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短篇小说的写作技巧剖析

2016-03-16 18:02何英
武夷学院学报 2016年7期
关键词:龙之介罗生门芥川

何英

(武夷学院 传媒与动漫学院,福建 武夷山 354300)

芥川龙之介短篇小说的写作技巧剖析

何英

(武夷学院传媒与动漫学院,福建武夷山354300)

从芥川龙之介短篇小说代表作中的素材、布局、修辞、叙述等方面进行研究,目的在于探讨芥川龙之介短篇小说的具体写作技巧,分析小说中素材选择之“奇”,布局构思之“精”,修辞手法之“妙”,以及叙述之“厉”,为广大的研究学者和写作爱好者提供借鉴。

芥川龙之介;选材;布局构思;修辞手法;叙述技巧

芥川龙之介不仅是现代日本短篇小说作家的杰出代表,而且在全球文坛短篇小说创作中之林亦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由于芥川龙之介的经历短暂而充满传奇色彩,在写作特色上独树一帜,再加上小说被著名导演黑泽明改编为电影,因此关于他的研究一直炙手可热,长期以来国内外学者对其身世、环境、思想、风格、美学特征等做了大量并且相当全面的评论。[1]然而我们认为,芥川龙之介的小说最突出的特色应该是写作技巧。但关于芥川龙之介短篇小说,却鲜有国内学者做关于其具体写作手法方面的研究。因此,文章的研究目的在于探讨芥川龙之介短篇小说中所隐含的写作技巧,弥补这一研究角度的缺憾,为广大的研究学者和写作爱好者提供借鉴。

在短篇小说创作中,由于字数篇幅的限制,相较于长篇和中篇小说而言,短篇小说更需要仔细思量题材选择、文字表达、修辞手法、情节设置、布局设置等技巧的使用。著名的短篇小说家欧·亨利曾经说过:“写小说的本领就是把写得差的部分删掉的本领。”同为短篇小说大师的芥川龙之介在创作短篇小说时同样是擅长精心设计,从而使小说外在呈现出精致而冷峻的特色,而内在思想则犀利而深沉,引发读者共鸣与深思。文章将以林少华先生翻译的《鼻》《罗生门》《密林中》三篇作品为例,从素材、布局、修辞、叙述等几个方面,探讨芥川龙之介短篇小说中的写作技巧。

一、从选材的角度来看,芥川龙之介对历史小说的“故事新编”归功于选取本身具有传奇色彩的“老故事”并结合奇特的叙述技巧的完美结合

著名的美国短篇小说家爱伦坡在《评霍桑的“故事重述”》中曾经这样阐述自己的创作原则:“聪明的艺术家不是将自己的思想纳入他的情节,而是事先精心策划,想出某种独特的、与众不同的效果,然后再杜撰出这样一些情节——他把这些情节联结起来,而他所做的一切都将最大限度地有利于实现在预先构思的效果”。使“每一事件,每一描写细节,甚至一字一句都收到一定的统一效果,一个预想的效果,印象主义的效果”。他强调作品以惊心动魄的原则唤起读者的情绪和产生的效果。芥川龙之介小说无疑也遵循了这个创作规则。其故事素材大多来源于日本古代故事集《今昔物语》,而这本书中的故事多达几千个,并非每一个都适合拿来重新改编,因此选择合适的故事素材是成功的第一步。通过对芥川龙之介的历史故事新编小说研究总结发现:芥川在选择素材时,着重考虑旧故事中存在的离奇性,并通过作者的二次创作融入新奇的情节,达到故事离奇与想象奇特的双重效果。

例如《鼻》这篇本身只是个简短的民间笑话,大义是:一个僧人的鼻子很大很长,以至于全城皆知。如此简短的民间轶事,如何才能改编为既引人入胜又引发深思的小说呢?芥川龙之介抓住笑话中引入发笑的原因是鼻子之奇,加以重塑荒诞离奇的情节,描写僧人鼻子改变前后主人公与旁观者的心理变化,最终勾勒出一个谐趣横生的“奇”故事,揭露出人性的扭曲。

(一)通过直接描述和间接转述的交叉利用,不断加强故事中的传奇成分

例如开篇第一段为:“谈起禅智内供的鼻子,池尾地方无人不晓。它足有五六寸长,从上唇上边一直垂到颚下。形状是上下一般粗细,酷似香肠那样一条细长的玩艺儿从脸中央耷拉下来。”[2]这段话中的“无人不晓”一词属于民众的议论,作者转述了民众的议论,指出僧人鼻子滑稽可笑达到众人皆知的程度,引发读者猎奇心理。而第二句属于直接描写,从长度、形状、大小以及气势等方面直观描述内供古怪鼻子的样子,马上满足读者进一步深度了解鼻子模样的需求。

(二)根据内容需要,重新编造故事情节,增强故事的离奇性,再次突出故事的传奇性,吸引读者的眼球

文中的第三段写道:“吃饭的时候,让他用一寸宽两尺长的木条替自己托着鼻子。”,这情节是《今昔物语》中所没有的,芥川龙之介通过丰富的想象力,给读者编造出一个滑稽可笑的吃饭情节,后文又再次杜撰一段关于新弟子无托鼻经验导致鼻子掉入热粥中引发全城热议的故事,使得僧人鼻子大而奇的特征更加凸显,具有传奇色彩的僧人与他滑稽离奇的鼻子的形象跃然纸上。其次,作者通过直接描述内供变态地窥视净身房里其他和尚的行为以及不断翻找佛经企图找出一个长得和他相似的菩萨这样扭曲的心理,突出和尚内心丑陋与外在身份崇高的对比,批判佛教披着传奇外衣的虚伪性。《鼻》中主人公和尚的特殊身份是引发读者对其“奇特”生活方式窥探的重要元素,因此芥川龙之介通过对和尚扭曲而畸形的心理[3],以故事中地位高尚的人物行为心理与身份的反差,满足了读者的“偷窥”心理。直接描绘和间接转述双重手段的交叉使用,以及最终在小说中呈现出来的传奇性,都体现出作者高超的写作技巧以及对人性心理的洞察。

二、从布局的角度上看,芥川龙之介对小说结构设计的精心程度达到了呕心沥血的程度,并且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创新

一篇成功的短篇小说在满足文字精简的同时还必须实现故事生动,其文字的精简不仅不能使叙述平白,而且要体现出利用最少的文字写出最好小说的高水平,所以布局就显得特别重要了。所谓的布局就是小说内部结构的设置,几乎经典的短篇小说都存在着布局精心、结局出人意料,构思新颖的共性,然而如何能布局结构设计得新颖却是极不容易的事。芥川龙之介以其独创的特色,在整体布局设计和结局的意味两方面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一)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在结构设计上,突破了传统短篇以结局与开头完全相反的 “出乎意料”写作手法,而以“不可预知”作为人物命运的结局,体现出更高超的哲学意味

例如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中结尾的最后一句:“谁也不知道这仆人最终将到哪儿去了”,这样的结局并非传统意味上常有的并且刻意的“出乎意料”,而是从更加客观的角度审视人性存在的多重可能性。故事中仆人由最初的穷困潦倒依然保存着仅存的一点“善”,却因以拔死人头发为生的老妇人的行为影响而选择了恶,但至于仆人抢走老妇人的衣服后是做强盗去还是再去找个工作谋生却不得而知。虽然大家都知道,芥川写作《罗生门》的目的在于揭穿人性的自私,但是这样的结局设置,我们却发现他自己也认同把人的命运推到极端的环境中来考量人性这样的做法似乎过了,由此才把仆人最终的结局定为“不知去向”。但是迷一样的结局,反而使得《罗生门》的哲学意味更加深长。《密林中》在结尾中没有交代到底是谁杀死了武士,这样开放式的结局处理手法使得小说的哲学意味更加深厚,暗喻谁都有杀死武士的可能性,进而揭示了人性的利己主义的普遍性。

(二)在布局上芥川龙之介运用多重平行叙事的手法写作技巧,以结局的扑朔迷离性揭示人性的自私与欺骗

这样的布局手法在短篇小说史上既是独创而且前所未有,成为后来创作者的模仿经典。布局手法在写作技巧上做了两大突破:一是打破了传统视角讲述故事的方法,以多个视角平行讲述同个故事,使小说呈现出别样的魅力;二是故事讲述重点的移位,由传统讲述重视故事的结局和人物的命运转移到重视人物的心理,充满了客观思辨的哲学意味。在传统视角讲故事中,作者即全知视角,仿佛上帝般全方位了解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以及每个人物的思想、语言和行动,人物存在主次之分,故事发展的顺序十分清晰。而芥川龙之介的《密林中》,故事中武士被谁杀死的真相并未揭开,直到最后作者也没有告诉读者真相,人物关于真相的叙述存在严重分歧,每个叙述者都以第一人称的“我”讲述事件发生的过程,这样的布局技巧使小说结构呈现出多条主线并列的状态,打破了传统开篇即确定以某个视角按照一定的逻辑顺序讲述故事的模式。而正因为这样的叙述结构,故事中的所有人物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讲述故事以至于无法确定真相的奇妙设计,反映出作者以怀疑主义的态度审视人的利己主义心理,嘲讽了人性中存在的欺骗性和利己性。

三、在修辞技巧上,引入美术学中的构图原理和传统的意象表达相结合,使小说呈现出独特的美感

环境描写在小说中对表达人物的心情和渲染气氛具有重要的作用,而芥川龙之介最擅长意象的塑造与排列来渲染孤独、悲凉气氛。而环境描写涉及到景物描写,因此从审美角度来看,环境描写必须遵从一定的构图美学原理和美术学原理。

(一)通过环境描写中同个空间下若干意象的构图排列带来强烈冲击的视觉感受从而达到实现渲染气氛的目的

从构图美学的角度来看,孤独感可以通过空间里物体的比例以及排列组合呈现出来。[4]例如《罗生门》第二段中环境描写:“宽广的门下,除他以外,没有别人,只在朱漆斑驳的大圆柱上,蹲着一只蟋蟀。”这句话中的意象包括:门、大圆柱、蟋蟀,而正是通过一只孤独弱小的蟋蟀与宽广的门、大圆柱形成鲜明的对比,渲染了罗生门的悲凉气氛。“包围着罗生门从远处飒飒地打过来,黄昏渐渐压到头顶,抬头望望门楼顶上斜出的飞檐上正挑起一朵沉重的暗云。”这里轻巧的飞檐要挑起沉重的暗云,从视觉感上来说,失衡的比重给人带无限的压力。《鼻》中最后一句:“长长的鼻子摇晃在秋风中。”以秋风作为背景特写僧人的鼻子,勾勒出一幅悲凉的画面,体现出对人性被丑陋的利己主义占据的悲凉感。

(二)通过色彩与声音等具有象征意味的意象塑造来衬托人物的真实心理

《罗生门》中坐在罗生门下避雨的仆人面临着饿死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仆人的心情是焦躁以及孤独无助渴望得到帮助的。作者通过对门楼上一群“黑魆魆的好似在天空撒了黑芝麻”的乌鸦的描写,在渲染悲凉气氛的同时,从乌鸦呱躁的叫声表达出仆人的心情。而“倒塌了砖石缝里长着长草的台阶上,还可以看到点点白色的鸟粪”,通过意象的对比,描绘出破败不堪的景象,从而增添了气氛的悲凉感。而文后中不断地特写仆人用手摸着脸上的“大脓疮”,由身体上的内分泌失调造成的疾病来指代心情的焦躁不安。

(三)以人物外表之丑,比喻隐藏在内的人性丑陋

芥川龙之介的小说奉行了“其貌如其人”的审美标准,对于内心丑陋的人,他总是毫不留情地给他描上丑陋的外表。所以,我们无法从《鼻》中读到对残疾人的“美国式”同情与爱,而完全是是夸张的描绘中蕴含了赤裸裸的嘲讽。例如《鼻》中写到僧人为了治愈鼻子采用了弟子从中国带回来的偏方:用滚烫的热水浸泡,然后用脚来踩,最后用镊子把鼻子毛孔中的脂肪拔掉。作者依然通过细节特写与修辞技巧的运用,放大了僧人从内到外的愚蠢可笑。僧人的鼻子浸泡好后被“甩”在地板上,让弟子用脚踩;鼻子“那形状活像一只拔光了毛囫囵个儿烤的小鸟”;鼻子上的“脂肪的形状犹如鸟羽的根,一拔就是四分来长”……大量夸张和比喻的运用,使读者宛如旁观者身临其境般观看了僧人治疗过程中鼻子的丑状。

在《罗生门》中,作者同样刻画了以拔死人头发为生的老女人的外貌:“老婆子眼睛睁得更大,用眼眶红烂的肉食鸟一般矍铄的眼光盯住仆人的脸,然后把发皱的同鼻子挤在一起的嘴,像吃食似的动着,牵动了细脖子的喉尖,从喉头发出乌鸦似的嗓音……”在这段外貌描写中,作者采用了丑陋的鸟类作比喻:肉食鸟、乌鸦;对老妇人五官和声音进行特写,文后多次使用了丑陋的动物作比喻:蛤蟆、老猴子。老妇人丑陋的外表跃然纸上的同时,也体现出了芥川独特的审美哲学:外表的美丑即是内心的美丑的体现。

四、在叙述上,以冷静的描写结合犀利严厉的点评,揭示真实的人性并且点明题意

对人性和心理的把握程度取决于作者的洞察力,而文章的表现力则取决于作者对文字的掌控能力。芥川龙之介无疑在这两方面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他对人性利己主义的嘲讽往往总是如同冷静的旁观者一样对人物真实心理点评上一两句,简洁却犀利地揭示人性的丑陋。

(一)客观冷静地描写人总喜欢以各种方式为自己的自私自利行为找借口,犀利地揭示出人物的真实心理

芥川龙之介天性敏感,再加上成长经历的复杂使得他比常人要敏感许多,对于人情冷暖的感知以及对人心理的把握具有极度细密的心思和敏锐的观察力。例如《鼻》中作者将僧人面对自己的鼻子的既自卑又自负的敏感心理刻画得入木三分。“僧人的自尊心是那么容易受到伤害,他试图从积极和消极两方面来回复自尊心。”芥川龙之介列举了僧人的暗自寻找身边和他长着一样鼻子的人,企图以此来平衡自卑的心理。这一桥段的叙述貌似极为普通,但事实上却说明芥川对人性的卑劣十分了解,对人的心理和行为的洞见达到细如发丝的程度。芥川通过对寺院里弟子取笑内供的心理与行为的刻画,揭示旁观者的利己主义。在内供僧人的鼻子没有治疗好时他们虚伪地对内供表示同情;而一旦内供的鼻子治好了,他们就开始以各种手段使之“重新陷入新的不幸”当中去。在《罗生门》中,仆人最终选择走上强盗的道路,是因为他从老太婆说的“如果不干这样的营生就得饿死”这句话中找到了放弃道德的借口,深刻地揭示了人性的虚伪。在《密林中》,武士的死因没有揭示的原因是作者企图以不可知的结局告诉读者:无论是武士、女人还是强盗,没有一个人客观地说实话,他们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为自己辩解,更加犀利地指出了人性的虚伪。

(二)冷不防的“旁白”式评论,起到点题的作用

“旁白”在戏剧里指由戏外的人解说议论此时此刻戏中人的真实心理和生存状态,芥川龙之介却把这种技巧引用到小说创作中。例如在《罗生门》中说雨停了之后,仆人不知道要去哪里,这时作者毫不留情地指出:“被雨淋湿的家将,正在无路可走,即与其说仆人是避雨,不如说是走投无路。”这才是仆人真实而绝望的生存状态。在《鼻》中僧人鼻子变短了却遭到了众人的嘲笑,接着作者插入一段评论:“人们的心里有两种互相矛盾的感情。当然,没有人对旁人的不幸不寄予同情的。但是当那个人设法摆脱了不幸之后,这方面却又不知怎地觉得若有所失了。说得夸大一些,甚至想让那个人再度陷入以往的不幸。于是,虽说态度是消极的,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对那个人怀起敌意来了。”通过这种“旁白”式的冷峻而严厉的评论,点明了《鼻》的创作宗旨在于揭示人性的丑恶。[5]

芥川龙之介作为短篇小说的巨匠,擅长将美术学、美学、戏剧等其他领域的技巧引入到写作上,体现出其优异的文艺修养。当然,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创作还有很多技巧值得我们挖掘并且研究,但源于研究者自身的局限,难以在此一一陈述。

总之,只有深度剖析其写作技巧,才能更好地理解并掌握芥川龙之介的创作宗旨和思想,并且提升对短篇小说的鉴赏水平和创作水平。

[1]唐琼.盲点的破壳:近十年来芥川龙之介研究综述[J].大众文艺,2014(22):145-147.

[2]芥川龙之介.罗生门[M].林少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7-67.

[3]王丽丽.芥川龙之介作品之心理分析:以《鼻子》为中心[J].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2007(8):95.

[4]常锐伦.绘画构图学[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8:122.

[5]张婷.芥川龙之介小说的艺术特征探微 [D].长春:吉林大学,2011:17-23.

(责任编辑:冯起国)

Analysis on theW riting Skills of Akutagawa Ryunosuke's Short Stories

HE Ying

(School ofMedia and Animation,WuyiUniversity,Wuyishan,Fujian 354300)

This thesis is to study thematerial,layout,rhetoric and narrative of Akutagawa Ryunosuke's short stories.The purpose is to explore the specific writing skills of Akutagawa Ryunosuke's short stories,analyze the“strange”of thematerial selection,the“essence”of the layout idea,the“wonderful”of the rhetorical devices,and the“sharp”of the narrative techniques,and provide the reference for the majority of scholars and writers.

Akutagawa Ryunosuke;material selection;layout idea;rhetorical devices,narrative techniques

I106.4

A

1674-2109(2016)07-0059-04

2015-12-01

何英(1979-),女,汉族,讲师,主要从事写作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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