝参政,还是同意参政,王云五、傅斯年及胡适的出发点都是为国家的前途和命运考虑,丝毫没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是为国家着想,在国难当头之际表现出了一个知识分子应有的担当。他们同意参政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国家需要”,当国家需要时,就会尽职尽责,为民族的事业尽一份力、做一份贡献。这就是大师们的担当精神,也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种子能够在乱世中薪火相传、绵延不绝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