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作品《英国病人》中凯瑟琳的女权表征

2016-03-16 13:41朱各各
武汉工程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凯瑟琳

朱各各

(云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云南 昆明:655000)



影视作品《英国病人》中凯瑟琳的女权表征

朱各各

(云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云南昆明:655000)

摘要电影《英国病人》呈现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但以父权制社会规约和文化为背景,作品也呈现了父权制对女性的压迫。女主角凯瑟琳对隐性父权作出了一定的反抗,从三个方面分析她与父权制社会的对抗:取得女性身体书写的主动权;寻求平等女性话语权;拒绝父权化命名。

关键词英国病人;凯瑟琳;女性身体书写;平等女性话语权;父权化命名

电影《英国病人》是根据加拿大著名作家迈克尔·翁达杰的同名小说而改编,由著名好莱坞导演安东尼·明格拉执导的经典影视作品。电影对原著作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但基本保留了原文的脉络。整部作品以残酷的二战和无垠的沙漠为背景,演绎了一曲荡气回肠的爱情悲歌。学者对原著给予较多关注,但鲜于分析这部同名改编的影视作品。Sage[1]认为它展现了欧洲中心主义的终结,僵死父权制的幻灭;Connolly[2]对其写作风格和情节设置给予了高度赞扬。事实上国内对其关注并不多,关于它的研究近年才流行起来。邓[3]主要分析了作品所揭示的两性关系中所隐藏的权力运作和对抗;殷[4]则关注反战主题;任[5]运用原型批评方法对涉及意象进行了分析。基于此,故事的女主人公凯瑟琳对所置身的父权制社会压迫的反抗并未被作为关注点给予重视,故本文试图从如下三个视角对凯瑟琳反叛父权制社会的努力进行分析:取得女性身体书写的主动权;寻求平等女性话语权;拒绝父权化命名。

1取得女性身体书写的主动权

福柯曾明确提出,“人的肉体是权力最早的对象。”[6]30在父权制社会中,权力实施的方式之一是使女性身体置于权力规训之下,从而成为权力规训下的女性身体。“权力制造知识;权利和知识是直接相互连带的;不相应地建构一种知识领域就不可能有权力关系,不同时预设和建构权力关系就不会有任何知识。”[7]29由此可见,权力和知识二者唇齿相依,权力和知识会共同作用于人的肉体从而进行权力的施展。在《规训与惩罚》一书中,福柯曾提出监视是规训身体的手段之一。在小说中艾玛殊直言不讳地说:“我仍然用亚当那样的眼神看着她。”[8]125电影中艾玛殊曾多次对凯瑟琳进行监视,如:当凯瑟琳和基夫顿初到沙漠时,艾玛殊就远远地望着凯瑟琳;当凯瑟琳只身在集市购物时,艾玛殊跟踪她,并被凯瑟琳认为是“登徒子的行为”;在圣诞聚会上,艾玛殊躲在墙壁之后悄悄望着在外边忙碌的凯瑟琳以及在告别舞会上,艾玛殊盯着正和别人跳舞的凯瑟琳。这些场景之中,艾玛殊是监视者,而凯瑟琳是被监视着。作为监视的对象,凯瑟琳的一言一行尽收艾玛殊眼底,女性的身体被动成为父权制权力运作的载体。

凯瑟琳深谙,为了逃脱父权制压迫的魔爪以及改变被监视的处境,女性应取得女性自身身体书写的主动权。影片中不是只有艾玛殊对凯瑟琳的监视,凯瑟琳也同样进行过这样的观望:当二人被困沙漠,艾玛殊找寻水壶时,凯瑟琳坐在不远处的车里,一面望着艾玛殊,一面翻看着艾玛殊书中的纸片;在二人初次幽会时,艾玛殊为凯瑟琳缝补衣服,凯瑟琳就躺在床上看着他。在这些情境中,男女地位发生了置换,凯瑟琳是监视者,而艾玛殊成为了被监视的对象。凯瑟琳跨出了使女性身体从男性目光下解放出来的第一步。此外,“妇女只有通过写作,通过接受一直由男性崇拜统治的言论的挑战,才能确立自己的地位。”[9]195女性写作是女性掌握女性身体书写主动权的一种重要途径。在发现游泳者洞穴中之后,凯瑟琳用她那灵动的笔触记录下了那些精美的壁画,而艾玛殊只是依赖他的照相机的机械复制。在凯瑟琳眼中,那些壁画人物是如此的自由不羁,一如“空中的游泳者”,所以凯瑟琳笔下记录游泳者的精美图片是对女性身体的解放与重写。女性如水,柔情自由。基夫顿曾说:“她(凯瑟琳)非常迷恋酒店的自来水设备,她在游泳池游了几小时。她像一条鱼,这次如鱼得水了,要不然也不会泡在浴缸。”[10](以下正文所引对话内容均出自安东尼?明格拉执导的电影《英国病人》,故不再赘述。)不仅基夫顿用“如鱼得水”形容凯瑟琳,在她和艾玛殊的对话中她也流露水是自己的最爱。艾玛殊:“你爱什么?”凯瑟琳:“……我爱水,也爱水中之鱼……”凯瑟琳希望自己能如水中之鱼般自由,能自如地掌控自己。此外,在影片结尾处,“我们都死了,我们魂归天国……我们曾经灵欲合一,相爱得很深……内心的恐惧,像这幽暗的山洞,我要把这些永远铭刻在身体上......”这是凯瑟琳生命终结时的独白,此时她的身体只属于她自己,她可以和爱的人相厮相守,她的灵魂徜徉于自由的国度。

2寻求平等女性话语权

话语理论是福柯关于权力表述的基本思想。他认为话语是权力的表达方式之一,而权力又经由话语被呈现,所以二者相互依存,不可分割。“如果没有话语的生产、积累、流通和发挥功能的话,这些权力关系自身就不能建立起来和得到巩固。”[11]228在父权制社会中,父权制正是透过一系列的男性话语在社会的各个层面确立起主导地位,而女性则被边缘化,被迫成为“沉默的他者”。在影片中,艾玛殊把自身视为男性话语权的绝对拥有者。当艾玛殊和凯瑟琳一行一起去沙漠探险意外收获精美的洞穴图画时,凯瑟琳:“把它贴在你的书本上吧。”艾玛殊:“我们都拍照了,用不着了。”凯瑟琳:“不,我希望你能收下。”艾玛殊:“用不着了。我这不过是本断简残篇而已,画得太精美了。虽却之不恭,还是多谢了。”相比于凯瑟琳的手绘画,艾玛殊更信任相机的真实性。同时,由于艾玛殊感受到了来自凯瑟琳的女性话语权的威胁,故而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凯瑟琳的赠予。此外,当男性话语权的地位被撼动时,男性维护其正当性的行为就是要让女性保持沉默。影片结尾时,凯瑟琳:“你为什么要恨我?你不知道你把大家都逼疯了吗?”艾玛殊:“不要说话。”艾玛殊是既是男性话语权力的占有者,同时也是实施者。

凯瑟琳认识到女性对话语权的掌握可以成为对抗父权制压迫的方式和手段。女性掌握话语主动权不仅可以打破权力话语界域男性独霸的局面,同时也能改变女性的附属地位。“对妇女来说,讲话就是一件如此英勇之举,一件如此伟大的侵越雷池之举。”[9]194当艾玛殊与凯瑟琳初次见面时,凯瑟琳:“我一直想结识能写长篇巨著而少用形容词的作者。”艾玛殊:“描写事物加上形容词,妄加修饰于事无补,如大车,慢车,司机驾驶的车,还有破车,都依然是一辆车子而已。”凯瑟琳:“那‘爱’字呢,有浪漫的爱,有纯情的爱,有反哺的爱,肯定大相径庭吧。”艾玛殊:“你们把我难倒了。”艾玛殊自认为自身独到的表达方式另辟蹊径,不落俗套,其实这其中不乏男性话语权的主导意蕴。但他引以为傲之处在凯瑟琳看来并非无懈可击,所以其实在隐形的话语较量之中,凯瑟琳更胜一筹。当凯瑟琳和艾玛殊等人在沙漠探险遇到风暴时,凯瑟琳:“我们会安然无恙吗?”艾玛殊:“是的,绝对的。”凯瑟琳:“你这样强调反而令我不安。”凯瑟琳指出“是的”具有安慰性,但“绝对”只会降低可信度。她拒绝了男性对话语权的绝对占有,质疑男性话语权的绝对权威。

女权主义者认为所谓的“历史”(history)一直是“他的历史”(his history),而女性则被排除在历史书写者之外,所以对于历史的叙事是男性的特权。影片中一直被艾玛殊视若珍宝的希罗多德《历史》之书具有深刻的象征意义,它承载了男性独占历史的意蕴,正如照顾艾玛殊的汉娜所说:“它写的都是男人,太多男人了。”凯瑟琳认为要实现对父权制所书写历史的颠覆,首先便要由女性来重述历史,由女性讲述自己的历史。由此,在沙漠篝火晚会上凯瑟琳讲述的关于“坎德洛,盖吉和王后的故事”便意味深长,它不仅隐喻了基夫顿,艾玛殊和凯瑟琳三人之间的关系,更是凯瑟琳女权意识的隐性表征。皇帝为证明自己的妻子艳压群芳,竟安排大臣盖吉在暗中偷窥一丝不挂的王后,王后认为自己受到了丈夫的羞辱,便说:“你该因偷窥我而死,否则就杀掉侮辱我的丈夫。”结果盖吉就武装夺位,娶了王后,统治利西亚二十八年。故事中的王后首先是父权制权力的受害者,其次是对抗父权压迫的反叛者。凯瑟琳通过王后的声音传达了女性应书写自身历史的新篇章,这从侧面流露出凯瑟琳对平等女性话语权的追寻。

3拒绝父权化命名

命名也是父权制权力关系的表现行径之一,此行为包含着权力关系的实施者与承受着。在以男性为主的父权制社会之中,男性多为权力的拥有者意即命名权的实施者,而女性则成为权力实施的对象即被命名者。“为某人命名,常常是取得对那人支配权的一种方式。”[12]271然而,福柯认为“有权力,就有反抗……权力无处不在,那么抵抗也无处不在……如果说,权力不具有中心性的话,抵抗同样不具有中心性。”[13]252电影中,国际沙丘俱乐部的成员除了凯瑟琳之外都为男性,沙漠探险之旅为他们的命名行为打上了隐蔽色彩。“芬纳龙·巴恩斯想用他的名字为他发现的化石命名。他甚至想用他的名字命名一个部落,为此他花了一年的时间去谈判。然而鲍汉却胜过他,有一种沙丘是用他的名字命名的。”[8]119由此可见,命名体现着男性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影片中,艾玛殊:“我要你这美丽的肩膀……我要你这里,这一块。我喜欢你这里,叫什么好呢?它是我的了。我要奏请命名为艾玛殊海峡。”艾玛殊对凯瑟琳直言自己的占有欲望,并要命名凯瑟琳脖子凹陷处,无疑这是艾玛殊父权制观念的直接流露。作为支配方的凯瑟琳并未默然接受这种被动的安排,所以她立刻反驳道:“我们不是说过互不占有的吗?”

命名不仅仅是名字的指代意义,男性式命名在更广泛意义上也涉及男性对女性所持有的固有观念。在男性的视野中,女性不应僭越界限踏入本属于男性的空间,否则男性则将这种行为视为来自女性的威胁。当俱乐部成员初次在酒吧聚会时,“你那位叫娇妻呢?”,基夫顿:“……事实上她就在外边,这间酒吧只招待男士嘛”。虽然他们的组织被命名为“国际沙丘俱乐部”,在大的层面上,其超越了国籍种族的限制,但具体看来,性别差异是无法磨灭的烙印。作为女性的凯瑟琳被男性专属的酒吧拒之门外,所以只得无奈地在门外等候。甚至连基夫顿自己也怀疑:“我们有点过于大男子主义了”。在基夫顿即将离开沙漠时,艾玛殊:“恕我多管闲事,你这样留下娇妻恰当吗?沙漠会令女士很难受的,未免太难为她了吧。”基夫顿:“你疯了吗?凯瑟琳昨天说她很喜欢这里,你干嘛老是觉得被女人威胁?”表面上看这是艾玛殊对凯瑟琳的关心,而事实上他认为沙漠是属于男性的空间地域,不应被女性所涉足,而凯瑟琳的到来是对男性独占沙漠特权的威胁与挑战。

电影中的凯瑟琳是对温顺谦卑的传统女性形象的颠覆。其中在两处镜头中:艾玛殊在基夫顿离开沙漠之时以及沙丘俱乐部成员第一次在酒吧聚会时,凯瑟琳被命名为“娇妻”。在这些大男子主义者看来,凯瑟琳本应恪守一位“娇妻”的本分,怎奈她不仅对男性专属权构成了威胁,而且以她的实际行动完成了对父权制权力话语的反叛。从沙漠回到开罗之后,是凯瑟琳主动去了艾玛殊的住所从而开启了这段爱情,随着剧情发展,在电影院中,也是凯瑟琳主动提出结束这段感情从而想把二人从无尽的煎熬中解放出来。在开罗宾馆,当艾玛殊为凯瑟琳缝补被撕破的衣服时,凯瑟琳躺在床上望着艾玛殊,并说:“女人是不该学缝衣的,即使懂得也不应该承认”。 此时,角色发生了反转,在两性关系中凯瑟琳居于主动,而艾玛殊则多处于被动地位。另外,凯瑟琳的遗言是她拒绝男性式命名,要追寻真的自我的真情告白:“……我们的家园是实实在在的,并非画在地图上的边界,只用强人的姓名来命名的那一种……”在凯瑟琳看来,我们所在的家园是虚拟的,是被强制命名的,只有打破界限,去除男权制的命名,我们才能收获一方平静安宁的乐土。

4结语

在“他的叙事”中,(his story),女性被看作男性的附属品,她们没有权利替自己做出选择,没有权利通过自己的声音表达自身,也没有权利对男性群体的决定说“不”。但是在此电影中,凯瑟琳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追求的是什么,所以她勇于冲破父权制社会的桎梏去寻求一种属于女性该有的自由。凯瑟琳爱艾玛殊,但她还是属于她自己而非男性的附属,所以这位勇敢的女性在女性身体书写的历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页;在和艾玛殊的对话中,她并未屈从于男性话语的淫威,而是果敢地寻求和男性平等的话语权;和艾玛殊在一起之后,她也并未在爱中迷失自己,细节之处透漏出凯瑟琳对父权化命名的拒绝。凯瑟琳就像是沙漠中的一朵骄傲的花朵,即使会枯萎,会死亡,也要活出一个真的自我。

(注:正文所引中文对话内容均出自电影《英国病人》中英对照字幕。)

参考文献

[1]Sage, Lorna. A Fragile Family in The Times Literary Supplement, No.4667, September 11, 1992:23.

[2]Connolly, Cressida. A Time to Love and A Time to Die in The Spectator, Vol.269.No.8565, September 5, 1992:32.

[3]邓宏艺.从性别视角透析《英国病人》中的权力运作机制[J].宁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7,(6):167-172.

[4]殷茵.电影《英国病人》的反战主题解读[J].电影文学,2010,(20):100-101.

[5]任惠敏.从原型批评看沙漠在《英国病人》中的蕴涵[J].电影文学,2014,(20):47-48.

[6]杨波怡,福柯话语权简梳[D].上海:上海交通大学,2008.

[7]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监狱的诞生[M].刘北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

[8]迈克尔·翁达杰.英国病人[M].章欣,庆信,译.北京:作家出版社,1997.

[9]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10]安东尼·明格拉,英国病人(中英字幕)[M].洛杉矶:米拉麦克斯影业公司,1996.

[11]米歇尔·福柯,权力的眼睛—福柯访谈录[M].严锋,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

[12]约翰·德雷恩.旧约概论[M].许一新,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13]汪民安.福柯的界限[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

(责任编辑:游涛)

Representation of Feminism on Katherine in MovieTheEnglishPatient

Zhu Gege

(Foreign Languages Faculty of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655000, Yunnan)

Abstract:Although the movie The English Patient presents a moving but tragic love story, it also reveals the oppression of patriarchy on woman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a patriarchal society. The heroine Katherine makes great efforts in resisting hidden patriarchal power, so the article will discuss her defiance to patriarchal society: obtaining the initiative in female’s body narration; pursuing equal female discourse power; rejecting patriarchal-type nomination.

Key words:The English Patient; Katherine; female’s body narration; equal female discourse power; patriarchal-type nomination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3524(2016)01-0054-04

作者简介:朱各各(1992~),女,在读研究生.E-mail:1508852258@qq.com

收稿日期:2016-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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