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立中
“双字辈”里的童双春
文/刘立中
我与童双春曾在延吉县一起做过三年知青,大家吃在一个食堂,住在一室,可以说是老朋友。他在我的印象里,为人谦恭、勤谨、热忱。我们这次相见,他仍然保持那样的本色,我们交谈话题广泛。他谈了他的身世,一生对滑稽戏艺术的追求,以及对滑稽戏的认识和展望。
滑稽戏以吴语为特色,当然也说普通话和其他方言,以说学做唱为形式讲故事,是包含多种喜剧因素的一种喜剧总称。说到滑稽戏的历史,人们一般都说到上世纪二十年代以苏州人王无能、钱无量、刘春山为鼻祖,后来在上海出名较早的演员有江笑笑、秦哈哈、笑嘻嘻等人,节目有《瞎子借雨伞》《火烧豆腐店》《绍兴人坐火车》《开无线电》和《小山东到上海》等。说到滑稽戏的历史发展,童双春感叹地说:“我们对理论研究不够。”最近,上海举办国际喜剧节,喜剧表演艺术家陈佩斯在讲演时说:“中国在一千年前就有了结构宏大的喜剧,到了南北朝时喜剧发展出两种重要的戏剧形式,第一是滑稽戏。”他这一说,把滑稽戏追溯到一千多年前。但是,滑稽戏近代由一棵青苗成长壮大为一棵大树,成为一门独立的有影响力的戏剧品种,应该说是在姚慕双、周柏春及其弟子“双字辈”以及上海滑稽戏艺术群出现之后。滑稽戏的成名作品有:《满园春色》《霓虹灯下的阿混》《太平间里的笑声》《出租的新娘》《囧人王小毛》《男保姆》等,为广大市民所喜爱。
童双春在“双”字辈中有自己的特色,他一肩三挑,既要演出,又要做剧团领导,还要创作。他从青年突击队长做起,一直做到支部书记、剧团副团长、民办剧团团长,前后长达半个世纪之久。在演出方面,凡上滑公演的大戏他都参加,不少大戏往往要出演40场,独脚戏那就不知出演过多少场了。在创作方面,他除了对传统的节目整理创新外,自己创作了近40个独脚戏。他融入以姚慕双、周柏春为师的“双”字辈艺术生命共同体中,为滑稽戏事业做出了杰出贡献,是上海滑稽戏界的一个重要代表。他从艺六十年,在孜孜不倦地探索滑稽戏艺术的规律中,曾有几多浮沉和悲喜,也有不少令人难忘的故事,但大多不为世人所知,且容我撷英,简要地讲来。
古话说,“将相出寒门,寒门出才子”。这话有一定道理。贫寒对一个少年来说是一把双刃剑,既是一种苦难,也给他们以磨砺。童双春就是从苦难中走出来的。他原名童永江,祖籍浙江宁海县。父亲以裁缝为业,以一把剪刀养活一大家子,生活困窘,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童双春少年时代在苦打苦熬中度过,他在城中拾过煤渣,在乡下替人家放过羊。读书对他是很奢侈的事,但由于他的刻苦用功和聪颖,他用两年时间读完小学,又上了半年中学。他随着父亲在城乡来回讨生活,九岁那年,他遇到京剧票友阿华哥。阿华哥自拉自唱,他在旁边学腔,不久他就会唱《空城计》《四郎探母》《捉放曹》等十几个京剧唱段。这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播下了艺术种子,于是他与小伙伴们想方设法进剧院看戏。没有钱买票,他们就从戏院的阁楼爬进去,常常躲在那里白看戏。彼时,艺术细胞在他体内生长,他觉得舞台上的大花脸、美丽旦角好看,那高亢和柔美的歌声好听,他爱上了戏剧。后来,这段幼年的经历对他表演滑稽戏帮助很大,助推他学会越、沪、淮、黄、绍、粤等剧种的唱段,使他表演时在“唱”的方面尤见功夫,终身受益。
童双春由喜爱京剧转而爱上滑稽戏,完全出于偶然。他家邻居后楼姆妈有一台无线电收音机,她天天收听滑稽戏。少年童双春觉得滑稽戏通俗易懂、逗人发笑,便也常去听,渐渐地边听边学,成为收音机的学生。可这个“老师”不称职,常常不响了,气得他狠狠地拍打,它又“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后来,父亲带他到红宝剧场看了朱翔飞、唐笑飞、包一飞“三飞”演出的滑稽戏后,他便迷上滑稽戏,天天到后楼姆妈家里收听滑稽戏。
后楼姆妈可以说是童双春青少年时代的一位贵人。有一天,这位热心肠的后楼姆妈告知他一个信息,这个信息影响了这个不满十六岁少年的一生走向,现在年逾八十的童老先生回忆起来,仍感奇妙。当时后楼姆妈说:“无线电里播出杨笑峰与袁一灵招收学员的消息,你去考考看。”他又高兴又忐忑,到了招收处挤进众多报考的人群里,拿出他学会的京戏演唱和滑稽表演,一考竟然录取。在他收到录取通知时,他觉得自己长大了,有饭碗可端了,可以为操劳的父亲减轻家中负担了。正在他为圆了滑稽戏美梦而高兴的时候,父亲的一句嘱咐成了他永远忘不了的家训:“好好学戏,好好做人。”
勤劳谦卑的父亲是童双春的第一个老师,童双春把父亲的这句话牢记心中,演戏演到老学到老,做人堂堂正正走正路,不仅要做表演艺术家,更要做好人,做一个为社会尊敬的人。
童双春(左一)主演《囧人黄小毛》
童双春第一次拜师是在红宝剧场,拜的师父是杨笑峰。1949年,未满19岁的童双春作为学员来到国际大戏院,参加著名滑稽艺术家杨笑峰创办的滑稽训练班。他得到杨笑峰的亲授,获得滑稽戏的基本知识,这才知道王无能、江笑笑、刘春山是独脚戏、滑稽戏的开山祖师,是滑稽戏的“三大家”。独脚戏、滑稽戏流行于上海、江苏、浙江一带,是“笑的艺术”。独脚戏滑稽戏以喜剧形式讲历史上可笑之事、现实中可笑之人、生活中值得颂扬的小人物。
年轻的童双春一方面喜爱滑稽艺术,同时把剧团里的工作作为谋生手段,有一碗饭吃,为父亲减轻家庭负担。他这个想法是一般穷人家孩子都有的思想,因此他刻苦学习,每天早早到剧团,有什么活就干什么活,不管脏活累活都抢着干,没事就在台边看戏,偷偷学戏。他的进步很快,1950年元旦,杨笑峰、袁一灵排演反映国民党发动内战的《王老五复仇记》,台上缺少群众演员,杨笑峰便让童双春来救场。这个角色是个工人,在台上没有一句台词,只是被工头毒打一顿。童双春觉得这是师父给他的表演机会,便认真准备这个角色:如何挨打,虽是受了冤屈也不敢伸张的表情,甚至连大声叫痛也不敢。他设计好走步、身体动作、面部表情,想到台上表现一番。不想到了台上,与在台下看戏完全不一样,面对眼前黑压压的一片脑袋,吓得他脑子“轰”地一声响,把准备好的表演动作全忘记了。为了躲避观众,他转过身把脊背朝向他们。老演员几次把他扳过身来也不中用,最后只得由演工头的演员把他边打边赶下台去了事。童双春现在回想起来他的演艺生涯是这样尴尬地进入,也觉滑稽有趣。
童双春第一次拜师是在国际大戏院,那时滑稽戏正兴旺起来,周柏春男扮女装主演的《红姑娘》盛况空前,场场爆满。但就在这时,杨笑峰却突然宣布退出上海滑稽界到香港去发展。他在临走前对童双春说:“我走了,侬哪能办?侬若拜我为师,还可在这里学戏和演出,否则只有回屋里了。”童双春一想丢掉饭碗切切不可,而且他已爱上滑稽戏了,便买了两盒馒头糕拜杨笑峰为先生,改童永江名字为童永峰。童双春第二次拜的师父是姚慕双、周柏春。姚慕双原名姚锡祺,因拜滑稽戏著名演员何双呆为师改名姚慕双。周柏春原名姚振民,是姚慕双的弟弟,他在光明中学读书,被其兄拉到广播电台演独脚戏捧哏,因怕学校知道后开除学籍,便用母姓改名为周柏荫,但在电台演出时失口说成周柏春,便将错就错把周柏春这个名字一直延用下来。姚周兄弟红极一时,是上海滑稽戏的大明星,是童双春敬慕的老师。有一天,姚慕双看了童双春的表演,赞道:“这个小囡蛮好,蛮聪明咯。”他一听有门,便请马秋影引荐,希望做姚周的学生。想不到他们一口答应,童双春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激动,便与师兄张双勤一起磕头拜师。师母在给他起名时十分巧妙,保留他的姓,又从两位师父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取了艺名童双春。
父亲给他命名童永江,杨笑峰师父给起名童永峰,现在又获赐童双春,三个名字代表了他人生的三个阶段:第一个名字代表他少年阶段,第二个名字代表他进入社会的阶段,而这第三个名字“童双春”是他融入了滑稽戏“双”字辈艺术生命共同体,开启了他为滑稽戏艺术奋斗的人生航程!
双字辈与姚慕双、周柏春合影
上海滑稽戏和曲艺名人辈出,这其中以姚慕双、周柏春为师的“双”字辈最为引人注目。说起“双”字辈,这里要解释一下,师父在给徒弟取名时,男性名字中都含有一个“双”字,戏称“外双”;女性名字中没有含“双”字,那么怎么表达她们是“双”字辈份呢?便把她们的艺名用双姓,如欧阳、上官、司徒等,戏称“内双”。像李青在名字中没有上述的表达,他被戏称是“硬双”——“硬双”与“硬伤”是谐音,这就含有戏谑的意思。童双春拜在姚周门下为徒,但他并不是正式演员,也并非有戏可演,有现成饭好吃,一切还得靠自己拼。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便努力学习,一有机会就学戏。团里没机会,他就到外面的剧团去学,这期间他到“联合”“飞马”“光明”等好些个滑稽剧团去跑龙套,学戏,练场子。在剧团里,他更是什么都干。在没有戏可演时,就搬道具、搭布景、做场记、配音响效果,以至回复观众来信,他样样都干。为了配好音响效果,他到电影厂去学习,后来他用简单的道具就能配出风、雨、雷、电的效果,成为称职的舞台音效工作人员。平时,他在做好搬道具、搭布景等工作后,经常边做场记边留心演员的表演,慢慢地积累,提升自己。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蜜蜂剧团在演出滑稽戏《小儿科》时,一位演员由于被开水烫伤不能上场,他被临时拉上去救场,想不到观众反映不错,受到师父的称赞。从此,他就常出演有名有姓的角色了:在《团团转》中他出演姚慕双戏中的弟弟,在《全家福》中出演周柏春戏中的弟弟。考试过关成为正式演员后,因为是共青团员,他被同事戏称为“青年团宝”。
童双春回忆演艺生涯成长过程时不忘师恩,常常说起师父培养提携的事。他举例说,他第一次演主角是师父周柏春有意让给他的:1952年,剧团排演《幸福》,周老师主动提出让出一号人物给他演,老师饰演配角。一号人物刘传豪是个团支部书记,正面人物。他在老师的悉心指导下,把这个人物塑造成功,这是他后来饰演主角迈出的重要一步。当时周柏春老师身为团长,带头让年轻人挑大梁,这事在上海文化系统产生了广泛影响,许多剧团纷纷效仿,把培养青年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使不少青年演员获得机会,小荷露出尖尖角。
在喜剧舞台上,很多演员是凭着“怪怪的面孔”加演技获得成功,这在不少观众中产生一种印象,认为要演喜剧,得有一张惹人爱惹人发笑的怪面孔。而童双春长得清秀,是一张娃娃脸,完全是小生形象,似乎在滑稽戏里少有角色好演,尤其是主角。童双春由饰演刘传豪这个主角开始,后来饰演了几十个主角,大多为正面人物形象,如《出色的答案》中的曾小荣,《性命交关》中的常春来,《男保姆》中的阿帮等等,都给广大观众留下深刻印象。说明娃娃脸的形象给人以亲切感,在塑造正面人物方面有优势,在滑稽戏舞台也是有一席之地的,那种认为喜剧演员应有一张怪面孔是一种偏见。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童双春功成名就走进艺术殿堂成为沪上家喻户晓的表演艺术家,跟他生活在“双”字辈群体中是分不开的。“双”字辈人在师父姚慕双、周柏春带领下,互帮互学,切磋探讨,经过长时间的磨练,他们成长很快,童双春从中得益匪浅。他们形成一个艺术生命的共同体,在舞台上发光发热,为观众送来六十多年的欢乐和笑声,这在演艺界虽不能说是独一无二,也可以说是不多见的。
《三约牡丹亭》剧照,左一为童双春
我们知道,当好一个独脚戏滑稽戏的演员,需要广泛的知识,要使自己成为链接戏剧、曲艺跨界艺术的“杂家”。要成为这样的“杂家”,必须学会多种方言,尤其是对吴语体系内的各地方言要说得纯熟,同时要能模仿多种剧种的表演和歌唱,特别是名演员的表演和唱腔要模仿得像模像样,那是很不容易的事。不过,有了“双”字辈这个艺术生命共同体,又有师父指导,在互教互帮中成长,节省了许多时间。因此在“双”字辈人中,很多人艺术上成熟很快,形成自己的风格。如王双庆表演的阴阳怪气,发“噱”时出其不意,他“做上手”铺垫时细致生动,做下手“托”时掌握尺寸,搭口严,形成稳重洒脱的风格。吴双艺说学做唱技巧娴熟,曾塑造过众多的中老年角色,形成他幽默、“阴噱”的风格。翁双杰专演“小滑稽”角色,善于用夸张的动作来刻画人物,制造笑料,因参演美国鲍勃·霍普导演的《中国之行》电视剧,被人称为“中国的卓别林”。李青是个大块头方脸浓眉,吆喝声中爆出笑料,他的表演风格可用“爆笑”二字来形容……在三十多个“双”字辈人中,张双勤演戏兼创作,他善于观察生活,挖掘喜剧因素,他创作了一百多个曲艺作品,大型滑稽戏《敲一记》是他的代表作,在创作上取得了可喜的成就。“双”字辈艺人都有“粉丝团”,粉丝们对童双春表演的评论是:他表演手法老到,感情真挚,不做作,朴实自然,他说学做唱技巧纯熟,说时嗓音好听,唱功尤为突出,他在《为你开一扇窗》独脚戏创作中,用沪剧、淮剧、越剧、锡剧、甬剧、评弹、黄梅戏和京剧演唱,他与李青在演出时让观众感受到南腔北调的韵味。他唱功优,说表清,又把武术、体育动作融入表演中,形成独到的艺术风格。“双”字辈艺术家这个艺术生命共同体,为上海喜剧舞台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这里要特别说一说童双春与李青的友谊。在“双”字辈中,他俩的友谊传为佳话。李青原是城隍庙商场的职工,1978年曲艺剧团把他招来做演员,他嗓音亮,表情好,在试用期间,他饰演《满园春色》中的一位吃客出彩,被正式录用。他与童双春搭档演独脚戏,开始很长一段时间是童双春在“传、帮、带”他。他们第一次搭档出演《莺歌燕舞》之后,两人便一直搭档下来。童双春与李青搭档几十年,大约演出百余个独脚戏、几十出滑稽戏,在这过程中,童双春为了帮李青练功,让李青没少吃苦头。童双春为了把武术动作、排球动作糅入滑稽表演,他“逼着”李青参加体育锻炼,大块头没少流汗。在两人对台词时,童双春要求严格,一段台词对十遍八遍是经常的事,台词对累了,两人就躺在沙发上睡一会,又常常在半睡半醒中对台词,还笑称,“梦中对台词,记得牢”。两人友谊日笃,到成为“响档”以后,李青说:“我与童双春搭档搭到底了,家住上下楼,只隔一层楼板,将来墓穴也买在一起,即使我们去天国也可闭目了。”童双春对李青说:“我俩生是同戏台,死是同坟台,生生死死永不分开。”他们这样表达深厚的友情,令人感动,让人对“双”字辈滑稽戏艺术生命共同体肃然起敬。
与童双春纵深交谈,他说到滑稽戏六十多年来走过的历程,几度潮起潮落,令他感慨。解放后,由党和政府对滑稽戏队伍进行组织和整合,使滑稽戏走上了康庄大道,一度非常繁荣,出现了《三毛学生意》《调查户口》《七十二家房客》《白相大世界》《学英语》等一大批市民欢迎的独脚戏和滑稽戏。但是到了1957年反右和接踵而来的大跃进年代,滑稽戏受到了冲击,最明显的就是讽刺锋芒收敛了,讽刺剧少了,但诙谐幽默得到发展,并成为滑稽戏的一大特色。这可以说是“意外”的收获,出现了《满园春色》《满意不满意》等一批名剧。到了1960年代中期十年文革动乱,滑稽戏首当其冲,是受到打击最严重的一个戏种,剧团解散,人员分流,受到了毁灭性打击,一度销声匿迹。但是滑稽戏的生命力植根在人民群众之中,老百姓喜爱它,因此在文革结束后不久,在1980年代又蓬勃发展起来,并出现了许多新人,演出了许多好戏,成为滑稽戏的黄金时代。滑稽戏这次振兴,童双春做了很多工作,当时他从下放的吉林回来,任上海人民艺术剧院一团党支部书记,在“四人帮”倒台之后,他到处大声疾呼要求复建滑稽剧团。1977 年11月,上海文化局党委派他筹建滑稽曲艺剧团,他全力以赴四处奔走,经过一年的努力,把散落在工厂等处的90多名演职人员找回来,没有办公用具,就从文化局仓库里讨些旧的桌椅来,又筹集到12万元演出经费。这样,于1978年元旦,把被“砸烂”十年之久的滑稽剧团重新建立起来。大家积极性高涨,一年大戏演出250场,小戏100多场。他们第一台恢复演出《春色满园》,第二台演出《1001天》,第三台演出古装戏《王老虎抢亲》。由于他抓了“三编二导”制,好戏连台,如《出色答案》《路灯下的宝贝》《性命交关》等,一出出新戏轰动了上海滩。滑稽戏又迎来了新的高潮,这是滑稽戏发展的第二次高潮,可以说是上海滑稽戏最辉煌的黄金时代。这不仅得益于我国政治经济给予滑稽戏发展的一个美好宽松的环境,也得益于“双字辈”以及其他一代演员演艺的高峰期,编导、美工等创作人员的成熟期。谈到这里,童双春脸上现出红光,有一种幸福感。
但说到当下,童老先生有点无奈。不过,这位年过八旬的表演艺术家,正如古话所形容的“老骥伏枥,壮心不已”,他把未来寄望于新一代身上。他说,近年来,滑稽戏面临新的状况,由于以“双”字辈为代表的一代人老去,新的一代人被经济大潮冲得七零八落,转行的转行,出国的出国,也有些人进入电视做主持,现在要演出一台大戏困难重重。童双春认为,当务之急是加强人材培养,既要有传统的师父带徒弟的培养,也要在戏剧院校招收专业班学员。同时培养滑稽戏的编剧、导演也刻不容缓。这样,上海滑稽戏的前途是有希望的。那么,要培养滑稽戏人材从哪里去选取?这不用担心,我们从电视台办喜剧选秀节就看到,有表演才华的青年是很多的,东方卫视举办的“笑傲江湖”节目,出演的青年中就有不少好苗子。童双春认为,一个戏种的特色也是它本身的局限,滑稽戏是以吴语中沪语为特色的,它能不能突破呢?滑稽戏一般来说观众是以中下层市民为主要对象的,现在由于大学的普及,白领的人数愈来愈多,那么有些滑稽戏独脚戏的创作演出能不能以白领阶层和大学生为主要服务对象呢?答案是肯定的。近来,有个自喻为“喜剧联合国”的组合在上海演出stand up comedy,这是在西方流行的单口喜剧,很受白领们的欢迎和热捧。他们来自全球各地,如从海外归来的黄西,来自美国底特律的Drew小龙医生,澳大利亚的安迪·柯顿,巴基斯坦的苏海,还有自称“是外国人但不是外人”的加拿籍的以说相声为大家熟知的大山,他们都不是专业出身,而是IT工程师、外贸员工、教师,他们凑在一起,每星期演出四场;三场英文,一场中文,说中文以普通话为多,也插些上海方言与其它方言,十分搞笑,上座率都在八成以上。这个现象说明什么?说明只要滑稽戏能与时俱进,在表演风格上注入新元素,就能赢得白领阶层和大学们的欢迎,这是完全可能的。滑稽戏独脚戏要走向全国,除减少语言障碍外,也要重视故事情节内在冲突的挖掘,减低对方言发噱的依赖。有一种现象值得引起重视:用方言表演会发噱,引来一些笑声,但一旦用普通话来表演,包袱就掼不响,这恐怕跟情节真实的内在冲突不足有关。这是在创新过程中要引起注意的。应该说,滑稽演员说普通话不是瓶颈,创作现实的城市剧更不成问题,那么问题在哪呢,是资金来源吗?最近报载一家“脱口秀”受到资本市场的青睐,获得千万元的投资,这说明只要独脚戏滑稽戏做得好,资本市场同样会对你敞开大门的。拿滑稽戏来说,要改变目前的状况,需要以新观念拓展空间,获得更大的市场,最为根本的问题在于培养人才,出角儿,出好戏。
童双春与后辈程前、舒悦
童双春对滑稽戏的未来非常有信心,他认为滑稽戏艺术扎根于上海,有着成熟的样式,一定会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迎来又一个繁荣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