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永宏
(通化师范学院文学院,吉林通化 134001)
民俗信仰视野下的刘昌璞与哈代短篇小说比较*
盛永宏
(通化师范学院文学院,吉林通化 134001)
刘昌璞和哈代分别是中国和英国的两位作家,他们的短篇小说创作都具有类似的荒诞风格。从禁忌、宿命、巫术民俗视角对比分析,发现他们的创作都表现了人类在面对外在异己力量时所呈现的类似状态,本质是人类面对自身焦虑心理的种种消极应对方式。
民俗信仰;刘昌璞;哈代;短篇小说
刘昌璞是中国当代作家,出生于吉林集安,写有《天姿》、《青蝙蝠》等短篇小说。哈代是英国19世纪的现实主义小说家,他的创作跨越了世纪,著有《德伯家的苔斯》、《还乡》等长篇小说,同时还著有《羊倌所见》、《萎缩的胳臂》等短篇小说。两者虽属于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国度,但在短篇小说的创作中却体现出类似的风格——荒诞,“荒诞”一词在现代主义文学中经常出现,对其本意《辞海》解释为“荒唐,虚妄不可信”。而在我们阅读的现代作品中,它的内涵往往与哲学、美学相关,即现象与本质、动机与结果的背离,并以非理性的方式表现出来。在刘昌璞和哈代的短篇小说中,这种共性表现的比较明显,并成为两者可以比较的前提。现在从民俗信仰的视角来从深层次上比较分析两位作家的短篇小说创作,以期加深对两者短篇小说内涵的理解。
从史前时代开始,人类就处于虔诚的信仰当中,在这种思想支配下,人类相信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人之外还有天上的神和地下的鬼魂,于是在生活中,便有了种种禁忌,为的是不冒犯其他的存在者。这成为民间信仰的一种重要表现。
刘昌璞的短篇小说《破洞》描述了在庙里学习生活的童年们的生活际遇,小说以第一人称“我们”的视角来叙述,“刚来庙里时,我们对神像有些敬畏,日子长了,它们就如同屋里的摆设。”[1]P49但女生宿舍里有一尊神像的头颅没了,为了遮掩这吓人的风景,她们特意找来了一顶破草帽盖上,可是每晚进屋都会发现“那草帽不是前倾就是后仰,戴得好端端的总被掀到一边去了”。女生们不敢再看,不敢睡觉,“蒙头盖脑地缩在被窝里还作恶梦”。为了解决问题,我们的“艺术家”张言平被派来了,看过之后,“佛颈上奇迹般地长出一个仙人的脑袋”,“天庭朗润,气宇轩昂,长眉秀目别有韵致,”[1]52这样的格调符合女生们的审美,女生宿舍充满了欢乐的格调。一天夜里大家在朦胧的月光中凝视着神的风采时,却发现“那俊美的佛头颤动了”[1]P53,于是乎大家夺门跳窗而逃。张言平的到来解开了谜底,原来是佛像的肚子成了老鼠的家,新的佛头阻碍了老鼠的进出,于是它们为此不懈地努力,要找到出去的通道。对于神的禁忌是民间信仰中的一个主题,神是不可冒犯的,也不懈怠、轻视。将旧庙当做临时的学校,并为学生提供住宿,在一定程度上可能“冒犯”了神,特别是将其中的几间当做宿舍来住,要神与凡人同处一室时,人类的作为有可能触及到了神的底线。这样的心理在人们的心理已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所以当草帽倾斜时,女生们心生畏惧。可草帽毕竟比较轻,可能是外在的原因让其动。当符合东方人审美标准的佛头被安放在上面的时候,大家赏心悦目了。可仍就会动这一点彻底地让女生们逃离了。究其原因,在于心理上的负担、传统的禁忌,已经约定俗成地成为生活中要遵守的规约。但它的结局却是带有荒诞性的,原来导致女生们恐惧的竟然是那深藏于佛像内部的老鼠。
哈代的短篇小说《羊倌所见》描述了小羊倌米勒斯看到了他领地的公爵因误解亲手杀死了公爵夫人的表弟弗瑞德的过程,事后他被公爵发现,于是被要求守口如瓶,当然相应的补偿就是为米勒斯提供上学的机会,并使他可以过上比较体面的生活,他的母亲也可以从此改变命运。小羊倌米勒斯同意了,并在旁边的祭坛前起誓、亲吻石门。“男孩浑身哆嗦,按照他的希望跟着他念了这些话,吻了石门。”[2]27之后按照约定米勒斯上了公学,之后成为受过教育的事务人员的样子,成为公爵忠诚的管家。有一天米勒斯变得心神不宁,原来他发现当初公爵犯下的罪过、自己和公爵的所有的对话并不是只有自己和公爵两人知道,另一个知情人就是当初和自己共事的老羊倌,他出于对公爵的尊重一直保守着秘密,但在临终的忏悔中讲述了这个隐藏二十多年的秘密。米勒斯承诺不说,但秘密可能在第二天就不再是秘密了,于是当天夜里,米勒斯来到了曾经当羊倌的地方,想去探寻那个死去的弗瑞德,但却看到了公爵梦游的身影,并跟随公爵的身影回到了城堡,之后回到自己的住所。第二天门房告诉他公爵在前一天摔死了。管家米勒斯在牧师说出之前,讲出了发生在丘陵草原的事。高兴地承受着这件事对他的后果,但他没有活很久。死的时候不到49岁。英国的民众大多信仰基督教,至少表面上是那样,但在民间,各种不同的信仰充斥其中。这其中的羊倌米勒斯因目睹了公爵的恶行而有了说话的资本,并以此改变了生活的轨迹,成为了受人尊重的人,但他内心并不快乐,死死地坚守着曾经的誓言。因为他怕自己遭到惩罚——“众天使和天使长和各级天神和各路神灵”的惩罚,三巨石门是威塞克斯地区的地标,是祭祀古老的天神的祭坛,对于基督徒来讲是异教的,但却对民众的内心有威慑作用。米勒斯因为曾经的誓言,他克制、努力地守护着秘密,于是当老羊倌去世的消息传来时,他意识到自己的生活要被改观,他向公爵说明了原委,得到的是充满自信的安抚。而这件事对于公爵而言,也是被细心保守的秘密、是内心的重负,他以为可以承受,但却在秘密被公诸于众前死去。他们都内心充满着恐惧,这种恐惧根源于民间信仰的禁忌,于是米瑞斯在牧师讲出这件事之前说出原委,他想用自己的行动来忏悔,以求内心的平和,可结果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他好像仍然遭到了誓言的惩罚。
从表面上看《破洞》和《羊倌所见》都以荒诞的方式展现了生活中的不合逻辑性,本质上却呈现出民间信仰在人们心目中根深蒂固的影响。这其中的禁忌来源于对人力之外的种种不可知力的焦虑,即“个人存在受威胁的一种忧虑心理状态”[3]241。从人类的发展历程来看,在不同的时间段这种心理状态往往以不同的形态呈现出来:或是与生命危险相关的疾病、灾祸、死亡等;或是与生命有同等价值的信念及理想相关的地位、名誉、职业等;或是与重要价值观有关的爱国主义、社会成功家庭或社会结构、宗教或政治结构等。两篇小说都涉及到了与生命危险相关的灾祸、安全等问题,与宗教观念相关,可以上升至精神信仰层面,它们都是人类面对焦虑做出的一种消极避虑方式,即通过恪守一套严格的规则(约定俗成的、道德的或是宗教的)来避免焦虑。由此,我们可以从信仰的心理角度感受到两部作品中主人公相似的内在恐惧与担忧 。
对宿命的书写是中西方作家创作中呈现的一种永恒主题,在历代的作家笔下都有所体现。宿命在中西方文化中都指向对人的生命历程的态度,认为一切都是命里注定的(或者说是上帝安排好的),而人的行动对其影响不大,但不断地行善积德、顺天应人对积福消灾会让人的命运向好的方向转变。这种观念在刘昌璞和哈代的短篇小说《黑鹰白鹰》、《奈蒂的房产》中都有所体现。
《黑鹰白鹰》以幽默的风格描写了两只鹰的行为对“胡参谋”的人生产生的影响,“把黑鹰参谋错了,成了过街老鼠;……把白鹰参谋对了,还是过街老鼠!”前者误将黑鹰当成要偷袭的敌机,于是错误信息被群众相信,大家一哄而散,导致了好不容易有的娱乐机会被炸毁了,并伴有很多物质损失;后者准确地指出大家误以为是从天而降的神像其实是小孩子雕琢的玩意时,却被群众看成是大逆不道的愚钝者。真是“糊涂的不是时候,清醒的就更不是时候了”。[1]35他的命运好像已被上天注定,“胡参谋”的参谋因为两只鹰而被载入不可信的行列,作为村里的少有读过书的人就这样因为两只鹰而被“参谋”掉了,他彻底地认命了。
《奈蒂的房产》以讲故事的口气来叙述奈蒂的经历,奈蒂和他的叔父一起生活在祖上修建的花园里,还有一小块地,按老规矩他的叔父享有登录不动产保有权,在他去世之后,如果没有新生命问世,他的产权就会落入庄园领主的手中。如果想获得产权,根据习惯法,可以通过缴纳几镑小额的地租即可行使另订新约转让产权的权利,领主不得阻挠。叔父的身体日渐羸弱,可能随时会离世。奈蒂的男友贾斯珀因为比较功利,所以叔父很不喜欢他,于是就借故一再推迟申请产权转让的手续,借以刁难他。终于贾斯珀按耐不住自己的耐性,警告并交付奈蒂一些手续费,要求她尽快办完手续,否则“得不到房子就得不到丈夫”。叔父无意让奈蒂不高兴,于是就同意立即办理手续,结果是叔父没有等到公证人来就离世了。奈蒂知道自己面临的将是一无所有,于是她胆颤、恐惧,经过思想斗争后她决定将叔父伪装成看书的样子以蒙混过关。最终奈蒂做到了,成功地签得了转让手续,成为新的产权继承者。她为确保手续的真实性,第二天才宣布叔父已经离世的消息。之后,顺理成章地嫁给了贾斯珀。但婚后的日子并不如意,于是她开始反思、忏悔自己曾经的心计与花招。奈蒂虽然最后得到了房子和丈夫,但她的生活却没有过得更好,这番努力好像白费了。如果当时没有耍花招,按照实事的真相,奈蒂失去了房子,可能相应地也会失去贾斯珀,成为终身无法嫁出去的老姑娘。不管哪种结局,奈蒂的命运好像都不会很好。按照这样的推理,奈蒂的命运只能用上帝安排好了来解释了。
《黑鹰白鹰》和《奈蒂的房产》都写出了命运的不可知,但在书写的过程中又让人感觉到,那种急功近利的做法看起来对自己有益,能让主人公获得外在的理解或是身份的认同等,但结果却表明他们的努力并没有在本质上改变自身的命运。这种命运观可以追溯到精神民俗中,“它是人类在认识和改造自然与社会过程中形成的心理经验,这种经验一旦成为集体的心理习惯,并表现为特定的行为方式并世代相传”[4]5,影响着人们的心理和生活。这种观念往往带有悲观色彩,意味着人的行动相对于命定的命运是无能为力的。在宗教的领域,这种宿命会有转机,但前提是个体的人必须向善、积善、规约自身的行为等。这种心理根源于人类在生产生活的过程中面对外在客观世界的状态,当人面对外在的自然、社会进行相应的行动时,有些事情是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取得成功或进步的,此时作为主体的人便比较自信;但当人面对外在的世界努力地想改变自身的处境时,却发现无能为力,或是经过种种努力、尝试仍然无法达到目的时,作为主体的人便会萌生挫败感,当这种挫败感不断增强,多种努力无法逾越自身的状态时,人类便给自身的行为一种解释,即宿命。《黑鹰白鹰》和《奈蒂的房产》以不同的方式呈现了人类对无法解释的命运诠释。
“巫术是企图借助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对人或事物施加影响以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它是最古老,最普遍的信仰。”[4]201巫术的实施往往都有一定的功利目的,企图去改变一些事实。《木蛋》和《萎缩的胳膊》中都涉及到了巫术,表现方式不同,但本质相似。
《木蛋》中,由一只蜜狗子的登堂入室引出山叔枕头中的宝贝“木蛋”,即“鸡蛋一样的东西,桔红色,紫色纹理,细看起来,那些线条像漫画一样勾勒出蚕蛹的模样”[1]142。说来大家不以为意,但山叔的述说却充满了奇幻性,山叔的爷爷闯关东来到桦树屯时,一天要在一棵桦树前打一只鹿,结果瞬间他看到了桦树变成的白天鹅护住了鹿,并且在枪栓中发现了白羽和桦树皮掺和的塞子。之后那棵树便被爷爷守候,之后的一场大火烧光了所有的树,只有这颗焦化了的枯树始终不倒不烂,后来父亲将其砍了带回家中,再后来媳妇用其当烧柴,结果它发出怪声,“像女婴和鸟儿在哭泣”[1]146,见其可怜,扒出个糊巴烂啃的木疙瘩,敲开后发现一个粉白的圆球,带有血丝样的纹理,和鸡蛋大小差不多。之后又经过了蛇腹的游历,便增加了色泽,但这个历程让山叔的媳妇很介意,不想靠近,要藏起来,但 藏的地方不好找,于是,山叔将它藏到了枕头里,没想到那几天山叔的头胀糊糊地难受,用了很多方法都不管用,可在枕了这个木蛋的那晚却睡的香、什么病也没了。于是,木蛋便有了祛病,保健康的功效。木蛋的来历神奇,经历曲折,它身上体现的特色更是让人意想不到,在民间巫术中,木蛋便具有了让人神往的资本,它可以祛病,相应地应该也可以防止鬼神来犯,保佑家庭安全。于是木蛋的安放之处显得尤为重要,最终山叔将它放到了无人可以想到的院中的梨树树洞里。结果当一对红嘴蓝羽的山雀在里面安家并抚育小鸟后,“一只既象鸟又似蛾的飞禽拱了出来”[1]151,它身上拥有了桦树、蛇、白羽、树根等特征,并且“脑袋上还长着一缕人头发”[1]151。山叔很哽咽,因为这一神来之宝离奇变成飞禽飞走了。可以辟邪的宝物消失了。
《萎缩的胳膊》则叙述了一个离奇的故事,挤奶女工罗达在年轻的时候曾经被农场主洛奇抛弃,并有一个儿子,这件事情对她打击很大。当洛奇娶亲的时候,她的内心不断地抽搐,并让她的儿子去看那位新娘长的如何,希望通过对比让自己感觉好过些。结果孩子的答复是她挺可爱的。之后夜里梦到自己死死地抓到了一只胳膊,当惊醒时仍然觉得一直在抓一只有血有肉的胳膊。这件事让她很纠结,并脸色苍白。洛奇的新娘格特鲁德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对农场周围的人都很友好,包括对罗达,这让罗达很不安,之后无意中听说格特鲁德也做了梦,感觉到一只胳膊被抓疼了,并留下了痕迹。之后没多久,格特鲁德的胳膊就开始慢慢萎缩了。之后在特伦德法师的法术中格特鲁德看到了那个所谓施展巫术的女人——罗达,之后格特鲁德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去医治,但没有效果。小说的结尾是格特鲁德运用特伦德法师的办法后瞬间痊愈,几乎同时偶遇罗达和丈夫洛奇,在大致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后便再没有醒来。小说的叙述中没有直接出现放蛊巫术的描写,但在叙述中我们可以感受到被抛弃的罗达内心中一直对自己的遭遇不满,但无处伸张,只能在无奈和辛酸中通过艰苦的劳作来养活自己和孩子,对农场主洛奇的生活一直在关注,特别是对洛奇新婚太太的关注更多。罗达在潜意识中将自身与格特鲁特进行着比较,但面对自己容貌已衰的样子只有失望,在睡梦中将自己的愤懑发泄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醒来后她自己感觉不安。与此同时的是格特鲁德也在睡梦中有了被人抓的经历,结果是一只胳膊不断地萎缩,迅速地使本来以美貌为荣的她陷入到不能自信的地步。这些现象的呈现具有巫术的性质,从罗达的主观上讲,这样事情的发生与她的潜在愿望是一致的,虽然本质上罗达是一个善良的人。之后法师特伦德的方法在指出凶手是谁的过程中更体现了巫术可以通过一定的行为改变客观事物的特性。
两部小说都在叙述这一件听起来匪夷所思的故事,但通过民俗信仰的视角我们却发现其中所隐藏的巫术运用的本质。在小说中的主人公看来,自己所持之物都带有神秘特征:木蛋可以辟邪,为全家带来好运;罗达的潜意识发泄成了她所放之蛊,给格特鲁德带来了厄运。对巫术因素的挖掘由此也成为了理解两部小说的关键点,可以看到在中外不同背景下的民间信仰中,都存在着对自然神的虔诚和对巫术的敬畏。从人类的心理发展的角度来探寻,会发现人类的虔诚及巫术的运用实则是“对人的存在的基本价值受到威胁的反应”,是人内心焦虑的一种表现,即当个人主观上认为自身的某些价值受到威胁,他就会产生强烈的焦虑。木蛋神奇性的展现源于山叔身体的不适,生命价值的危险处境使得山叔更加确信木蛋的神性;而罗达自身的被弃,意味着自身魅力的消失及个人位置的被取代,格特鲁德的年轻和美貌似乎更加确认了罗达对自身价值的否定,她潜意识地感受到了威胁,于是乎离奇的巫术出现了。从这一角度我们可以看出,巫术作为民俗信仰的一种表现形式,实质上来源于人类的焦虑心理,作为应对焦虑的一种方式,人类进行了所谓的行动,在一定程度上巫术等行动能舒缓人类的紧张心理,使自身放松下来,达到解放自身的目的。
刘昌璞和哈代的短篇小说在总体风格上呈现出荒诞性,但从民俗信仰的角度我们却可以发现隐藏在荒诞表面之下的内在真实,即伴随人类成长的“焦虑”。罗洛·梅认为,焦虑是“个人的人格及存在的基本价值受到威胁所产生的忧虑”,是“人类对威胁其存在或威胁使他与其存在相同的某种价值的基本反应”[3]241。这种焦虑感使人类在无法解释自身的心理时,采用了相应于民俗信仰中呈现出的外在表现方式:禁忌、宿命和巫术,借以缓解自身的心理。这样的呈现方式不是个人行为,更多地呈现的是一种集体无意识,是“并非有个人获得而是有遗传所保留下来的普遍性精神机能,即有遗传的脑结构所产生的内容。”[5]287换句话说,是指人类自原始社会以来世世代代的普遍性的心理经验的长期积累,“它既不产生于个人的经验,也不是个人后天获得的,而是生来就有的。”[5]288
刘昌璞和哈代虽然来自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时代,但从人类发展的过程来看,在相似的阶段都会呈现相似的心理。刘昌璞是中国东北的当代作家,在东北这个区域内,一直流传着萨满教,从历史上看,它出现的时间非常早,是在原始图腾信仰基础上逐渐丰富与发展起来的,它是一种民间信仰活动。萨满教一直存在着万物有灵的信念,认为所有的生物都是有灵魂并值得尊重的,它主要是崇拜氏族或部落的祖先,也会有一些自然和图腾的崇拜内容。作为一种集体无意识,它总是会影响着当地的居民,即使本身没有对萨满教的信仰,但仍然不能避免周围一些约定俗成的世俗思想的浸染,于是,刘昌璞的短篇小说中对自然事务、人们面对外在反应等的书写就带有了萨满教中某种信仰的影子。
哈代是跨越19世纪和20世纪的英国作家,他的小说创作主要集中于19世纪下半叶,工业文明已经日益影响着他的家乡。他以自己家乡为原型创造了威塞克斯小说,可以说他的家乡——多特塞郡本身就充满着各种民间信仰,于是他的小说中也充满了类似的信仰。基督教是主流意识形态上的英国国教,但在民间人们并不真正认同,反倒是那些来自民间的信仰——巫术、泛神论等更深入人心,当地的民众会以比较隐蔽的形式来从事于这种信仰。从来源上看,这种信仰可以上溯到远古时代,同样作为一种集体无意识影响了世世代代的人们,并成为一种永久的印记刻印于成长在这个地方的每个人的记忆中。相应地,哈代的短篇小说中的主人公在行事时所出现的种种举动、尝试的各种方法都带有了当地民间信仰的痕迹。
刘昌璞和哈代因为时代、环境等原因使然,创作风格截然不同:前者带有幽默、诙谐、调侃、反讽的特点,让人读后不仅捧腹大笑;而后者则比较深沉、压抑、毛骨悚然,读后往往悲从中来,感叹命运的悲剧性或人心的难测。但不同的风格并没有影响到表现人类面对外在困惑时的焦虑心理,反而在这方面达到了相似的效果,即将人类面对外在世界时那种潜在的焦虑状态呈现出来,具有异曲同工之妙。
结语
刘昌璞和哈代作为不同时空的两位作家,在短篇小说的创作上呈现了相似的荒诞性,其实质是将人类发展过程中逐渐萌发并积累的潜意识归结于一处,即以集体无意识的形态呈现于民众的生活生产中,这是人类心理焦虑的外在表现。两位作家的短篇小说创作都将这一人类的共通心理呈现给读者。从民间信仰的角度来对这一现象进行解读,可以深入地理解那些怪诞、离奇的现象,并能寻出它的根源。由此可以说,这为从新的视角来理解刘昌璞和哈代的短篇小说提供了一条可资借鉴的路径。
[1]刘昌璞著.天姿[M].北京:中国文化出版社.1999.
[2]张玲编.哈代乡土小说[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
[3]车文博著.人本主义心理学[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3.
[4]钟敬文主编.民俗学概论[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
[5]荣格著.卡尔·荣格主要著作选[M].纽约.1959.
(责任编辑:谭淑娟)
Comparison of Liu Changpu and Hardy's Short Stori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olk Beliefs
SHENG Yong-hong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Tonghua Normal University, Tonghua Jilin 134001, China)
Liu Changpu and Hardy were two writers in China and the United Kingdom respectively, and their short stories had the similarly absurd style. Based on the compared analysis from taboo, destiny and witchcraft perspective, it was found that their creation showed the human’s similar state in the face of foreign alien force, which, in essence, were all sorts of negative coping styles when the human face their own anxiety.
folk beliefs; Liu Changpu; Hardy; short stories
1673-2103(2016)03-0051-05
2016-06-5
吉林省教育厅“十二五”社会科学研究课题“长白山小说与威塞克斯小说的比较研究”(吉教科文合字[2013]第 303 号);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长白山民俗生态特征研究”(2013B322)
盛永宏(1980-),女,辽宁西丰人,讲师,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民俗学。
I2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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