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连续剧《橘子红了》等作品管窥当代影视艺术的唯美取向

汪海波　王艳秋

（安徽机电工程学校，安徽 凤阳　233100）



从连续剧《橘子红了》等作品管窥当代影视艺术的唯美取向

汪海波王艳秋

（安徽机电工程学校，安徽 凤阳233100）

摘要：本文结合深蕴内涵极富艺术表现力的东方美学特质，就当代影视艺术的唯美取向，以《橘子红了》等影视作品为例，作具体而微的表征呈现。继而从创作实践的高度，对唯美之于影视和现代传媒品质的提升，作恰当的理论考量。中国化的“唯美”解释，是本文的出发点；对唯美内在机杼的把握，是本文的着力处。

关键词：唯美影视艺术极致美学东方美学《橘子红了》

唯美，作为文学艺术极富美感雅致细切的表现手法，文艺欣赏中况味悠长的内里情氛，在中国化的历史推演中，拥有诸多表现形式，并与东方美学特质相类同共浸润。中国化的唯美，更异趣于十九世纪上半叶法英的“唯美主义”运动，因为我们即便有着“为艺术而艺术”的取向，也不会堕入“（艺术）除了它自身的存在而外，没有任何目的”①的窠臼，更不会由着颓废主义向着自我放纵一路狂奔。一旦深入我国唯美艺术的若干经典作品（如白居易《琵琶行》、李煜亡国词等诗词；曹雪芹《红楼梦》、沈从文湘西系列等小说；古今仕女图、陈逸飞《浔阳遗韵》等绘画；古筝曲《雨打芭蕉》、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等音乐）的个中三昧，甚至可是说，唯美本来就是东方美学最隽永的风雅纪年。

这里，谨就“唯美”一说，做出虽非严格学术意义的，却能凸显艺术个性契合当下生活的中国化解释，就是：用美去浸渍一切、观照一切、感染一切并升华一切，包括作品的艺术内质、形式和思想诸种，以及相关的伦理关怀、道德倾向和文化景观等。

一、电视连续剧《橘子红了》的唯美艺术表征

（一）分而述之。

1.创作班底

导演李少红，中国第五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作品有电影《红粉》、电视连续剧《雷雨》等。在新世纪初年，她的创作表现出越来越富于内涵的唯美倾向，这与她的女性体验、她的纯粹艺术持守，有着深刻的关联。

编剧郑重、王要在《橘》剧之前的《大明宫词》剧里，就已在戏剧语言的诗化言说方面独有尝试，在艺术趣味的唯美一途，他们更显艺术“向着心灵”的个性。

服装化妆兼造型设计叶锦添曾荣膺奥斯卡金像奖 “最佳艺术指导”称号，他的设计在古典和前卫、东方和西方之间取舍有度游刃有余。

“大妈”扮演者归亚蕾，台湾演技派演员，在大陆影视中担纲过侍萍、武则天等角色。

“秀禾”由富于灵性有点狡黠的女子周迅演绎，她曾出演《大明宫词》中的少年太平，《人间四月天》里的林徽因。

“大伯”寇世勋，台湾资深演员，在《一剪梅》《昨夜星辰》里有着上乘的表演。

“六叔”黄磊，北影青年教师，曾在《人间四月天》里扮演徐志摩。

2.服饰、音乐、美术、灯光等

服装，特别是容家老宅出没的家人的服装，以清末民初的经典民间服装为蓝本，又在不经意间融入了新式装束的款式、韵律和动感，加上色彩、质感、纹理、经纬等的精心设计，既充分显示了民族性和地方性，又避免了某些标本化“民间服装”的呆板和静止。也就是说，服装的穿着、摇摆和张弛，无不透露出地位、气质、心态乃至人物的喜怒哀乐，服装活化了人物的灵魂。这当然得力于叶锦添深蕴东方美学，又糅中外古今于一体的独到设计②。

与服装匹配的饰品，如衣服上的绣花、云鬓侧的簪子、红盖头周边下垂的流苏、中国结的盘扣，还有耳坠、手镯、绣花的“三寸金莲”等，都是最精致民间工艺品，设计无不恰到好处，令人叹为观止。

音乐，以哀怨和诡异取胜，既不苟同于中国古典民乐的清雅流离，又与任何一种地方戏曲的声腔韵律保持张力。这里，音乐与场景、与情节表现出一定的间离效果，使得影像与音乐多少有点反构的色彩——让音乐游魂似的缠绕在情节情境的内外左右，仿佛它是从人物命运抽丝而出的灵魂片缕，从而实现了它之于爱情和婚姻，进而女性命运乃至人间悲情的无奈祭奠。

美术、灯光是貌似不经意的，实际则是精心且静心的，有一种渗透和自美的力量。

3.人物形象、故事情节方面

只提两个女主角：

大妈：为赎不育之“罪”，挽留远去的爱情，亲手缔结了一桩不道德的婚姻，而这又无不出于善良的愿望，对于家族、丈夫、贫弱女子秀禾，还有自己有名无实的婚姻。围绕着这一“宏大”目的，大妈表现了足够的忍让、牺牲，分寸里见出秩序。归亚蕾的表演，美就美在她开阖有度收放自如，直把封建礼教强加给她的压力，化作了自觉的承当——虽然这显然经不住现代理念的推敲。

秀禾：可人可怜又可惜。为了报恩而走入一场没有爱情的婚姻，在婚姻的围城窃得爱情的滋味，却又像蝴蝶一样抿翅而亡，只留下生命的种子作那礼教的献祭和家族的希望。如此，血肉饱满的小女子从来没有饱尝生命的真味，她的美在于她为恩德、为爱情做出了最大的奉献，她就是那饮血化蛹的蝶儿，是瞬间灿烂（与耀辉偷情）归于乌有（在分娩中死亡）的悲情故事，在唯美向度的艺术张扬。

与一般影视剧以情节取胜重悬念善曲折不同，本剧不惜牺牲情节上的转腾效果和视觉上的刺激和快感，在故事的缓慢推进中，把性格、场景、服饰、语言等，以唯美的样式尽情地铺排渲染，赢得了如诗如画的镜像效果和沉着深致的表现力。这一“别样的形式”，正是艺术唯美的一个成功范例。

4.场景

特别提到两个：

一个是橘园，一个诗化了的江南水乡是它隐约的背景，而剧中的园子总在葱郁的绿色当中升腾起浅淡的乳白色烟雾或雨雾，总在它的石条小径行走着怀着忧郁和希冀的大妈或秀禾，她们也走在自己忧乐参半的心路之上。鹧鸪的叫声又是那么湿润，半透着恓惶和惆怅。所有这些，无不把潜行的悲剧置于美丽而菲薄的境地，这也是唯美——某种程度上可谓“极致美学”——的一种样态，即世间美好的总是稍纵即逝或潜沉婉曲的。

另一个是容家老宅，典型的徽派建筑，上下两层、灰瓦飞檐、爬着青苔的白墙、雕花的窗户和木床、走起来咯吱咯吱响的木质楼梯等，它总是笼罩在湿漉漉的雨幕之下，生命就在这里栖息着，也消沉着委顿着。属于这宅子的人，即便走出了老宅的地盘，也走不出老宅的阴影——无论是城里的总裁耀华、读书知礼的耀辉，还是穿行城乡之间的大妈、秀禾、嫣红，他们都落入了封建家族腐朽颓败的宿命。如此场景之下，主角秀禾的爱情尤显惊心：婚姻里惊现婚外的爱情，婚姻和爱情又都为香烟后代伤透了脑筋；爱情不得不臣服于家族伦理那无形的力量，它只能以死亡来摆脱生与爱的痛苦；爱情遗留的血肉饱满的小生命，是家族血脉的遗传，却也是不伦之恋的结晶……

综观这两大场景，可见唯美越其东方，越和悲剧搅和在一起；唯美似乎内在地孕育了悲剧精神，悲剧和美又总抵在艺术的尖端——这一美学和生存的悖论，大概也是东方艺术的一种宿命。

5.台词

与《大明宫词》台词比较：《大》剧，随着情节的起落跌宕，用大段的散文诗化对白，把在权力、情感和命运变迁当中武则天母女的内心世界袒露无遗，整体表现出舒展、扩张的词语力量；《橘》剧则让隐忍的碎屑一样的生活化对白，加上某些生命感悟的话语，特别值得一提的还有秀禾的画外音，散布于精细的唯美环境，从而表现出内敛、自制的抒情特色。

这两种不同的言语风格和剧作的内容紧密相关。但它们都把电视语言推向文学化的高度，突出了文学语言在片子里的表情达意作用，某些片段，比如梦想、激情、死亡的段落，有着明显的诗化痕迹。

（二）总体置评。

《橘》剧是“极致美学”的典范作品，它“在营造唯美感官方面无懈可击，华丽精致的服装和人物造型，富有冲击力的冷暖色调搭配以及那些只有在戏剧舞台上才能听到的诗化对白，这一切如同连串符号渗入观众心灵当中”③。

二、其他影视剧作品感性镜像举例，作品的唯美诉求

仅举大陆、香港影视作品三部，兼及表现东方文化内涵的外国作品一例。

（一）大陆连续剧《大明宫词》。

镜像举例：太平公主第一次邂逅薛绍情窦初开刹那的神情，以及她袅袅娜娜怀春上殿“请二圣赐女儿一个驸马”的语气。

唯美诉求：把家事、国事、天下事融入两代女人的情感、欲望史当中，实现包括暴力、死亡在内的全方位的美化和诗化。

（二）大陆电影《兰陵王》。

镜像举例：女首领走上祭台，从容自刎，血溅三尺，面具也轰然倒下，一个新的王——兰陵王诞生了。

唯美诉求：在舞蹈的韵律和夸张的表演当中，把生死、善恶的较量，与人性的原生追求纠缠在一起。诗化的演艺，抵达了美的极端状态。

（三）香港电影《东邪西毒》。

镜像举例：沙漠绿洲，一泓清波，巨大的涟漪，飞雁来去，花开花落，一骑绝尘回归故里。

唯美诉求：杀手遇上情恨，冷酷也迷离。诗歌一样的独白和对话，悠扬变幻的乐音，赋予武功绝色的气度。

（四）法英荷合作电影《枕边禁书》。

镜像举例：父亲在女主角脸上写字，姑姑则告诉幼小的她，等你二十八岁，清少纳言的《枕草子》就一千岁了；女主角二十八岁时，第一次在她女儿的脸上写字，这时的她已有足够的阅历，写自己的《枕草子》。

唯美诉求：汉字、日文的书写艺术（书法）在身体上焕发出欲望和激情的光芒，沉溺其中的女主角诺子在经历了婚姻、情爱和死亡之劫后，回归到原初的生活状态——女人的书写，母亲的书写，书写在身上，书写生命的感受。这里，身体和书法相得益彰，生命和文字交相辉映，中国、日本为轴心的东方文化得以升华。

三、唯美影视的理论考量

唯美指向影视的美学功能，它与作品的内蕴及生命力息息相关，更借重美的形式，使得内涵愈发丰盈。作为一种幽微而极端的美学样式，唯美在增益影视表现效果的同时，还有利于优化观众心理美化观众情态，提高他们的人文素质和精神品质——在这一向度，唯美是影视提升品质自律成长的不二法门。

（一）唯美作为文学活动一种最本质的“存在”，它在当代影视中的落成，是古老感性切近现代艺术、隽永诗意灌注视觉效果的，两相情愿的“合谋”。

影视多叙事，唤起的主要是视觉感觉。欣赏文学作品，要把抽象文字内在的词语质感焕发出来，再转换为具象的形象场景等。长期以来，影视的文学化和诗化比较困难，原因就在于影视和文学的传播媒介（载体）不同，要把二者恰如其分地结合起来，需要影视创作者兼备文学—影视的“双重经验”，其中，卓越的文学（文字）拓展能力，独到的演艺掌控能力，都不可或缺。

（二）唯美的注入，是影视艺术自足自立、自我完善的必由之路。

影视作品，比如各大电视台和文化公司拍摄的连续剧，比如各电影厂商生产的文艺片等，其中第五代导演张艺谋、陈凯歌、李少红等所创作的现实主义浪漫镜像，他们以干预社会为目的的美学掘进，无疑是成功的。随后的第六代导演如张元、娄烨、吴文光的“独立电影”、实验作品等，在大一统背景上，以艺术为指针进行多元化影像重构，注重美学、表现个性、涵育情思是其共同特色……所有这些成功案例，无一不是把唯美注入影视，从而在影视作品的文学化、理想化路径，拓展出更大空间。

乐观看来，这些有着不凡艺术追求的影视艺术家，他们的草根精神、生活体验、中西视野、理想情怀，一旦在唯美情趣的裹挟下进入创作的核心地带，影视艺术以美为轴心的自足自立和自我完善，就成了一个正当进行值得期待的课题。

（三）唯美是对功利传媒的一次精神洗礼，是艺术步入自觉时期的标志性事件。

反观文艺历史，在主题先行、众声聒噪的“文革”时期，唯美曾被贴上“小资产阶级”标签从文艺群落退避三舍；在另一极端，一旦“唯美”扩张成无所不用其极的“主义”，极易蜕变成剥离了义理的形式游戏，或陷入王尔德式的颓废之境……鉴于这样的辩证认知，我们更期待：唯美，这个深植人类心灵，在东方土壤更显卓异的“尤物”，这个我们曾据以为生命本真的东西，以矫枉不过正、纯粹而不做作的姿态，回到影视艺术家自己的手中，回到当下的创作和传播中。

从文艺发展规律看，这种期待已成必然之势：我国的影视艺术，在经历了不长不短的一个功利、浮躁乃至矫情阶段之后，正逐步进入一个平缓的、审美的、秩序的自觉时期。这个时候，唯美对于影视的深度介入，好比一个引领美学精神的楔子，揳入大众文化的镜像表里——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唯美，征示着艺术向着自我和本真的回归；唯美，代表了当代艺术的文化藻雪和美学自适。

基于以上赏析和推演，笔者认为，对唯美之境的无限切近，出于人类向美向善的天性，它是我们身在困顿此岸遥想理想彼岸所倚重的情怀思想的寄寓之所。唯美绝对不能遮蔽一切代替一切，但它确切地拥有浸渍、观照、感染并升华一切的柔软力量。唯美作为艺术的原始动因，有着灵动的机杼，它美的外壳包囊诸象，为当代影视等艺术涵养并挥写着“漂浮在现实之上”的理想云霓——这正是我们应当珍视并恰当把握的无价之美。

注释：

①阿伯拉姆.简明外国文学词典.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一版，第5页.

②叶锦添.繁花.北京三联书店，2003年3月第一版.

③任嫣.在争议中红透——聚焦《橘子红了》.北京娱乐信报，2002-2-28.

本文系2014年安徽省职成教学会教育科研规划立项课题BBB14004号的衍生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