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邺城出土北朝墓志俗字例释

李红霞，贾建钢

（邯郸学院 a.文史学院 b.学报编辑部，河北 邯郸 056005）

古邺城出土北朝墓志俗字例释

李红霞a，贾建钢b

（邯郸学院 a.文史学院 b.学报编辑部，河北 邯郸 056005）

邺城是北朝时期著名都邑，是当时北方文化的中心之一，遗址范围包括今河北省临漳县、磁县和河南省安阳市北郊部分地区，近年在古邺城出土多通北朝时期墓志。主要以《文化安丰·古墓志集粹》收录的邺城北朝墓志为材料，考察了北朝墓志中使用的，但不见于辞书收录的俗字，主要有“”、“”、“”等，考释了字形的来源，补充了中古时期汉字形体使用的材料。

邺城；北朝墓志；俗字；考释

一、北朝时期碑刻语言研究现状

北朝是我国历史上与南朝同时的北方王朝的总称，包括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至隋朝统一全国而结束。这一时期正是中古汉语发展的核心时期，与上古汉语相比，双音词、俗体字等大量产生。传统语言文字的研究过去主要集中在先秦两汉时期的文献语言，近年来中古汉语的研究逐渐受到关注，而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碑刻为中古汉语的研究提供了最直接的材料，越来越受到重视，当前从语言文字角度研究这一时期碑刻的成果主要有以下几类：

（1）考察碑刻文字的构形。例如，毛远明《汉魏六朝碑刻异体字研究》，董宪臣、毛远明《汉字类化研究与碑刻文献整理》，李涛涛《魏晋南北朝石刻异体字表义构件换用研究》等都把包括北朝墓志在内的碑刻作为主要材料来研究中古时期异体字构形和汉字形体类化现象。

（2）研究北朝碑刻中同一语义范畴的类义词。例如，王盛婷《试说汉魏南北朝碑刻婚姻词》《试论汉魏六朝碑刻同根委婉语》《试说汉魏六朝碑同根葬词》，周丹《汉魏南北朝墓志中丧葬类词语研究》，吴继刚《“释褐”类词意义嬗变》，章红梅《汉魏六朝石刻典故词研究》等大都以墓志为主要材料探讨南北朝时期某一类或一组语义相关的词语。

（3）考释包括墓志在内的碑刻中的疑难词语的意义。例如，刘志生《六朝墓志词语考释十一则》《六朝墓志词语零释》，徐志学《北朝石刻词语八则》，于正安《汉魏六朝碑刻词语辑释》，王盛婷《六朝碑刻词语札记》等都是这方面的研究成果。

（4）以校注碑刻为基本内容的研究。如毛远明《汉魏六朝碑刻校注》中选录了部分出土于古邺城的汉魏晋北朝时期的墓志，如《鲁潜墓志》等，从语言文字、历史地理等方面进行了注释。

对南北朝时期碑刻语言文字的研究越来越成为语言学界关注的热点，从当前研究情况看，在内容方面主要集中在汉字构形和词语意义的研究；在研究材料上更多关注的是碑刻这一大的文献概念，专门就墓志来研究的成果还不多；从研究材料的时代和地域看，则主要集中在汉魏、南朝时期，对于北朝墓志的研究多笼统地涵盖在六朝碑刻的研究中，专门研究北朝墓志的成果比较少见，目前尚未出现专门以邺城出土的北朝墓志作为研究对象的成果。

二、邺城出土北朝墓志概况及语言价值

古邺城是三国魏至北朝时期的著名都邑，是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和北齐时期的都城，是当时北方文化的中心之一，其遗址范围包括今河北省临漳县、磁县和河南省安阳市北郊部分地区，近年在古邺城出土多通北朝时期的墓志，据贾振林《文化安丰》著录，仅在今安阳市与河北临漳县交界处的安丰乡出土的北朝墓志就有159通，有些尚属首次公布，此外，早年在河北磁县、临漳亦有多通墓志出土，据磁县统计出土北朝时期墓志约有57通。

墓志是碑刻文献中十分重要的种类，其主要内容是记录墓主姓名、籍贯、谱系、履历、寿年、卒葬年月、官阶品级、生平事迹、子孙概况等相关内容的石刻文字［1］104，由于其内容特点和保存方式的独特性，历来受到考古、历史、语言、文献学界的重视。本文主要以古邺城出土的北朝墓志为研究材料，考察邺城北朝墓志中保存的疑难字词，通过邺城出土墓志考察北朝时期文字使用的面貌，这对于北朝墓志文献研究、中古汉语研究和辞书编纂都有一定的意义。

三、古邺城出土北朝墓志俗字例释

根据所见邺城出土北朝墓志，摘录其中比较常见的俗字（偶或有词语）详加考释，以下分条陈述。

邺城出土北朝墓志中“席”有多种形体，如上列，《汉语大字典》（以下简称《大字典》）均未收录。下列举其出处。

《（北）齐元孝矩墓志》：“至于五日时暇，开馆洒扫，折简名宾，倒屣迎客，糺擿文义，无非上之珎。”

《（北）齐故中坚将军员外羽林监高君墓志铭》：“君黄中起誉，上持名，卓卓不群，昂昂少辈。”

《（北）齐故使持节都督巴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巴州刺史张公墓志铭》：“非唯见珍。”

《汉语大词典》（以下简称《大词典》）收录“廗”形，认为是“席”的异体，引用《文选·司马相如〈上林赋〉》：“于是二子愀然改容，超若自失，逡巡避廗”李善注：“廗与席古字通。”《大字典》亦收录“廗”，认为通“席”，书证同上。但古邺城所见北朝碑刻中“”、“”、“”三形十分常见，而无一例作“廗”形。

墓志中“席”常作枕藉之义，辞书亦未收录。如，《（北）齐故平西将军太子庶子元孝辅墓志铭》：“处鸡方鹤，在玉照人，加以枕仁义，履信率礼，学耻淳儒，文悔篆刻，一日千言，三冬足用。”

《（北）齐故奉朝请李思约墓志并铭》“祖佐枕仁藉义。”

其中“枕仁藉义”正与“枕仁席义”相同。又有“枕席”连用之例。如，

《（北）齐故使持节都督巴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巴州刺史张公墓志铭》：“枕仁义，耕耘坟史。”

上两例中后一例材料字正作“席”，“枕席”与“履蹈”义同，“枕席仁义”，即践行仁义。《大词典》虽收录“枕席”一词，但未收此义，当补。

《（东）魏故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光禄勋卿墓志铭》：“又兼武卫将军，趍侍丹墀，综兹。”

《（北）齐故使持节都督云州诸军事征西将军云州刺史独孤公墓志铭》：“献武皇帝握啚捴。”

按：以上三通墓志，除第三通为洛阳出土外，其他均为邺城出土。前一通墓志中“”即“禁”字，碑刻中“木”、“禾”、“米”常与“示”混同。例如，“禀”字下“示”多见作“木”、“米”、“禾”形，如《（东）魏故扬烈将军始平郡太守田府君指墓志铭》：“君体禀柔雅”，《（东）魏故员外散骑常侍前将军太傅开府掾何君墓志铭》“君资神积善，禀和余庆”中都作“”。《（北）齐故伏波将军平原太守高君墓志铭》“移风之绩”中“移”作“”。《（北）齐太尉中郎元府君墓志》“君幼则聪颖”之“颖”下“禾”作“示”。又《（东）魏故平西将军太中大夫田君墓志铭》“或趍事闱”，“闱”即“禁闱”。又《大（北）齐隼击将军中尚食典御王文达墓志铭》“驱驰宫”。《大字典》虽收录“”字，但义为承樽几案，与“禁”不同。

第二通墓志中“握啚”，即握图，啚，与“图”同。握图，犹握符，意谓膺天命而有天下。“捴”，即“揔”字，此处与“握啚”并用，义为统领。

《（东）魏故安南将军尚书右丞修国史宇文君墓志铭》：“君风宇清深，才神儁远，弱不好，幼而悦学。三余未积，五车已究。”

《（东）魏故前将军太尉东合祭酒郭君墓志铭》：“君岐嶷夙成，弱不好，孝敬不由师习，恭俭率自天然。”

《（北）魏故使持节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都督冀州刺史赵郡开国公尒朱公墓志铭》：“公幼抱英奇，弱不好。”

《左传·僖公九年》：“夷吾弱不好弄，能斗不过，长亦不改，不识其他。”杜预注：“弄，戏也。”

南朝宋颜延之《陶征士诔》：“弱不好弄，长实素心。”

《南齐书·东昏侯纪》：“帝在东宫便好弄，不喜书学。”

《（东）魏故镇远将军步兵校尉高慈妻赵夫人墓志铭》：“其先轩辕之苗。”

《（东）魏故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段君墓志铭》：“君讳渊，字海智，武威之苗。”

《（东）魏故镇远将军步兵校尉武威太守安君墓志铭》：“出于西域帝酷（当作‘喾’）之苗。”

《（北）齐故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瀛州刺史中书监穆公墓志铭》：“盖有熊氏之苗。”

四、结语

以上从邺城出土北朝墓志中选取部分俗字做了初步考释，至少可以得到以下认识：

首先，北朝时期的确是俗字大量产生的时代。与《颜氏家训·杂艺》所记“北朝丧乱之余，书迹鄙陋，加以专辄，造字猥拙，甚于江南。乃以百念为忧，言反为变，不用为罢，追来为归，更生为苏，先人为老，如此非一，遍满经传”［3］42正相吻合。

其次，墓志的定型和成熟在南北朝时期，尤以北朝墓志最为典型。［1］112-113颜之推所言北朝时期俗字概况初就书法而言，实亦与墓志的刻写有直接关系，由于刻写文字与手写体的书写工具和材料有别，局限性较大，加之工匠水平的差异，有时为了简便，常常改写，随意性较大，一旦形成风气，就会影响整个社会用字情况。

［1］毛远明. 碑刻文献学通论［M］. 北京：中华书局，2009.

［2］毛远明. 汉魏六朝碑刻异体字研究［M］. 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3］颜之推. 颜氏家训［M］. 上海：上海书店，1986.

（责任编辑：朱艳红 校对：贾建钢）

Analysis on the Popular Form of Characters about the Tomb Tablet of Northern Dynasties in Acient Ye（邺） city

LI Hong-xia1， JIA Jian-gang2
（Handan college， Literature and history academy1， Academic journal editorial board2， Handan， 056005， China）

The Ye（邺） city is that the Northern Dynasties period is famous capital， is one of the centre being north culture that time， Ruin range includes now Hebei Province Linzhang（临漳） County ， Ci（磁）county composes in reply Henan province Anyang（安阳）City north suburb part area， in the late years， some tomb tablet of Northern Dynasties were excavated in acient Ye（邺） city. The article uses the tomb tablet of Northern Dynasties in Ye（邺） city from“collection essence ancient tomb of culture Anfeng”， have analysed the popular form of characters being put into use in the Northern Dynasties inscription on tomb tablet， only not seeing that the dictionary takes on， have xi（）， lv（），nong（）， and so on， have analysed the source of Chinese character shape， and replenished a mid-ancient period with the material that the Chinese character shape uses.

Ye（邺） city； Tomb tablet of Northern Dynasties； popular form of characters； analysis

I124

A

1673-2030（2016）01-0086-04

2015-11-05

2014年度河北省社科基金项目“古邺城出土北朝墓志语言研究”（项目编号：HB14YY046）阶段性成果

李红霞（1976—），女，河北滦南人，博士，邯郸学院文史学院副教授。贾建钢（1976—），男，山东临清人，硕士，邯郸学院副教授，学报编辑部副主任。